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盈枝状若疯癫,她把衣裙扔到一旁,然后拿过了银剪子。
她疯了一样地剪衣裙。
直到把这件衣裙剪得千疮百孔,像块破抹布一样。
剪完后,柳盈枝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然后道:“去拿火盆过来。”
杏儿点头:“是。”
杏儿飞快地把火盆拿过来,然后放到柳盈枝旁边。
柳盈枝把剪碎的衣裙扔到火盆里,直到衣裙全都烧成灰烬,她才把手中的银剪放下。
杏儿小心地把剪子收好。
柳盈枝在外一贯是温柔的性子,但实则是个偏执爱责骂人的,杏儿早已经习惯了。
杏儿估摸着柳盈枝现在应当出了些气了。
柳盈枝闭了闭眼睛,然后道:“去查一下裴霜霜。”
杏儿应诺:“是。”
霜霜身上基本没什么好查的,无非是承恩伯府的庶女。
其余的什么也查不到。
柳盈枝听后咬住了唇,直把唇瓣都咬出了血。
柳盈枝很不服气,除了一张脸,霜霜有哪里比得过她,陆砚竟然喜欢霜霜。
可是饶是如此,她还是想嫁给陆砚。
这几天一到夜里,她的梦里都是陆砚,她太喜欢陆砚了,她必须得嫁给陆砚,她不能让任何人挡她的路。
柳盈枝站起了身,然后让丫鬟把房间都收拾好。
她又恢复了平日温柔的样子,然后去了太后的寝宫。
…
柳盈枝到的时候太后正与一个命妇说话。
太后一看见柳盈枝落寞的神情,就知道柳盈枝有事要说,太后把命妇打发了下去,然后又让丫鬟都退了下去。
这下屋里就剩太后和柳盈枝两个人了。
柳盈枝跪坐在太后膝下。
太后问道:“盈枝,怎么了?”
柳盈枝的眼泪扑簌簌而下,她脸色苍白,可怜至极:“姑母……”
太后果然很心疼:“盈枝,你有事就说。”
柳盈枝抽抽噎噎地把陆砚和霜霜的事说了出来。
末了,她擦着眼泪:“姑母,我该怎么办啊?”
太后听后沉吟了片刻,然后道:“你是说陆砚相中的是一个破落伯爵家的庶女?”
柳盈枝点头。
柳盈枝的声音带着哭腔:“姑娘,我喜欢陆大人,我想嫁给陆大人,可现在那裴霜霜缠着陆大人,我该怎么办啊?”
太后握住了柳盈枝的手,然后拿过帕子给柳盈枝擦眼泪:“好孩子,莫哭。”
柳盈枝的眼泪根本止不住:“姑母,要不你派人把裴霜霜给杀了吧。”
太后身边自是有许多武艺高强的侍卫,让这些人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简单至极。
柳盈枝的神情阴狠,等霜霜死了,陆砚就会娶她了。
太后冷了脸:“胡闹!”
柳盈枝愣住了,她和太后一向亲如母女,太后哪里这样和她说过话。
柳盈枝委屈道:“姑母……”
太后叹了口气,然后道:“是,哀家若是想解决一个人,再容易不过。”
“可你想过没有,若是按照你说的,陆砚对裴霜霜有意,若是裴霜霜意外死了,陆砚不会追查到底吗?”
陆砚不比常人,他是从战场厮杀上活下来的,旁人查不到,陆砚未必查不到。
是,就算陆砚查到了,也没法对太后做什么,可这样一来,陆砚哪里还会再接受柳盈枝。
这门亲事便算是彻底完了。
柳盈枝也不傻,听完太后的话,她自是反应过来了。
正如太后所言,她是能杀了霜霜,可这样一来,她更别想嫁给陆砚了。
柳盈枝怔怔地道:“姑母,那我该怎么办啊?”
