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之见着她那面色遗憾却神色飞扬的小模样,薄唇勾了勾,眸子紧紧锁着她,“论美色祸人,朕可比不上国师,一回来就跟朕的大臣去逛花园。”
白幻眼尾微微上翘,暗含深意地说道:“陛下消息很灵通啊,人在书房,却连微臣在花园都知道。”
“国师。”瑾之往后靠了几分,然后凤眸细细地打量着她,好整以暇地说道,“你能不转移话题么?”
白幻眸光心虚地往四周瞟了眼,随后她绕过案桌,站到了瑾之的身前,然后倾身,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陛下,你可以不用这么了解微臣的。”
“不过嘛。”白幻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笑道:“陛下你这模样
真可爱。”
吃醋的模样很可爱啊。
可爱?瑾之闻言,额角满是黑线,这词用在他身上像什么话!
见瑾之眸光不善,白幻果断站定,离面前危险的危险远了几分。
“你过来到底有什么事?”瑾之站了起来,一下就挡住了窗外的光线,将白幻的身子笼罩在阴影之下,温声道,“若是为了这几日的安排,大可不必,朕意已决。”
白幻抬眸看着他认真的模样,蹙眉疑惑道:“为什么?微臣能力又不弱,对付董晋寒绰绰有余,微臣不去的话,对于他们也少了助力啊?”
“你以为朕的其他大臣都是废物吗?”瑾之眉梢微扬,看着一脸有些小不甘的女人,“朕的安排已经够详尽,他们能够对付,你最近也辛苦,不用再去冒险了。”
“陛下。”白幻颇为幽怨地唤了他一声,“你如今是不是觉得微臣能力不行,或者说已经不相信微臣了?”
瑾之微愣,见她半敛着眸子,也不看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温声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微臣心里清楚,自从上次微臣偷偷命人制药的事情被你发现后,陛下让微臣做的事就越来越少了,好不容易帮你拿到分布图,还被陛下骂得狗血淋头的。”白幻越说声音越小,活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只有看她敛下眸子里暗闪的光芒,才大致能猜出,国师大人的话中到底就几分真假。
瑾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凤眸里染了几分复杂,轻叹了一声,他抬手勾起白幻的下巴,让她仰头对着他。
“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听话,朕又没罚你,有这么委屈?”瑾之垂眸睨着那张“忧伤”的小脸。
白幻轻抿了抿唇,异常老实的模样:“微臣以后不会了。”
瑾之凤眸微眯:“朕不信你。”
本来装的,但瑾之如今这么认真地跟她说这种话,白幻的心情就真的有些一言难尽了,她哭笑不得地憋屈着一张脸:“陛下,你真不信微臣,也不用这么明说啊。”
“朕并非怀疑你的忠诚。”瑾之解释道,“这再周密的计划,难保不会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他们懂得分寸,而你只会让朕分心。
朕知道,国师能力比他们强,武功高深,
计谋甚多,但是因为是你,所以不确定的事情会更多,朕了解你,但是不想让你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惜一切代价,懂吗?”
瑾之的话让白幻沉默了。
白幻明白他的意思,遵从旨意办事她是可以做,但如果她发现了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了能保更多人的命,她很容易就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不一定会听瑾之的话。
她也懂得分寸,但这样的分寸是她用在别人的身上,她对于自己的要求,会放松很多,也就很容易出现危险。
例如上次去昌府,她知晓自己一个人也能拿到分布图,有更便捷的方式取得,她便没有听瑾之的话,因为她衡量过,瑾之带人直接杀进去,耗费的精力会很多,她那样即使存在危险性,但能拿到图纸的几率很大。
这就是属于白幻的不确定性。
白幻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也对自己的能力有很明确的认识,但就是这样的性子,从瑾之口中说出,仿佛成了一个错处,白幻也开始重新思考。
见白幻沉默了,瑾之放在她下巴的手慢慢移上她的侧脸,微暖的食指触上白幻带着凉意的肌肤,“国师要是能笨一点,朕倒是可以放心些。”
“要是再笨一点,陛下就会让其他人来替了微臣。”白幻撇撇嘴,一脸的不悦。
瑾之轻笑了声,随后手指捏了捏白幻的脸蛋,“放心,就算有人替了,但白幻是独一无二的。”
“陛下,你这话什么意思?”白幻魅眸瞪大了望着含笑的男人,惊诧道。
她简直要哭了,她其实就是被美色诱惑进来,想让瑾之一起用午膳,这说了半天,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不说,照瑾之这意思,她马上还官位不保了?!
