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幻这副苦恼的样子,灵云霍唇瓣微勾,凑近了几分,“那国师为何任由他抱了那么久?”
“你没见我伤重么?”白幻微囧,没好气地说道。
灵云霍面色更显无辜,“那为何我送你回去,你不愿?”
白幻扶额,“那像什么话。”
“国师分明就是嫌弃我。”灵云霍额角微动,似郁闷道。
白幻抬头,睨了他一眼,两眼,这倒是个好理由,遂顺从地点点头,“是啊,他比你英俊多了。”
灵云霍顺利地闭上了嘴,不过却暗暗腹诽,她到底怎么透过那只留在外面的一张嘴来判断一个人的容貌的?
这家小摊的回忆属于他们两个人,只是白幻不会知道,这不同的俩人所怀念的事情却是同一件。
宫中。
“陛下,属下跟着他们许久,只是后来国师并未回府,和尚书大人一起去桥头吃了一碗面。”暗卫回禀道。
瑾之莫测的盛世容颜上并无波澜,但却冷冷地开口:“看来伤得还不够重,朕今日早朝后亲自带太医去为国师大人探探伤!”
第19章 、运交华盖(十九)
等白幻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估摸着已经到了上朝的时候,但就凭她如今这副惨状,能够平安回来,已属不易。
“主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颜华一边帮白幻包扎脚上的伤口,一边问道。
白幻的脚踝已经肿成了紫红色,而且足足大了一倍,若不是能看见伤处,颜华瞧着白幻回来时那风轻云淡的模样,还真想不到她已经伤得这么严重。
肩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白幻轻阖着眼睛半躺在软塌上,她并没有说话,她真的有些累了。
“主子,其实你脚上的伤不算很重,但是你后面让它承受太多的压力了,导致肿得更严重了些,恐怕这三天之内,你都没法正常行走了。”颜华说道。
“三天?”白幻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这是不是太久了点。”
颜华将白幻脚踝处的最后一节绷带绑好,她半蹲在白幻的面前,不确定道:“主子,我看过你肩上的伤口,依照你的身手,那个位置你明明应该可以避开的,是您故意受伤的么?”
白幻敛眸,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魅眸中划过一丝危险,“这伤是我不小心造成的。”
颜华随即将头低下,“属下明白。”既然主子这么做,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她并不能多说什么。
“属下先扶你到床上去歇会儿吧。”颜华将半躺着的人搀扶起来,小心地将她扶到了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悄悄地离开了。
白幻本来已经很困了,可是如今就这样躺在床上,她却变得有些精神了,没有想象中的疲劳,头脑都变得清晰了很多,她虽然闭着眼睛,却怎么也没有了倦意。
她安排好的人迟到了,这说明董祁瑞还是有些脑子,知道牵制住可能会来帮她的人,国师府定然也被人盯上了,否则颜华他们不可能连她出城了都不知道。
董祁瑞倒是好算计,这次下了血本要杀了她,宴会上没能让瑾之处置了她,竟然不惜暴露自己暗中的势力,她实难想象,自己到底给了他们多大的威胁,需要这么不顾及后果地除之而后快。
不过,倒是瑾之
,白幻没有想过他会来救她,其实就算他不来,将那些人拖到灵云霍来的时刻,她也是能办到的,只是他终究还是来了。对于他,董祁瑞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
本来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只是对于瑾之,她完全不明白他如今的心思,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她只能示弱,这样,也可以让他放松警惕,不至于很快就将她列为下一个处置的对象。
今晚上她的举动有些过了,但一想到瑾之那张俊脸上浮现尴尬的神色,白幻红唇微微上扬了几分,这位帝王,好似比她想象的还要生涩一些。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白幻逐渐进入了梦乡,梦中,回到了她7岁的那年。
“快,别放过那个小男孩,那是朝廷重犯!”后面是追兵的声音。
小小的白幻灰头土脸地在树林中穿梭,仗着身子娇小她尽量往小地方去钻,不断地逃跑,弄得她好累。
直到跑出了树林,她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直接坐在了地上,后背靠着一棵树,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过了很久,她才睁开眼睛,望着前方,这里地域辽阔,所见之处,是一片田野,到处都种着庄稼。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白幻很饿,仿佛闻到一阵香气,她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泥土,那身华丽的冠服早已被树枝勾地破破烂烂的,她寻着味道往那个方向跑去。
