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他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转过头一看媳妇红红的眼眶,根本没有泪流成河,呆呆的顺着水流声往下面看去。
月光下哪怕大的肚子也美的惊人的小娘子,这会儿脸色苍白盈盈的双眼满是无助与惊慌,那绣着金线在月光下隐隐闪耀的裙摆已经湿透不说,羊水还顺着藤编的摇椅往下滴答,干净的青石地面上已经淋湿了好大一块儿了。
这对初为人父母的新手夫妻懵逼无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反应?
沉默了好一会儿,阮青山才猛的一下蹦了起来,屁股下的藤椅都被带飞,歪出去老远,一边抱紧同样惊慌无措好像这才开始感觉到疼的小媳妇儿,一边可开嗓子大声喊着:“来人呐!快来人呐,夫人要生了。管家!石柱!快点儿……喊……喊大夫……稳婆……”
之后,整个安谧平静的侯府像炸了锅一样忙乱喧闹了起来。
幸好稳婆和大夫都是早就接到府里预备着的,阮青山又是个手松的,宁愿多发点福利,发点儿红包,也没让这些人回家过节。
为了生产方便这些人安排的住宿都隔得不远,阮青山那一嗓子喊的那么大声,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更何况他们住的这么近。
侯夫人生孩子哪里敢耽搁?都没用管家叫人去喊。一个个麻溜的收拾东西就匆忙赶过来了。
等阮青山抱着媳妇把她安置进早就准备好的产房,丫鬟婆子都各就各位,四个稳婆也都洗漱干净走了进来开始了产前的准备工作。
没一会儿,擅长妇科的孙太医也提着药箱过来把脉来啦!
一直紧握着媳妇的手,呢呢喃喃不知道在念叨什么的阮青山被书香喊了好几声,才木呆呆的让开了位置。
孙太医不好在产房多待,望闻问切一番就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开药熬药,阮青山也被疼的脸都白了的小媳妇焦躁的赶了出来。
之后,被媳妇儿时不时的哼哼喊叫,急得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阮青山看着产房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一盆盆热水血水出来进去的让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煎熬的他根本注意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天边的云层被明媚朝阳撕开一条口子,几缕金色的阳光倾泻过来,阮青山这才被第一声嘹亮的婴啼哭的浑身一震,精神百倍地冲向了门口。
第78章 女儿
“恭喜侯爷, 喜得千金!母女平安。”虽然抱着孩子出来的产婆满口说着恭喜的话,但失望于不是个小郎君的她正!可惜自己丰厚的打赏,脸上的喜色怎么看都有点勉强, 不过焦急的阮青山这时候可注意不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产婆。
新奇又期待的看了一眼红红皱皱小猴子一样的小宝宝,刚想伸一个手指碰一碰她柔嫩的小脸蛋。产房的门后来又被推开,陈嬷嬷端着一盆鲜红的血水从里面出来, 阮青山这尸山血海闯出来的大将军,好像回到了末世刚来的时候, 忽然又觉得鲜血是如此的可怖。
心神不宁的他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孩子, 随意吩咐了一声好好照顾孩子,陈嬷嬷前脚刚离开门口,他转过身后脚就闯进了满是血腥味的产房。
虽然不合规矩, 但他是府里最大的侯爷。这时候已经生完了孩子, 谁还敢再阻拦他?
丫鬟婆子惊了一跳,反应过来劝了两句,看他满头大汗的,紧张的眼珠子都红了, 哪里还敢再不识趣, 纷纷听之任之,各忙各的去了。
阮青山看着媳妇儿精致的容颜苍白的毫无血色, 平时柔顺黑亮的长发现在也被汗水打湿一缕一缕的散乱着,万分珍惜的捧起她无力的玉手, 贴在脸上好一会儿才平复下纷乱焦虑的心绪。
谢灵蕴虽然生完了孩子, 疲累的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夫君进来的时候她就听见了,满心的感动,累到了极致也舍不得就此睡过去, 直到手上传来熟悉的感觉,那扰人的胡子刺刺的,痒痒的,暖到了心窝里。
正当谢灵蕴满心甜蜜温暖的被疲惫拖入梦乡的时候,刚处理完胎盘的产婆忽然一声惊叫让她迷迷糊糊放松的心神陡然惊醒了过来。
“啊,糟了,血崩了!”
“快!快!药包!棉包!”
“不行!还是不行,止不住!”
“快点儿,你去找孙太医!”
……
在忙乱成一片的产房里虽然还有秩序,各司其职,但恐慌的情绪已经蔓延开来,这些人有意无意的扫一眼阮青山这个目眦欲裂的侯爷别提多恐慌,害怕了。
人家夫妻恩爱虽然让人羡慕,平时看到还能赞一赞,并旁人吹嘘,吹嘘闲话几句,但现在这种时候跟妻子感情很深的阮青山却是让他们绝望的催命符。
要知道这可是个功勋卓著位高权重的侯爷,谁知道他失了爱妻还有没有理智会不会迁怒?
