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的功夫,一本册子被翻完了,容妤有些嫌弃,高糊版连人物都是抽象的能看出个啥,容妤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一届的早教绘本不行啊!
早教绘本的发现算是给容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更大的惊喜还在后头,容妤看着手上拿着的名为‘威武将军与俏厨娘’的蓝皮封的话本,轻咳了两声,秉承着虚心学习的态度翻开了一页,然后就忍不住挑了下眉。
大庆和华国古代有交杂的地方,比如说这里活字印刷术已经很普及了,只见规整的印刷字体旁边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容妤认得这是殷玠的字迹,虽然字迹有些潦草,但仔细看看还是能认得出,待看清楚上头记得都是些什么内容后,容妤顿时沉默了,嘴角抽搐——
这人看小说话本就算了,居然还带记笔记的!
要是没辩错的话,写的好像是——
“此计不通,日后再试。”
容妤,“”突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看话本能提炼出什么计?
虽然知道这样暗搓搓的偷窥人家的读书笔记有些不大好,但容妤心中就跟猫爪挠似的,脑中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说得讲道德,另一个支持先看了再说,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容妤决定先将道德什么的放一边,那啥,书摆着不就是让人看的么。
嫌站着看书累,容妤干脆一撩裙摆直接蹲在了地上,兴致勃勃的捧着话本看,越看越明了,难怪殷玠一会儿正人君子一会儿跟得了肌肤饥渴症似的硬要拉小手,感情都是从话本子上提炼出来的啊,容妤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她是该恼怒殷玠看些有的没的将她当小白鼠实验呢,还是该高兴这男人心思赤诚并非装模作样大尾巴狼?毕竟都只能通过恶补民间话本来学习怎么谈恋爱了,想一想还真够委屈的。
想到殷玠趁没人的时候掏出一个话本子,一脸严肃的盯着瞧连一个字都不放过,看完了还得细细品味提炼其中要点,取之精华弃之糟粕,容妤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差点笑出了猪叫,心中软乎的不行,虽然方法不可取,但
热衷学习的态度值得肯定。
容妤手边已经堆了一摞话本,几乎每一章殷玠都给留了评,容妤按了按有些发酸的脖子,轻舒了一口气,再次感叹真是辛苦他了,琢磨着殷玠估计也快回了,容妤起身将架力求保持原样,毕竟有些小秘密自己知道就好了,总还得给他留点面子。
刚将书放回去,一张小字条就从书的夹页里滑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容妤弯腰去捡,目光不经意瞥见字条上的内容,顿时一怔。
字条不过一指长,短短七个字。
上元灯会,慕容妤。
容妤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电光火石间脑中飞快的掠过一个场景,带着昆仑奴面具的男子提着一柄通体黝黑的重剑破门而入,面具后头露出来的泛着凶戾光芒的猩红双眸冰冷不带一丝人情
容妤直接僵在了原地,目光定在那张字条上久久无法移开,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跃跃欲出,书房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只能听见她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上元灯会
“王爷,靖国公府那边已经查到容娘子的下落了,靖国公眼下公务缠身没法亲自来,但三公子一定会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一路进了书房,天枢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见提到靖国公府,书架后面容妤心猛地提了起来,脚下仿佛扎了根似的半点挪不动步子,将那张字条紧紧攥在掌心,容妤稳了稳心神,放轻了呼吸。
“慕容琛?”殷玠低沉的声音传来,容妤心中一紧。
容妤缩在角落,又有满架子的书作挡,殷玠他们并没有发现容妤。
“王爷,上元夜的事靖国公府只怕也查到了,您”
天枢的话没说完就被殷玠打断,“本王心中有数。”
开阳也在旁边搭腔,笑嘻嘻的,“你还不知道吧,容娘子与王爷许下一年之约了,王府可以着手备彩礼了。”
天枢刚从盛京赶回来,还不知道这事儿,闻言拱手笑道,“恭喜王爷,咱们王府要多一位主母与小世子了,小世子在外流落了这么多年实在是辛苦了,只是,靖国公府那边会应承么?”天枢还是有些担忧。
殷玠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容置喙,“不论是谁来,团哥儿都只能是本王的
孩儿。”
“就是,”开阳点头,“王爷的孩子总不能认别人做爹吧。”
“那容娘子知道了么?”天枢问。
殷玠正准备说话,瞥见一旁桌子上放着的一杯茶,突然皱了皱眉,“有人来过了?”
