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氏不敢耽搁,赶紧把衣服扣好,扭过身用手捏红了脸颊,这才虚弱无力地下了马车。
“叫阿图耶滚过来见爷!”胤礽等徐宝儿进来跪着收拾的时候低低开口。
徐宝儿手下动作一顿,本就阴柔的声音更柔和了几分:“眼下人多眼杂,只怕阿图耶大人不好过来,许是到了京郊会更方便些。”
“不,叫他半夜就过来!”胤礽冷冷地看着徐宝儿吩咐。
他等不及了,一天一个时辰都等不下去了!
等回到京城后,要不就会有新太子,要不弘皙就会成为皇太孙,他那个皇阿玛不会叫储君之位空虚太久。
那位子明明是他的,却因为救驾,一朝之间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被夺走了,甚至他只能在这阴暗的地方成为一个废人!
这不就是说,他这个当儿子的,想救自己的阿玛是错吗?
既然这样,就别怪他心狠,他只是拿回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
胤礽捏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唇角带着疯狂地笑意,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徐宝儿被那血光惊得眼神微缩,很快上前替主子把伤口给包扎好。
“主子,您……您别这样,咱们还有别的法子。”徐宝儿到底忍不住哽咽着出声劝道。
胤礽低低笑出声来:“反正我都是个废人,别的法子又有什么用,都逼我,逼着我去死……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愿!要死大家不如一起!”
徐宝儿跪在地上,看着玉盂中的鲜血,眼泪无声流了满面。
要说前头康熙召见了四爷一次,其他人顶多心里就是嘀咕,也不会说什么。可接下来的日子,不管是
暂时驻扎,还是在赶路途中,万岁爷时不时就要招四爷去陪着用膳,这可叫所有阿哥的醋坛子都打翻了。
即便身为四爷的亲兄弟,胤祯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倒是又跟胤禟和胤俄凑得近了些,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要说往日里胤祥还会拉着些胤祯,宽慰他一二,只是这段时日,胤祥也不知是怎么了,日日躲在马车里,也不叫兆佳氏陪着,只自己一个人静静看着某个方向发呆,脸上每每总是闪过挣扎之色,却从不见他有动静。
这一日,四爷陪着康熙用过午膳后,从圣驾上下来就叫诚亲王给拦住了。
诚亲王本来就胖,向来是坐在马车上的,这会子骑着马赶过来就有些喘,可这也不妨碍他贴到四爷边上。
“老四你这是给皇阿玛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皇阿玛就偏偏瞧着你顺眼,总叫你陪着呢?”
四爷冷眼看着自家三哥这呼哧带喘又酸溜溜的傻样儿,实在是懒得理他,策马往前几步,就在自家马车旁边走着。
胤祉策马赶上来:“嘿,哥哥跟你说话呢!大家都是兄弟,都想着孝顺皇阿玛,不能叫你一个人儿专美于前不是?”
其他阿哥们都策马离得近了些,伸着耳朵去听,算是个乐子,也想顺带着解惑。
四爷实在不耐烦诚亲王在他耳边酸溜溜地说个没完,扫了周围一眼才冷哼出声:“我看三哥是趴在女人肚子上久了,忘了该怎么说话!就你这脑满肥肠的样子,皇阿玛说了多少次你听过吗?想孝顺是吧?不难!”
说完他狠狠在诚亲王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那马儿被惊吓到,立马就飞奔了出去,沿途留下了胤祉压着嗓子的惊慌叫声。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出声儿来,倒是没人再敢过去招惹四爷,不动声色散开了去。
只有胤祥呆呆看了四爷一会儿,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脸上闪过一抹坚毅。
四爷并不知道胤祥这边有何不对,他算着日程,估摸着大部队能在宋琉璃生产前抵达京城,心里直期盼着能更快一点回去,能叫他陪小狐狸生孩子。
他还清楚记得离京前,宋琉璃那脸上怎么都止不住的惊慌,若是他能早些回去,想必她生产也能更安稳些。
可
计划不如变化快,三日后大部队便到了通州,刚一驻扎下来,龙帐里突然传出万岁爷染疾晕倒的消息。
这下子可是叫所有人都大惊失措,四爷都顾不得自己的帐篷这边,叫苏培盛盯着,自己一路小跑到了龙帐前头。
等他到时,离得近些的恒亲王胤祺已经到了,没过多一会儿并着理亲王在内,所有阿哥都跪到了龙帐前头,等着太医的诊断。
小半个时辰后,李德全才苍白着脸出来,给他们行礼:“万岁爷晕倒前有吩咐,谁也不见,请各位阿哥们先回去吧。一有消息,老奴会叫人通知各位阿哥的。”
