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徒生——明开夜合
时间:2020-08-06 09:47:52

  谁晓得曲心慈这般拖延症,今天才来,还正巧跟梁司月撞上了。
  不是多复杂的事,柳逾白片刻就解释清楚了,末了,说道:“当时不问我,憋到现在,再自己跟自己生闷气。梁司月,你缺心眼吗?”
  梁司月现在已经很少为柳逾白的这些“垃圾话”而较真了,但是当下让他直接点出自己仅凭情绪的行事逻辑,还是叫她觉得,有一点难堪,因为真是她错怪他了。
  而她原本可以坦诚问出来的,拖到现在,又平生了一些是非。
  梁司月低下头去,轻声地道了句歉,又说:“……你可以觉得我的行为幼稚且矫情,但请不要否定我患得患失的心情。”
  再真诚不过的语气。
  柳逾白一下顿住,转头去看,她低垂的侧脸,在客厅的落地灯浅黄色的灯光下,实在有一种既坚定又脆弱的矛盾的美感。
  他往她那边挪一下,挨着她坐下,侧身,手臂仍然放在靠背上,但一伸过去就能搂住她的肩膀了。
  他语气不由的温和下来,“既然觉得患得患失,为什么不干脆答应我?”
  “因为……”梁司月顿了一下,“这种患得患失,并不是身份的不确定带来的。”
  “那是什么,觉得我对你还不够好?”
  梁司月摇头,“我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会觉得都是小孩子的较真,但是都是我的真心话。”
  “你说。”
  “我……我想知道,你是抱着什么打算,想要跟我在一起呢?是认真觉得我们会有结果;还是喜欢就在一起,不用考虑那么多?”
  柳逾白一时沉默,倒不是他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而是没想过梁司月会想得这样远,毕竟,在他看来,她不过还是一个小孩,小孩是最注重满足当下的。
  他问:“我的打算不一样,你的答案也不一样?”
  “不是的,”她摇摇头,目光更低,只让他看见眨眼时长长的睫毛,投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是一小片浅灰色的阴影,“我的答案都一样,都是要……奋不顾身的。”不过,一个结局破灭,一个结局圆满罢了。
  但至少叫她有心理准备。
  柳逾白心脏突地跳了一下。
  这种感觉实在陌生。
  坦白说,今天坐在这儿,正襟危坐地谈什么在一起的打算,这体验已经足够陌生且怪异了。
  可他不反感,因为意识到,他手里攥的是一个小姑娘易碎的真心;而小姑娘不知道,她同样的也攥住了他的心魂。
  他手伸过去,抽出了她抱在怀里的抱枕,当她几分怔忪地抬眼看他的时候,他手落下去,抓紧了她的右手,声音沉沉地问她:“你想有结果吗?“
  “我……”
  “想吗?”
  “想。”
  “那就会有。”
  梁司月愣一下,长睫毛起起落落,片刻,才屏住呼吸,抬起头来,看向柳逾白。
  他的表情认真且严肃。
  如柳逾白这样骄傲的人,恐怕怎么样都无法坦率说出半个“喜欢”,或者“爱”。
  可这承诺远远比它们更动人——
  你想有结果吗?
  你想,就会有。
  梁司月说不出话来。
  便侧过身,将自己投进他的怀里,这条受伤的左手臂实在碍事,阻止她更亲密地主动拥抱他。
  可是,将额头抵靠在他胸膛上,感觉他手掌搂住了自己的肩膀,这样的体温熨帖,已经足够让她心脏被喜悦又酸楚的心情充满了。
  一抬眼,便对上柳逾白正注视她的目光。
  他永远不会温情超过三秒钟,这时候便笑了声,问她:“满意了?”
  “……不满意。”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还有几个要求。这是……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对它有过一些幻想。”她声音渐渐地低下去,说这样的话,实在没办法不觉得不好意思,“我希望,至少不要打折扣。”
  柳逾白几分玩笑的语气:“你先说,我考虑看看。”
  “不准考虑,你必须答应我。”
  柳逾白挑了挑眉,“还有这样的一锤子买卖?用户协议都没你霸道。”
  梁司月被逗得笑了一下,“以后不管是谁,你不可以随意让其他女性进你的家,我会吃醋,真的会。还有,我不想被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以后你工作之外遇到什么事,要告诉我。”
  “你倒是可以胆子再大一点,要不明天就官宣公开?”柳逾白逗她。
  “……你想毁了我的事业吗?”
