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祁渊站在皇后身侧,看着皇后即便蒙着脸,可从刚刚眼眸眉梢就皆是淡漠冷厉,这会隐隐勾着一抹笑意,明明该是柔和得多了,可宋祁渊不知为何就是冷汗直流。
都说皇后性情温和,极好说话,可他看来,只觉得皇后和皇上怕不是一类人……
果真身居高位的人,心思都极不好猜。
果不其然,宫绫璟很快出声,直接断了大汉的念头。
“恐怕要叫百姓失望了,本宫实则与那心善的菩萨仙女的还是有一段距离,没你们说的那般心慈。”
大汉一懵,愣愣地抬头看着宫绫璟,却见得宫绫璟笑得眉眼弯弯,扬了扬手,淡淡出声。
“拖下去,杖杀了。”
大汉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宫绫璟,可很快他就被人拖了下去。
宋祁渊听着耳畔凄厉的喊声,脑袋沉痛得厉害。
“宋大人,不会怪本宫杀了你的下属吧?”
女子再度淡淡开口,宋祁渊寒毛一炸,再度看宫绫璟眼神里的敬畏都不一样了,连忙俯身道:“此等下作之人留着也是祸害,娘娘做得对,下官无异议!”
宫绫璟看了他一眼,冷了声:“宋大人掌管皇城监狱,这些差役手下可要好好管束。狱中关押的不是一般人等,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给皇上惹来祸事,你可知?”
宋祁渊大汗淋漓,忙道:“下官知罪。”
宫绫璟这才收回了目光,起步往前走去。
“本宫要单独与辛柔谈话,你们皆在外头守着。”
“是!”宋祁渊应道,连忙从身后差役手中抢过钥匙,走上前给宫绫璟领路开门。
牢房内,女子被铁链绑住手脚,牢牢束在墙上。一席粉色宫装已经碎成破布,破败不堪地挂在身上,鲜血浸染了外头衣物,她的手脚皆无力地垂着,若不是那铁链牢牢绑着,怕是要直接瘫软于地了。
宫绫璟走进之时,就被这呛鼻难闻的血腥味与不知何物的酸臭味熏得一阵反胃,在牢门被打开之际,见着里头场景之时,她胸口更是差点提不上气。
身侧的晚七看出宫绫璟的不适,忙上前扶住了她,“娘娘?”
宫绫璟摆摆手,看了一眼还候在旁边的宋祁渊和晚七,“你们都退下。”
“是。”宋祁渊连忙躬身退下,晚七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辛柔,瞧见她确实无力再伤害到宫绫璟,才转身退了出去。
宫绫璟走上前去,看着面前的一脸惨白,蓬头垢面的女子。昨日之前,这个女子还是宫中众人尊敬的御前女官,多少人在宫里蹉跎了一生都不一定能爬到她的位置。可如今却成了差点就要被人玷污了去的阶下囚。
到底对她是何等的恨意,才让辛柔宁可抛下一切都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察觉到来人的目光,辛柔慢慢抬起了头。
在触及宫绫璟的面容之时,眸光重重一缩,随即她灰败的眸色里一点点染上了笑意,那笑意慢慢地肆虐开来,整个人的眉眼都重新鲜活了起来。
她笑了,嘴角微微上扬,“你果然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60章看了没有!没有的都回去看!我改了一整天、一整天!!!!!!
之前太忙断更和大家道个歉,虽然断着但还是会时常跑来偷偷看看,时常看着男女主露出姨母笑,然后就觉得他们没有大结局好惨哦,于是就回来码字啦~
断了这么就好像也不能期待还有小可爱巴巴地等着,(当然有的话一定要冒个泡啊,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可爱,我要把你捧在手心里)也不能期待还上榜收益什么的,所以我就立志一定要给男女主一个大结局就好啦!
第62章
辛柔的脸色惨白得甚至发青, 嘴角溢出的血液甚至还未干涸。就是那么一笑,竟像个刚从地域出来的女鬼一般。
凄厉狰狞。
宫绫璟皱着眉看着面前的女子,没有开口。
“怎么?娘娘从华贵的宸沁宫移步到这肮脏的地牢中, 该不会就是来看看奴婢的笑话的吧。娘娘想问什么还是早些问吧,久了啊,奴婢可就不一定愿意告诉娘娘了。”
辛柔一直笑着,声色比往日干涩不少, 话里一转, 又带上了几分替宫绫璟惋惜的味道,“这样,娘娘可能就要一辈子被人瞒在鼓里了……”
宫绫璟沉了脸,大步上前, 冷厉的目光对上她,“本宫只想知道, 你昨日说的是何意?本宫何曾逼过皇上求娶本宫!”
辛柔听罢,眼里肆虐的笑意更深了, 果不其然, 宫绫璟最在意的还是焰溟。
她虽杀她败了,可若是……
辛柔低下了头, 掩盖了眸里的恨意。她不顺,所有人都别想顺!
