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乐气呼呼地去找皇上哭诉。
皇上半晌就回了四个字,“言之有理。”
文乐伤心欲绝,后来倒是皇上身边的高公公替文乐支招,“公主应该同江姑娘交好,往后公主有困难了回娘家,江姑娘必定会替你撑场。”
文乐问,“真的?”
“臣怎敢诓公主,往后公主嫁了人,谁要是敢欺负你,江姑娘是公主的皇嫂,头一个饶不了他。”
文乐回来,就将自个儿喜欢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搬到了江沼跟前,“小嫂子,咱们一辈子都交好行不行?”江沼当时兴奋地点了头,“好。”
待长大后每每回忆起来这桩傻事,江沼都恨不得捂脸钻进石头缝里去。
但文乐确实同她一直交好。
离开江陵到芙蓉城的那日,江沼虽对素云说过自己放下了,实则心头又何曾真的放下,怨恨太子,想离他远远的,便也一并将他身边的亲人都撇开了去,将自个儿孤零零地摘了出来。
那十年的时间,所有人的走了出来,只有她一人被自个儿束缚,一人没想透彻。
如今这番经历一遭,倒也是看明白了。
她又何曾可怜过。
皇后待她的好,身边亲人待她的好,最初或许是带着对江晖成和沈烟冉的弥补,然这些年过来了,那些真情实感,又怎能是单靠同情便能博取而来。
不是因为她是他们的女儿,
而是因为她是江沼,是沼姐儿。
就算她不能成为太子妃。
作为亲人,她也盼着他能回来。
“娘娘,咱们等殿下回来。”沼姐儿轻轻地对皇后说道,皇后身子微僵,半刻后捏住江沼的那只手紧了紧,应了声,“好。”转过头便落了泪。
**
一路淅淅沥沥,路上走了半月船只才到江陵。
满江绿水,一场春雨之后,两岸百花争艳,满山丛林似乎一夜之间披了一层绿衣,繁茂的枝叶映入水中 ,被那皎洁的月光一照,静谧如画。
船只从江面划过,粼粼波纹缓缓荡开,月色如霜,落在那弯弯曲曲的江面上,放眼望去,倒是与那银月天色连成了一片。
江沼依旧晕船,但比头一回稍微好些。
素云见她倚在窗边,望着江面还未打算睡,正要过去催促,便见江沼说道,“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那面上晕出了一抹笑容,如同被拨开的乌云,终于明朗了开来。离开江陵都那日愁绪万千,恨不得离了这地儿远远,谁知回来时,却又如此的怀念江陵的寸土。
素云愣了愣,将头探了过去,“这夜色确实好看,奴婢也是好久都没瞧过了。”那雪一落便落了一整冬,倒是忘了春季里的景象。
“明儿就到江陵了,你去同小三子说,让他将那些剩下都汤药都分给大伙儿。”从芙蓉城一出来,江沼就给了瑞王一个药方,从芙蓉城出来的人每日都得喝。
到了今儿正好半月,也当无事。
**
船只在第二日巳时末才到江陵巷口。
江沼正下床穿鞋,素云匆匆进来语气高兴地说道,“二小姐和三小姐正在码头上候着小姐呢。”
在芙蓉城里关了那么久,江沼也没见素云这般雀跃过,知她高兴,便也赶紧蹭了鞋起身,“我去瞧瞧娘娘收拾妥当了没。”
刚出舱门,皇后人已经立在了她门口边上。
“鞋后跟蹬好,别待会儿当着家人的面摔跟头。”皇后一眼就盯在了她脚上,语气带了些宠溺,“本宫先回皇宫,待你叙旧完了,本宫再让人接你进宫。”
江沼一面弯腰着急地去蹬那绣鞋,一面应了声,“好。”皇后先一步走了出去,对素云说道,“好好搀着你家小姐。”
江沼从船上下来,脚才刚沾地,就被江家二小姐江燃扑了个满怀,“当初要是知道这一走竟是这么久,我定不会送你出门。”
江燃正红着眼睛,抱着江沼不撒手,身后江家三小姐江芷扯了她一把,“妹妹回来是喜事,被你这一哭,好心情都灭了个光。”
江燃回头对她撅嘴,“你本事大,你怎的不把你脸上的那金豆子倒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有点晚,下午还有一更,(大姨妈痛,好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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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芙蓉城里的瘟疫一出来, 江家人谁都坐不住。
