刚刚外面夜色昏暗,他什么都看不清,而今终于能看清她此刻的样貌。
她皮肤白皙了很多,在灯光下如会反光一般,眉目精致,刘海全数拢在耳畔,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了那种土里土气的感觉,反而……像个真正的千金。
可是,最刺眼的,是她的唇。
红润、饱满,却微肿。
像是被人吻过一般。
“不去洗?”顾燃久不说话,花晓只得追问。
顾燃却直直朝她走了过来,细碎的刘海已经不再滴水,随意耷在眉前,刘海后,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她的唇角:“你说,你去见了陆非迟?”
“我记得你进门前,问过这个问题。”花晓挑眉。
“做了什么?”顾燃追问。
花晓思索了一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你觉得呢?”
顾燃脸色微白,站定在她跟前,精致的眉眼死死望着她的红唇:“他亲的?”
花晓笑了笑:“顾同学,你说过那天那一吻当做收留我的租金,我也不欠你什么了。你也没身份、立场来质问我这些吧?”
顾燃喉结紧了紧,被她用自己的话堵回来的感觉,并不好,他盯着她,目光阴鸷:“你想得到陆非迟吗?”他突然开口。
“嗯?”花晓疑惑。
“你也想让我把生意让给陆非迟?”顾燃却紧接着追问,双颊苍白。
花晓了然:“去见花央央了?”
顾燃不语。
花晓眯了眯眸,打量着他苍白的容色,突然伸手覆上他的额头。
顾燃身躯一僵。
“顾同学原来是烧糊涂了,”花晓笑了笑,“我把陆非迟的生意搅黄,再让你让给他?除非我疯了,”她挑眉,“乖,去泡个热水澡,让脑子里的水流出来。”
顾燃方才惴惴的心思,听着她的话,像是突然有了着落。
下秒,他只感觉额头上一阵带着凉意与柔软的触感,眼前有些朦胧,终顺着她的意思朝浴室走去。
浴缸内,早已放好了温水。
顾燃望着微晃的水面,轻怔。
【系统:顾燃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70.】
花晓眉心微挑,果然是缺爱的人。转眸朝浴室望去。
却听见浴室内一声闷响,半掩的浴室门内,顾燃已经昏了过去。
花晓凝眉,看着晕倒的少年,方才还苍白的脸颊此刻烧成了诡异的红。
“看在你长得好看的份上……”她嘀咕一声,弯腰将他抱起。
……
顾燃做了一个梦。
梦见他处在一汪温水中,起起伏伏。浑身灼热,烧的他额头胀痛。
可下一秒,额头上一阵冰凉,带给他几丝凉爽,意识也回笼了几分。
口中一片苦涩,有人掰开了他的嘴,喂了好多药。
“妈……”他低声呢喃。
喂药的手一顿,继而耳畔有人嘀咕:“你若是清醒着对我这张青春的脸喊‘妈’,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声音很熟悉,轻柔中带着几分凉薄。
他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你不怪我?”
花晓问:“我为什么怪你?”
“连我的亲生父亲都怪我……”
花晓了然:“我又不认识你母亲。”
“我也不认识……”顾燃茫然道,“从出生始,便没见过她,但我这一生,都注定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花晓皱了皱眉,看着沙发上昏昏沉沉的少年:“你和你父亲还真奇怪,为了一个早就不存在的人,折磨活着的人。”
“不存在的人……”顾燃的眼神逐渐由迷蒙变得清醒,他看着眼前女人逐渐清晰的五官,猛地坐起身,“你……”头脑胀痛,眼前一阵眩晕。
“你高烧未退。”花晓慢悠悠道,望了眼他浴袍下苍白的胸膛。
顾燃顺着她的目光看来,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被人换了:“你换的?”
“我换的。”花晓颔首。
“你……”
“看光了。”花晓打断他。
顾燃一僵,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血管里血液滚烫沸腾的声音,好一会儿,他重新躺在沙发上,再不看她。
【系统:顾燃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75.】
花晓看着沙发上的少年,唇角微勾。
“你说过,陆非迟是你的目标。”顾燃突然作声,
“的确。”花晓点头。
“你喜欢他?”顾燃追问,他仍旧躺在沙发上,半眯的双眸遮住了阴郁的光芒。
花晓却只低笑一声,没有回应。
“你笑什么?”
