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安徒生——明开夜合
时间:2020-08-06 09:47:52

  如此,她也不好意思让镜头对准自己,就切换了后置摄像头,丢在被子上。
  静止的画面里,伴有点击鼠标的声音,梁司月猜想他可能是在书房里。
  某工作狂出声问她:“你又不露脸,打什么视频电话?”
  梁司月笑说:“你不是也没有露脸么。”
  柳逾白不接她的茬,“还不睡?”
  “准备睡了呀,所以跟你打声招呼——你还在忙么?”直线距离甚至不过几十米,却在电话里交谈,这种感觉很有些奇妙。
  “看份文件。”
  “明天晚上来吃饭,我已经跟外婆说过了。”
  “行。”
  顿了一下,她说:“……那我先睡了?”
  柳逾白笑了,“你到底是想睡还是不想睡?要是不想,就上来陪我工作。”
  梁司月心里吐槽,上去了还下得来么?
  “我睡的,你也不要忙太晚。我挂电话了,晚安。”
  “你倒是露个脸……”
  “才不要。”梁司月笑着将视频挂断了。
  将手机设定闹钟,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按灭了台灯,躺下来。
  原有的困意过去,她反倒有些睡不着。
  窗户应当是没有关完全,外头起了风,撩起纱帘,浅浅地飘起,又打下来,也像打在她的心里。仍有隐隐的悸动感,为今天这一个,恐怕余生也将永远回忆的黄昏。
  -
  翌日傍晚六点,柳逾白准时过来敲门。
  梁司月打开门,入眼先是一束花,一大捧的香槟玫瑰,拿墨绿色布纹纸捆束着,花朵饱满,品相好极了,一丁点败落的迹象也无。
  梁司月不由地“哇”了一声,欣然接过花束,再一看,他另一只手里还提着礼物。
  实在正式得都有些老派了。
  外婆自厨房出来,打声招呼,笑吟吟叫梁司月先招待着,菜将出锅,她得看着点火候。
  热水壶里,水刚刚烧好,用来泡茶正好。
  梁司月拿出洗净的陶瓷茶具,往茶壶里丢一把茶叶,浇上热水。
  她单手操作的,柳逾白看着隐隐担心,都没空吐槽她,这沏茶的手法未免太不专业。
  好在还是稳的,举着水壶的手一点没晃,看来武术训练练出来的那点儿臂力还没落下。
  柳逾白端起茶杯,浅啜一口,问她:“你爸不回来?”
  “他一般晚上都不回来吃饭,俱乐部离得远,开车回来要一个小时,没什么事他就住在那边的宿舍。”
  梁小姐招待人很是半吊子,说着话就起身了。
  走到餐边柜那儿,蹲着翻找半天,找出来一只玻璃的广口凉水壶,等线排列的竖纹路,造型还算好看。
  她拿着凉水壶,进厨房接了大半壶水出来,放在餐桌上,转而去拆他送的那束花。
  柳逾白看她单手不大方便,便起身去帮忙,顺带说她:“就把我晾着?你的待客之道呢?”
  梁司月笑得眉眼弯弯,“难道你还要吃瓜子糖果吗?”
  吐槽归吐槽,柳逾白动作一点也没停,几下拆开了包装,帮她将整捧花都插进水壶里。
  梁司月调整了一下,使它们排列得错落有致些,一眼看去,玻璃水壶也真有了花瓶的样子。
  整一瓶花,浴在顶上三盏筒灯照射的浅黄灯光里,好看极了。梁司月当即跑去沙发那里拿上自己的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晴姐一直催我发微博,这下有素材了。”
  柳逾白说:“你倒很会物尽其用。”不无揶揄的语气。
  厨房里外婆喊道:“小月,桌子收拾一下。”
  梁司月将花瓶置于餐桌正中,应一声,就进厨房去帮忙端菜了。
  六道菜,有荤有素亦有汤。素的是山药片炒芦笋和砂锅芸豆;汤是熬得清亮、几乎不见油花的鸡汤,撒了两粒红枣;主菜是番茄炖牛腩和清蒸鲈鱼,后者切几段葱丝和辣椒点缀,色泽上一点也不寡淡;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盛在小竹篮里,垫了白色餐纸,煎得金黄的土豆丝饼。
  柳逾白洗了手,落座,笑说:“这也太丰盛,您费心了。”更注意到,这一桌子菜,用到的是他差莫莉送给梁司月的那一套,四时风物的彩陶餐具。
  “都是家常菜,招待不周。”外婆的担忧放了一半,笑问,“柳总你喝不喝酒?
  柳逾白说:“您叫我逾白,长辈都这样称呼我。”
  外婆尚没法立即改口,笑了笑,看向梁司月,“小月,我记得是不是家里还有一瓶红酒?”
