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径自起身,直接下了床榻,拿过铜镜走出客房。
房门“啪”的细微声响,已被人关上,夜风冰冷,吹得床幔拂动。
九微抬眸,紧盯着房门,捻着佛珠的手不知何时紧攥成拳。
今日,是十五月圆夜。
……
隔壁客房。
玄悯小脸苍白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床边的红衣女子:“施,施主,你要做什么?”
花晓掩唇一笑:“吃了你。”
“吃,吃……”玄悯大惊,裹紧了棉被,而后突然大叫,“师父!”
花晓瞪他一眼:“再叫就先宰再吃,采阳补阴。”
玄悯倏地闭嘴。
花晓满意地点点头:“往床里边靠一下,或者去外间的软榻睡,自己选。”
玄悯怯怯看了她一眼,几乎毫无迟疑的抱着被子,走向外间的软榻。
花晓躺在床上,身子里的寒要溢出来一般,冻得她牙齿微颤,骨头都要被冻酥了似的。
外间,玄悯的声音传来:“你……平时不都和师父睡吗?”
花晓轻哼:“你师父早就被我采完了。”
玄悯抖了抖,再不说话。
翌日。
玄悯与九微再去布施时,玄悯敏锐发现,师父脸色不大好。
他迟疑良久,才小心翼翼问道:“师父,什么是采阳补阴?”
九微敛目沉神:“你问这个作甚?”
“是……花施主说,说要把我采阳补阴了……”
说完,玄悯便发现,师父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师父果然被花施主采完了。
……
花晓在玄悯的客房住了下来。
那夜后,她再未进过九微房门,见了面也只当看不到。
平日里那两个和尚去布施,她留在客栈,寻了条红纱做面纱蒙在脸上,挡住了可怖的伤疤。
客栈有个蒙面娇娘的事儿早已传开,那娇娘生了一双美目,顾盼生姿,肌肤胜雪,身姿若天女。
只是这娇娘对银钱不感兴趣,可若是哪个送了暖手炉,哪个佳公子慕名而来,娇娘还是很愿意见一见的。
这日,客栈正来了个清秀书生,手中拿着个精致的暖手炉。
花晓瞧着那书生虽算不上绝艳,但也是翩翩公子,加上她如今体正寒,娇笑一声,便要将暖手炉接过去,手不经意摩挲了下那翩翩公子的手背。
那公子手登时一酥。
花晓垂眸低笑,只是还没等她将暖手炉接过来,手腕便覆上了一直冷白修长的手。
她抬眸,一眼正对上九微那双清敛的眸。
他的眉目当得起风华绝代,此刻微白的唇正紧抿着,声音清冷:“明日便回寺中。”
花晓看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这倒是除了号脉以外,九微第一次主动碰她,微微挑眉,她反问:“这么快?”离着当初约定的半个月还差三日。
九微转眸,看了眼一旁的书生。
不知为何,书生只觉在那般目光之下,自己渺小如沧海一粟,不自觉蜷缩了下身子。
九微收回目光:“明日起,我会教你再修内力。”
【系统:九微好感度+10,当前总好感度:15.】
第56章 江湖妖女05、06
回般若寺这日,山寒料峭。
山中的枯枝上也坠了一层寒霜。
这一路,花晓照样鲜少和九微言语,更多的时候是跟在玄悯身边,时不时逗弄一下他。
小孩到底是小孩,听花晓温言软语几句话,便面红耳赤,又被她“采阳补阴”吓到,小脸惨白。
比九微那个不懂情趣的木头好玩多了。
倒是九微……
【系统:宿主,九微又在看你了。】
声音很是无奈。这一路,宿主对目标人物不理不睬,反是那个和尚,时不时朝宿主的背影望上一眼,又极快收回。
“嗯。”花晓却全然不在意,仍旧专注于逗弄玄悯。
约莫入夜,一行三人到达般若寺。
花晓抬脚便要跟着战战兢兢的玄悯去他的禅房。
身后,一人声音迟疑却清浅:“等等。”
花晓住了脚步,侧头看了眼,挑眉问道:“小师傅,还有事?”
