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荣国府不可一世的赖家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也不可谓不让人唏嘘。
至于那偷了迎春箱笼的王婆子一家,也与赖家人得了相同的下场,只是那王婆子许是年纪老迈的缘故,听说到了陇西之后,没干两天活儿便病倒了,没熬两天便去了,也算是善恶到头终有报了!
三家人中也就周瑞夫妇两人是全须全尾的从贾府全身而退,不仅如此,王氏顾念以往与周瑞家的情分,还将两人的身契还予了两人。
周瑞家的因着这几年王氏不管事的缘故,偷拿了好些王氏的东西出去变卖,这事贾瑾早就有所察觉,私下也提醒过王氏,只是王氏念着旧情便没有发作,只盼着周瑞家的能够回转过来,如今闹到这个地步,让他们安然离开已然是极大的情分了。
只是周瑞夫妇如今年岁已大,出了贾府唯一能够仰仗便只有女儿女婿一家,只是冷子兴是个重利的商人,如今没了贾府,周瑞夫妻于他不过是个累赘一般,以后这夫妇两人的日子如何,便也只是看他们各人的造化了!
信步到了林如海的书房,林如海已经端坐在太师椅上饮茶,看见他来也没有理会他。
贾瑾知林如海是迁怒,他摸摸鼻子也有些理亏,他当初算无遗策,整件事的细节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偏巧就是没有算到贾史氏病倒后竟要贾敏过去侍疾,以林如海宠爱妻女的模样,也不知他这位姑父等会儿怎么处置他!
“昨日城北那边的动静跟你小子有没有关系?”
贾瑾还想着如何开口,倒是不妨林如海首先发问,见他没有过问贾府的事,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他知上次九皇子一事后,林如海与四皇子一直有联系,倒是不知道林如海的消息如此灵通。
见贾瑾没有回答,又见他一副疑惑的表情,林如海放下手中的茶碗,颇有些无奈道:“你闹出来的动静这般大,若不是我私下里帮着周旋,这事怕是已经呈上圣人的案头,你说说你,哪次出去不搞出点响动来,上次甄家的事情还没消停,如今又弄出了这般器物,若不是知你没那心思,我真以为你是要······造反!”
贾瑾嘻嘻一笑,他在林如海面前一向将姿态放得极低,谁让人家是黛玉的父亲,如今见林如海连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说与他听,便知林如海已十分信任他。
实话说他还真起过心思,若是即位的不是四皇子,他还真有打算帮着四皇子一起造反呢!
“火器那事,你们若是有兴趣,图纸我一会儿便给你们!昨日也是我莽撞了,竟不知四叔私底下安排了人手来保护。不过昨日的事情我总觉得透着丝古怪,还有如今宫中那位方士,您不觉得此人出现的太凑巧了些吗?”
林如海一愣,心下也疑惑起来,昨日他收到四皇子被刺杀的消息时也是一惊,听说来人是一伙伪装成流民的刺客且人数众多时,他的心中便是咯噔一下!只是后来听说四皇子没有大碍,他才放下了心。原先他以为这场刺杀必是一场双方互有伤亡的战斗,只是没想到他到时,底下人收敛的尸体却都是来自于那伙刺客。
等从四皇子口中得知发生的事情,他既惊讶于那火器的威力,又有些恼怒贾瑾那小子不管不顾搞出来的动静,他们都知此事怕是自己这方出了内应,只是他也如四皇子一般,猜测能做出暗杀这种事的无非也就那几位。
“你是有别的想法?”林如海反问道。
贾瑾摇摇头,他回道:“只是觉得这事太过凑巧罢了,那路虽是偏僻,但并不是没有人烟,我们若是真的不敌,即便呼救也是有人能够听的到的!这伙匪人明显是冲着四殿下而来,偏却行事又如此疏忽,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您也知我师傅是位奇人,他对丹药之术也是有所耳闻,圣人如今身子是何状况,就连太医院的掌院都对此毫无办法,怎会如此凑巧就正好寻见了这方士,偏巧圣人用药后大有起色,这两件事看着似乎顺理成章,偏生处处又偷着古怪!”