瑾之薄唇挽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别有深意地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别啊,陛下,微臣到底哪里做得不好?”白幻将还在她脸上作乱的大掌扒下来,两只手捏着道。
“国师哪里都好。”瑾之轻轻笑了声,“只是需要听话点。”
白幻一脸郁闷地看着他,太有想法的自己前途堪忧啊。
“好了,别想太多了,先陪朕用午膳。”瑾之清清凉凉的声音缓缓流出,大掌抽出,反握住白幻的小手,往外走
去。
白幻愣愣地看着自己被牵着的手,她清晰地感知到从瑾之手心传递过来的暖意,抬眸看了看他,脑海中骤然闪现过一个想法,不会吧……
下午时分,白幻偷偷地溜去了国师府。
“主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颜华上前,有些惊诧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内院的白幻。
“昨晚。”白幻摆摆手,示意她起来,她打量着熟悉的亭廊花草,啧,归大统领的眼光确实不如她。
“子书钰呢?”白幻瞧了瞧四周没有见到人,她问道。
颜华答道:“回主子,子书公子在他的房中。”
“行了你先退下吧。”白幻径直往他的院落走去。
子书钰在房中沏好了茶,面色平静地坐在一侧,如墨画般的眉眼,一身雪色白袍,面容如玉无暇,始终带着淡淡的疏离,孑然清雅。
白幻敲门,待子书钰应声之后,她推开,一进来就看见桌上放置好了两个茶杯,她走到子书钰的对面坐下,“在等我?”
子书钰掀了掀眸子,看向这个半月不见,依旧魅得惊心的女人,在她身上,似乎总能见到肆意无比的张扬,无论是性子还是容貌。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问吧。”子书钰执壶斟了一杯茶放在白幻的面前。
白幻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道:“你心里倒是清楚。”
子书钰不语,再给自己斟了一杯,优雅地收回动作,看着她。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瑾之的?那次我被归衍骗出去的晚上?”白幻清冷地提出问题。
她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时间点最诡异,归衍不可能真的没事找事,骗她出去也就完了,起初她只是怀疑,但是后来她确定了。
子书钰点点头,“那日陛下派了影卫来,我没办法,只能跟着去了。”
在瑾之派人调查颜琼制的药物的时候,就直接派人来国师府问他,瑾之既然已经来问,就说明已经怀疑白幻了,再深入查下去,总能寻到蛛丝马迹,他没有必要隐瞒,就直接说了。
而白幻在被瑾之问罪之后,就猜到了是身边人透露了消息,因为从时间上来讲,瑾之不可能会这么快,起初她还以为是她忽略了什么人,结果思来想去只有自己人,她相信颜琼和
颜华,那剩下的就只有子书钰。
至于子书钰怎么会和瑾之有联系,她只能想到被许沐看到的那次,而那日之后她就被归衍给耍了,她可不认为这是个巧合。
白幻扶额,她竟然这么早,就被瑾之发现了,即使已经猜到了,但如今这样被确定后她还是觉得有些疲惫。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跟瑾之之间的距离,但是等这距离被她看清的时候,才发现,这是条山壑。
“他问,你还真就这样把我给卖了啊?”白幻瞟了眼面前的清茶,再看看眼前比清茶还淡的男人,有些头疼。
子书钰眸光落到有些苦恼的女人身上,他抿了抿唇,然后淡漠地说道:“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不会?”白幻眼尾上扬,声音也沉了几分,“他当时直接数了我三条罪状,条条都不轻,我吓都快吓死了。”
“你最后不是也没事吗?”子书钰眉目间淡淡的,眸光微动,“知道那日陛下抓我去了皇宫,做了什么吗?”
“什么?”白幻心下一沉,一种紧张的情绪将她包裹。
子书钰嘴角微勾,淡然道:“他抓我过去,只问了一个问题……白幻可有僭越之心?”
“那你怎么回答的?”白幻眉梢微皱,她忽然想到瑾之这么久以来细微的变化,尤其是这次去了彭州之后,她心中也极度害怕,怕这一切都是假的,万一瑾之只是想对付她……
子书钰轻声道:“未曾。”
听到答案,白幻彻底松了一口气,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果答案不是她想的那样,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
所以说,瑾之……这是早已相信了她?
