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宁低声说:“躺下来心脏也‘怦怦’地乱跳,还是要竖着舒服些。”
李夕月低头仔细看了看他脸色,担忧起来:“心口不舒服那得叫传御医啊!耽误不得呢!”
昝宁一抬头,正好看见她的脸俯下来,圆润润的小下巴,忽闪忽闪的长睫毛,全在他眼睛里。他不由就笑起来,撒着娇说:“我才不要见那些老白菜帮子呢!我要你给我揉揉头。你要不给我捏,任哪个太医来都没有用的。你要疼我呢,就赶紧的。”
这样子活像李夕月家里的小弟撒泼撒赖时拿捏着人的模样。
李夕月只差啐他,临到口边了到底没忍心,伸手在他头顶上摁了两下。
他倒得趣儿了似的,点点头说:“就是这个位置,再用点巧劲,别死命压我脖子,要把大拇指的暗力气用足,往颅骨里‘渗’那感觉就对了。”
李夕月说:“可惜我又不是按摩处的,没学过这些花样。”
昝宁倒睁开眼睛很认真地说:“那你得空去学学呀。”
李夕月说,“这里面功夫多着呢,据说按摩处的小太监没三五年都出不了师,我这笨脑瓜子,即便去学十天八天的,也是个皮毛。”
昝宁皱着眉想了想,最后说:“还得十天八天的!你指望我给你放长假呢?算了算了,别去了,就这么着胡乱按按好了,本来也不是希图你的本事。”
他脑袋侧了侧,觉得枕着她胳膊没那么软和,于是把她身子扳正,才一脑袋靠人家姑娘的胸脯上,美滋滋说:“也就希图你这温柔乡。”
李夕月轻轻推推他的脑袋,他自岿然不动。于是恼上来身子一闪,昝宁全部上半身的力气都靠她胸上呢,顿时坐得一个后仰,脚都抬起来了,幸得李夕月良心还在,没给他摔个四仰八叉,又在后头扶了他一把。
“好样儿的,造反了你?”他笑着转过头来,一拽她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腿上,“说吧,认打认罚?”
姑娘装糊涂:“打是怎么样?罚又是怎么样呢?”
昝宁在这样令人头疼的忙碌中,觉得即使是和她插科打诨片刻也是极有趣的一件事,故意虎着脸说:“打,自然是一顿胖揍了;罚呢,就是两个‘字儿’的挠痒痒。”
两个字儿,是指那西洋来的自鸣钟分针走过两个字,就是十分钟。
“得了得了,两条您一个好处都没。”李夕月早有对付他的法宝,笑道,“我晓得你要什么。”
昝宁想驳斥她,因为这两件,他都觊觎着,可以享一享手上与眼上的福祉。不过,对她那充满悬念的话,他也很好奇。
看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神秘和诱惑,嘴唇微微一撅,柔嫩得带水光似的。
“我想要什么?”他问。
李夕月抱住他的脖子,凑近了过来,小嘴唇那么嘟起来,跟花骨朵似的。
昝宁忍不住就往起凑。
但李夕月又闪开了些,对他说:“疲劳、头疼、心口不舒服,首要还是要多睡睡。咱们就亲一下,不许太久,您早些忙完,早些休息,来日方长,好不好?”
对于男人而言,这就是欲迎还拒,真是挠心挠肺的难受。
“李夕月……”他怒冲冲刚说了个开头,李夕月的嘴唇就堵住了他的口。
他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随着她的主宰,他被动地跟着走,被她带进了一个让人陶醉的新境地里。
李夕月这块处.女.地,一旦开垦之后,长出来的都是惊喜。
长吻之后,昝宁心又软又暖。
当李夕月再次劝谏:“万岁爷早点忙完早点休息,可再不能熬夜了。”他就乖乖听话了,只提了一个要求:“今儿你侍寝。”
李夕月说:“今儿我只值夜。”
在他反驳之前解释道:“你又是头疼,又是累得这个样子,何必为了点欲望,自己折磨自己身子骨?”
昝宁心想:不错,今儿就是招她侍寝,只怕自己累久了的表现不会太好,岂不是在她面前丢人?
所以退而求其次说:“我要抱着你睡。仅只抱着,其他你放心。”
李夕月笑起来:“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呀?咱们俩又不是头一次。”
皇帝并不贪心,接下来果然是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最后一叠信笺的略节之中,虽然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头两边还是有那么一点胀痛,但效率比刚才高得多,很快就把一叠看完了。
李夕月在他身后帮他捏捏肩膀,捶捶背,伸头看看他忙完了,笑道:“这单另挑出来的一叠,是不是有什么花样?”
昝宁也丝毫不觉得她干政,笑着点了点那叠纸:“确实有花样,这里面的人,依附礼邸的证据十足,居然还有几个是纳兰氏的远房宗亲,可有新鲜可挖。”
“那太后是会保这些人还是弃卒?”