理亲王低着头眼神闪了闪,唇角抿除了嘲讽的弧度:“皇阿玛昏迷不喜,儿臣等哪儿有心情回去等,我等就跪在这里,等着皇阿玛醒过来。”
其他人听了,并未反驳,倒像是沉默着赞同的样子。
李德全叹了口气:“既然各位阿哥坚持,那奴才就先进去伺候了,万岁爷醒过来,奴才立马禀报。”
一干皇子阿哥在外头跪了近两个时辰,李德全才站出来,这会子他脸色倒是比先前好了不少。
“万岁爷口谕,请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觐见,其余各位阿哥们就先请回吧。”
理亲王抬起头冷冷看向四爷,他思忖了一会儿,没多说什么,站起身踉跄着回了自己的帐篷。
胤祉撇了撇嘴,有心想要嘟囔些什么,可因着在龙帐前头,他到底没那个胆子,只能轻哼出声,狠狠瞪了胤祥一眼才起身离开。
胤祥并没注意到胤祉的瞪视,甚至都没注意到四爷的打量,只低着头跟在四爷身后进了龙帐。
进门后,二人行过礼,便听到了康熙低哑的叫起声。
四爷抬起头上前几步,看见康熙正靠坐在龙榻上,他仔细瞧着康熙的神色,心下一凛。
万岁爷嘴唇发紫,脸色有些灰白,这……像是中毒的症状!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亲爹怀疑我不行……
小宋:不只是亲爹,等你回府,估计大家都会怀疑~
四爷:……
第133章
“给皇阿玛请安, 皇阿玛现在感觉如何?”四爷跪在龙榻前, 伸出手去本是想端药碗伺候康熙喝药, 可又很快缩回手, 只克制着自己, 满脸担忧地盯着康熙问。
康熙闭着眼睛疲惫道:“朕没什么大碍,叫你们两个进来,就是为了安你们的心, 没事儿就回去歇着吧,等明天再说。”
四爷皱了皱眉,他总觉得事情不对,先前他有好久没注意胤祥这边, 可自打进了龙帐里以后, 胤祥看见万岁爷后, 那脸色苍白到都有些透明,这明摆着不只是担心万岁爷身体。
四爷心下越来越沉, 他跪在龙榻旁边一脸担忧道:“皇阿玛身体有恙, 儿臣们理应侍疾。请皇阿玛允准我和十三在外头替皇阿玛守夜。”
康熙睁开眼看着四爷, 随后突然笑了笑,点点头:“也罢,你们就在外头替朕……好好守着吧。”
胤祥跪在地上的身子晃了晃,随即默默无声地起身跟在四爷身后出去。
在龙帐里, 四爷也不好问胤祥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们两个坐在椅子上,胤祥见四爷一直定定看着他, 抹了把脸冲着四爷露出了讨饶的神色。
四爷叹了口气,也不忍心逼胤祥,想了想,他起身冲着外头的小太监吩咐:“你去爷帐篷那边吩咐一声,叫苏培盛看好爷府里的人,别叫他们乱走动冲撞了贵人。”
小太监赶忙躬身:“喳!奴才这就去。”
四爷知道,以苏培盛的聪明,定会叫粘杆处的人好好守着帐篷,也会叫人小心查看一下营地里的情况。
他压下心里的不安,转过身去,跟李德全的徒弟魏有良一起盯着给万岁爷煎药的炉子。
白天都忙着赶路,基本上都是一边走一边在马车上用的巫山,谁也没好好吃多少。扎营下来以后,万岁爷很快就晕倒,更是没人有心思用晚膳。
四爷和胤祥在外头,直等着李德全伺候康熙喝完了药,听说万岁爷睡下以后,两个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谁也没心思吃东西,可他们俩要熬一宿伺候着,不吃也不行,只感觉到饿的时候,叫魏有良端了些好克化的东西进来,随意吃了些。
等他们用完膳,外头已经敲过了一更的锣。
吃完饭人就有些犯困,他们俩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养神,只等着两个时辰后再给万岁爷熬药。
可没等到两个时辰,外头就突然乱了起来。
四爷睁开眼,皱着眉刚起身,胤祥就突然冲了出去。他从门口禁卫军身上抢了一把剑,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胤祥!”四爷忍不住低声冲着外头喊。
“叫他去!”康熙带着冷意的低哑声音从背后传出,四爷一扭身就看见李德全扶着康熙出来了。
四爷也顾不得别的,赶紧上前去扶:“皇阿玛,有禁卫军在,不会出事儿的,您还是先歇着。”
康熙冷冷笑了起来:“不会出事儿?呵呵……”
四爷闻言脸色突然难看,他又瞅了外头一眼,那种风雨欲来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至于胤祥,更是叫他心里难受,他知道弟弟大了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可他一直以为胤祥是个心思淡泊的弟弟,没想到……
四爷拧着眉心转过头去端药炉子过来,也好叫万岁爷暖和些。
他知道眼下想再多也没用,瞧万岁爷这样子,只怕不管是谁都落不了好。四爷就不明白了,一次次瓮中捉鳖,那鳖咋就不知道吃教训呢?
