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当时三皇子的气势太盛,他贵为阁老,要是也偏向三皇子处,反而太打眼了,不利于三皇子,还不如游离在外,那知道他的打算虽好,终究还是抵不过圣上的偏心,硬是用了莫需有的名义而逼他不得不在家中自省。
当然,他肯乖乖带着家族退下,说不得还能全身而退,不过就是牺牲掉女儿罢了,但他数十年来寒窗苦读,再加上儿子这十几年来的辛苦,岂甘心因为圣上只是不愿三皇子上位,有意打压三皇子之故,便将父子两代人的心血尽皆放弃?怎么可能!
再则,那怕张氏是个女儿,也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娇养了小半辈子的宝贝女儿,自家女儿明明无过,却要他这个父亲的眼睁睁见着女儿以一个莫需有的罪名没了,他怎么可能甘愿!
既然仁安帝容不得亲近三皇子的官员,张阁老思前想后,终究不得不拼一拼了,他仔细观察了许久,便猜出了圣上本来是想为四皇子铺路,只不过事与愿违,明明一个啥都不用做就可以平安到手的功劳,却被礼部尚书给自己毁了。
张阁老着实想不通,四皇子处处都不如三皇子,年纪又轻,在朝堂之上压根无法服众,根本就不是一国之君的料,圣上怎么会瞧上四皇子呢?
他仔细观察了许久,又私下动用了不少人脉,最后总算查觉出一二了,原来圣上是看在常贵妃的面子上,这才对四皇子另眼相看了。
初初得知此事之时,张阁老着实愤怒,万没想到仁安帝一世英名竟然败在一个女人手上!但之后再一想,倒觉得这事件好事,不怕仁安帝眼瞎,就怕他的眼不够瞎!
乍看之下,他是剑指常贵妃,但事实上吗……
呵呵,他倒是想知道,拥有一个牵扯上科举舞弊的娘,四皇子还要怎么上位!
在张阁老的安排之下,渐渐的京城里开始有了些求圣上严惩常贵妃的流言出来,着实把仁安帝气的吹胡子瞪眼,在他看来,自家心爱的常贵妃被迫脱簪待罪已经够委屈了,那些仕子竟然还想要她的命!
这种事情怎么能忍得!可恨那些读书人虽然愚蠢,但人数一多,也不容小觑,着实让他有些为难了。
“可恨!可恨!”仁安帝又看见一本暗示常贵妃为祸国妖姬的折子,当下怒不可遏,用力把折子一甩,骂道:“竟然敢拿圣人言来威胁朕了!”
“圣上息怒!”高明劝道:“那些读书人虽然麻烦,不过不好犯了众怒啊。”
这阵子京里的传来飞来飞去,连他这个阉人都听了点,也怨不得圣上头疼,这当真是难办的很。
别看这些读书人还未入仕,但读书人掌握了舆论,要是真和读书人闹上,只怕圣上的名声便就不好了,况且这读书人还讲究着所谓的三同:同乡,同门,同年(或同科)。
一个不好,便会牵连到朝堂,前朝灭亡,跟当年的党争之乱也扯不了关系,要不是怕读书人闹出事情来,这次的科举舞弊又怎么会这么麻烦。
仁安帝气的直来回踱步,最后说了句:“贵妃无辜啊!”
高明琢磨着圣上的心思,低声道:“皇上可想过,把这事推到旁人身上?”
“哼!还有谁可以推。”都指名道姓的说要找贵妃麻烦了,这事那有这么好推。
高明笑道:“贵妃姓常。”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已然暗示了许多。
仁安帝眼眸微眯。
在撑了数天之后,仁安帝亲自下旨,贬常嫔为常贵人,虽然圣旨上并末说明贬为贵人的缘由,但想着先些时间都不消停的科举舞弊之事,再想到礼部尚书也姓常,谁人不明白圣上的用意呢。
四皇子险些没有被气的吐血,他知道父皇一向偏心着姨母,从他小时,母妃没少为了自己做着常贵妃替身一事而私底下哭过,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父皇竟然让母妃为姨母顶罪!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四皇子气的在别院中不断的来回踱步,“明明是常老贼听信了常贱人的话做的好事,却要我母妃为她顶罪!未免太欺人太甚!”
想想自小到大因为有常贵妃这个姨母,他和母妃没少受到其他宫妃、皇子的打压欺负,要是常贵妃曾经护着他们一二也就罢了,偏生没有!常贵妃就当他和他母妃不是她的亲戚似的,任由旁人打压着他们,要是常贵妃肯护着他们一二,他们又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常贵妃不曾照顾过他们不说,而如今却还让母妃为她顶罪,这叫四皇子如何能不恨,当下便一口一个贱人一直骂着。
“四皇子消气。”四皇子的贴身太监连忙劝道:“小心隔墙有耳啊。”
小太监暗暗叹气,他也知道四皇子对常贵妃的不满已非一天、两天的事儿,不过怎么说这祸从口出,说话还是得仔细点,要是让常贵妃听见便不好了。
幕僚也劝道:“四皇子冷静,咱们还是先想个办法出来,解决了此事才是。”
“这事要如何解决?”四皇子怒道:“父皇突然贬了我母亲,这宫里那个不是人精,那会不知道父皇是暗示母妃与科举舞弊之事有关,再加上南北分榜,说句不好听的,我已经得罪了天下读书人,将来怎么可能会还有机会?”