昝宁摇摇头:“没心思想这些了,累坏了。”
李夕月也心疼他,亲自伺候他解衣就寝,两个人钻被窝里,静静地抱着什么都不干,也很安心地睡了黑甜一觉。
卯正昝宁就醒了,虽然觉还没补够,不过缓过来好些。他用胳膊枕着头心里想着,礼亲王问刑,肯定跑不掉了,如果能借着这次查抄的机会一石二鸟,把纳兰家的兵权也夺回来就更好了。
太后曾经是个手段老辣的妇人,但现在不问政也三年多了,波诡云谲的政局她未必完全了然。自己所求不奢,只要京里的军权到手,仍然愿意奉养她。
想定了,再考量京里的禁军统领分布,这次自己下的最大的一步棋就是把礼亲王的旗丁转交给荣聿管理,把丰台大营交给骆天驰管理,可惜还差得远,特别是统领京中九门事务、大大小小的杂务都抓在手中的步军统领衙门,还不容他染指,这是最大的麻烦。
想了一会儿心烦,扭脸看见李夕月的睡相,心情又好了起来。
睡了一晚上精力恢复了许多,晨起顿有了勃勃的欲望,于是翻过身,先打算吻醒她。
小乖猫儿似的人儿没睡够,一边回应着他的热吻,一边眼睛还闭着,哼哼唧唧的,一双小手在他身子上乱抚弄着。
“等忙完这一波空下来,我又打算打布库去了,现在每日坚持举二百下石锁,你看我胳膊硬不硬实?”他在她耳边诱惑地问。
李夕月软绵绵的手捏了捏他的胳膊,觉得肌肉弹了弹,仅就大半年吧,他已经脱离了原来那种高大而瘦的孱弱形象,变得坚实多了,这质感果然很诱人。她睁开眼睛,笑融融地说:“那还得多吃饭,少熬夜。”
“好。”他从善如流的,把她抱在怀里,引着她的手,又问:“再看看其他地方,硬实不硬实?”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我的文下没有小学生。。。
那么就祝所有的成年儿童们节日快乐,能够像孩子一样忘却烦恼,开心每一天!
第140章
“讨厌!难道不是快上朝了吗?”李夕月红着脸问。
昝宁嬉笑着正打算说什么, 突然听见门外头李贵很慌乱的声音:“皇上,门上报来,太后来了。”
床上两个人都愣住了。
从皇上亲政之后, 太后进养心殿这片院落就很少。更何况这大清早的,大家还没起床的时候, 她过来干什么?!
昝宁不由说:“这么早?朕没起身呢。”
外头那李贵正欲说什么, 大概看见太后近前的身影, 原来的话吞了下去,只能陪着笑脸,提高声音说:“太后万安。万岁爷……还没起身呢……”
太后在外头顿住了步子, 笑语晏晏的:“哟, 卯正了还没起身呢?放在做皇子的时节,可该准备着去上书房读书了。做了皇帝,只应该更勤, 岂能躲懒?”
李贵在向她解释:“回禀皇太后,万岁爷是昨晚上处政晚了些, 耽误了觉, 可勤快着呢。奴才马上去喊他起身。不知道太后大早地过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奴才如何禀报万岁爷呢?”
太后闲闲地说:“还不是知道他这一阵疲累焦虑, 心疼他,所以过来看看他!喏, 丽妃宫里昨儿炖了燕窝羹,整整炖了一晚上, 浓得很, 大滋补,我让她一道给送过来了,给皇上补补身子。”
皇帝膳房里也不缺一道燕窝羹, 这明摆着别有用心。
里面两个一听:嗬,丽妃也来了?!这嫡母不宜进庶子的卧房,妻妾总是可以进来了的。顿时起身穿衣,一通忙活。
果然,太后说:“丽妃,你还愣着干嘛?进去伺候皇帝起身吧。皇帝这两日疲累,你唤醒他的时候务必温柔一些,别惹得他发了起床气。”
李贵在外头拦阻:“值夜的宫女想必已经叫了,这会子还不至于耽搁,娘娘若贸然进去,说不定万岁爷反而不快。这样,还是奴才去催一催吧。”
太后顾左右笑道:“值夜的是宫女啊?”
李贵硬着头皮赔笑:“万岁爷是个精致人,每每嫌奴才们这些太监做事太粗,还是宫女细致些,照应得好。”
太后笑道:“没事,他有这点小癖好正常。一国之君嘛,以天下养,只要宫人伺候得周到稳妥,就是好的。便是生出皇嗣来,也是天下的福祉,我岂会不高兴呢?”
李贵脸色尴尬,但知道越是这样说,她越是警觉心上来了,只盼着里头两位听在耳朵里,千万别忙忙乱乱地还对不上榫卯。
太后又说:“丽妃你也太没有眼力见了,即便不进去伺候穿衣,你也进去候着洗漱呀?燕窝羹放冷了还怎么吃?”
丽妃拿着鸡毛当令箭,蹲蹲身子“是”了一声,真个顺着东暖阁往里去,还问李贵:“啊,万岁爷昨晚上没翻牌子啊?没睡寝宫啊?是睡东暖阁最里头的斋室么?”
