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圆子,圆子也眼巴巴看着他。
裴原问:“想吃?”圆子点头。
裴原觉得这孩子实在太沉闷,小孩这么闷可不好,要哄他笑。
裴原将韭菜举高了,逗他:“叫声爷爷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裴霄:好意外哦。
第79章 惬意
“说的是什么话。”宝宁急忙拍打他胳膊一下,“逗小孩子也不是这么逗的, 别弄哭了。”
被训斥了, 裴原不敢再作弄圆子了, 把韭菜给他:“吃吧。”
两只狗闻着香味也窜过来。吉祥一身秃毛, 瞧见裴原就呲牙,裴原懒得搭理它, 嘴里哼着小曲儿, 把鸡翅往棍儿上套。阿黄会讨乖,蹭他小腿, 裴原裤子挽到膝盖处,光裸小腿被它蹭得痒,想拿一块鸡骨头给它打发走。
宝宁瞧见赶紧拦下:“别给它吃那样东西,鸡骨头碎, 怕弄坏嗓子。”
“那么娇气?”裴原把鸡骨头扔回盘子里, 拿一小块猪肉出来,冲阿黄吹口哨, “来, 给爷作个揖。”
宝宁笑看他, 觉着这人真幼稚,摇摇头。
阿黄扭扭捏捏蹬起后腿, 果真给他拜了两下, 裴原满意颔首,肉扔进它嘴里。
吉祥馋了,冲到裴原面前吼他, 裴原道:“想吃吗?打个滚儿。”
宝宁看他一眼,没理。她把手里蘑菇翻了个面,撒上孜然粉,闻见扑鼻香气,混着蘑菇特有鲜味。
估摸着差不多了,宝宁拿起来吹吹,递到裴原嘴边:“尝尝熟没熟?”
裴原歪头咬在嘴里,烫得话都说不利索,偏要和只狗较劲:“别愣着了,打个滚儿,要不然饿你一晚上,明天就给你丢山里去。”
说完,他回头与宝宁道:“熟了。”
宝宁把撒了辣椒的蘑菇放到一旁,又把没撒辣椒的拨到小碗里,递给圆子,笑眯眯道:“吃吧。”
圆子很乖地接过来,坐到一边去,和吃了肉后心满意足的阿黄一起分享。
那边吉祥终于妥协,腿缩起,在地上滚了一圈。裴原大笑着扔块肉给它,像打赢了一场胜仗一样:“赏你了!”
吉祥领了肉也跑了,没人再围着裴原转,他终于收心,老老实实地低头穿肉串。
今天好天气,晚风习习,正是月中,月亮美得像个玉盘子。远处下人们也吃得很高兴,喝酒划拳,声音顺着风传过来。
很惬意的一个晚上,飘散着孜然的香气。
宝宁忙完了得闲,托腮看裴原干活。他侧脸很俊朗,肩膀很宽,脊背微微弓着,手指修长有力。
宝宁看够了裴原的手,视线又落到他的脸上,在心里描绘他眉眼。微微上挑的眼尾,瞳仁漆黑发亮,鼻梁又高又挺,生气的时候很凶,恶眉恶眼,好像混痞子。笑起来的时候又有些温柔。
裴原察觉到宝宁的注视,斜眼瞥过去,有些得意:“是不是觉着自己挺有福气的?”
“为什么呀?”宝宁换了个姿势,两手叠起,支在下巴处。许是氛围关系,她今日看裴原格外顺眼,语气也是温柔缱绻的。
裴原道:“你看你夫君,模样好,有兵,有钱,关键是疼你,还不算有福气?”
宝宁弯着唇:“你疼我吗?”
裴原整个身子都转向她,眉峰挑起,语气有些凶:“我不疼你吗?”
宝宁笑着点头:“你疼我。”
裴原觉得他们像是在这说废话,但这废话听得他心里甜丝丝的。如果生活能一直这么平静,没什么烦恼,天天窝在家里和她说废话也不错。
“就娶了这一个,不疼你疼谁。”裴原放低了语气,和她说软和的话。火光把宝宁的脸映得泛红,裴原手背贴上去:“热不热?”
宝宁不回答,揪着他的字眼,不依不饶问:“你什么意思,还想娶多少个?”
又来了。她一说到这样问题就特别唠叨。裴原想出了一个自己觉得挺满意的回答:“钱都在你手里,娶不了了,就这么凑合过吧。”
“你可真烦人。”宝宁哼一声,果然被糊弄过去,直起身,问他,“要喝些酒吗?”
裴原当然不拒绝:“喝。”
酒壶浸在一旁的热水里,一点点的温,宝宁挽袖子把它拎起来,擦干净底下的水。又洗了个小口杯,慢悠悠地斟上八分。
裴原单手拄着膝盖,懒洋洋道:“茶倒半,酒斟满,满酒敬人,没学过道理吗?”