这也是他最愤怒之事,要是能够上那位置,母妃眼下的身份再低都不是个事,可如今出了这种事情,他上位的机会越发渺茫,让他如何不怒!
四皇子此言一出,幕僚也忍不住微微皱眉,他先前虽是为常嫔被贬而烦心,倒是不知道会有此后果,一时间也是为难了。
四皇子瞧着那幕僚的模样,心下微叹,也是因为这一次科举舞弊的事情影响太大,他底下的人不是被影响到撤了职,便是也直接用着各种理由求去,他手上没人,只有几个幕僚留了下来,但事实上那些人连他都不如,那能帮得上他什么忙。
想着眼下的困境,四皇子不由得头疼,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就他眼下这种情况,还怎么跟其他皇子争上一争,除非其他皇子都死了才有几分可能。
而且即使是皇子死了,也不见得能轮得到他,别看他父皇似乎膝下皇子不多,但那是因为这些年来一直专宠着常贵妃,这才误了子嗣之事,直到这几年,常贵妃年纪大了,这才又多增添了几个位皇子。
他父皇的身子骨好的很,即使没了前头几位皇兄,父皇随时能再生几个小皇子出来,倒时重新培养着,照样没他的事。
正当一行几个人都面露苦色之时,小太监突然得了一个消息,顿时脸色大变。
四皇子心下一紧,“发生何事了?”
小太监低声道:“回四皇子,圣上抱着八皇子到常贵妃那儿去了。”
八皇子是宫里最小的皇子,还是个才刚满百日的婴儿呢,圣上抱给了常贵妃,常贵妃又是圣上的心尖尖,到时八皇子不似嫡子胜嫡子,四皇子在宫里本就艰难,再多了一个八皇子,只怕以后的日子更不容易了。
四皇子脸色大变。
“不可!绝对不可!”
那怕他一口一个贱人的骂着常贵妃,但他心下明白,母妃被贬,他牵扯上科举舞弊之事,名声大不如前,身上只剩下与常贵妃有亲这么一个特点能入得父皇的眼,要是常贵妃有了儿子,那怕是个养子,以后父皇跟前那还有他们站着的地!
小太监连忙道:“四皇子冷静,圣上不过是抱过去几日罢了,会不会把八皇子放在常贵妃膝下,这事还说不得准呢,况且八皇子不过才刚出生,将来的怎么的也不好说。”
“正是!”幕僚也劝道:“殿下也不必忧心,八皇子还小呢,按小的看,殿下应该把目标放在其他皇子身上才是。”
说句不好听的,离八皇子长大还早呢,圣上撑不撑得到那时都不好说,国赖长君,五皇子以下都只是孩子,不足为惧,按他看前头几位皇子才是□□烦。
“这事我也知道。”四皇子越想越烦,无论是谁,身上突然背了一口锅总是让人不爽的,更别提是这么大的锅。
那幕僚沉吟许久,低声道:“要是几位皇子没了呢?”
四皇子一楞,随即闇然摇头道:“下毒这种事情绝不可行,这可是犯了父皇的忌,况且这事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不可尝试。”
这种事情谁都想过,除了他自个之外,所有的兄弟全都死了,他们也不用那么辛苦的争了,不过这种事情也是犯了大忌,要是真做了,又让人知道了,父皇绝对不会放过他。
那幕僚神情有些不安,低声道:“如果是生病呢?”
四皇子眼眸微眯,只听那幕僚续道:“我曾听闻,有妇人为了让丈夫得到教训,故意让染病的妇人接近自个夫婿,好让夫君染上不该染的病。”
不待幕僚说完,小太监便忍不住开口道:“像那种女子,压根就近不得皇子们的身上,这法子怕是不行。”
皇子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女人都收的,像那种不干净的女人,压根近不了皇子们的身,更何况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被圈禁起来,要把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送到他们跟前可没有这么容易。
幕僚笑道:“也不必另外送人,只要让皇子身边的女人染了病即可。”
他顿了顿又道:“女子最是好哄骗,只要说是什么求子药、转胎药,不信那些女人不用。”
即使有几个聪明的也无妨,只要有一个傻的用了,染上了病,早晚都会传到皇子身上。
小太监微微皱眉,这方法好是好,但那有这么容易啊,岂不说有什么病可以这么容易传染的?就算真有,那能确定当真会落到皇子身上呢?一个不好要是传染到皇子府里的其他人身上,一个再接一个传,怕是……
小太监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四皇子微微皱眉,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和小太监不同,幕僚才一开口,他便想到了好些办法,什么天花、疟疾、伤寒都是不错的法子,不过得让人安排得远一点,不然反伤到自己,反倒不好了。
他心念一动,正好三哥人就在边关,边关人命贱,死上几个也无妨,更妙的是边关离京极远,即使传了开来,也不用担心会传到京城里来。
四皇子微一沉吟,“好!就这样做!”