江家的两个姑娘,再加上一个沈家, 一个董家,都被死死地困在了芙蓉城里出不来,里头的人受罪,外头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江家老夫人和江家侯夫人,日日让人盯着从芙蓉城过来的消息,得知江沼被皇后接了回来,便也说道,“能回来一个是一个。”
今儿一早江家的两个姑娘就回府到了码头等人,芙蓉城那瘟疫传的沸沸扬扬,如今见到江沼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两人心里免不得伤感,流了几滴泪也正常。
两人也没急着去问芙蓉城如何了,大姐姐如何了,知道江沼能从那芙蓉城里走出来不容易, 定是皇后娘娘使了法子, 能将四妹妹带出来已是意外之喜了。
二姑娘和三姑娘一边立一个, 挽着江沼从那码头上回来, 正准备蹬马车, 一阵马蹄声从对面的官道上疾驰而来, 快到跟前时,马背上的人翻身下来,顺着那布满遍地野花的小路上直接冲了下来,立在了江沼跟前。
江焕的个头窜的极快,才短短几月,个儿就已经窜过了江沼。
“姐姐。”江焕适才从先生那出来, 便一路快马加鞭,额头上浸了汗,脸色潮红。
“又长高了。”江沼仰起头看他。
江焕眼里噙了些湿泪,本又是一番久别重逢的伤怀,二小姐江燃却突然想起来一桩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便拽了一下江沼的胳膊,“妹妹可曾记得,弟弟小时候想长高,去问了大哥有什法子,大哥生了个鬼点子出来,说夜里睡觉拿条绳子将腿绑在床架子上,拉上一晚上,第二日醒来就能长高,谁知咱这弟弟就信了,等到太阳都上了三竿,吴嬷嬷没见弟弟起来,进屋去才见弟弟被困在了床上,绳子打成了死结。”
这事谁不记得,江焕被笑了好一阵,江言恒则被大伯伯罚跪了一天一夜,半口饭都没给他吃。
江焕再被提起这囧事,脸色陡然成了虾色,“先生头一日讲的课,二姐姐想不起来,这件事都过好些年了二姐姐倒是记得牢。”
江燃便同江焕打闹了起来。
这一逗趣几人神色才好了些。
上了马车江沼才问,“大哥怎么样了?”
江燃和江芷一个偏头一个埋头,芙蓉城那头的消息传回来,虽没将几条人命的责任推到江言恒身上,具体什么原因,江家人心里都清楚明白得很,“事情既然闹了出来迟早也瞒不住,母亲亲自登门去虞家赔礼,也给虞家明摆着说了,若是虞家不愿意再结这门亲,退婚之事便由虞家来主导,虞家说怎么来就怎么来,若是还愿意结这门亲,往后江家保证,必定不会亏待了虞姑娘。”
江燃叹了一声说道,“结果那虞姑娘点了头,说既然当年同世子的亲事是她自个儿选的,都已经立了婚约,就要守了承诺。”
这话有多苦,听的人都能体会。
江沼沉默,罗姑娘是怎么死的她亲眼目睹,若是心里没有大哥,又怎会一刀痛了心窝子,彻底地解脱了大哥,虞姑娘她也知道,同大哥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心思相通,彼此了解,算是情投意合。
然三人纠缠在了一起,这桩感情便注定了剪不断理还乱。
江沼便也不打算再问。
待回到江家江沼先去了大伯和大伯母跟前,“沼儿对不住大伯大伯母,没能将大姐姐一并带出来。”江沼没同两人提那药方之事,怕给了希望若是成不了,到头来打击更大。“你回来了就好,旁的,就看你大姐姐自个儿的命。”江家大夫人反过来安慰了她,“好好回屋歇息,咱江家好在也出来了一个。”
从大房屋里出来,江沼才去了江老夫人屋里,江老夫人一见到她,嘴角就突然抽了抽,眼里有了湿意,“我这老婆子险些就成了江家罪人,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怎么同你父母交代。”
当初还是她逼着江沼能了芙蓉城,本想让她去同太子低个头,后来见她决意要走,便也没拦着,想着让她去芙蓉城散散心也好,谁知就这么凑巧,遇上了一场劫难。
江沼比起江老夫人来面色轻松得多,抱着江老夫人对胳膊笑着说,“祖母别再恼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江老夫人见到了她嘴角的月牙儿,情绪慢慢地平复了下来,才同她说起了芙蓉城,“这老天爷也是不睁眼,十年前你父亲和母亲就葬身在了围城,如今却是连整个沈家都被圈在了里头,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事,沈家可怎么办。”江老夫人并不知道沈家的那张药单子,也不知道就在江沼手里,心头直觉一团乱麻,便又问她,“沈家对这瘟疫可有法子?”