宝宁头也不抬:“你是我的客人吗?”
裴原哼笑:“我与你讲礼节,你扯远了做什么。”
宝宁作势要将酒倒掉,威胁他:“还要不要喝了?”
裴原连忙道:“喝喝喝。”宝宁给他端过去,递到嘴边,裴原嘴唇撅着吸溜一声,没了大半,他回味一下,道:“十五年的女儿红,对不对?”
宝宁今晚看他顺眼,整个人热情又体贴,见他嘴角有酒渍,蹲下用帕子给他擦掉,笑着:“你倒是长了好舌头。”
裴原顺势捏着她手腕,将宝宁按坐在大腿上,面对面地掐她下巴,低语道:“说起来,我还没喝过你的女儿红。”
他怎么突然说起这话了。旁边的火炉里,炭块发出滋滋的声音。宝宁的脸慢慢红了,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
“是我欠你的。”裴原把她的脸按在肩上,闭着眼道,“欠了一场拜堂,还有份隆重的聘礼。我没花几文钱,轻飘飘把你骗到家里来了,是不是挺过分的?”
宝宁小声道:“你知道就好。”
裴原无声地笑。他把宝宁整个抱在怀里,抚着她背后头发,两人在小凳子上晃来晃去,忽然问:“你想要什么聘礼?”
宝宁惊讶:“这怎么问起我了,不是该你准备好了,再双手捧给我的?”
“行。”裴原埋在她发间深深嗅一口,“等我慢慢攒。”
“那,”宝宁有些期待:“你要送我什么呀?”
“我娶天下最好的女人,自然要用天下最贵重的聘礼。”裴原抓着她手放在自己胸前,“心掏出来给你够不够。”
宝宁急慌慌往后缩:“血淋淋的,我才不要。”
裴原大笑起来,亲吻她嘴角:“不行,你得要。”
宝宁道:“你不要总是这么血腥。”
裴原问:“怎么就血腥了?”
“掏心什么的就很血腥。”
“是你自己没有领会到。”
宝宁顿了顿,忽然道:“我想吃卤鸭心了。”
裴原道:“你一说,我也想吃了。”
宝宁道:“明晚上做。”
……
圆子呆呆地看着他们,手里的小蘑菇掉在地上,被阿黄迅速捡起来咽进肚子。
在圆子的记忆里,是没见过他的父亲和那个所谓的“母亲”如此亲密的。父亲会给他很好的照顾,好吃的饭,舒服的衣裳,但说话的声音总是冷冰冰的。母亲也会给他买东西,但每次都是在父亲在场的时候,若父亲不在,她看他的眼神像是他偷偷养的小毒蛇。
父亲和母亲很少会出现在一起,出现了也不会说几句话,没有拉过手,没有搂搂抱抱。
所以现在,他看着裴原和宝宁的神情,意外又惊慌。
裴原终于想起了这个小屁孩的存在,眯眼呵道:“看什么看,闭上眼,转过去!”
圆子乖乖地背过身。
宝宁羞赧地从裴原身上下来,整理自己的头发。
大好意境被打乱,裴原指着圆子背影小声和宝宁道:“明早上赶紧把小屁孩送走,耽误事。”
“别说了。”宝宁推推他,“快点吃完饭,咱们晚睡些可以,圆子还小,得让他早点睡。”
裴原道:“咱也早点生一个,省得你对别人家孩子这么上心。”
宝宁捂住他的嘴:“快少说两句。”
又过小半个时辰,准备的东西吃的七七八八,宝宁熬了点绿豆汤败火,给大人和小孩都喝完了,带着圆子去睡觉。裴原不让宝宁给圆子换衣裳,他粗手粗脚的,亲自动手,外衣几下扒下来,套上裴原的寝衣上衣。
只是上衣就足够圆子穿了,脚底下还长了一截。裴原给他把多余的袖子挽起来。
挽了一半的时候,宝宁忽然瞧见圆子胳膊上的不对劲。小臂的位置,很多伤疤,都是一个暗红色的小点小点,像是什么东西的牙齿。
“先别动,”宝宁拦下裴原动作,将圆子的伤口指给他,惊疑问,“这怎么回事儿?”
裴原也被吓了一跳。他看向圆子神情,他没什么表情,仰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房顶看。
裴原把他的头掰正,问他:“为什么这么多疤痕呢,被什么咬过?”
圆子点点头。
裴原尽量耐心,问他:“告诉我,被什么咬过?”
圆子比划着,含糊不清道:“蛇,小蛇。”
听见那个字,宝宁头发丝儿都要竖起来了,不自觉扒紧了裴原的胳膊。
裴原也诧异,拧眉问:“你家大人怎么这么不上心,生了孩子不好好看,给咬成这样?”裴原拎起圆子的小胳膊,饶是对这小孩没什么感情,也有点心疼惋惜。
他其实下意识觉得圆子说的话有问题,咬一次两次就算了,为什么咬了这么多,是孩子傻,还是大人不聪明?