“……”九微却沉默下来。
花晓顿觉无趣,便要继续前行。
九微仍一动不动看着那女人的背影,恰逢一片枯叶徐徐飘落,扰乱了这寂静的冬夜。
耳畔,细微的铃铛声一遍遍传入耳畔,他抿了抿唇,良久一言不发转身,朝禅房走去。
身后,花晓伸手,朝玄悯的小光头上摸了摸:“走,姐姐怕你害怕,今晚陪你睡。”
玄悯脸色更白了:“施主,我不怕。”
花晓面不改色,笑眯眯道:“姐姐怕。”
“……”玄悯小身子抖了抖。
“花晓,来我禅房一趟。”九微本平缓声音添了暗恼,响在禅房门打开之前。
铃铛声徐徐停下,花晓看着满眼惊喜的玄悯,惋惜的摇摇头:“真可惜。”
嘴里说着可惜,可眉眼却尽是晶亮。
禅房中,一盏油灯静静摇曳。
花晓推门而入,带来一缕香风。
九微正坐在八仙桌前,手中捻着佛珠,望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小师傅,你将我叫来,就是晾着我啊。”花晓坐到他身侧。
熟悉的香气涌入鼻息之间。
九微凝眉,不着痕迹朝一旁避开了些。
花晓望着他的动作,勾唇一笑,继续朝他接近着。
九微果真又躲避些许。
“噗……”花晓突然轻笑一声。
这一次,九微终于看向她,目光已然平静。
“小师傅,”花晓再没靠近,只朝他弯了弯身子,红纱下,雪白肌肤微露,红唇凑到他身前,仰头望着他,“之前你心无杂念,我拥你吻你,你不闪不避;而今,你却又在躲什么,莫不是……生了杂念?”
九微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休要胡言。”
花晓眯眼一笑;“好,那就不胡言,”她撤开些身子,“小师傅叫我来所为何事?”
九微沉声道:“玄悯房中并无多余的软榻。”
花晓了然:“小师傅是怕我将您的小徒儿‘吃’了啊。”
“吃”一字,她说的意味深长。
九微皱了皱眉。
花晓注意着他的神色,娇笑一声,伸手以手背轻抚着他的脸颊:“还是说,小师傅想与我同房?”
“花晓。”九微蓦然睁眸,转眸望向她,无情无欲的眉眼染了薄怒。
很快他平静下去,她的手极冰。终叹息一声,“阿弥陀佛,明日起,你和玄悯一道同我习武,重修内力。”
“无趣,”花晓轻哼一声,却又想到什么,问道,“你教我武功,不怕我学成后去复仇啊?”
九微眉目温敛:“你会吗?”
“当然。”花晓点头。
九微却仍旧淡然,声音平静幽深:“冤冤相报何时了。”
花晓笑,道的漫不经心:“全都杀了,不就了了?”
九微眉心轻蹙。
“怎么?是不是不想教我练武了?”花晓站起身,走到他身后。
九微看着面前的八仙桌,目光如深海无垠:“如何让你不再造杀业?”
花晓的手,自他后背伸出,沿着他身上雪白的僧袍,一直爬到他的心口处:“将你这颗心给我。”
九微身躯微僵,极快恢复从容:“我早已是出家之人,不沾七情六欲,施主大可不必将心思放在我身上。”
“是吗?”花晓俯身,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九微耳畔,呵气如兰,“可我前几日的确未曾将心思放在你身上,你作甚阻止我和旁的公子作乐?今日还让我入你房中来?”
九微抬眸,睫毛轻颤。
前几日……她不理他那几日。
他也不知为何阻止,只是不愿见她与那些男子娇嗔软笑,不愿……那些男子将淫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花晓察觉到身前男子身子的紧绷,娇笑一声,下瞬红纱摇曳之间,她已钻到九微怀中:“小师傅,言行不一,你佛不会惩罚你吗?”
