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又斜眸问:“是不是颖嫔的方子确实挺好用的?”
“干嘛?!”
李贵挤着眼儿笑道:“奴才想讨这个方子出去合点药,这种药最讨男人家欢迎,指不定能赚些外快。”
昝宁简直想踢他一脚,知道是玩笑,但还忍不住耳朵根红了半截,恨恨道:“少拿我开涮!”
李贵正色道:“不过呢,万岁爷有一阵没正经翻牌子了,太后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别瞧出什么端倪。”
“敬事房的档,谁都不许看。”
“省得。”李贵说,“但是上回折腾白荼那法子,再折腾一回,夕月可折腾得起?”
第149章
初二宫女会亲, 李夕月穿着簇簇新的春装,拎着一只小包裹,由养心殿两名小太监陪着到了顺贞门。
她如今出息了, 养心殿一等大宫女,脚上一双缀一对珍珠的五福捧寿鞋就叫一众小宫女艳羡煞。到了顺贞门, 护军装模作样捏了她的包裹两把, 就把她带到最清净的一间屋。
阿玛额涅早就等在里面了, 鹰架子上还放着皇帝的那只鹰。
虽说她已经算是见家人较为频繁的了,但其实也是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所以仍是止不住的想念和激动, 抱着额涅就半天不能撒手。
“瞧瞧, 我的夕月还和小孩子似的!”额涅李谭氏含着笑,摸摸女儿的脸,拉拉女儿的手, 最后上下打量着她像看不够似的,一个劲地夸, “看看, 我们夕月长得多俊啊!”
“啊呀,哪有这样子夸自己女儿的?”李夕月嗔一句, 身子扭了扭。
李得文说:“嗐,你额涅受了刺激。”
“啊?受了什么刺激?”李夕月赶紧看看额涅的神态和眼睛, 有些担忧。
李谭氏扭了丈夫的胳膊一把,啐道:“受你的头!”
不过好像确实勾起了什么不快, 深吸了一口气, 又想了想,才说:“主要是被我那手帕交他他拉氏气的。”
这不是亦武的娘么?李夕月有点担忧,不敢作声, 不知道亦武的娘怎么刺激了自己的娘。
李谭氏那张嘴,是得理不饶人的,这会儿难得见女儿,自然要吐槽:“他他拉氏那个势利鬼,不让你嫁他们家去也是好事,不然不知道你要受恶婆婆多少气!”
原来,自那日亦武得了皇帝赐下的火铳和荷包,并且保证不会因礼亲王的事牵连到他,还把他简拔到了随扈的豹尾班护卫军里,算是一飞冲天,亦武的娘亲他他拉氏脸上贴金一般,对于居然敢“爱理不理”的李夕月家,自然更加不稀罕,立马找一批又一批媒人给亦武相亲。
李谭氏气呼呼说:“我那天也是好心提醒她,说‘夕月也就六七年就回来了。’她呢,居然阴阳怪气说:‘哦哟,我们家亦武高攀不上。’她是什么意思?!”
李夕月悄悄挠挠头,扶了扶鬓边的绒花儿,心想:额涅欸,你别瞎操心了!
李谭氏继续说着:“哼,了不起什么呀?进了豹尾班,又不是变成了蓝翎侍卫!离一步登天还早着呢,不还是包衣人家?”
“你少说两句!”李得文劝。
李谭氏一瞪眼:“我偏要说。他他拉氏这样也就算了,反正我素来知道她的德行。我气的是亦武!以前假惺惺每次都说‘我要等夕月的’,现在呢,突然就不说了,上回他相了户部一个笔帖式家的小姑娘,也是小圆脸,眼睛还没我们家夕月眼睛大,他就相中了。嗐,男人啊,就是薄幸!”
李夕月摸摸鼻子,又看了看父亲,父亲也在那儿摸鼻子呢,父女俩可真是像。
他们父女俩倒也都明白:犟着要等李夕月的亦武,突然不犟了——因为憨实人并不是不聪明没眼色,皇帝赐下小火铳,破格地提拔,分明在说:火铳归你,李夕月就不归你了,咱心里有数就行,就别闹开了。
而青梅竹马的感情,就是类似于玩伴,亲密,但过于熟悉,就不稀罕了,并没有非彼此不可的那种情感的冲动与激情。
所以,亦武想两天就想开了。
李夕月见额涅还是在怨天怨地,忙挽住她的胳膊,笑道:“哎呀,额涅,多大的事儿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多的是!不嫁亦武,我就嫁不出去啦?”
“当然不会!你将来要嫁个更好的,气气她他他拉氏!”