辛柔轻轻一笑:“娘娘莫急, 先听奴婢讲一个关于皇上的故事吧。娘娘其实对南焰帝又了解多少呢?”
宫绫璟沉默地看着辛柔, 辛柔顿了顿,才重新抬头,对上宫绫璟,缓缓出声。
“娘娘,您只知道德贤皇后去世后, 皇上登上王位不易,可您是否想过这其中有多么不易?先帝驾崩蹊跷,无声无息便在如安宫中去了,立储圣旨不知所踪,宫中尚无太子,朝野上下乱成一团。”
“如安父亲提督大人趁乱发兵皇城,镇压了南焰城中一众显贵朝臣,欲立如安之子三皇子为王。可当今皇上怎会让王位拱手让人?他早有预料,德贤皇后去世后几年,皇上察觉宫中朝野势头不对,便在暗中建了地宫,在这南焰城中培养了一众暗卫,个个武艺精湛,一人能抵百人。”
宫绫璟面色不变,蹙眉道:“这些本宫都知道,无需你多讲。”焰溟登基称王不易她早有耳闻,征战四方夺得天下更是不易,私下里定然会有培养自己的势力。这不足为奇,她多少都知道,用不着这女人来说,显得她有多了解皇上一样。
辛柔瞧着宫绫璟这幅模样,却又是淡淡笑了。
“娘娘您莫急,您要相信您必定不如奴婢了解皇上的。”她说完又看了一眼宫绫璟,瞧着宫绫璟冷了脸,才接着不疾不徐开口:“奴婢实则也是皇上培养暗卫中的一人,在皇上身边少说也有十年了。其实啊——”
辛柔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奴婢在地宫中见到皇上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皇上。世人皆道娘娘您对皇上一眼倾心,实在是一段难得的佳话。可奴婢不觉得,皇上这样俊美神勇的男子,娘娘您一眼倾心又有什么好惊怪的。”
辛柔深深地看了宫绫璟一眼,“但是奴婢与娘娘您不同,娘娘您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奴婢不是。奴婢身份卑贱,若不是被皇上的人带进地宫,怕是活不过八岁。”
“奴婢唯一与娘娘相似的只是喜欢上了皇上。可是奴婢不是娘娘,奴婢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不断精湛武艺,一步步踏过荆棘去谋得站在皇上身侧的资格。后来,奴婢终于有了一个机会——皇上让奴婢进宫,想办法成如安后宫中的宫人,成为如安信得过的宫女,把如安私下里的谋划告知他。”
辛柔不知想到了什么,枯寂许久的眼眸重新映上了光亮,“奴婢当时是真的开心,十分庆幸自己终于有一天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真正帮上皇上了。这一天对奴婢来说,实在是等了太久了。于是奴婢在宫中步步谨慎,受尽怀疑与磨难,最终也不过才赢得如安后的一丝信任。”
“而后,奴婢发现了如安后竟然私藏了立储圣旨,原来先帝卧在病榻之时,早有打算立皇上为国君,只是被如安一直瞒着。如安谨慎,后宫中她的眼线很多,奴婢很不容易才把这个消息传到了皇上耳中。”
辛柔摇头笑了笑,“不过一切都值得,因为那时奴婢第一次见到皇上对着奴婢笑了。也是皇上第一次与奴婢说了与任务不相干的话。”
“皇上问奴婢,想要什么。”辛柔低着头,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喃喃。
“想要什么?奴婢这一生其实没有什么心愿,就想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好好陪在皇上身边罢了。于是奴婢斗胆同皇上要了后宫一个妃嫔之位。其实奴婢真的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不会是南焰的皇后。奴婢也一直没有想过觊觎您的后位。只是后来……”
辛柔轻叹,眼里聚了一层薄雾,“后来...后来奴婢实在没想到,皇上稳坐王位,统一大陆的代价居然是娶您,并且还被迫六宫无妃。”
宫绫璟眉心一蹙,“代价?”
“是啊,娘娘您真的好幸运,世间应该没有能比您再幸运的女子了吧。就连皇上是被迫娶的您都被众人好好地瞒着,就怕伤了您的心。”
宫绫璟脸色骤变,又听得辛柔很快出声。
“您肯定不知道皇上当年娶您是北冥州州主,您的父亲以整个云苍大陆安定为由威逼的吧?”
第63章
“胡说!世人皆知三年前是南焰国王上亲自赴的北冥求娶的北冥公主, 六宫无妃的誓言也是他亲自当着我的面立下,谁能逼他!再者,我父亲原先并不答应这门亲事, 是我求了许久,父亲才勉为其难应下的,这些你可知!?”
宫绫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可身侧的手却还是不知不觉紧握成了拳, 隐隐颤动。
辛柔听罢一愣,随即却很快笑出了声,只笑得宫绫璟神色渐厉,已然不耐, 才轻轻叹声:“娘娘,奴婢真的好生羡慕您啊……”
宫绫璟眼眸重重一闭, “辛柔,本宫要听真话!”