他就不信,没了前头几位皇兄,父皇还能选谁!
第68章 董氏生产
顾晴并不知道四皇子所定下的毒计,只是一心一意的注意着三太太她爹──陈启。
陈启家贫,一开始倒是没人疑心陈启会做出买科举试题之事,可他考出来的成绩着实太好,不免让人起了疑心,再一查,陈启早早的便拿了试题请教人,着实可疑。
这科举舞弊之事向来是有杀错,没放过,于是乎疑似作弊的陈启直接下了狱,就连他三族以内的亲人也得跟着流放。
所谓三族,指得是父母、兄弟、妻子三族,陈启之妻吓的直接与陈启义绝,这理由都是妥妥的,陈启既然犯下科举舞弊之事,品德有损,陈妻与其义绝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不过陈妻可以溜了,但陈启的父母、兄弟还有子女却逃不掉,陈启兄弟恼恨陈启连累了他们,当下便把陈启的女儿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陈启妻虽有意救女,但陈氏宗族压根不肯放人,况且她一个和离之女,能回娘家已是不易,更别提还带着女儿了,最后陈启妻也只有见睁睁的见着自己女儿被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
陈家的做法让顾晴也着实有些意外,没想到陈家这个号称耕读世家的人家也会做出贩卖族中子女入贱籍一事,不过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奇怪了,毕竟陈启科举舞弊事发之后,陈氏宗族已然悄悄地将陈启一脉从陈家族谱中除名。
陈启一脉既已除名,连他自个都算不得陈家人,他的子女更不是,就算被卖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也不会坏了陈家名声。
且不说陈启知道自己的妻子和自己义绝,其女被卖到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时,是怎么和其兄弟打了一架,然后又被其兄弟联手围殴,身受重伤,最后还没熬到流放之处就一病不起,从此世上再无陈启此人。
另外一方面,在定国公府的董氏这段时日以来,也着实过的不好。
明明是高床软枕,被子也是新晒过的,但整个人莫名的直发冷,翻来覆去始终睡不好,这日日做恶梦也就罢了,更叫她难受的是既使她卧床养胎,整日躺在床上,但胎儿仍始终不稳。
恼的她几乎把院子里的下人全都罚上一回了,可这落胎之势仍旧止不住,瞧着董氏三不五时就下红,莫说董氏自个了,就连她身边伺的人也着实心慌。
“太太,这样子可不成啊。”董嬷嬷连忙把刚熬好的汤药奉上,瞧着董氏惨白的脸色,担心道:“再这样下去,怕是保不住太太肚子里的小哥儿啊。”
都已经卧床养胎这么久了,可太太肚子里的哥儿怎么始终都不稳呢。
董氏没好气道:“我难道不知道吗?”
她做为母亲,只有比旁人更怕的,昨日不过才略略起身,血便浠沥沥的直流,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止住血呢。
她一口气喝干了汤药,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董嬷嬷连忙又捧上了蜜饯,一道蜜煎荔枝,一道桂花芽姜,都做的极为精致,还未入口便有着细细的香气。
一碟子上也不过就二、三块,数量算不得多,不过是略略压一压药味罢了。
董嬷嬷笑道:“太太先用点蜜饯压压,我马上让小厨房里的人上点补血的吃食上来。”
因着太太这一胎一直不稳,又一直找不到凶手,老太太便干脆让她们在院子里弄了小厨房,又特地吩咐了小厨房里的厨娘流水似的给太太做补品,只要太太想用了,随时可以用,可尽管董氏这阵子着实吃了不少补品,这情况依然没大好。
董氏刚想拈起一块桂花芽姜,汤药苦涩,芽姜略带辣味,最是能压住药味,吃着这嘴里熟悉的味道,董氏突然想到一事,连忙问道:“这蜜饯那来的?”
“自然是府里做的。”董嬷嬷笑道:“府里的杨婆子制蜜饯是最好,这府里的蜜饯都是她做的,以前老太太也没少让人送到江南来呢。”
老太太总认为这外面的东西不如府里精致,每年都让人送了好些耐久放的蜜饯、路菜过来过来,旁的也就罢了,不过这道桂花芽姜倒真是做的好,即使是在江南一带,也少有这般美味的。
董氏脸色大变,“糊涂!明知道府里有问题,怎么还从府里拿蜜饯来。”
怪不得她这血一直没止住,原来是在这里出了岔子。
董嬷嬷顿时变了脸色,连连磕头,“太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