太后拍了拍柳盈枝的手:“傻孩子,你都说了,那裴霜霜身份太低,哪有可能嫁进镇国公府。”
而且这些天下来,陆老夫人半点没有提起过霜霜的存在,可想而知陆老夫人也是不同意陆砚和霜霜在一起的。
所有人都不同意,太后不信陆砚能坚持住这样的压力。
太后喝了口茶,然后继续道:“只要有眼睛的,最后都会选了你的。”
只要柳盈枝暂时装作大度懂事,到时候定能嫁进镇国公府。
至于霜霜,便让陆砚纳进门也无所谓,不过是个妾室。
听到这里,柳盈枝瞪大了眼睛:“姑母,我想让陆大人只有我一个人。”
她不想和别人分享陆砚。
这下饶是太后也不同意了:“盈枝,男人自古以来都是三妻四妾的,你难道还能一直霸着陆砚不成,这于礼不合。”
柳盈枝沉默了。
她知道是她异想天开了,哪有男子不纳妾的。
可是她不想让陆砚纳霜霜为妾。
太后失笑:“傻孩子,到时候你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只是个妾室,还不是任由你拿捏。”
到时候只要柳盈枝暗暗下绊子就好,柳盈枝是正妻,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妾室就怎么处置。
在太后眼里,霜霜不过是一只蝼蚁,想捏死一只蝼蚁还不简单,她压根就没正眼看过霜霜,也没把霜霜当成柳盈枝的威胁。
柳盈枝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不过她已经听懂太后的意思了。
她要暂时容忍,直到嫁进门,到时候再一点点笼络陆砚的心。
至于霜霜,凭借正妻的身份,她天然就能压制霜霜一头,到时可以随意给霜霜下绊子,直到让霜霜和陆砚离心。
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法子。
而且时日久了,陆砚必会发现她会给陆家许多助力,霜霜却一点都帮不上他。
太后摸了摸柳盈枝的头发:“好孩子,可别再哭了。”
柳盈枝也知道太后这一番话是推心置腹的,“谢谢姑母。”
柳盈枝擦了擦眼泪,“侄女已经耽误姑母不少时间了,就先退下了。”
外面还有一堆外命妇等着太后召见呢。
太后点头:“嗯,你先回去休息吧。”
柳盈枝直接回了寝殿。
丫鬟们已经把屋子收拾好了,包括火盆和灰烬,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杏儿服侍着柳盈枝洗漱。
柳盈枝一直很平静,也没再发疯,杏儿松了口气。
等一切收拾停当后,杏儿吹熄了蜡烛,然后退了出去。
屋里面,柳盈枝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还在想着太后说的那番话。
诚然,太后说的很对,只要她按照太后说的做就好。
可她心底有道声音,那声音一直在说她不甘心。
她不想让霜霜和陆砚有一丝牵扯。
这晚上柳盈枝一直都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果然病了,发起了烧。
虽然温度不高,但她的身子很不舒服。
一直养了四五天,柳盈枝的身子才好全。
她身子一好,就去了陆老夫人那儿。
…
柳盈枝到的时候陆老夫人正在念佛。
柳盈枝向陆老夫人见礼:“老夫人。”
陆老夫人连忙扶了柳盈枝起来:“哟,瞧你这小脸,怎么好像是清减了几分。”
柳盈枝笑道:“是吗,许是这几天没吃好。”
她大吵大闹生了病,太后就把这消息掩盖下了,因而没有外人知道。
陆老夫人:“怎么能不好好吃饭,你年纪轻,还是该好好用膳才是,要不然会伤了胃。”
柳盈枝抿唇笑起来:“是,老夫人,我知道了。”
柳盈枝和陆老夫人分别坐在椅子上。
两人闲聊起来。
聊天过后,柳盈枝松了口气。
陆老夫人待她还是很好,瞧着意思,陆老夫人还是想让她嫁过来。
陆老夫人还是很相中她的。
柳盈枝低垂了眼睫,她想太后姑母说的果然对,陆老夫人定是不同意陆砚和霜霜。
柳盈枝放下了心。
说着话,陆老夫人注意到了柳盈枝身旁的匣子。
陆老夫人问道:“盈枝,你怎么还带了个匣子过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柳盈枝羞涩一笑。
然后才道:“这匣子里是我请御医开的养胃的丸药。”
“陆大人早年前一直率兵打仗,想来在战场上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怕是胃会不太好,我就让御医调制了些养胃的丸药,打算送给陆大人,说不定会有些帮助。”
陆老夫人闻言笑道:“果真是个心细的好孩子。”
柳盈枝这一举动,越发打动了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原本也想撮合柳盈枝和陆砚,就道:“算算时辰,砚哥儿这个时辰应当快回来了,你把药送过去吧。”
柳盈枝红了脸。
她何尝不知道陆老夫人是在帮她。
柳盈枝起身:“嗯,那我现在就给陆大人送去。”
柳盈枝说完就起了身,她拿起了匣子,一旁的小丫鬟引着柳盈枝往陆砚的院子去。
陆砚的院子就在隔壁,绕过几条回廊就是。
也是巧了,柳盈枝刚走到院门口,陆砚就回来了,陆砚进了门里。
柳盈枝连忙追上去:“陆大人,等等。”
陆砚刚忙完回来,就听到了一道女声。
陆砚转过了身,他眯起眼睛。
柳盈枝怎么来了?