“啊?”开阳他们都是一脸茫然。
“呀,王爷,您回来了?您方才去哪儿了让属下好一通找,”小六气喘吁吁的进来,环顾了一圈,“咦?容娘子呢?刚才还在这儿呢。”
“阿妤?”殷玠拧眉。
“对啊,刚才容娘子过来找您,结果您不在,我就让容娘子在书房先等着,您进来时没看见么?”小六一脸茫然的看着突然脸色大变的殷玠三人,还有些在状况外不知道怎么反应这么大。
殷玠目光在书房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最里头的书架上,隔着空隙隐约还能瞧见一片粉色裙角。
殷玠腮帮子狠狠抽动了几下,霍地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将椅子都给带倒了,大步往书架那头走,在看到蹲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女子时猛地顿住了脚步,神色难得带了些慌乱,言语无措,“阿妤,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容妤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目光自下而上一寸寸打量,最后落在他露出慌乱的脸上,轻笑了一声,偏头看他,“我该叫你什么?殷玠?广平王?还是诈尸的团哥儿他生父?”
最后一句话落,连着开阳与天枢脸色都变了。
容妤撑着膝盖缓慢起身,等那股眩晕感过去才往殷玠这边走,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将团哥儿视若亲子?你脸皮够厚的啊。”
殷玠闭了闭眼,试图去抓她的手却被她一巴掌拍开,容妤脸色平静的不行,甚至还带着笑,笑吟吟的将手上攥着的已经被汗濡湿的字条拍在他脸上,“想要孩子认爹?殷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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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91、相见
手掌接触脸颊发出来的清脆声响, 让屋子里的几人心都跟着一颤,容妤话刚撂下, 脸上笑容立马一收,深深看了殷玠一眼,震惊失望愤怒等种种情绪飞快的从眸中掠过然后回归于平静, 径直越过他目不斜视就往门口走。
眼睁睁看着娇美小娘子往殷玠脸上糊了一巴掌, 扔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开阳他们一个个脸色刷白缩着脖子跟鹌鹑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讲心里话, 这一刻他们对容妤报以十二万分的敬佩,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胆子敢直接往王爷脸上招呼的, 要是换个场景开阳没准还能暗地里啧啧两声给鼓个掌, 但现在只恨不得自己耳聋眼瞎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阿妤!”被人迎头糊上了一张纸条,殷玠也愣了一下, 但随即全部心神都被她的话给吸引去了,被容妤那满是复杂的眼神看得心中一慌,殷玠赶忙伸手想去抓她,却只碰到一片衣角还没来得及拢住就从掌心滑走了,眼见人出了书房,殷玠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慌乱无措,在原地怔了半饷才猛然惊觉,直接大步就追了出去。
容妤闷头大步往外走,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不断的深呼吸,指甲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心中的激动,原来殷玠就是团哥儿的生父。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难怪口口声声说团哥儿是他的亲子,难怪从一开始就对团哥儿这般爱护,难怪堂堂广平王会纡尊降贵与她周旋,难怪......容妤狠狠咬了咬牙,只觉得腮帮子都在发酸,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叉,真的!
皇室血脉多尊贵啊,她居然还傻乎乎的以为殷玠真的是为了她爱屋及乌心甘情愿的接受团哥儿,结果呢,人家是为了名正言顺的认回自己的崽,要不是她还顶着国公府嫡女的这个身份是不是就该上手明抢了,再来个去母留子还不耽误他找第二春。
容妤啊容妤,亏你自诩聪明人,还不是被人当傻子哄被卖了还倒帮人数钱,一想到昨晚被感动的不要不要的高高兴兴允婚以为自己找了个绝世好男人容妤就怒上心头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她很想揪着殷玠的衣领问是不是
第92章 92、梨膏糖(一更)
林老爷子话一出, 现场顿时一片死寂,没想到老爷子点明了容妤身份之后会率先朝祁大夫发难, 几人脸色都有些诡异,就连殷玠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看着林老爷子满脸笑容乐呵呵的模样, 他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心更加高高悬起就连呼吸都重了三分。
他万万没想到, 头一个来的居然会是林老爷子,如果说跟靖国公他还能拍桌子瞪眼据理力争, 可要是对上林老爷子这位昔日内阁首辅......殷玠不禁想到从前老爷子拎着戒尺站在皇兄身后怼着人做功课的场景, 同样也是一脸乐呵呵的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好说话的,然而该打打该骂骂哪怕对方是太子手下照样没留过情面, 偏偏打过之后还会让人念着他的好, 皇兄直到现在都还感叹幸得林师。
若说靖国公是武将出身性情难免急躁,那林老爷子就将软刀子杀人用到了极致算是狐狸他祖宗, 殷玠狠狠咬了咬后槽牙,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眸光一变再变,木着张俊脸,拽着容妤胳膊的手指却不断用力恨不得直接给她揉碎了。
没防备他突然用劲,容妤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捏断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青了,肯定得青了!