所以哪怕希望不大,也在拼命的抢救,这可关系到他们自己的小命,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敢轻言放弃。
而阮青山也在经过了最开始的绝望恐慌,心神恍惚以后,听到人喊孙太医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什么也顾不得了,跌跌撞撞的冲出去把怎么也不肯进产房的可怜老太医拎进来。
幸好,谢灵蕴虽然被惊醒一下,但体力消耗过度,实在太累的她怎么也睁不开眼睛,阮青山冲出去的时候更是撑不住,恍恍惚惚晕了过去。不然知道外男进了产房,哪怕她身上有一层锦被盖也绝对会羞愤欲死的。
而孙太医被阮青山拿家人前程威胁着,也不得不诊脉开方尽力施救,可这样的产后大出血,用药根本来不及,最后咬了咬牙还是把针灸的事儿跟阮青山说明白了。让他自己做决定。
不管怎么说,他只是听命行事,只要人活着,他一个老东西哪怕冒犯了侯夫人,大不了就是不明不白的一条命,可现在他都进了产房,要是人在他手里还是被治死了。最后伤心恼怒的阮侯爷还不得把他家当出气筒,没完没了的报复呀。
想到这些,孙太医又一次在心里把那想要高攀人家小娘子的小儿子骂了个狗血喷头。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他早在改朝换代的时候就请辞告老了,哪会遇到这样要人命的祸事儿?没想到他一个太医千防万防,躲过了皇宫里女人的斗争,反而被这感官不错爱妻的莽将逼到了死胡同。
看着阮侯爷红着眼睛,咬着牙让他施针,孙太医虽然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但也叹了口气,做好了被报复的准备才开始点上了蜡烛拿起了银针。
还过阮青山这时候红了眼睛,满脸狰狞并不是因为这点不被他放在眼里的男女大防,他只是不是在凶险的场景吓到了。
对谢灵蕴这个妻子,他从最开始的见色起意到现在的情深意重,真的是一点点把自己整个身心都扑了上去。
从上辈子父母死了以后,谢灵蕴是唯一一个被他接纳进自己心里的人,这样情意正浓的时候,又要面对生离死别,如果不是还有一丝希望,他都想人事不醒的大醉一场,不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幸好上天还是可怜他的,经过孙太医豁出老脸不要命的施救,谢灵蕴产后血崩终于止住了,看到这老头整个人焉哒哒的却一点没影响他像踩了风火轮一样飞快逃窜的脚步。劫后余生的阮青山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在这封建礼教下的古代社会,他让一个外男进了产房对媳妇儿的清白名誉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于是虎着脸拿出上位者的威严,霸道的眼神把产房里人一一把过,非常严厉的警告道:“什么东西该烂在肚子里,都心里有数吧!饶你们一命是看在大喜的日子,你们还算尽心尽力。你们的娘家婆家,我可都记录在案。要是有风言风语传出去,你们知道后果的!”
“知道,知道!”
“侯爷放心,老婆子干这行,嘴巴是绝对紧的。”
……
警告了几个产婆,看他们诚惶诚恐的磕头保证,阮青山又把目光放在了府里供奉的陈嬷嬷身上。
宫里出来的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阮青山什么都还没说呢,就肃着一张满是沟壑的老脸屈膝行礼用身家性命保证了一番。
这时候的陈嬷嬷不得不庆幸霸武侯府人口简单,夫人地位稳固积威甚重。没有不安全的姨娘通房,也没有老仆家生子盘根错节,想要封个口压下消息还是很轻松的。
而阮青山没有了后顾之忧,看着媳妇儿昏迷不醒的苍白俏脸,又吩咐了一句:“既然夫人昏迷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在她耳边嚼舌根,若让我知道谁惹了的夫人不高兴乱棍打死还要连累家人,可就是自找的了。”
“是!”