陆砚顺着望过去,就看到了柳盈枝身旁的丫鬟,这丫鬟是陆老夫人房里的。
陆砚的神情冷了几分。
现在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定是他祖母又在想法子撮合他和柳盈枝。
柳盈枝一叠步走到陆砚面前,还没等说话,她的脸就先红了。
她竟然有些不敢抬头看陆砚。
陆砚有些不耐烦,他刚要动身,就听到一道极细微的动静。
他自幼习武,才能分辨的出来,这声音是屋里传来的。
他的屋里一向没人敢进去,除了霜霜。
陆砚抬眼,霜霜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砚猜得没错,霜霜现下正在陆砚的屋里。
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了,要离开畅音园了,霜霜便想趁这最后几天经常过来。
今天也是如此,她闲来无事,便先过来等陆砚。
方才她一听到脚步声,就打算出门迎陆砚,谁成想正好撞上了柳盈枝过来这一幕。
霜霜悄悄竖起了耳朵,偷听起来。
这厢柳盈枝终于鼓足勇气:“陆大人,我听说你这几天一直在忙,可没累坏了吧?”
陆砚正在想着霜霜,他根本没有听清柳盈枝的话,也就没回应。
柳盈枝自然没有发现,她抬手把匣子递给了陆砚:“陆大人,这是太医开的养胃的药丸,对身子很好,你若是日后胃痛的话,可以吃这个。”
柳盈枝娇娇怯怯的,脸都红了。
陆砚的声音有些冷:“谢过柳姑娘的好意,不过不必了。”
柳盈枝正等着陆砚接下呢,她闻言就愣住了:“陆大人……”
她不过是想给陆砚送些东西,他怎么会不要呢。
柳盈枝慌乱地解释:“陆老夫人也说这药丸好,所以我才过来给你送的,陆大人,你就收下吧。”
陆砚后退了一步。
“柳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这药丸你自己留着吧,”陆砚冷声道。
柳盈枝的眼泪一下就盈满了眼眶。
陆砚竟然说男女授受不亲,他这是什么意思,说她不自重吗?
柳盈枝咬住唇,眼泪摇摇欲坠,好不可怜。
陆砚没有搭理柳盈枝,他径直回了屋子,然后关上了房门。
看着陆砚冷酷的背影,柳盈枝再也忍不住了。
陆砚对她实在是太冷漠了,简直是毫不在意她。
她到底是小姑娘家,一时撑不住面子,跑了回去。
…
屋里,霜霜在陆砚回来之前就去了书案旁,装作一副认真帮陆砚整理书案的模样。
陆砚进屋后换了件衣裳,然后走到书案旁。
陆砚看着霜霜:“方才我都听到了。”
霜霜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陆砚这话的意思。
也是,陆砚武艺高强,耳聪目明,估计早听到她在屋里面了。
陆砚坐到椅子上,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什么要问的?”
霜霜摇了摇头。
方才她也都看见了。
柳盈枝喜欢陆砚,所以才会巴巴地给陆砚送药丸,不过陆砚拒绝的也挺直接利落的,这样一来,她也没什么要问的。
可陆砚却误会了,他以为霜霜毫不在意,甚至一点醋都没吃。
陆砚想起在杭州他说要成亲时,她惊讶的样子。
陆砚皱了眉,他的心情一下就坠入了谷底。
陆砚拿过一旁的折子,然后处理起折子来。
霜霜愣了,怎么刚回来就又忙起来了,她半点没发现陆砚生气了。
她只以为陆砚手头有事要忙。
这下霜霜也不敢捣乱了,她安静地坐到一旁的小凳上。
只是等了许久,陆砚还没停下来,霜霜都困了。
眼见着一会儿就要到时间了,她得回去了。
霜霜抿了唇,这宴会马上就要结束了,她和陆砚又不能经常见面了,她就想趁这几天多亲亲陆砚。
结果陆砚今天又忙起来了。
霜霜开始捣乱,她挽起袖子帮陆砚研墨,两条雪白的手臂在陆砚面前晃啊晃,霜霜不信陆砚看不见。
果然,陆砚放下了笔。
霜霜也趁机溜进了陆砚怀里,她坐到了陆砚腿上。
然后抬起两条手臂,揽住了陆砚的脖颈。
陆砚的眉头还在拧着:“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