李贵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跟着边走边答话:“万岁爷昨晚上处置政务呢,太晚了自然没力气翻牌子,斋室最近,忙活完了就直接安置了。哎,娘娘,就这里吧,宫人在里面伺候更衣,万一万岁爷还要解个手什么的,您岂不是尴尬?”
丽妃觉得自己什么没见过?有什么尴尬的?不过她不象皇后性子拗,李贵这意思很明白,她就停在斋室外面那间的门口,捧着装燕窝羹的食盒站得恭恭敬敬的,口里依着规矩报名:“奴才丽妃,奉太后的懿旨,给皇上送燕窝羹来了,就在门口伺候,听皇上的吩咐。”
斋室里头的两位当然忙着穿衣服。李夕月先帮着昝宁穿戴,忙完了再顾自己穿戴。
昝宁也想帮忙,可惜他从小是像“爷”一样养大的,动作极其不利索,一急躁之下,差点把李夕月的扣子扯下来。
李夕月想说他,但知道丽妃就竖着耳朵在一道隔扇门外头站着呢,所以除了瞪一瞪她那双圆眼睛,示意他“别添乱”之外,一点声音都不敢有。
她自己麻溜得很,很快就把衣服穿好了,又蹲身在屋角摆上宫人值夜用的毡毯,做了一番在屋角值夜的假象。
但摸摸自己的辫子,昨晚一夜拱在皇帝怀里睡,辫子松散毛糙——按理值夜的人只能靠墙坐着打打瞌睡,不许躺下大睡特睡的,辫子这样子,实在说不过去。她赶紧又拉散了辫绳儿,用手指扒拉着头发。
外头丽妃又喊了一声:“万岁爷起了么?要不要奴才进来伺候?”
昝宁很着急,一边帮李夕月扒拉长发,一边火气冲冲地喊:“起着呢,耽误不了早朝,大不了不吃早上的点心就是了。能不能别催?”
丽妃在外头不敢说话,李夕月倒适时说了:“万岁爷,腰带。”
昝宁自己把腰带系好,而李夕月动作也快,没有梳子,也把乌光油亮一条长辫子扎好了。
她回头检视了一下窄小的斋室,自感并未有破绽——唯一的破绽,大概就是自己作为一个小宫女,和皇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晚上了吧。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隔扇门,迎面就看见丽妃恭恭敬敬捧着食盒当门站着的模样。
李夕月要紧往一边躲避,但昝宁适时喊了一嗓子:“咦,领子后面怎么痒痒的?”
李夕月虽然不负责司寝,但此刻皇帝有话,她岂能一推二五六?只能绕到他身后,踮起脚看他后脖子哪里不服帖。
而蹲身向皇帝行大礼的丽妃,等于就连着李夕月一道请了安了。
昝宁拉了拉领口的镂金花扣,不动声色地噙了点笑意。
丽妃得他喊了“起来吧”之后,才又捧着食盒起身,讨好地说:“万岁爷尝尝奴才炖的燕窝羹吧。”
昝宁知道太后在外头,板着脸斥道:“你真糊涂,太后在外面,难道不该是朕洗漱清爽了前去问安?”
丽妃尴尬得脸红,也不敢驳斥或辩解,只能点头称是。
皇帝洗漱完毕,到外头给太后问安,顺便问道:“皇额涅大早到养心殿来,想必是有重要的训示?”
太后笑得融融睦睦的:“不急,不急,我已经用过点心了,你一会儿要去上朝,得赶紧地先吃点东西。”
转脸:“丽妃,还不伺候着?”
丽妃赶紧打开食盒,精致的青瓷铁线纹大碗,装着雪白的牛乳炖燕窝。她给捧出来,小心放在食案上,又用银匙搅动了一番。
李贵很见机,立刻对外头喊了“传点心”。尝膳的小太监进来,用专用的银牌试了燕窝羹,又用专用的银匙尝了一口。
昝宁便一副不急的样子,耐心地等早晨的点心一件一件摆上食案,侍膳太监传唱菜名,打碗盖儿,查银牌,侍膳太监跟着皇帝的眼神把点心布进盘子里。
这是皇帝用膳应有的规矩和排场,谁都不能说什么。
昝宁在众目睽睽之下吃点心,自然也吃不香,对付着填饱肚子,最后才尝了几口丽妃送来的燕窝羹,很给面子地赞了好,但按规矩只吃三口就不动汤匙了。
太后也不能说什么。等御膳都撤下去了,她挥退包括丽妃的所有人,才笑道:“昨儿看你发的上谕,礼亲王十六项大罪,十二项过失,宗人府给他革除了王爵,接着则该三司会审。这罪过的头一条:‘窃国弄权,矫诏欺君’,就够问个死罪了。”
昝宁顿时觉得刚刚吃下去的点心都像石块一样硬邦邦地积压在肚腹中,他不知太后这句四六不着的话到底是想为礼亲王求情,还是想一举直接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