到了地方,白幻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呆愣愣地望着前方,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
他坐在小凳子上,右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头,手边放着一根棍子,面前升起了一堆火,他只露出自己精致的侧颜,小小年纪也如大人一般冷漠如冰,深沉得紧。
白幻拖着自己疲累的身子走近,她看清楚了面前的少年,他眉眼出尘,鼻梁高挺,面目微嗔,绯红的薄唇紧抿,就算板着一张脸,也是魅世倾城。
白幻一时看呆了,水眸对着他眨啊眨,少年本就知道有人走近,听到脚步声,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人是谁。
少年幽幽地转过头,那双狭长的凤眸不咸不淡地扫向她,眸中似透露着询问。
白幻顿时囧着一张小脸,拳头握的紧紧地,咬着唇,目光略有些别捏地看向躺着
一旁的地瓜。
“饿了?”少年轻轻地出声问道,他的声音像是三月里的清风,九月里的秋雨,凉凉的但是令人很舒服。
白幻点点头,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袖,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少年将地上已经烤熟了的地瓜拿起来递给她,随后起身,将凳子递到她的面前,自己撩起衣袍,坐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白幻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热乎乎的地瓜,坐在了少年的旁边,她咽了咽口水,即使饿地不行,却也将自己的一双小手伸向旁边的人,“哥哥,你先吃吧。”
少年侧头,定定地看了她即使脏兮兮仍然明媚的眸子,唇角勾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温声道:“我吃过了。”
白幻轻咬了下唇,慢吞吞地收回手,然后放心地撕开皮就抱着啃。
少年瞧了她两眼,侧下身子捞起旁边的两个地瓜,放到了火堆上面的两个木头上接着烤。
凉凉的风中似带着点点的湿气,白幻乖乖地坐在一旁啃着地瓜,等她刚刚吃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又将另一个烤好且已经撕开皮的地瓜用手帕包着递到她的面前。
少年微微偏着头看她,绝艳清冷的脸上映着火光,凤眸有些亮,虽然也是一副疏远的模样,却让白幻心中狠狠颤了颤,小小年纪的她,觉得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温柔的人了。
她接过来,乖巧地道了一声:“谢谢哥哥。”
等白幻再吃完后,少年再递了一个给她,白幻接是接过来了,只是有些为难地瞅着他,还不等她开口。
少年迷人动听的嗓音传了过来:“拿着路上吃。”
白幻笑着点点头,将烤熟的地瓜包好放在怀中,像是在呵护着自己的宝贝。
“哥哥,谢谢你,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你的。”白幻脆生生地说道,灵动闪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有着说不出的认真。
少年本来还想嘱咐什么,忽然见到她这幅模样,心下微漾,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凑近了几分,似无奈道:“怎么报答?你是男孩子,我缺个妻子,你又不能嫁给我。”
他的嗓音像是玉珠一般,颗颗落在小白幻的心中,让她心尖儿都在发颤,不过瞬间,一张灰扑扑的小脸变得通
红,耳尖尖发烫。
白幻羞涩地垂下了小脑袋,不知所措地对着自己的食指。
她这小模样落在少年的眼中,空气中几不可查地出现一声倒抽气,少年撇开眼,坐直了身体,远离了她几分。
在静默了几分钟之后,少年凤眸定定地睨着她,认真中略带着试探:“你不会真想嫁给我吧?”
“我……”白幻似乎更无措了些。
少年不等她说完,直接站了起来,俯视着板凳上小小的一团,极其认真,一字一顿道:“我没有龙阳之好。”
白幻低着头,喃喃道:“那,那就好。”
“嗯?”少年没听清她嘟囔什么,疑惑道。
“没,没事。”白幻抱好怀中的烤地瓜,也站了起来,仰着头看他。
少年轻叹了一声,从腰上摘下自己的钱袋,顺带着还有一只雕刻精致的飞刀一起塞到了白幻的怀中。
像个小大人似地嘱咐道:“以后别再回京城了,这里太危险。”
白幻呆愣愣地看着怀中的钱袋和飞刀,水灵灵的大眼睛染了些雾气,将它们抱的紧紧的。
“男孩子不能哭。”少年略沉的嗓音带着强有力的分量,一字一句似刀刻般印在了白幻的心上。
少年轻轻擦拭着白幻嫩脸上的尘土,一边说:“你不小了,以后一个人要学会自我保护,要懂得文韬武略,不能被人欺负,也不要再把自己搞得像现在这样难看。
纵然受伤了,也不要让别人轻易窥得你的痛楚,自己的狼狈自己藏起来,显露在外面不会有人心疼你,只会嘲笑你。记住我的话,嗯?”