处理完琐事,媳妇儿也安然无恙,等度过了危险期,孙太医亲口宣布除了今后子嗣有点儿艰难以外,彻底没了生命危险,阮青山一直紧绷的心神提起的心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亲自侍候迷迷糊糊的谢灵蕴起来喝了药吃了鸡蛋小米粥,一夜没睡的阮青山才终于想起来关心一下自己新得的宝贝闺女。
轻手轻脚的出了产房来到旁边早就准备好的小婴儿房。
虽然两个奶娘都是知根知底千挑万选的,但初为人母的谢灵蕴还是把稳重的书香分配了过来。叮嘱她从头到尾不错眼的跟个孩子,毕竟大家族出来的夫人小姐,除了规矩管家以外,防人之心也是重点课程。他们侯府虽然人口简单,没有姨娘通房,但心大又愚蠢的丫鬟,府外的明枪暗箭也都是不得不防。
而书香得了主人的郑重拜托,那是半点不敢马虎,虽然照顾孩子,她没有经验,不敢上手。但有她这个夫人亲信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个奶娘别提多小心尽力了。几个打下手的小丫鬟,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手脚麻利的端屎端尿打热水。
可强撑的大半天瞌睡都没敢打一下,昨晚夫人生产她也守着没有休息,一直被当做副小姐养着的书香现在也只是用毅力和忠心在勉强支撑罢了,看到侯爷过来长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而阮青山这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他期盼已久的小闺女。只在刚进屋的时候看了几眼伺候的丫鬟奶娘,看到书香这个媳妇儿的亲信给了个赞赏的眼神儿,点了个头,就再也顾不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圈着一个小小的婴儿床转了好几圈。小心仔细满眼怜爱的看了好一会儿自己那红红皱皱看起来无比脆弱的小宝宝。最后还是没忍住手痒的摸了摸她小小巧巧虐成一个小拳头放在耳边的小手手,软软嫩嫩的触感让阮青山心都胀满了,想温暖的泉水冲激了心脏流淌过四肢百害,别提多舒爽了。
等谢家人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阮青山已经处理好了各种琐事封好了下人的口,侯府也喜气洋洋的正常运转了起来。
谢灵蕴也吃了药,填饱了肚子,睡了一觉醒来,有精神跟夫君一起逗弄,抿着嘴眼睛都睁不开却遗传了他父亲神力能够撕开锦被的小宝宝了。
如果是以前,她还会担忧一下女儿遗传的父亲的神力以后怎么嫁人的现实问题,可九死一生醒过来的谢灵蕴却也看开了,豁达不少。现在小娘子都能读书写字,考科举了,以后什么样谁也说不清。
总归有这样的能力和地位自家女儿只要不乐意,肯定受不了委屈就是了,她一个当母亲的与其考虑那些未来的有的没的,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女儿教的豁达通透,不要让人轻易影响了,去委曲求全。
而阮青山听到了媳妇对女儿的教育方针,那是大加赞赏,也开始念叨他的药浴方子,武功秘籍,计划着把小闺女培养成一个不在乎他人目光的无敌女壮士。
第79章 大结局
二十年后, 大宋都城汴京。
霸武侯府,
一个穿着劲装梳着妇人头面容较好风姿不凡的年轻小娘子,提着一把与她纤细的身姿很不相符的大斧头, 呼呼有力的舞的虎虎生风。
好一会儿,好像过了瘾一样,丢下斧头, 打了一套慢悠悠的拳法,这才接过丫鬟小跑着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 十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开始喝茶吃点心。
说是点心其实比一般人加正餐都要丰富,桂花糕,粮油糕, 红枣糕……林林总总十几大盘, 只见她就着菊花茶,一口一个没一会儿就消灭干净了。
吃饱喝足的小娘子,一边擦手净面一边开口对旁边垂手而立,满脸慈祥的姑姑问道:“书香姑姑!爹把娘拐带着出海快一年了吧。上回来信说他们的方舟一号七月回航, 现在都九月了, 怎么还没到港呢?”
“估计沿途到什么好玩的地方耽搁了吧。”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娘子,书香回答的虽然随意, 神情却格外慈爱。
“唉!也是。爹老早就想出去玩了,肯定得浪够了才会回来。”无聊的感叹了一下那不靠谱的老爹, 阮韦音正准备去小弟的院子把他拖出来练一练。刚站起身就看到了自己那黏人的夫君又抱着小娃娃来找来了。
“夫人, 你又要去押着寒郎练武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对这些没有兴趣,与其在他那儿浪费时间,还不如跟我一起去参加赛菊会呢。”看到自己媳妇就格外高兴的萧二郎,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过来, 把手里的小娃娃塞到了阮韦音的怀里,“这小子就喜欢你这个娘,又哭又闹,力道大的很,我都按不住他,脸都笑僵了,才把他哄出来。”
阮韦音听了这话,一只手抱起手里的胖娃娃,另一只手在她肉嘟嘟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拍。“小坏蛋,你又跟你爹调皮了,是不是?”
两岁的小娃娃,不仅知道欺软怕硬,也很会看大人的眼色,哪怕小屁股没被拍疼,也用肉乎乎的小胳膊抱着阮韦音的脖子又挨又蹭,娇娇的拖长音喊着:“娘~娘~!宝~乖!乖~!”
哪怕是铁石心肠都能给喊化了,用,何况总是嘴硬心软的阮韦音,立马就把刚还给打抱不平的夫君忘在了一边,抱着小娃娃又是扔又是甩,把孩子逗得咯咯乱笑,而她显然还没忘了拖小弟起来练武的事儿,就这么笑闹着一路往阮韦寒的玉泉阁走去。
又被阮韦音忘了的萧二郎虽然早就对这样的情况习惯了,但还是摆出一副幽怨的表情,一边追一边喊:“音音姐姐!你怎么又把夫君我给忘啦,等等我呀!”
“那你快点儿!”阮韦音对从小的跟屁虫小弟虽然一直挺不客气,但当这个小跟屁虫变成了夫君,被娘亲教导过的她也愿意多点儿耐心。不过直肠子的她却还是奇怪的问道:“二郎,我记得你小时候我爹让你练武强身你避之不及,怎么现在我每次教寒郎的时候,你都要凑上来?而且还挺积极。”
萧二郎噎了一下,扯下脸皮理直气壮的灌着迷汤道:“岳父大人凶名在外我哪敢往他手底下凑啊。不过音音姐姐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我媳妇儿,能跟你多待一会儿,扎马步练武,我也是能坚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