“这么在意我喜欢谁啊?”花晓坐在他对面,微微俯身,吊带睡裙下,身材若隐若现。
顾燃猛地侧眸,耳根微热,他从不知,她的身材何时有了曲线:“你想多了,你是我的合作伙伴,我问一下也实属正常。”他道。
“合作伙伴……”花晓玩味般重复了一遍这四字,懒懒起身,端来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那我也好心照顾一下我的合作伙伴吧,吃药。”
顾燃抿了抿唇,坐起身:“你还没回答……”
话没说完,花晓已经打断了他:“我记得当初,花央央需要输血,你派人使了手段,让我出了个小车祸。而你,在医院照顾了我三天三夜。”
顾燃脸色骤然苍白如纸,全身血液如瞬间被冻结一般。
花晓笑了笑道:“这一次,我也会照顾你的。”
……
顾家谈成一笔大生意,在业内早已传开。
庆功宴在两天后举行。
庆功宴这夜,流光溢彩的装潢,衣香鬓影的宾客,处处尽是香车美人。
陆非迟面无表情拿着一杯香槟,站在宴厅一处角落。
他的发一丝不苟梳起,神色如刀削一般冷峻,气场冰冷而强大,眉目俊美如俦。
眼神偶尔会望向宴厅门口处,抬眸间贵气逼人。
周遭明明昏暗,他却像是唯一一束光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顾家的庆功宴,顾家人无一人出席,反倒是被抢了生意的陆家家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陆非迟对这种晚宴素来是能避则避的,他不喜欢应酬,更何况,这一次顾家的生意还是从他的手中抢过去的。
可是,当助理将邀请函拿来,说“花家也会出席这场庆功宴”时,回绝的话顿在唇齿之间。
他本以为,以那个女人对自己分外热烈的性子,会在与他亲热后,主动接近他。
可是,一次都没有。
她平静的就像是那晚的亲热从未发生过一般。
反倒是他,在这两天的夜色中,站在落地窗前,会时不时的出神,或是摩挲着手机不语。
她慵懒靠在他怀里的样子,她离他那般近呵气如兰的样子,她朱唇红润眉眼带水的样子,总是时不时浮现在他眼前。
可似乎……时不时回味这些的只有自己。
那个女人,亲密后便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留他依旧孤身一人。
主动并不是他的性子,可若是晚宴上“碰巧”的遇见,便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他等了很久,都未能等到那个女人的到来。
周遭众人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他身上,却无一人敢靠近。
陆非迟垂眸冷笑一声,他也不屑于任何人的靠近。
耳畔,却似乎传来那女人幽幽的声音:“陆先生,你真的不愿与人亲近吗?”
如鬼魅般纠缠着他。
他不愿与其他人亲近,可似乎……她总是例外!
陆非迟凝眉,将手中香槟一饮而尽,起身朝着人群中花家父母的方向走去。
寒暄应酬声逐渐消失,所有人都满眼震惊看着走进人群中的尊贵的男人,他眉目清冽,脚步从容。
似乎是第一次,陆家家主主动应酬。
陆非迟强忍着身体的排斥,站定在花父跟前:“花伯父,花伯母。”
“非,非迟?”花父也有些错愕。
陆非迟敛去了些许冷冽,垂眸道:“不知令千金……”
倒是花母反应过来,解释道:“央央前两天淋了雨,有些发烧,今天正在养身……”
“另一个,”陆非迟打断她,薄唇轻启,“花晓。”
花母惊讶,好一会儿才道:“她搬出花家后,就很少回家……”看见陆非迟眉心微蹙,她复又接着道,“我给她去个电话?”