  她煞有介事的语气实在好笑,柳逾白笑问:“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想到我再补充吧。”
  “还要补充?”
  “用户协议也是要更新的。”
  柳逾白没有半点迟疑,爽快地说:“都答应你。你现在就可以过去把入户密码换了。”
  他故意臊她一下。
  “我才不换,这种事情要看你自觉。”
  柳逾白:“……”
  一时间,沉默了片刻。
  柳逾白低下头去。
  她立即额头紧紧挨着他的胸膛,更深地低下头去,小声说:“……你先不要看我。”
  “怎么?”
  “我现在……很不好意思。”
  即刻,他意味深长地笑一声,“才到哪儿,就不好意思了?”
  热气烘得她脸都烧起来,只好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话。
 
 
第49章 4.5
  不久, 梁司月便感觉到了这个拥抱的姿势,维系起来的艰难,她必须时刻注意不能压迫到左手。
  摊牌之后, 正式确定关系,气氛骤然变得别扭起来。
  从前没有谈过恋爱, 无法借鉴, 她不知道其他的情侣这种情况之下是不是都这样。
  总之, 她不擅长处理这种别扭,借口想要喝水便推开了,赶在柳逾白伸手过来拦她之前, 飞快地往厨房走去——她好怕柳逾白又要趁机逗她, 说一些叫她不知道怎么招架的话。
  拉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水,却犯了难, 她可以单手做很多的事情,但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拧瓶盖。
  “柳……”她下意识要喊“柳先生”, 又觉得称呼会否太生疏, 顿了一下,还是算了。
  这么多麻烦, 这瓶水不如不喝。
  正要放回冰箱,而柳逾白已经听见她的声音走过来了。
  看见她拿着水瓶手足无措地站在冰箱前面, 立即明白了她的困境,一时乐了, “这回不自己拧了?”
  说的是夏天她还在武术培训基地上课的时候, 那晚去看她,到小河边散步买水,她非要自己把瓶盖拧开。
  其实, 梁司月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件事才犹豫,她知道在拆她台这方面,柳逾白一贯不遗余力。
  果真。
  梁司月只好说:“如果凡事我都自己做了,那你要做什么?”便故作镇定地将水瓶递给他。
  柳逾白笑了。
  梁司月不渴,一点也不渴,但还是接过打开的水瓶喝了两口。
  她喝水,而柳逾白在看她。
  看得她窘迫极了,脑子短路般地递过水瓶,“……你也要喝?”
  柳逾白明显地顿了一下,随即笑出声,真就接过去喝了两口,而后瞥她一眼,惯常揶揄的语气,“你是打算跟个破水瓶子耗上一晚上?
  “那……”她脑子早就彻底短路,不单单因为知道柳逾白这人某些方面有多洁癖,还因为,那是她喝过的呀……
  柳逾白倒没多大反应,拧上瓶盖,将水瓶搁在一旁的流理台上,叫她出去说点正事。
  梁司月问:“什么正事?”
  “……他真被问住了,能有什么正事,不过因为好几天没见着她了,想多让她待一会儿而已。
  当然,柳总是不会承认的,编也要编出“正事”来,便将她的手一挽,往客厅带,走到一半,又拐去书房。
  抬手按门边开关,灯光倾泻而下。
  书房宽敞又明亮,长而宽的一张黑色书桌,放了一台电脑,几本书,一些杂志。座椅后面是高及天花板的一面书柜,除了书,还有许多电影碟片,有正放亦有侧放。正面朝外的那些,可能便是柳逾白的珍藏。
  梁司月瞥了一眼,里面有许多她连名字没听过的冷门作品,但也不乏《教父》、《辛德勒名单》、《美丽人生》这样耳熟能详的豆瓣top50。
  柳逾白抽出椅子,将她按在那上面,又俯身将电脑主机打开。
  梁司月惊讶于柳总这台Windows系统的电脑开机快极了,而桌面的整洁程度更是让她咋舌。
  柳逾白打开了邮箱,从某一封邮件里将附件下载下来。
  公司成立十周年宣传部做的纪念册,排版的电子档,发给他最后过目。
  柳逾白让她先帮着看一遍。
  “有什么标准吗?”