“我记住了。”白幻强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用力地点着头。
“好了,你走吧,路上小心。”少年轻叹了一声,他哪里奢望她能真正懂得,只希望她暂时不要忘记。
白幻向他挥了挥手,转身后忽然顿住了,随后又转了回来,苦恼地挠了挠脑袋:“哥哥,那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少年无奈地看着她,这小家伙还在想着报答他呢,凤眸中倒映着白幻如星辰般闪耀且熠熠生辉的魅眸,余光不经意扫向天边还挂着的启明星。
微顿了顿,旋即薄唇勾出浅浅的笑意。
“我喜欢……星星。”
第20章 、运交华盖(二十)
朝堂。
“陛下,国师昨晚上在京郊遇刺,身负重伤,天子脚下,他们这般狂佞,还望陛下派人严查。”灵云霍率先便道。
在清晨之际,朝廷众人几乎全部知晓了此事,当朝国师在短短半月不到的时间里,一连遇袭两回,这次还受了重伤,事态瞬间就不一样了。
董晋寒也符合道:“尚书大人此言有理,此人所犯之罪滔天,还望陛下抓住贼人严惩不贷以正法纪。”
“沈枭,朕命你和归衍一起彻查此事,十日之内务必给朕一个交代,给国师一个交代。”瑾之厉声道,狭长的凤眸满是寒霜。
朝臣们也都能明白帝王的怒火,国师是他的人,在宫城的范围内公然行凶,一次也就罢了,一而再再而三就是在挑衅帝王的权威,这岂能容忍。
“臣遵旨。”沈枭和归衍道。
“那依众卿看,国师因何被人行刺?”瑾之眉梢紧蹙,沉声道。
杀人总得要有个理由,而且那人是一人之下的白幻,谋杀朝廷命官已然罪名不轻,遑论这位御前的大红人了。
“回陛下,臣以为,国师位高权重,敢这般不计后果公然行凶者,定然也是因为后台不小的原因才让他有恃无恐。”沈枭这句话,就差点没说是董晋寒派人去做的了。
而他和白幻的关系,凡朝廷中人心中都有数,不过却没人敢说,毕竟这俩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倒是一致,无论得罪了谁,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臣附议。”灵云霍平时也是比较冷静,但事情一关系到白幻,他就变得有些不一样。
“陛下,微臣倒觉得,国师福大命大,此番遇刺,说不定倒是一件好事。”梦承恩接到董晋寒的目光,随后站出来说道。
闻言,沈枭和灵云霍几乎同时侧目一个眼刀就甩了过去,这人都被罚了半年俸禄还不知道安分。
瑾之一张俊颜阴沉,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你说。”
梦承恩松了一口气,旋即说道:“昨夜国师在鹭台已经说过了,华盖主官印,而朝堂之上再没有比国师更大的官职,若是她犯了华盖星也不是不可能。
国师测出或有丢官陨命之患
,她昨夜差点丢了官,后又患伤所幸未丢掉性命,还好,她如今官职性命无忧,说明此劫已过,众位大臣也会对国师心怀感激,承了她的恩情。”
“呵……”沈枭拳头捏得死紧,这死老头分明就是说国师替众人顶了灾,他愤愤不平道。
“礼部尚书此言差矣,国师占星术从未现过纰漏,她的能力岂是我等可以相提并论的,说是有人会丢官陨命,就一定会有,至于国师所遭受的不测,只能说明有人借机想图谋不轨。”
“你……”梦承恩没想过他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沈枭官职在他之下,还这么张狂,不就是仰仗着白幻!他的一张老脸霎时憋得通红。
“都住嘴,此事好好给朕查清楚,退朝!”瑾之周身所散发的暗黑之气铺天盖地,下面的人顿时都鸦雀无声,谁也不敢此时去触龙威。
瑾之离开后,沈枭狠狠瞪了一眼梦承恩,率先拉着灵云霍走了,归衍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举动,眸子微眯,白幻收买人心的手段还真是厉害。
下了朝之后,瑾之去了书房,他哪里还有刚刚盛怒的模样,气质冰冷,潋滟风华,他慵懒地靠坐着,那双充满了蛊惑的凤眸旋着幽色,蕴着淡淡的闲适。
“闻立,拿些御用的伤药,再去太医院把许沐叫来,随朕出宫,摆驾国师府。”瑾之眸子微抬,慢条斯理地吩咐道。
国师府。
白幻接到通知,说是陛下会驾临,睡得好好的她被迫爬了起来,不过为有自己身为病人的自觉,她只随手搭了一件红色外衣,青丝用一根玉簪轻挽,垂下一半任它搭在后腰。
眉目微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白幻泛白的唇瓣一勾,似讽刺似自嘲,她几时这般狼狈过。
即使知道瑾之是为了做做样子,她也不得不配合,好歹这位昨夜也算是来救了她,也不知,他回去后,可还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