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终于水落石出了。
第73章
廊庑下灯笼高悬, 将黑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巧月就站在廊庑下等着霜霜。
巧月一见到霜霜眼泪就下来了:“姑娘,你回来了!”
巧月自幼就伺候在霜霜身边,几乎没分开过。
这两个月来, 巧月吃不下也睡不好。
现在看着霜霜平安回来,巧月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几乎是泣不成声。
霜霜也哭道:“没事了,我都回来了。”
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主仆两人又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还是巧月先止住了眼泪, 她知道霜霜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不能多哭,要不然该伤到眼睛了。
进到屋里, 霜霜发现这屋子的摆设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她没看完的话本子还摆在美人榻上。
还有那件没缝完的衣袍,也放在案几上。
巧月在一旁道:“这是大人吩咐的,让屋子保持原样。”
陆砚临走时就交代了这一句话, 旁的什么都没说。
霜霜听后心底刺痛一下, 她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陆砚的心思。
他怕失去她, 再也见不到她,所以才会让屋子保持原样。
当时的陆砚也是很担心害怕的吧。
在那种情况下, 陆砚想了些什么呢, 他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 说出了那句话呢。
霜霜坐在美人榻上,她看着周遭的一切。
她的心跳忽然滞了下。
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
像是被针刺到了一般,初时不觉得如何, 可越往后越觉得刺痛,绵密不断,无法根除。
霜霜摇了摇头,她把这情绪压下。
然后拿起了没缝完的衣袍。
这衣袍还差一只袖子和些许花纹没有绣完,她得早日绣完才是。
这是给陆砚准备的新年礼物, 可现在都二月十五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把这礼物送出去才成。
陆砚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霜霜坐在美人榻上,看着未缝完的衣袍。
陆砚的步子顿了顿。
当时从府中离开去找霜霜时,他也不知道到底能否找到霜霜,霜霜是否还平安无恙。
陆砚也说不清楚当时,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去找霜霜的。
好在霜霜平安无恙的回来了。
一切都回到了从前的模样。
陆砚继续往前走,然后坐到霜霜身侧。
这次,他一定会握住霜霜的手,和霜霜好好的过一辈子。
他再也不想失去她了。
霜霜看的专注,直到陆砚坐过来时才反应过来陆砚回来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把衣袍藏起来。
然后才想起来陆砚早看到这衣袍了,她不必藏了。
霜霜道:“等日后我便把这衣袍缝完。”
陆砚侧过脸:“你闲暇时候缝就好了,不过晚上不能多用眼。”
陆砚听大夫说了,孕妇不能用眼过度,要不然对身子不好。
霜霜点头:“我知道了。”
自打她怀孕以后,陆砚就一直管着她,不过她也知道陆砚是为了她好。
就是有一点不适应而已。
毕竟陆砚从前都是冷着脸的,现在却这样唠叨。
若是叫外人见了,只怕要跌破眼睛。
陆砚帮着霜霜把衣袍折好:“好了,睡觉吧。”
…
翌日一早。
霜霜醒来时陆砚已经上朝去了。
陆砚是朝廷命官,现在既然回了京城,自然得第一时间去皇宫向皇上禀报一声。
陆砚起床时特意去外间换了衣裳,故而没有吵醒霜霜。
霜霜打了个哈欠。
自打她怀孕以后,就比较嗜睡,更喜欢睡懒觉了,这不,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巧月服侍着霜霜洗漱,又用过了早膳。
然后问霜霜:“姑娘,咱们等会儿去哪儿?”
霜霜:“去看看祖母吧。”
她才刚回来,陆老夫人肯定还有许多话要问她呢。
霜霜估计就算她不主动过去,陆老夫人也会遣人请她去正屋的。
果然,霜霜一到了正屋,陆老夫人就笑道:“霜霜来了,我正想着让嬷嬷叫你过来呢。”
霜霜有些不好意思:“我今儿有些起晚了。”
陆老夫人自是毫不介意:“你这有着身孕呢,贪觉是很正常的,来,快坐下吧。”
现在霜霜就是府中最金贵的人,陆老夫人可仔细着。
霜霜坐在了陆老夫人右侧的椅子上。
霜霜看向蒋琬:“思朗今儿没有起晚吧?”