“真话?”辛柔讥笑, “真话就是在皇上终于对奴婢动了心, 准备称帝就封奴婢为妃的时候,提督大人怂恿群臣竭力反对皇上登基!皇上只得在四年前前去北冥求得州主的相助。他想要带领南焰夺得天下, 一统大陆,因为唯有如此, 群臣才会对他称王没了异议!”
动心?
宫绫璟心猛地一沉, 四年前,确实是父亲宴请云苍三国王上到州上相聚,具体都商谈了什么,她当时并不关心,也就从没问过。也是在那一年, 她与焰溟在云雾竹林见了一面,让她彻彻底底喜欢上了他。
后来,北冥州上一概男子竟都入不了她的眼。她在自己寝宫内,时不时会偷偷看着焰溟的画像发呆,这似乎成了她的乐趣之一;不理天下局势的她,也变得很爱去父亲跟前,打听云苍大陆的政局变化,借机再问问三国国君各自的近况。
她以为自己瞒得极好,没向谁吐露过一丝自己喜欢上南焰君主的心意,却原来这一切都被她父亲看在眼里。
也对,父亲那般睿智之人……
宫绫璟脑子里的思绪极乱,不知不觉手足已是一片冰凉。
所以是……是父亲逼焰溟娶她以此为大陆一统的条件吗?而焰溟根本从未爱过她,只是为了他的天下,才被逼无奈娶的她吗?
所以三年前,他才求娶她之后对她不管不问吗?!只因他根本……根本也就在利用她罢了?
心渐渐地往下沉,沉到了谷底深渊,冰凉一片,她开始有了些慌乱和无措。
这时辛柔却又再度开了口,“宫绫璟,你还不知道吧?北冥州主当真手段了得!你父亲嫁你之前,还逼着皇上签订了无数条约,就为了保你一辈子幸福周全!”
辛柔看着眼前一身荣华,容貌依旧如玉的女子,心里一阵揪痛,厉声而出,“你以为六宫无妃当真是皇上自己许诺的吗?历朝历代哪个帝王会做这等事?这合乎常理吗!便是云苍大陆寻常人家的贵公子都做不到,何况堂堂帝王!除此之外,北冥州主还逼着皇上签下一份承诺书,若是娘娘您哪天在南焰待得不开心了,您随时可以与皇上和离呢,皇上身为一国之君竟没权利对他的妻子有任何阻拦!”
她顿了顿,又笑出了声,“哦对了,您父亲为了保障您在南焰的安危,实则还派遣了一支军队驻扎在南焰城中。虽然条例没有向天下公开,可却是皇上亲口允了并签署的。若是有朝一日两国征战,宫绫璟,你不会不知道这对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辛柔话音已落,可那股阴寒凉意却依旧肆无忌惮地蔓延着,直直地渗进了宫绫璟的心里。
她身子不稳,脚步一个踉跄。
从未有一国能在明面上派遣军队驻扎进别国的领地,更别说还是在皇城中心!这对于一国君主来说,简直就是在心脏处埋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
焰溟当时到底是在多么无奈地情况下,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女子,还被逼迫娶的她,签订的这些不平等条约?而她对他的满腔真情,她以为两人间的感情是纯粹真挚,上天注定的,又是多大的误会!
她向往的爱情从来不是这般,从来不是!
辛柔讥讽一笑,冷冷出声:“宫绫璟,你除了靠着家世,你到底还有什么?你的父亲逼着一个这样无奈,深陷困境的男人娶了你,而皇上为了大局还得时时忍着你哄着你,你爱一个人把这个人爱成这般,你不可怜不自私吗?”
一股凉气如寒冰利锥一般生生破开了她的五脏六腑,宫绫璟身子重重一顿,她僵硬得再难以动弹,心脏似迟钝了一般。
为着大局时时忍你哄你......
她听见心里什么珍贵的东西破碎了的声音。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深处腾起。
宫绫璟低着头,唇瓣腾起的笑意开始泛凉,凉得似窗外寒霜。
……
焰溟,你爱过我吗?
被迫娶我时,你会有多无奈?甚至对我那时非你不嫁的痴心会有多厌倦?可你还是为了你的天下,那般大费周章地求娶了我。
而我嫁于你,却是那样子的心悦于你,那样子的满心欢喜。
于你而言,我一心一意爱着你的这些年来,可曾有一回比得过你谋求了大半辈子的权势?可曾有?!
......
后头的脚步声嘈杂又凌乱,她清晰地听到有人通传——
“皇上驾到——”
她也清晰地听到牢房的门被人重重推了开,然后熟悉温润的男声在身后传来。
“阿璟!”
她知道是他在唤她,无论是他的声线,他的步伐,他的气息,她都太过熟悉了。不知从何时起,他总唤她阿璟,她也喜欢他这样唤自己,只因为这显得他与她亲昵了不少。可是不知为何,而今她再听见他这般叫她,身子却越来越僵,甚至不敢转过身去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