李得文说:“得嘞!你也别光怪你那手帕交势利眼,这是户部的司务给亦武做的大媒,人家也不好意思不答应。”
李夕月跟着点头:“是啊,户部的……”觉得不对劲。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户部的?户部的人和亦武家挺熟啊,都肯做媒?”倒没听说亦武家有人认识户部的。
“才攀上的交情。”李得文说,“户部新提升的司务,叫徐鹤章的。”
他心里是有些明白的,但妻子是个大嘴巴,也不大懂朝廷里的弯弯绕,实在不敢跟她细说。
而李夕月一下子明白了。
呵呵,这招釜底抽薪还有谁能想到用啊?!
那家伙真是太蔫儿坏了!
没奈何,加之听见亦武有了般配的人也是好事,省了自己的愧疚心。李夕月笑笑,转脸劝母亲:“额涅,叫急等着抱孙子的人家,等我一个七八年还不知道出不出得来的、高墙里头的宫女,确实挺不靠谱的。我呢,将来也不愁自己嫁不出去,您也不用多担心我。”
李谭氏就是因为担心女儿才怨天尤人。现在看女儿在宫里已经成了管事儿的大宫女,穿着打扮都极为登样儿,面容也越发娇艳鲜亮,她既觉得满意,又觉得担忧——女孩子家花枝般的年龄就这么几年,再过七八年,要嫁得好只怕得做填房,心里想着就觉得不忍。
她长一口短一口地叹息,又怕给女儿心里添烦乱,自己又转圜,颠过来反而劝李夕月:“大妞,你莫担心,宫女的出身极好找婆家的,额涅努力帮你找个好的。”
李得文打岔说:“行,过几年再找还来得及,这会子盼着人家等,反而弄得自己提心吊胆的不是?”
李夕月知道这会面的时间有限,抓紧把小包裹先递过去:“这是我在宫里攒下的一些东西,都是主子赏的,你们替我收好。”
李谭氏说:“好,你放心,你得的赏,我们都放好在家不动它。将来还给你压箱底做嫁妆。”
李夕月脸微微一红,不过也不必多说,扭一扭身撒个娇即可。
接着倒是要和父亲仔细交代:“还有呢,皇上这次要安排查抄礼亲王的宅邸,估摸着要内务府也出人,估摸着就是要广储司和会计司出人,估摸着就是阿玛您。”
李得文愣了愣,他是有全本西厢记在肚子里的,估猜到皇帝的意思,点点头却也有些犯愁:“这种事,我怕会得罪步军统领衙门。”
李夕月说:“胸中无私天地宽。万岁爷的意思,就是要多几个衙门一同去,互相监督,只要不想着凭查抄捞钱,万事就好办。具体的,想必内务府大臣也会细说。”
她瞧瞧父亲,父亲也瞧瞧她,都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
李得文想:原来是帮皇帝监督步军统领衙门的。不过那帮大爷不好惹,只怕不仅是伏低做小,还得放出些交际的手段来敷衍他们,才能不把他们的邪火惹自己身上来。
想定了,也点点头。
礼亲王抄家的具体消息,李夕月后来是从昝宁那里知道的。
一切发展得很快,这天晚上,他又以“询问春汛”的名义,叫了徐鹤章和白其尉到养心殿密谈。
李夕月端茶倒水送点心的伺候,然后可以倚在一旁听。
徐鹤章说:“不出所料,礼邸家资丰厚到令人咋舌。田亩当铺等不说,仅仅库房里存的黄金白银,就够搬上三天。妇差们清点他的妾室的衣箱妆奁,僭越的东西数不胜数——紫貂的卧兔儿、东珠的手串儿、金黄色的织锦缎做的衣裳……皇上宫里有的,他几乎都有,皇上宫里没有的稀罕东西,他府里也不缺。内务府来的几个人都惊呆了。”
李夕月一听到“内务府”,眼睛就亮起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不在其中,是不是也惊呆了。
徐鹤章又道:“其他人还算收敛,唯有礼王那个侧福晋吴氏,挺着肚子在地上撒泼打滚,最后扑在最大的一只箱子上,说什么都不让查她的妆奁,说那都是她带进王府的嫁妆。”
昝宁冷笑一声:“她的话说不定也是真的——吴唐用女儿‘嫁妆’的形式来贿赂礼邸,怕不是绝无仅有的。礼亲王宠这个侧室,估摸着也不是光看脸。”
徐鹤章现在在户部做司务,对管辖的工作极为娴熟,点点头笑道:“仅就其他箱子里抄出来的东西,已经够问礼亲王不臣之心了。讲真的,说侧福晋是封疆大臣之女,大家都觉得要好好打个折扣——这样的蛮横,一点贵家姑娘的仪态都没有了。不过她肚子里有胎,妇差们也不敢过分,怕弄出一尸两命,将将地查了几个箱子,最后她抱住的箱子也就没再查。皇上请过目,这是搜拣出来的东西的细单目。”
昝宁拿过他递来的夹片——整整十页,还仅是个目录。
他翻看了一会儿,抬眸问:“这么多东西,颇可证明他僭越、不臣、贪贿……他已经此命休矣了吧?”
