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之目光微敛,他和占东墨朝着白幻的方向走去。
地上的那个人好似听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好不容易仰起头,见到了占东墨这个熟面孔,可是白幻刚刚摔的那一下用足了力道,他此刻腰也疼得厉害,根本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根本不敢上前。
他除了一脸的哀求就只剩沙哑且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救……命。”
白幻心情复杂得厉害,完全不敢正眼看瑾之,她不久前才在占东墨面前装得温婉贤淑,文雅相生的世家风范,这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徒手把一个男人的腕骨给折了,折了……
俩人走近后,占东墨率先开口,眸中暗含笑意,语气温和道:“萧夫人原来不仅容貌绝艳,功夫也这般了得,这凑人的招式令占某看得是酣畅淋漓。”
“占家主过奖。”白幻除了这句还能说什么,反正都被人瞧了个正着,她也只能大大方方承认了。
刚刚的情况其实他们已经看见了,所以对于地上的那人也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瑾之凤眸冷冷地甩给白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在白幻眼里,就果断成了秋后算账的意思,某人只能暗暗腹诽。
“占家主,我现在还有事处理,就先告辞了。”瑾之朝占东墨微微颔首道。
“萧公子慢走。”占东墨也回礼,眸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了片刻,派人送他们到门口。
不远处的街道上,白幻挺直着身躯走着,看似慵懒轻曼,实则根本不敢走在瑾之身侧,她故作镇定地在他侧后方亦步亦趋,貌似很乖的模样,不过那双潋滟的魅眸里要多心虚有多心虚。
没多走几步,白幻还在想着到底怎么样承认错误才显得比较诚恳,一只大掌就伸了过来,拧着正深思外游的某人的衣领,就提到了身侧。
“萧夫人看着路,莫又跟丢了。”瑾之容色淡然,倾艳的声
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慑人心骨。
白幻听着瑾之这不阴不阳的语气,总觉得下一刻便会雨落风骤,瞅了眼还在大街上,白幻的心脏揪得更紧了,要死还得经受这么长的期限。
她扬起一张明媚灿烂的小脸,讨好地看着他,点头点头:“嗯。”虽然知道他就是在嘲笑她,现在保命要紧啊。
他故意藏了几天让她改改性子,她不过一会儿就让他功亏一篑了,怎么想,都觉得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瑾之偏过头,继续往前走着,他将白幻提到身旁后,某个人仍旧慢悠悠的,最后不着痕迹地又跟在了瑾之的……斜后方。
若是她方才在侧,定然也会注意到,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在转过去的刹那,掩去了凤眸里那一闪而逝的笑意,和唇角微不可见的一丝弧度。
瑾之本就没指望白幻能够收敛,至于为何这几天将人留在别院改性子,答案便只有他自己能够明了了。
不远处。
占东墨和手下久留在门口。
占东墨望着远方逐渐变得模糊的身影,“依你看,他们可像是夫妻?”
占槐恭敬道:“公子,依属下看,应该没有问题,他们俩,虽然萧公子话不多,但是对萧夫人貌似很纵容。
而萧夫人面对萧公子虽然有时会些胆怯,却也是一种有恃无恐的态度,这样的事应该在他们之间经常发生。”
占东墨微微勾唇,也离开了,想来,这次合作,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昌府。
昌乐严肃着一张脸坐在上首,头发已经花白的他一双鹰隽般的眸子里带着不容质疑的神色,拐杖放在一边,大堂里,他没有开口,其他人都噤若寒蝉。
“老太爷,今日占东墨去归云阁见了一位外族贵公子,那位公子也是去卖货的,至于他们聊了些什么,我们的人不得而知。”昌何身为昌乐贴身的管家,他进来打破了这份沉静。
昌乐对这样的事并不多感兴趣,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派人紧紧盯着占东墨,“可查清楚他的底细?”
“已经查清楚了,他是徐州太守家的嫡公子,萧瑾。”若是查不清楚,他也不敢回来,只是这次,他们颇废了些人脉。
“徐州太守,此人铁面无私,廉洁奉公,我虽跟
他们没有交集,却也听得许多关于他的赞誉。”昌允祁道。
他身为嫡孙,在昌府中也有些地位,长得和他爷爷有几分相似,眉宇间像是含着算计。
“可笑。”昌乐冷哼一声,“如今这世道,哪里还有什么两袖清风,不过是很多事情没有放到明面上来罢了,若真是如此,他的儿子还会跑到这里买这些货。”
“爷爷说得有理。”昌允祁赞同道,唇角微勾,意味深长道,“那我们可需要去见见这位太守家的公子?”