  “看你心情。”
  柳逾白丢了鼠标,朝外走去,他要先去洗个澡。
  梁司月将这个pdf文件点开了,没急着往后翻,反倒先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卷首的企业文化、发展历程诸如此类的介绍性内容。
  公司成立十周年,柳逾白今年32岁,那岂不是,22岁他就有自己的事业了?
  梁司月一时好惭愧,她今年20岁,一部作品还未播,一部作品拍一半受伤回家“抠脚”了,哪怕她再怎样超常发挥,天时地利人和地在22岁拿个影后,也赶不上柳逾白的成就了。
  她点着鼠标,一页一页往后翻。
  对有些事情,她相当迟钝,如果不是看这个纪念册,她都不知道柳逾白签了这么多大腕儿,还直接或者间接投资过那么多有口皆碑的影视作品。
  然后膨胀了一秒钟——柳逾白愿意签她,说明在他心里,有朝一日她也是够格被印上这纪念册的吧?
  从头翻到了尾,最后几页,是所有签约艺人和重要部门领导的签名。
  最后单独的一页,留给了柳逾白:筋骨清正劲道的草书,“柳”字的右半边,“卯”的一竖拖得长长,侠客出鞘之剑一样锋利。右下,还草签了一行英文,她努力地辨认了一下,认出应该是“Andersen”。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是柳逾白已经洗完澡过来了。
  他换了一件海军蓝色的棉质T恤,同样棉质的蓝色暗条纹居家长裤。洗漱过后,旅途的疲惫都似一扫而净,整个人显得清爽极了。
  他走过来,一手撑住了座椅的扶手,站在她侧后方,往电脑屏幕上瞅一眼,问她,看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想法?
  梁司月只说,蛮好的,她没看出来哪里不好。
  “那你帮我把邮件回了。”
  “……啊?”
  柳逾白并不是开玩笑,鼠标点开了邮箱,让她打字。
  “我左手……”
  “就打一句话,‘可以付印’,还用不上你两只手。“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复。”
  “因为我懒得。”
  “……”
  行,谁让他是老板呢。
  梁司月右手“一指禅”地打完这四个字,回头看了柳逾白一眼,柳逾白却说:“发啊。”
  梁司月看着抄送列表里的一堆名字,各个挂着响当当的名头,无端紧张。就四个字,她还反复检查了三遍,直到听见柳逾白笑了一声,才鼠标点下“发送”按钮。
  她顺便瞥了一下屏幕的角落,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犹豫了一下,便说:“我得下楼去休息了,明天要去学校上课。”
  柳逾白“嗯”了一声,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因他手臂撑在了座椅扶手上,她没法将座椅往后推,不得不再出声提醒一次。柳逾白这才往后让了一步。
  梁司月站起身,离开了书桌,朝书房外走去。
  柳逾白跟过来送她,“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带你出去吃饭。”
  梁司月忙不迭点头。
  “你几点下课?”
  “应该下午五点钟就能回家了。”
  “那你先回来,我下班了过来接你。”
  “嗯。”
  走到玄关处,梁司月顿下脚步,转身微微笑说:“那我走啦。”
  柳逾白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伸手往她脑袋上揉了一把。
  梁司月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被他一把揉乱,无端的,生出一种践行自己“奋不顾身”的信念的冲动。
  脚步就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去开门,抬头看他一眼,还没对上他的视线,就低下头去。
  柳逾白眼神复杂地瞅着她。
  他就没谈过这么纯情的恋爱,小朋友这一套动作搞得他难受死了,他甚至都不确定,她懂不懂这时候的要走不走根本是一种邀请。
  想了想,叹口气,伸手,抓住了她背后的门把手,将门打开了,板着脸,手指点了点她被固定带束缚的左手,“真以为这是免死金牌?”
  梁司月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疑惑的一个“啊”字还没说出口呢,柳逾白已经伸手搭着她肩膀将她往外赶了。
  “……你不送我到楼下就不说了,还赶我。”
  “就十几层电梯,送什么送?你伤的是脚?”
  “……”
  她确定了,哪怕关系变了,柳逾白的原汁原味都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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