  那个才两百不到,梁司月根本没法把他拿出来招待柳逾白,就说:“没有了,我爸拿走了。”她看向柳逾白,“你要喝么?我跟外婆都不会喝酒,没人陪你喝哦。”
  外婆赶紧笑着斥她:“你都这样说了,人家还能怎么说?”
  柳逾白笑说:“不喝了,我们好好吃饭吧,不浪费您这一桌菜。”
  实在话,梁司月就没见过这样的柳逾白,礼貌,风趣,讲话又好听,和平日里那个幼稚到动不动与她口舌争辩的,判如两人。
  不过他这样效果倒是显而易见,一顿饭下来,肉眼可见的外婆对他的好感度蹭蹭蹭直往上涨。
  梁司月时刻要注意热量摄入,吃东西不多,是第一个落筷的。但未下席,一直陪坐,偶尔再提箸吃两口。
  听他们聊天,明明外婆在讲舞蹈队的那些琐事,她听来都觉得没甚趣味,柳逾白却都能接得起话。
  自然是技巧使然,但梁司月仍然感激,因他愿意为她取悦她的家人。
  她侧头凝望他的视线,被他捕捉到,他一面跟外婆说着话,一面左手垂下来,轻轻地捏一捏她的右手,随即又拿上去。
  说不上有什么意味,仿佛发自本能的自然而然。
  这么多菜,当然剩了许多。
  外婆将剩得较多的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只剩些许的,就直接倒掉。清理残渣,碗盘都丢进洗碗机里——她不止一次对梁司月说,这个精装修的公寓,自带的洗碗机真是太方便了,省了她不少的功夫。
  三人围坐于沙发,柳逾白陪着喝了一盏茶,不自觉地抬腕看了看手表。
  梁司月注意到了,问他如果是不是还有工作,有的话,可以回去处理。
  外婆也笑说:“反正都住一栋楼,也方便,以后直接跟小月说,随时过来吃饭,就加一双筷子的事。”
  她这口吻,已经很有长辈的自觉了。
  柳逾白笑说:“行,我也不跟您讲客气。”
  再坐一会儿,柳逾白便起身,梁司月紧跟着站起来,“外婆,我送他一下。”
  “你钥匙带上,我也马上出门跳舞去。”
  梁司月当然明白外婆的意思,只差明说叫他俩单独呆着去,她不掺合了。
  走到门口,拿起玄关柜上小置物篮里的钥匙,梁司月随着柳逾白出了门。
  等在电梯前,她忍不住偏过头去看他,他余光注意到了,问她:“看什么?”
  她笑一笑不说话。
  一会儿,电梯上来了,梁司月先一步进去。
  待柳逾白进来,电梯门合上,她忽地揪住他的衣袖,踮脚,直接将一个吻落在他唇上,趁他反应前,又迅速地退开了,低头说:“谢谢你。”
  柳逾白扬了扬眉,“小朋友,这种可做不得数。”
 
 
第54章 4.10
  说罢, 柳逾白便伸手,似要去捉她手臂,她当即退后半步, 叫他动作虚晃一下。他转头看她,笑了声, 也没再继续有什么动作, 只朝她伸出手去。
  梁司月顿了顿, 主动上前一步,将他的手挽住了。
  很是奇特,其他人谈恋爱都是各处去约会, 唯独她和柳逾白, 总是在他的家里。
  当然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她现在伤还未愈,往人多的地方去不方便不说, 还得时刻担心会否有人偷拍。
  往楼上去的次数多了,早没有最初的拘谨, 她觉得, 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将柳逾白的家也当做自己的家。
  进屋以后, 梁司月打开鞋柜给自己找一次性拖鞋,不由地提议一句, 她能不能买一双常穿的拖鞋备在这里。
  “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叫人去买。”
  “不要, 我自己去网上下单。”
  柳逾白让她自便, 还觉得这里缺什么,都一并采买了,他管报销的。
  梁司月笑说:“如果买的东西, 和你家的装修风格不搭,你不准不高兴。”
  柳逾白看住她,沉思片刻,“你不会要买泡脚桶?我告诉你,那玩意儿你敢拿进屋,我就连你一块扔出去。”
  “……”
  柳总果真上下班时间不分的工作狂,到家以后,去卧室换一身居家的衣服,便拿上笔记本电脑,去客厅沙发坐下,点开一封邮件。
  一面对她说:“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看份文件。”
  “我如果打开电视,会不会吵到你?”