魏有良见四爷忙活,赶紧上前伺候着,没多久,给康熙熬药的罐子里就开始冒着热气咕嘟起来,叫这无声等待的燥闷中好歹添了点声响。
天未亮,外头带着兵器响动的动乱便尘埃落定,龙帐被掀开来时,四爷正跟魏有良一起把药倒出在碗中。
禁卫军统领吴德伍身上还带着几分血腥气,进门后跪在地上,看见四爷在,没急着开口。
康熙像是被这动静惊醒,叫李德全扶着从软榻上坐起身,声音淡淡的:“无妨,说吧。”
吴德伍拱手之时,带起手中兵器叮当轻响:“回万岁爷,叛逆……之人已经尽数降服,正在帐外等候发落,另外……十三阿哥腿上受了伤。”
四爷端着药罐的手一紧,忍不住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正看着他这边呢,见四爷看他,冷哼一声:“叫太医去看看吧。”
随后他再也不关心胤祥的伤势,只冷着脸吩咐:“把人都给带进来,叫其他阿哥们也都过来。”
等除了胤祥以外的所有阿哥都在龙帐
内后,不见踪影的理亲王胤礽和一直跟在万岁爷身边的弘皙都被压了上来。
弘皙才叫做十四岁,实则才刚刚过了十三岁的生辰,这会子已经是吓得人都有些恍惚,可胤礽脸上却是面无表情,丝毫不管自己的儿子是否害怕。
“你可还有话说?”康熙不管其他人惊讶又复杂的神色,甚至不管自己疼了许久的孙子一脸仓皇无措,只紧紧盯着胤礽沉声问道。
胤礽抬起头,用毫无感情的冷漠眼神扫视了账内众人一圈,在四爷身上顿了顿,才对上康熙的眼神,此时,他眸中毫无悔意和惧怕。
“皇阿玛希望儿臣说什么?”胤礽声音还算安稳,这叫弘皙也稍微安稳了些,眼神中多了几分清明和害怕。
康熙轻咳几声,才淡淡道:“说说你为什么给想着弑君杀父吧。”
四爷眼神缩了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上依然面无表情的胤礽,其他人也都一副诧异到极点的样子。
“小时候儿臣生病,皇阿玛不顾太医和奴才的阻拦,与儿臣同吃同睡,那时候皇阿玛说,病在儿身,痛在你心。”胤礽笑了笑,身上多了几分年轻时候的儒雅,“今岁的三月初九,儿臣站在皇阿玛身边护驾,当时儿臣便想着无论如何都不能叫皇阿玛受伤,所以儿臣侧身站在了皇阿玛前头,中了箭矢,成了废人,皇阿玛可曾痛心?”
康熙紧紧捏住手中的药碗,手忍不住哆嗦起来,李德全着急的上前挡住,却一声都不敢吭。
胤礽挣开了兵丁束缚,露出自己的手腕来,上头是密密麻麻的伤疤,甚至有一些还因为刚才剧烈的动作在流着血。
“儿臣中了毒,要么燥热难安,要么浑身乏力,是您亲口说痛在你心的,儿臣也想叫皇阿玛真的体会一下儿臣的痛,有错吗?”
康熙忍不住把药碗扔了出去:“孽障!就因为朕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你便用自己的血给朕下毒!就算朕中毒身亡,你也不可能继承这皇位!”
四爷听见康熙的话,心下震惊得什么心思都没了,其他人也是一片哗然,全都跪了下来。
“皇阿玛!”
“太医呢!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算大家各有各的心思,可到底康熙是他们的阿玛,谁
都没想过要叫康熙去死。
眼下听康熙一说中毒身亡,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演戏,都顾不得其他,赶紧膝行着凑上前去。
“都给朕滚开!”康熙怒喝一声,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指着胤礽,“朕自你襁褓中起,便给了你这天下最尊贵的地位,也叫人引导你如何成为一个明君,你扪心自问可有做到哪怕一分?”
“为一个女人忘了你的身份,叫索额图把着你为所欲为,甚至你的奶嬷嬷和奶兄都能凭着太子的名头为非作歹,你是真不知道吗?还是你觉得与皇位相比,这些都不重要?”见胤礽依然面无悔改之色,康熙也不再给他留脸面,“即便如此,朕都没有想过放弃你,四十四年承德的行刺,你真以为朕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要你不是朕的儿子,朕早就诛了你的九族!”
胤礽听见康熙毫不留情的呵斥,悔改是不能悔改的,他早已没了后悔的资格,于是脸上癫狂之色越发明显。
最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皇阿玛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到底为什么如此不堪,皇阿玛心里比谁都清楚!”
随后他指着在场的所有人:“不是皇阿玛怂恿着他们一个个恨不能把我拽到深渊里,啃我的骨头喝我的血吗?那些事情到底有多少是我做的,在场的人都心里清楚!我才是大清的储君,我才是太子!可皇阿玛却叫所有人都以为只要我掉进深渊,他们就有机会,然后一次次往我身上泼脏水,他们有谁能干净的了?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