江沼说,“倒是有个药方。”
江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愿都能出来,一个沈家一个你大姐姐董家,那可是两大家子人啊。”说完又自个儿安慰了起来,“如今太子都搭在了里头,朝廷也定会想尽办法去救人。”
江沼握住了江老夫人的手没说话。
说到了太子身上,沈老夫人一时便又想起了一桩大事,“虽说这节骨眼上商议这事有些对不住太子,但咱也不能这么一直拖下去,若你年纪小等等也无妨,你今年都十七了,亲事还没个着落,我这心里头一日都睡不安稳,你二姐姐若不是这场瘟疫,春季就该嫁人了。”
实则江沼走后,江老夫人也就想明白了,她要真咽不下这口气,婚事退了就退了。焕哥儿那孩子自小就长出息,就算没有爹娘将来没有沼姐儿给他做依仗,往后也能靠自个儿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来。
年前沈老夫人同她来信,她便也表明了自个儿的意见,若她不嫁太子,那将来挑人,便依着沼姐儿中意的来挑,让她自个儿拿主意。
想是这么想,然太子那头一直没下退婚书,再多的想法也只能先压着,江老夫人就担心江沼儿这么被拖下去,太子被困在芙蓉城,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要是在那围城里关上个一年半载,回来再提退婚,沼姐儿这年纪,就彻底上去了,还怎么议亲。
江老夫人愁眉不展,正欲叹气,却见江沼从袖筒里取了将退婚书出来,递到了她跟前,“出城前,太子给了我。”
江老夫人愣了愣,半晌才说道,“既如此,这门亲事就算是彻底地断了干净。”江老夫人将那退婚书收起来,神色倒是比刚才要明朗了些,“待过了这阵子,我就替你先选家世,喜欢不喜让你自个儿定夺。”江老夫人说完回头见江沼神色有些涣散,心头突地揪了两下,身子凑过去轻声问她,“沼姐儿心头可当真放下了?”
江沼回过神来,也知祖母问的是何意,笑了笑点头,“嗯。”
都结束了。
曾经堵在她胸口久久不能释怀的种种伤痛,在离开芙蓉城的那一夜便已彻底的消散,十年里的恩怨,谁又能独善其身,她不能,陈温亦如是,没有谁负了谁,都曾在心底爱过彼此,那十年岁月便也不算虚度。最后走不到一起,也终究只是上天弄人,缘分未到。
江老夫人又问她往后想寻个什么家世,江沼依旧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一生一世一双人。”
有过大哥那事情,江沼更加坚定,不求家世有多好,只求两人心里只有彼此,和和睦睦地过一辈子,江老夫人便也明白了江沼的意思,家世不论,但对方得保证了永世都不能纳妾。
这样的人家倒也是有,最能拿出来当典范的,便是皇上和皇后,过去了这些年,皇上的后宫也就只有皇后一人。
皇上都能如此,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行,你且回去好生歇息,其他的事就交给我。”江老夫人拍了拍江沼的手背,让素云送了她回去。
**
从芙蓉城回来,皇后一路上顾忌着江沼,将心头的悲伤都压了下来没有露在面儿上,待回到宫里,神色便黯然了下来,当夜就坐在那榻上,痴痴地发着呆。
那是她儿子。
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骨肉。
要真从那城里出不来,不如让她也跟着一道去了算了。
“本宫让你查的事,如何了?”皇后问身后的滢姑姑,并非是她多想,而是这场瘟疫处处透着蹊跷,林芊沫之前对江家世子耍的那番手段,她以为单纯是针对江家,针对沼姐儿,后来见太子出手制了林家二房,林老爷和林芊沫相继多死了,便也没有多想。
直到瘟疫的事情出来了之后,皇后心头才有了怀疑,先是林芊沫设计让江家世子,牵出了十年前围城中的江晖成,接着芙蓉城就有了瘟疫,十年前围城里的那场瘟疫走出来的七千人,个个都听过那道圣旨,若是平常的百姓,就算有那个心,若没个窜使的人起头,谁又敢将那等荒谬的传言暴出来。
且就那么巧合,她的两个儿子和沼姐儿都在,若不是太子当日拎得清,十年前围城的那一幕便会再次重演,芙蓉城就是第二个围城,沼姐儿便是第二个沈烟冉,而太子估计就是第二个江晖成。
皇后坐在那榻上,慢慢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江言恒杀人后传出江家男子皆有疯病的言论,不只是要毁了江言恒,更是在毁江焕,沼姐儿要是死在了芙蓉城,那江晖成和沈烟冉便彻底地断了后。
瘟疫一起,她的两个儿子皆被关进了芙蓉城,陈国江山便也到了尽头。
沈家也跑不掉。
这明摆着就是一步棋,是一场恶毒的报复。
皇后脑子里突然就清晰无比,从那榻上起身,对滢姑说道,“不用去查了,将林婉凌给本宫带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宝宝们对不起,今天那章写的太过于急躁,重新修改了一次,呜呜呜,我能将错归于大姨妈么,宝宝们不好意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