陆非迟没有应声,只是站在原处,一动未动。
花母最终拨通了花晓的号码,心中忐忑着是不是花晓惹到了陆家大少。
电话响了许久,方才被人接通:“喂?”却是一声好听的男孩的声音。
陆非迟瞳孔一紧。
花母错愕:“你是谁?”
“……”电话那端,男孩声音微顿,而后接着道,“我是顾燃,身体有些不适,花晓这几天一直在不眠不休地照顾我。”
花母满眼震惊挂了电话,为难的看着陆非迟:“非迟,晓晓可能在忙……”
“我听见了,”陆非迟仍旧面无表情,一片寂静中,他自然听见那边传来的细微男声,闻言也不过礼貌颔首道了句:“谢谢。”而后转身,径自朝宴厅门口走去。
只是,离开的背影,添了几分显而易见的怒火。
……
景苑公寓。
“谁的电话?”
花晓从洗手间出来,擦拭着湿发,身上只穿着件睡裙,露出光洁的肩头与小腿,声音微扬。
顾燃嗅着鼻间传来的淡雅馨香,神色轻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眉眼有些不自在:“花太太。你以为是谁?”
花母?
花晓遗憾垂眸:“我以为……是我心中那人呢。”
顾燃指尖一顿,目光阴沉下来:“陆非迟?”
花晓轻笑一声,随意睨了眼茶几上的手机:“顾同学,你曾说过,让我不准将住在这儿的事说出去。所以,随意接我电话这种事,我希望不要再发生了。”
顾燃紧皱眉心,目光阴郁盯了她好一会儿:“这么在意他?”
花晓笑了笑:“我只是不希望你坏了我的行情。”
顾燃脸色越发阴沉,坐在沙发上一言未发。
花晓懒懒坐在一旁:“这两天,你高烧也退了,什么时候离……”
“你喜欢谁?”顾燃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嗯?”花晓挑眉。
“陆沉,还是陆非迟?”顾燃追问。
她给陆沉写过情书,他看见过情书的内容,情真意切的欢喜溢于言表。
可是,如今她口口声声说着陆非迟才是她的目标,甚至……陆非迟吻过她,那个对女人过敏的男人,竟然可以主动与她亲热。
花晓闻言,认真思索起来。
陆沉已有八十好感度,陆非迟才五十好感度……
“很难回答?”顾燃垂眸,声音紧绷的喑哑。
“的确很难,”花晓如实道,“好看的人,我都喜欢。”
顾燃苍白的眸僵了僵,本紧攥的手不觉松开,他自己也不知想听见怎样的答案。
但,好看的人……
想到她曾满眼欣赏望着他这张脸的模样,她对他,是否也有几分……
“不过,”下秒,花晓却又道,“陆非迟更重要。”
顾燃只觉方才松懈下来的心脏,像是又被人紧攥住似的,泛起一股股凉意,好一会儿他才道:“什么……”
话并没有说完,茶几上,花晓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正是她刚刚说“更重要”的那个人。
陆非迟。
顾燃垂首,任由刘海耷拉下来遮盖住阴郁的眉眼。
花晓轻挑眉心,眯眼笑了笑,拿起手机走到窗前:“喂?”声音都是雀跃的。
“花小姐在忙?”电话那端,男人嗓音疏离清冷。
花晓转头看了眼沙发上垂首不知在想什么的顾燃,笑道:“不忙。”
“明天,我让助理去接你。”
“好啊。”
“……”陆非迟静默了下来,却没有挂断电话。
花晓却是没耐心的:“陆先生,明天见。”话落,已经将通话挂断。
回过头去,正望见顾燃抬眸,目光阴晴不定望着她。
她笑了笑:“今晚不早了,早点休息。”
转身便要走进卧室。
“花晓。”身后,顾燃唤她。
花晓脚步一顿。
“你说,我曾照顾你三天三夜,你也会照顾我,”顾燃身体紧绷着,“还差一天。”
就像毛头小子一样,计较着一星半点。
花晓仔细回忆了一下:“会还的。”
话落,人已走进卧室,房门紧闭。
……
和陆非迟约定的时间,是在傍晚,天色将暗未暗。
地点依旧是陆家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