昌乐拿过一旁的拐杖,站起了身道“见,怎么不见,徐州虽然比不上彭州,可那也是个挥金如土的地方,结交这样的人,对我们来说自然是有利无害的。”
“那孙儿这就去安排。”昌允祁也站了起来道。
昌乐看了他几眼,在这个家,最有用的也就是他这个孙子了,“到时候,把你大姐也叫上。”
昌允祁愣了愣,随后了然地笑了笑道:“孙儿明白。”
别院。
瑾之在书房里,池毅正在为他讲述宫中发生的事情。
“主子,如您所料,南襄侯倾了多人的力量,以君命不可违为由,将‘国师’逼去了清风山,而他想一力控制朝堂,但是归统领和袁相联合起来,刑部和礼部等人也加入其中,将他压得死死的,不过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反扑。”
“压得越狠,反扑得越厉害,等他将谋逆的罪名坐实之后,我们也就该回去了吧。”白幻也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池毅的汇报。
“嗯,等他这边彻底露出马脚,也就正好将昌氏一族也一并除去。”瑾之对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多大反应。
董晋寒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自以为是,或者说,他已经对所有人形成了固有印象,例如靠着他才稳定了半壁江山的少年郎。
人都是会变的,帝王术讲究得更多的便是用人,而瑾之一用便是十年之久,董晋寒自以为自己对瑾之了如指掌,可是他却忽略了,当初一刃斩尽亲情的少年,为何只独独留下了他这个异性侯。
本来在刚回来的时候,白幻就打算去认错,结果每每当她开口,瑾之就会问一些关于彭州地形的一些问题,像是在考验她,等她都回答完了,池毅又来了
,然后他们就去了书房。
听了这么半天,白幻陷入思考,倒是将之前的事情给忘得差不多了,难怪瑾之要来彭州买这些东西,看来,不久之后的皇宫,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对了,董晋寒既然和昌乐他们相互勾结,那我们的身份会不会暴露?”白幻之前就想问了,只是见瑾之一直都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她也就忘了。
“这倒不会,国师放心。”池毅回答道,“主子已经安排了你们的身份,而且关口一直有我们的人守着,纵然昌乐传消息到宫中,他知道的也只会是我们想让他知道的。”
“这就好。”白幻点头道,面上也放松了些许。
董晋寒为人谨慎,他跟昌乐都没真正接触过,唯一的联系,其实也就是董祁瑞。
见白幻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瑾之凤眸冷睨着她,薄唇似笑非笑地上扬了一个弧度,“萧夫人,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有解释,嗯?”
白幻:“……”就不能换个称呼吗?
第28章 、彗星袭月(四)
白幻坐直了身子,听着这声称呼她差点被自己给呛着,她目光幽幽地看着瑾之,试图转移话题,“萧公子,您能别语出惊人吗?”
“你先出去。”瑾之对着池毅道。
“属下告退。”
等书房就只剩他们俩的时候,瑾之起身,朝白幻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轻启,不缓不急道:“你刚刚说什么?”
白幻仰着头,本来想起身的,但是瑾之刚好站在她面前,若是起身,肯定会跟这位爷擦身而过,所以她还是选择老实坐着吧。
瑾之的语气让白幻顿时觉得一阵危险的气息袭来,她谄谄地笑了笑,旋即苦涩着一张脸,老老实实认错道:“陛下,微臣错了。”
虽然瑾之早就吩咐过在这里叫他名字,但是白幻始终还是喜欢这么称呼,仿若这两个字,早就习惯性地记在了心里。
“嗯?国师文武双全,面对纨绔子弟还能当堂折了人家腕骨,这般英勇何错之有?”瑾之见到白幻这装怂的模样,显然是早已习惯了。
男人的声音再度低了几分,白幻感觉一股子凉飕飕的寒风将她包围在里面,和着瑾之身上独有的清冽味道,瞬间觉得更危险了。
“陛下,微臣装了那么几天,实在难受,而且面对登徒子的侵扰,忍不住啊。”白幻憋屈着一张脸,想博同情。
“可是你让朕这么几天的辛苦功亏一篑了。”瑾之凤眸微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微微倾身的弧度,再次给了白幻一些压迫感。
“也不全是微臣的错啊,陛下你不公平。”白幻魅眸一挑,索性靠在椅背上,像是这样就可以离这分危险远了点。
瑾之见某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眼眸定定地睨着她,白幻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被吞进去一样,只是那浮出眸底的旋色,让她的心脏微缩,就算害怕,她仍浅笑着努力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不能就这么被他精神上给压垮了。
“国师,这么喜欢打架的话,朕陪你打如何?”瑾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像是认真在让她考虑。
他陪她打……白幻的脑子顿时空白了一片,不一会浮出了
某夜被武力碾压还一起掉进了坑里的画面,想想,还真是……令人感到挫败。
而且她敢肯定,从这里开始,她就隐隐出现了风寒的症状,后面的一堆破事,只是更加重了而已。
想来,还真不是那么令人敢到愉悦,而且就瑾之这阴晴不定的神色,她跟他打?那她还能活吗?