“陛下其实没你想象得那么危险,他比你更懂得运筹帷幄,早跟你说了收敛,你不听。”子书钰声音带了些哑涩和无奈。
白幻紧握着拳头,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她紧盯着子书钰的墨眸,“先生在说笑?怕是再没有比瑾之更危险的人了。还有,你是跟我说过收敛,可是我……”
“知道你嚣张的样子改不了,所以相信这段时间相处,陛下也深入摸清了你的性子。”子书钰眸底深处,多了些趣味之意。
白幻抬手揉了揉额角,看着子书钰的眸中多了
几分危险,似笑非笑地说道:“言则,他带我出去,还有这一层理由呢?”
子书钰忽然莞尔,眸中满是笑意:“其实换个角度,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他会杀你了。”
“你被人这样算计试试!”白幻没好气地说道。
如今一想到瑾之那张人神共愤的俊颜,白幻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果然他变温柔了,都是有条件的。
子书钰瞧着她“愁云惨淡”的模样,轻轻笑出了声,胸膛微微起伏。
白幻一眼扫过来,“幸灾乐祸!”
眉梢微扬,子书钰端起面前的杯盏,悠悠地喝着茶,全然不顾白幻冷厉的眸光。
白幻在府中也没多逗留,消化了会儿,就悄然离开了。
下午的太阳暖烘烘的,虽然已经入秋,但这样来往跑,对于白幻来说,还是有些累,最主要就是不能被人发现,
等白幻再次回归府的时候,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结果翻墙过去,迎面就撞见阴沉着脸的归衍。
“归统领在这儿做什么?”白幻强装镇定道,但此刻想捏死他的心都有了。
归衍深深地看了白幻一眼,然后一字一顿道:“陛下吩咐,没有他的允许不准随意出府,如今国师抗旨出府,该当何罪!”
“归统领。”白幻试图和归衍讲道理,“我出府也是有理由的,不算随意,一切都是为了明天的大局,所以能不能……”装作没看见。
“不能。”没等白幻说完,归衍冷声拒绝,随后冷哼一声,他好不容易亲自逮到这女人的把柄,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对于白幻去做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兴趣知道。
“国师是自己随末将去见陛下,还是容末将去禀明了陛下,让陛下召见?”归衍说完,似乎觉得还不够,“另外,末将会将国师意图让末将遮掩的事情一同告知陛下。”
“呵……”白幻气笑了,为什么面前这个人就老是和她过不去呢?人沈枭多好,被她揍过一次,就老实了,他倒好,从来都不记教训,还越挫越勇是吧!
归衍冷着脸,一副坚定不可动摇的模样,见白幻不动,他再次唤道:“国、师。”
“行,走吧。”白幻无力地挥挥手,这一天天的,怎么就不能消停一会
儿。
书房。
瑾之轻靠在椅背上,凤眸淡淡地瞥向站在他面前的俩人,将归衍那副义愤填膺和白幻隐忍暴躁的模样映入眼底,抬手放在桌上,不紧不慢道:“又怎么了?”
“陛下。”生怕白幻抢先一般,归衍在瑾之语落之后就开口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听着归衍讲到她拒不认错的态度和嚣张跋扈的姿态时,白幻额角青筋突突,拳头紧拧,眼刀射向旁边还一直滔滔不绝的某人。
第一次,她有了这么浓烈的欲望,想以、身、试、法!
说着的时候,归衍又冷睨了白幻一眼,那气愤中带着狂傲的表情,似在说着“看你这次还怎么逃脱抗旨的罪名!”
白幻压着内心暴躁的情绪,而归衍刚刚的这副模样,她忽然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见白幻倏然邪肆一笑,神色莫测地瞥了他一眼,归衍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瑾之光在听归衍极其详尽的描述时,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就已经下意识地捏在了眉间,直到感觉他说完了,瑾之方才抬起头,嗓音淡淡道:“说完了?”
“回陛下,臣讲完了。”归衍拱手恭敬道。
瑾之眸光懒懒地掀了掀,视线落到归衍的身上,“那依你所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这……”归衍顿时一哑。
但见白幻一脸戏谑地看着他,归衍面色一紧,沉声道:“回陛下,国师抗旨在先,试图遮掩在后,即使行迹小心,万一被人看到,会破坏陛下大计,故此,还望陛下严惩,让国师知晓行事分寸,以免日后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