昨晚上陆思朗见到霜霜后高兴的不得了,抱着霜霜不肯撒手,还缠着霜霜说要和霜霜一块睡,胡闹个不停。
蒋琬好不容易才把陆思朗给弄回去。
蒋琬笑道:“弟妹放心,没起晚。”
霜霜点头:“那就好。”
等陆思朗放假后,她再陪陆思朗好好玩玩。
陆老夫人则让老嬷嬷给霜霜倒了碗牛乳茶:“怎么样,昨晚上睡得可还好?”
霜霜:“一切都好。”
陆老夫人闻言放心了。
现在霜霜有着身孕,陆老夫人自然记挂的很,包括吃穿住等等方面。
陆老夫人又问了霜霜许多问题,然后拨给了霜霜一个厨娘。
这厨娘厨艺很好,尤其擅长做补膳,最适合给孕妇做孕妇餐了。
霜霜一时感慨。
陆老夫人想的实在是太周到了,竟然连厨娘的事都想到了。
她自然得接受陆老夫人的好意:“多谢祖母。”
陆老夫人拍了拍霜霜的手:“谢什么,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腹中的孩子。”
场间其乐融融的。
一旁的蒋琬一语不发。
她内心的火早已经燃起来了。
好容易熬到结束,蒋琬回了大房。
蒋琬面色阴沉,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里。
她实在是接受不了霜霜回来,还有了身孕。
难道要她日后眼睁睁地看着,霜霜和陆砚继续幸福下去吗?
不,她做不到!
只有除了霜霜,她才能真的顺心如意。
可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有了上次的事,陆砚自然不会放心霜霜随便出去,这个法子是不成了。
给霜霜的吃食等方面下毒?
这个也不成。
霜霜基本吃住都在听竹院,她压根插不进去手。
而且就算她侥幸得手了,这样一来也很容易查到她身上。
她不能把自己也给搭里面。
可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方法呢?
蒋琬想的头都要痛了,还是没想出来。
蒋琬长舒了一口气。
慢慢来,她总能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的。
…
听竹院。
眼见着就要到用晚膳的时候了,陆砚还没回来。
霜霜准备打发人去问一下。
正在此时,柳川回来了:“夫人,大人有些事,得晚些回来,他让您先用膳。”
霜霜点头:“好。”
今儿是陆砚述职的第一天,说不定是有什么要事。
既然如此,她就不等陆砚了,先自己用膳吧。
…
另一头。
陆砚离开皇宫后,去了陆晋的坟前。
陆晋葬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到得夏日时,这里会是漫山遍野的郁郁树木。
陆砚提着灯立在坟前。
他看着石碑上的“陆晋”二字。
他的兄长已经离开好几年了。
陆砚抬手抚上了石碑。
他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
陆敬岳在外忙碌,高氏不仁,他和陆晋几乎是相依为命着长大。
他们俩要比寻常的兄弟间感情更好。
直到镇国公府一府人被贬到苦寒之地,陆晋身子逐渐不好,染上疾病,药石罔效而亡。
临死前,陆晋交代他好好照顾蒋琬母子。
而今,蒋琬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陆砚闭上了眼睛。
他还记得,当时陆家被贬,周围的人都把他们当做瘟疫,只有蒋琬丝毫不怕。
她还嫁给了陆晋,生下了陆思朗。
后来,她一直照顾生病的陆晋,照顾府里上下所有的人,里外操持。
她是他最敬重的大嫂。
陆砚睁开了眼睛,然后俯下身。
他给石碑前的酒杯里倒了一杯酒,然后举杯轻轻碰了一下。
一饮而尽。
就像是从前他和陆晋喝酒时一样。
陆砚想,他哥哥会明白的。
若是陆晋还在,也会同意他的决定的。
…
陆砚回去时霜霜刚睡着不久。
他从外面回来,身上带了不少寒气。
故而陆砚先去净室洗沐了一番才回来。
霜霜本就没睡熟,听到动静就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慵懒:“回来了。”
陆砚上榻:“吵醒你了?”