屋里安静一会,圆子见他不问话了,低头咬另一只手的手指。
裴原把他的手打掉,暗道,这小孩确实傻乎乎的。
时间晚了,圆子打哈欠,宝宁示意他不要再逼问了。裴原点头,把圆子按在床上,点点他额头道:“赶紧睡,要不然狼来了,咬你小屁股。”
圆子害怕地闭上眼。
宝宁拉着裴原出门。
宝宁把木门合上,吱呀声中,掩住了圆子小声的话。
他看着房顶道:“小蜘蛛,你们睡了吗,下来玩吧。嗯……如果狼来了,你们可以咬死它吗?”
……
裴原被宝宁催着去洗了个澡,她坐在床沿边上烫脚,隔着屏风和水声与裴原说话。
泡脚水里加了那天采的椿树叶子,有股淡淡的香气,宝宁舒服得眯起眼。
他们在说苏明釉的事情。
宝宁道:“我听说过她的,苏家最有才华的女儿,很端庄,若不然只凭苏家的门第,也不会被圣上亲点做了太子妃。只是后景不太好,苏家不肯接纳她了,很可惜。”
裴原道:“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事儿,我让魏濛去查了。”
宝宁低头看水里的树叶子,又道:“我明早去见见她吧,你和我一起去吗?”
“一起。”裴原那边已经洗好,从水里出来了,拿着布巾擦身,“宁宁,你见了她,姿态不用放低,别委屈了自己。只是大嫂而已,且是她住在你的家,你不必去讨好她。”
裴原担心宝宁内心隐藏的那丝自卑感,是出身的问题,她从小就小心谨慎。
和他在一起久了,这问题好了很多,但裴原还是怕苏明釉的到来会让宝宁心里不舒服。听说这个大嫂是个很强势的人。
宝宁答好。
过一会,裴原从屏风后出来了。宝宁洗好了脚,他去倒水,直接泼到门外,回来时直接吹了灯,上床搂着宝宁睡觉
乏了一天,他没再动手动脚,两人入梦都很快。
半夜时分,是被圆子的哭叫惊醒的。圆子就睡在隔壁的屋子里,他叫得很刺耳,宝宁吓醒,裴原也立即坐起来,披了件衣裳匆匆往他的房间跑。
推开门,看见满月的光辉下,圆子的床前站着个人影,女人的,肚子很大。
第80章 讲故事
那画面实在太诡异,宝宁的心怦怦跳起来, 指尖发凉。裴原将她揽进怀里, 不悦地开口:“大嫂, 你大半夜不睡, 到这里来做什么?”
宝宁这才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就是苏明釉。也是, 身怀六甲的女人, 庄子里找不出第二个。
圆子看见宝宁,尖叫着跑下床, 扑到她怀里。
苏明釉慢慢转过身,宝宁看见她的脸色,白得瘆人。她很瘦,胳膊和腿细得都像是芦柴棒子一样, 只有肚子凸出来, 即便脸很美,也掩饰不住这种奇怪。宝宁心中有直觉告诉她, 面前这个女人不太简单, 但哪里不简单, 又说不上来。
宝宁警惕起来。
裴原将宝宁和圆子拉到背后挡住,他上前一步, 冷硬道:“大嫂, 你还没有缓过神儿吗?”
“这个孩子,”苏明釉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后圆子的影子,“这个孩子, 像爹爹,还是像娘亲?”
裴原拧眉:“大嫂是什么意思?”
“他是像爹爹多一点,还是像娘亲多一点呢?”苏明釉慢慢走到圆子面前三步的地方,蹲下来,看他的眼睛,问他,“有人说你长得不像爹爹吗?有人怀疑过吗?如果你不是你爹爹的孩子,怎么办,你的娘亲会被打死吗?她会被浸猪笼吗,被万人唾弃,因为她生下的孩子,不是你爹爹的孩子。”
裴原审慎地看着她,苏明釉像是丢了魂一样,和白日的端庄持重完全不同了,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宝宁将圆子往自己的怀里拢,圆子不敢哭了,死死咬着唇。
苏明釉缓缓地问:“所以,你到底是像爹爹多一点,还是像娘亲多一点呢?”
“大嫂!”裴原忍无可忍,喝道,“如果你还是这样,我只能将你投到溧湖里去,让你醒过来!”
苏明釉抖了一下,猛地站起身。她的理智重新回来了,眼中闪过一丝无措,看了看瑟瑟发抖圆子,又看看面沉如水的裴原,急迫道:“四弟,你听我解释……”
她又解释不出来。
宝宁打圆场道:“大嫂许是白日太累,刚才魇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