  “不会。”
  如此,梁司月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们被老师布置了任务,本学期每周至少看一部电影,深入细致地看。
  柳逾白家这巨幅的电视屏幕,用来看电影是再合适不过的。
  她在菜单里找出昨天那部打开了两次,都没能好好看下去的电影,再将它点开。
  柳逾白习惯了空间里总有一点声音,分毫没受打扰。
  一份复杂的投资意向书看了好几十页,偶尔抬头看一眼,却见梁司月已整个歪靠在沙发扶手上,拿着遥控器,将电影的某一片段倒退、播放、再倒退……
  梁司月注意到柳逾白几分疑惑的目光,笑着解释:“你别管我,我在分析角色。
  她不止一次被导演或是表演课的老师夸奖有天赋,但一直觉得自己表演都是用的笨办法,即把自己代入角色,再去分析其身份、情感和事件中所处的地位,会呈现出怎样的行为和语言模式。
  现在演过的两个角色,都离她的生活经验或者情感体验不远,所以尚不算有难度。但往后,这种笨办法会不会让她触及到阅历的天花板,她不知道,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通过前人经典的形象,尽可能多且深入地积累更多的角色模型。
  柳逾白看了梁司月片刻,一时觉得自己会否对她有所亏待,好不容易的独处时间,自己加班不说,还带着她也忙起了学习。
  想了想,将笔记本后盖合上,伸手,叫她过来。
  梁司月将电影暂停,双脚落下去,找了找拖鞋,穿上,起身走到柳逾白身边去。
  柳逾白张开膝盖,牵着她的手,往下一拽。
  她便如昨天,直接坐在了他的腿上,低眼,即能看见他眼底隐约的笑意。他伸长了手臂,按在她的后脑勺,微微一用力,让她低下头去,紧跟便仰头吻住她。
  片刻,才退开去,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冷落了你?”
  “……没有。跟你待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柳逾白笑了一声,呼吸挨着她的唇,有意重复她后半句:“做什么都可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赧然地丢开他的手,要站起身,又被他搂着腰制止了动作。
  柳逾白伸手抚摸垂落在她肩膀上的长发,再自然不过的动作,“等你回横城把戏补拍完了,抽两天时间,我带你去出去玩。你可以考虑一下想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么?”
  “嗯。”
  她莞尔:“我要去看海龟。”
  “……”
  -
  不久后,梁司月去医院检查了恢复程度,摘掉了固定带。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堪堪恢复了“自理能力”,离痊愈还远得很,平日里还须非常小心。
  紧跟着便去进行杂志采访和拍照。
  那是一本电影专业方面的杂志,对拍摄的要求并不高,重点更多是放在了采访方面。
  地点在他们编辑部的一个会客厅,说是会客厅,布置得更像是视听室,一面墙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电影海报,一面墙摆放置物架,放着各种电影的碟片,以及杂志的获奖奖杯。
  除此之外,角落里还摆着一个和人身齐高的,仿造的奥斯卡小金人。
  梁司月进门后的第一个第一个动作,便是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小金人的手,结果发现,那里光滑锃亮的。
  负责采访工作的杂志部编辑笑着解释,每个来这个房间的演员,都会做跟她一样的动作,久而久之就这样了。
  梁司月笑问:“都有谁摸过?”
  编辑报了一串的名字,里面包括了沈黛和方译臣,总之,不是腕儿大的,就是影帝影后级别的戏骨。
  会客厅正对着海报墙的另一侧,摆着好几张深棕色的真皮单人沙发。
  编辑姓徐,说大家都习惯叫他老徐,梁司月笑了笑,还是按照这圈子的规矩,不知道叫什么的时候,叫“X老师”总没错的。
  老徐叫她稍坐,等何讷、陈鹤林和林孟夏到了,采访就开始。
  “我们一起采访么?”
  老徐解释说,这是杂志的固定栏目“新片茶话会”,主创一起聊,更有梗和火花。
  一会儿,编辑部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过来给她倒茶,她胸前挂了工作牌,职位显示是实习生。
  女孩子放下茶杯之后,没立即离开,笑问梁司月:“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梁司月笑说当然可以,接了马克笔,在她递来的笔记本签了自己的名字。她已经很久没给人签过名了,上一回还是在团里的时候。
  她觉得女孩子都未必认得自己,可能单纯集邮心态。
  梁司月坐在沙发上等了约莫十到二十分钟,何讷和陈鹤林陆续到了,林孟夏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一进屋,何讷就打趣他:“今天没带着茶叶过来?”
  林孟夏穿了一件宽松样式的白色上衣,衬衫布一样的挺括材质,胸口一片蓝色的印花,五分袖,袖口缝了一片同样颜色的,两指宽的商标样的布带。清清爽爽的模样,只是皮肤比上一回见黑了很多,可能一直在拍外景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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