白幻轻咬了下唇瓣,且不说现在她“不知道”瑾之武功如何,纵然知晓,敢动手跟帝王动武,这事,万一以后被人提起来说,治她个不敬之罪也是够折腾的。
“陛下,微臣也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了,非但不会忍耐,还净给陛下添乱,辜负了陛下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教导,微臣惭愧,微臣领罚。”
白幻魅惑精致的脸上满满的郑重之色,勾魂摄魄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真的知道罪无可恕一般。
白幻这副没什么骨气的模样落在瑾之眼里,凤眸不经意间染了几分笑意,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气,这女人还真能装!
瑾之面上仍保持着从容之态,在白幻提心吊胆了半天之后,方才不咸不淡地开口,“既然国师知错了,事出有因,朕也不罚你。”
白幻的脸上隐隐露出笑意,瑾之下一瞬接着道:“不过嘛,朕今日见占东墨的事情肯定瞒不过昌乐,这么大笔的买卖,他们不可能就这么看着,不多时定然会邀约,届时,就劳烦国师替朕跑一趟了。”
低沉的语音落下之后,白幻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算计了,但又说不上来具体,而瑾之不会一开始就在这儿等着她吧!
白幻扶额,然后将手放下,轻轻笑了一声道:“这点小事,陛下交给微臣就好。”陛下,您真行,丢她一个人去面对那群豺狼虎豹,也不知道她的“英勇”能不能让对方知难而退。
虽然白幻觉得没什么难度,既然董晋寒都能在她手中吃瘪,对付这个老头也没什么问题,但是麻烦啊!
她一向秉承着能动手就不多话的原则,也不知道这次还管不管用……但一想到她上去就凑人的场景,怕是大家都以为她疯了,还是算了吧。
瑾之唇角微勾,达到目的了,也不再一直倾身。
白幻见瑾之离得远了下,她撑着扶手站了
起来,她的背膈得有些疼,而她的速度太快,瑾之又满不在意,动作也就慢些。
一不小心,白幻娇俏的鼻梁擦到了瑾之的侧脸,力道还有些重,等白幻站起来的时候,俩人皆是一怔,那肌肤冰凉的触感太明显,就是俩人想装傻也办不到。
瑾之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凤眸深邃的似在询问,故意的?
白幻魅眸睁大了几分,无辜地朝他眨巴眨巴眼睛,脸色略显愧疚,苦着一张小脸,她又错了。
“陛下,微臣先告退了。”说完,白幻闪身一溜烟就没了影子。
出去之后,白幻揉了揉自己碰得有些疼的俏鼻,刚刚书房的空气几乎都快凝滞了,她可不想被冻死,感受到自己的脸蛋微微有些发烫,白幻懊恼,刚刚怎么就没注意呢?
而书房中久久而立的瑾之,抬手轻触了下自己微麻的侧脸,耳尖也不自然地染了几分红晕,一张冰冷的俊颜比之刚刚更幽寒了几分。
占府。
占东墨回到了府邸之后,目光扫视了一圈,“夫人呢?”
“回主子,夫人在后院。”下人立马回道。
占东墨在后院转了一圈,最后在花房里找到了自己的女人,那是一个真正温柔似秋水的女子,她眉眼如黛,红唇浅笑,被花团包围着,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切。
“嫣儿。”占东墨轻唤了一声。
谷嫣听见这熟悉的嗓音,手中正剪着的枝丫不禁一颤,她僵了一瞬,旋即转过头看向占东墨道:“墨哥哥。”
占东墨走过去将她搂在怀中,眉宇间尽是温柔,大掌握着她的小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的。”谷嫣任由他握在手里,并没有任何反抗。
占东墨看着她清丽的模样,没忍住,倾身吻了上去,谷嫣眸子掠过一抹惧意,手捏在男人的手上用了几分力道。
“嫣儿。”占东墨觉得异常就放开了她,谷嫣身子微颤,她趴在占东墨怀中明显不对劲。
“来人,叫大夫过来!”占东墨直接将谷嫣打横抱进了里屋。
很快,大夫来为谷嫣诊脉,“恭喜占家主,恭喜夫人,夫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是忧思过重,胎象有些不稳,我待会去开个方子调理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