霜霜摇头表示没事,她问陆砚:“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砚的声音低沉:“我去哥哥的坟前看了下。”
霜霜抬眼,然后抱住了陆砚。
她知道陆砚和陆晋感情极好,之前陆砚也时常去看望陆晋。
感受着霜霜的体温,陆砚才觉得逐渐活过来了:“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霜霜从陆砚怀里离开:“什么事?”
陆砚思量了片刻,然后告诉了霜霜蒋琬做的事。
这毕竟关乎霜霜本身,而且时机也成熟了,是该告诉霜霜了。
霜霜听后彻底懵了,一动也不动。
她从没想过,这事竟然是蒋琬做的。
可既然陆砚告诉她了,那说明这件事是真的。
在她心里,蒋琬一直是温柔善良的大嫂,怎么会?
而且蒋琬有什么理由这么恨她,这么想要她的命?
她想起方才陆砚说的,若非是蒋寒动了色心想留下她,那些杀手早就按蒋琬的意思,随便找个地方把她给杀了埋在哪里。
霜霜打了个寒颤。
她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蒋琬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在她回来后,蒋琬也一丝破绽都没露,还是一派关心她的样子。
看着霜霜这模样,陆砚心疼地揽住霜霜:“怎么了?”
霜霜的声音很轻:“我就是觉得有些害怕,还有些不敢相信……”
任谁都不会把这事和蒋琬联系到一起。
此刻,霜霜对蒋琬的感情既害怕又不解,很是复杂。
陆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蒋琬这么恨霜霜。
陆砚轻轻抚着霜霜的背脊,明天他便把这事和陆老夫人说一下。
陆砚问过了,明天陆思朗还要上学堂,不会在家。
陆思朗是陆晋留下来的唯一血脉,陆砚自然在乎,他不想让陆思朗知道这些污糟的事。
不管是因为什么,蒋琬到底做出了这样狠毒的事。
陆家,容不下这样的人。
陆砚揽着霜霜躺下:“好了,睡觉吧。”
一切就等明天说明白。
霜霜却睡不着。
她一闭上眼睛就是陆砚说的那些话。
陆砚见状很是后悔,早知道他明早告诉霜霜好了。
他忘了霜霜的胆子有些小。
他轻轻拍着霜霜的背脊,好不容易,霜霜才睡着。
翌日一早,霜霜早早地就醒了,难得的没有睡懒觉。
她和陆砚各自洗漱,然后换了衣裳。
陆砚握住了霜霜的手:“走吧。”
霜霜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好。”
她也想弄明白,蒋琬到底为什么这样想把她置于死地。
…
正屋。
蒋琬习惯了早上照顾陆老夫人,故而一早就到了正屋。
她刚照顾着陆老夫人用完早膳,两人坐在那里闲聊。
然后,陆砚和霜霜就过来了。
陆老夫人愣了一下:“砚哥儿,你怎么没上朝?”
按说昨天述职完,陆砚就该上朝了,怎么今儿还过来正屋了。
陆砚向陆老夫人见礼:“昨天我和皇上又请了几天的假,等理完府里的事再上朝。”
陆老夫人怔了一下。
骤然回来,陆砚手头上定有许多任务,估计得理几天。
也好,不差这几天,等彻底弄完再上朝也不迟。
陆老夫人便点了点头:“也好,你和霜霜快坐下吧。”
蒋琬也跟着道:“弟妹如今是双身子,不能久站,快坐下吧。”
霜霜闻言看了蒋琬一眼。
蒋琬的神情依旧如昨,温柔和善,一脸关心她的样子,谁能想到蒋琬竟然是这样的人。
陆砚和霜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陆砚坐下后道:“祖母,正好现在大家都在,我有件事要说。”
陆老夫人捻动着佛珠:“有什么事,你便说吧。”
瞧陆砚这正经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似的。
可府里现在风平浪静,一切都很好,应当没什么事啊。
蒋琬的眉心则又跳了起来。
今晨一起来,她的眉心就跳个不停,把陆思朗送到学堂后终于不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