九微这次未曾阻止,只看着揽着自己后颈、靠在他怀中的女子。
她的身子依旧冰凉,还有那双眸……
明明多情的人,却有双无情的眸子,晶亮无双,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仿佛……前世今生曾见过千遍万遍。
“我们,可曾见过?”九微开口,声音怔忡。
花晓皱眉,抿了抿红唇,打量着九微。
初见时,只感觉一阵熟悉,之后那种熟悉感再未有过。
可此刻,被他一问,那种致命的熟悉感又来了,好像……与她曾忽视的细节,慢慢重叠。
只是,她记不起。
“没见过。”花晓兴致缺缺起来,起身干净利落从他身上下来,走到一旁软榻躺下,铃铛细细响着。
九微望着她的身影,眉心紧蹙。
余光却又望见她半裸的肩头,与染着蔻丹的小巧而雪白的玉足,心神微摇。
他匆忙转身,走到床榻盘膝坐下,闭眸捻着佛珠念了几遍佛经。
【系统:九微好感度+5,当前总好感度:20.】
……
半月后,苍城一处院落。
夜半昏黑,万籁俱寂。
院中,一人一袭白衣站在院中,身上披着冰冷月色,面无表情。
漫山遍野的山茶花,还有赤脚奔跑在其间的女子,穿着一袭薄纱红衣,伴随着细微的铃铛声响,一遍遍在脑海中想起。
然画面一转,却又变成了喜宴之上,那满身嫁衣的女子,满目绝望冷然倒在地上,被废了武功,弃在当场。
还有……她赤脚身披红纱,如一团火一般自客栈外冲进房中,那般自在娇软的靠在九微怀中的模样。
直至最后,漆黑冰冷的客栈后院,那铃铛声徐徐自身后响起,一个铜镜便轻易舍掉过往的回忆……
无数回忆,在脑海中纷杂。
丰阅紧皱眉心。
“你当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你名叫丰阅,是我未过门的夫君,对我死缠烂打穷追不舍,我勉为其难答应嫁给你……”
“我堂堂灵纨宫宫主,岂会喜欢那山茶花?”
“他们说我下贱狡诈是我的事,你生气作甚?”
“丰阅,你要在今日这喜宴之上,弃了我?”
“入土不念。”
入土不念。
这四字,如魔音般在丰阅耳畔响起,丝丝缕缕钻入他心口处,伴随着那细微的铃铛声响,越发扰人。
那个妖女冷沉的神色,夜风中拂动的红纱,传来的阵阵幽香,映着她脸上的伤疤,荒凉死寂。
丰阅一手死死抵着心口处,神色紧绷,冷肃的容色微有苍白。
内力微泻,墨发凌乱飞舞,白衣在黑夜中簌簌作响。
“阿阅?”身后,一声清脆女声响起。
丰阅顷刻沉静下来,面上复又冷若冰霜,缓缓转身看着正朝自己奔来的娇俏女子,恍惚中又看到那个在山茶花丛中赤脚奔走的红衣女子。
“花……”他凝眉,声音却戛然而止。
李轻漓神色微僵,好一会儿粲然一笑:“你方才说什么?”
丰阅已然回神,摇首道:“无事,”嗓音仍旧凉薄,却勉强柔了几分,“夜色寒,怎么出来了?”
“见你在院中,便想来见见你,”李轻漓娇憨一笑,双眸单纯晶亮,她伸手抓着丰阅的手,“你的手被冻的这般凉,也要好生照顾自己啊。”
丰阅看着女子包裹着自己大手的两只小手,轻怔片刻:“嗯。”
李轻漓看着他这副冷酷的模样,噘了噘嘴:“你总是这样冷酷,还有五日便要定亲了,往后,我便是你夫人了。”
丰阅听见“夫人”二字微僵。
“怎么了?”李轻漓不解抬眸看向他。
丰阅摇摇头,沉静了好一会儿:“轻漓,你,当真要嫁给我?”
“自然,”李轻漓点头,“好不容易将你寻回来,你是赫赫有名的剑圣,是我的大英雄,不嫁你嫁谁?”
剑圣,大英雄……
丰阅双眸恍惚片刻。
李轻漓迟疑了一下,问道:“阿阅,你是不是……后悔了?是因为花……”
“不要多想。”未等她说完,丰阅已经打断了她,“自古正邪不两立,我岂会对那妖女心存旁的心思。”
那些,不过是失忆时的那个“痴儿丰阅”作祟罢了。
李轻漓望着丰阅满目担忧,想要问他方才看见她时,眼中看见的可是别的女子?想问他方才说了一半的“花……”,是不是花晓?
却最终只轻咬粉唇,一言未发。
……
翌日一早,般若寺。
花晓美容觉都没睡完,便再次被那固执的秃驴叫起来练武了。
这段日子,风雨不停。
只是秃驴固执是固执了些,教习起来却也是个不错的师父,短短十几日,她便感觉丹田处有几缕内力,虽然尚还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