“撒手!”容妤忍耐低喝。
殷玠猛回神,见她脸色发白, 赶紧将手上的劲卸了卸,但就是死活不放。
容妤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现在时机不对不能上手揍人,狠狠瞪了殷玠一眼干脆懒得搭理他,她现在头疼的很,方才只顾着与殷玠生气都把正事给忘了,目光落在林老爷子熟悉的和蔼面容上,明明算得上是头一回见面,可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是难受的紧,那种见到亲人的欢喜无措甚至是隐隐夹杂着的惶恐尽数涌入心头,容妤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胸口,只觉得眼睛都涩得疼。
外祖父,容妤嘴唇紧紧抿了起来,脸色白的有些厉害。
这副模样落在殷玠眼中就成了她是害怕,殷玠原本捏着她胳膊的手顺势下移直接握住了她垂在身侧有些冰凉的手,温热的手掌牢牢将她的手包裹住,殷玠低低道,“别怕,有我。”他会跟林老爷子坦白一切都是他的过错,要打要骂都行。
见容妤眼中骤然泛起了泪抬头看他,殷玠弯了弯唇,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声音愈发柔和,“阿妤,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容妤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你碰到我的伤口了王八蛋!”她方才手在地上磨了一下蹭掉了一层皮,你踏马还捏,绝对是故意的!
殷玠脸顿时一僵,默默松了手。
没人注意他俩的小动作,祁大夫都被林老爷子突如其来让叫爹的“豪言”给整懵了,“啥?你让我叫啥?”
林老爷子理直气壮,“幼幼是我孙女,你让幼幼叫你爹,那我可不就是你爹?”对他选择性耳聋的行为表示很不满意,老爷子斜着眼看他,催促道,“磨蹭什么呢,还不快叫爹?真当我家幼幼的便宜这么好占呢。”一大把年纪了还哄着人小姑娘喊爹,脸皮忒厚。
对此,祁大夫的回应是——
“呸,”祁大夫毫不客气的唾了一声,气的直跳脚,“容丫头什么时候成你孙女了?你也忒不要脸,你那宝贝乖孙不是在盛京国公府里头好好呆着呢吗?我告诉你少碰瓷啊,别以为认个孙女就可以骗吃骗喝不给钱,你想认,我家容丫头还不乐意应呢。”
见祁大夫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林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屑的“呵”了一声,转身三两步就走到了容妤旁边,也不知有意无意正好将殷玠给挤到一边去了,半点眼神没分给他,只拽着容妤的袖子,巴巴的问,“幼幼,你说你是不是我乖孙?”
“啊?”容妤愣愣的,不知道这是玩哪一出,这和她预想的似乎不大一样。
见容妤不叫人,林老爷子突然抽了一下鼻子,装模作样的抬袖子擦眼,“哎,不过几年没见我家幼幼都要不认得外祖父了,还是说见外祖父人老珠黄嫌丢了面子不敢认了,亏我在外头还时时刻刻念着幼幼......”
眼看林老爷子当场搭起了戏台,容妤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虽然记忆中林老爷子行事的确颇有特色,但眼下这个场景不应该是肃着脸质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再不济也该泪眼汪汪抱头痛哭来个祖孙相见的感人场面啊!
林老爷子拽着她的袖子不依不饶非让她给自己正名,嘴里还不住的念叨说什么小时候给骑大马,悄悄塞糖,还带着去看花灯,小丫头忒没良心之类的话,容妤听着听着眼眶突然一热,手指蜷了蜷,忍不住低唤了一声,“阿公。”
慕容妤养在林老爷子膝下,老爷子嫌叫外祖太生疏了就让她循着南地方言的叫法唤阿公。
“诶。”林老爷子立马眉开眼笑的应了一声,扭头冲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祁大夫得意的挑了挑眉,瞧见了没,外孙女,亲的!
一声阿公一叫,心中积聚已久的情绪顿时按耐不住了,容妤的眼泪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不住往外涌,这可把林老爷子给心疼坏了,忙掏出手帕就给她擦眼泪,“哎哟怎么还哭上了呢,都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豆也不怕羞,见到阿公就这么高兴?行了行了别哭了,哭久了眼睛疼我们幼幼可就不漂亮了......”
林老爷子跟哄小孩儿似的说着逗趣的话,一手则轻拍她的背为她顺气,看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泪痕的模样,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立马就被心疼所取代了。
就算不知道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儿,明明好好在盛京待着的丫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淮安还当起了酒楼老板?还有那个长相酷似阿琛的男娃娃......林老爷子微闭了闭眼,心中纵然有一万个想问的问题都在听见容妤唤阿公的瞬间压了下去。
听着林老爷子温声劝慰,容妤明明不想哭可怎么都止不住泪,女子低声抽泣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落在殷玠眼里只觉得心中一痛,几乎抑制不住想上前将她拥在怀里好好安抚的冲动,可看了一眼在她旁边站着将人护得严严实实的林老爷子,殷玠握了握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