白其尉说:“恩自上出,皇上要饶他,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没必要。不过么,做点犹豫的样子出来,有好处。”
昝宁一下子就明白了,点点头说:“行。抄出来的东西,内务府妥实收好了吧?”
白其尉笑道:“收好了,一张张开了明细单子,该留给礼邸的祭田,公中的田契与房契,以及足堪家人居家过日子的银钱,都单独开了账。步军统领衙门的人是笑着进门,气呼呼的出门,有两个悄摸摸往衣袖里塞了金珠的,当场就被内务府的人抓了个现行,特特问纳兰统领:‘这……万岁爷可说是算监守自盗的,不过您的人,看怎么处合适?’”
李夕月一听,嗬,这仿佛带着笑模样的话语,既厉害又给人留足了面子的话锋,活脱脱像她阿玛李得文!
眼睛瞪大了仔细地听。
白其尉继续说着:“纳兰统领伸手不打笑脸人,气哼哼说要杀,大家伙儿一道求情,最后死罪免了,活罪难逃,把偷窃的两个兵丁扠出去各打了一顿板子,后来所有人都老实了。”
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大概头一次抄家没能发财,有气还说不出。
昝宁也觉得快慰,笑道:“好得很!等内务府拿账出来,山东的水患,就等着这一笔呢!”
这样看来,礼亲王好歹最后还立了一把功。
昝宁心里还有一件更值得快慰、更值得关注的事,更是特意要当着李夕月的面问:“那么,鹤章和白荼的亲事,可说好怎么办了?”
第150章
李夕月顿时瞪大了眼睛, 竖起耳朵仔细听。
徐鹤章则顿时不说话了,一个大男人耳朵居然还红了,嚅嗫着只差要窜出阁子去。
白其尉倒是老丈人款儿, 笑眯眯说:“下了小定了,不过日子还没定, 打算着皇上收拢了礼邸手中的权柄, 奴才们就可以放心地办喜事了。”
李夕月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只差问:“请不请我喝喜酒?!”
当然,她旋即想到这场喜酒她估摸着是喝不到了,毕竟宫墙高高, 隔绝内外, 从没有让宫女去参加出宫小姐妹婚礼的道理。
好在她性子豁达,心想:即便喝不到这杯喜酒,知道白荼好好的, 没被慎刑司折磨;知道她即将要嫁给喜欢的人了,就已经够值得高兴了。人生哪有完全的美满!虽少有缺憾, 但大体是美好的, 也就够了!
私密的“晚面”结束,皇帝给两位心腹臣子赐了点心, 自己适意地在暖阁里伸了个懒腰,对李夕月说:“今儿我翻了嫔妃的绿头牌了。”然后笑眯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等她的回应。
李夕月嗤之以鼻:“那挺不错呀,我又不妒忌, 万岁爷雨露均沾那是再好没有。正好挑了我今晚睡个囫囵觉。”
嘴上说“不妒忌”, 但那不屑一顾的表情却反而出卖了她。
昝宁笑道:“你放心。”
“咦?我要放哪门子心?”
皇帝含笑不答,把她拉进斋室里。
门一关,暧昧的气氛顿时升腾上来了, 一屋子仿佛都带着湿润润的香气息。
李夕月明知故问:“咦,干嘛呢?”
“用实际的举动,让你放个心呀。”他柔柔地亲吻上来。
李夕月心里甜蜜,不过忍不住嘴贱:“万岁爷龙马精神,特别是用了好的药方,说不定想几次就几次。”
他气坏了,温柔的吻没了,直接摁床上把她衣领一撕,在她脖子上“咬”出几颗红艳艳的莓果儿,然后把热气儿喷在她耳边:“她那药不错,不过想几次就几次的能耐没有,叫你讨饶的能耐大概可以有。”
…………
李夕月果然很快就讨饶:“疼疼疼疼疼……”
到底心疼她,还是抽身出来,痒痒肉上挠了两下,虎着脸也暗含着笑意:“反了你!到底没有白荼管着,只怕是给我宠得皮痒痒了?”
看她那腰身纤侬合度,被挠得痒痒时扭起来那模样真是看得人心一颤一颤的,于是突发奇想:“床沿儿上跪着去。我要罚你。”
什么罚!无非又是他新的花样。
李夕月被他裹在怀里,浑身暖得发烫,他大概有点生气,也有点显摆,用了挺大的气力,花了很长的时间,害得她喘着气都快支撑不住了。
完事儿后还早,昝宁把累得软脚虾一样的李夕月放平在褥子上,嘲笑了一番她的“也就嘴凶,实际是个无用的家伙”,然后边帮她揉捏快要抽筋的腿,边撑着头问:“白荼要大婚了,你高兴不高兴?”
她的声音都没力气:“高兴。”
“你有没有想过咱们俩大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