顿了顿,贾瑾问道:“姑父可知是何人向圣人举荐的那方士?”
林如海皱眉,他当然知道是谁举荐的,就是知道是谁所荐,他才会狐疑。
当日那三皇子受二皇子牵连,原先已被圣人厌弃,近日却因献了那方士而又重新被圣人启用,林如海想起三皇子平日的行事作派,便有些看不上眼。
三皇子此人虽说有些城府心计,但因着出身的缘故,眼界并不十分开阔,只着重于眼前的小利,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选择去亲近二皇子。
“此事我心中有数!只是如今我们当下的难关却是要解决河间府的危机,如今圣人不理朝政,加之四殿下被圣人禁足,让我们的处境实是艰难,对此你可是有妙法?”
林如海也是十分无奈,那河间府如今是什么状况他心中有数,用哀鸿遍野,饿殍千里来形容也不为过,且因着朝廷迟迟没有调拨赈灾的银两,河间府已经有小股的流民暴动,虽说都被州府的士兵给镇压了下来,可是堵不如疏,如今最好的法子是调派邻近州府的米粮过去应急,然后再开国库调派出赈灾的银两,可是这一桩桩的事情没有圣人的手谕件件都是寸步难行。
“若是我有法子让四皇子讨得圣人欢心,您觉得如何?”
闻言,林如海心中一喜,他就知道这小子鬼主意多,问他总是有法子的,只是他面上却是不显,仍旧十分严肃道:“你若是有法子便说!”
贾瑾觉得自己在林如海面前总是没骨气的很,听见他催促便也没有隐瞒道:“我这个有一海外寻来的丹药方子,如今圣人不是最信这些丹药术数吗?那便投其所好,由四皇子进献给圣人,我这方子不说让圣人如今的病症全然好转,但好个七七八八总是无碍的!”|
林如海对贾瑾口中的海外丹药十分怀疑,但想到黛玉自小佩戴的那块玉石,又想到他那位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的师傅,他心中就已经隐隐信了几分!
“对于赈灾的银两问题,我亦有一些想法,若是由京中调拨银两再购买米粮运到河间府,不说这其中路途的缘故,时间上我们也损耗不起,怕是等我们筹措到米粮,河间府的百姓也已然支撑不下去。”
贾瑾端起桌上的清茶饮了一口,舌尖甘甜的茶水让贾瑾舒适的眯了眯眼睛,这茶的味道,倒是挺合他的口味!
放下茶盏,见林如海还等着他的下文,贾瑾继续说道:“听说内务府每年七月都会甄选皇商名额,您说若是有哪位大商贾能够慷慨解囊为朝廷解了如今之忧,您说这内务府是否会在甄选时多多留意上几分?”
“你的意思是······”
大小狐狸对视一眼,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既然对如今的局面有了决断,贾瑾便要告辞离开,却听上首的林如海幽幽说道:“听说你二月就要院试了,我这有几篇四书文题,你带回去写起来,后日,不,就明日给我吧!”
贾瑾:……这记仇的林狐狸!
黛玉在林如海书房外见到的便是贾瑾这般蔫头耷脑的模样,她原是有很多话想要与贾瑾说,只是见他这模样,她自己反而忍不住先笑出了声。
她是个聪慧的姑娘,当日在贾史氏房中看到迎春的变化时,她的心中就已经有所明悟,虽说出面的人是王熙凤,但王熙凤一项不是个爱管这种闲事的人,能让她如此,必是有人与她说了什么,想到贾瑾与贾琏的关系,也就不难猜出迎春的改变来自于谁?
女子轻灵愉悦的笑声传来,贾瑾抬头,眼前的不是黛玉是谁?
贾瑾:感觉刚才的自己……很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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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困苦(倒V)
贾瑾曾见过黛玉在贾府与姐妹们谈笑的模样, 虽仍是笑语嫣然,但许是在贾府的缘故,她的笑里总带着三分拘谨,远不如今日见到这般, 这般洒脱肆意, 无拘无束。
他遥远回忆里的那株绛珠草, 即便是经受了风霜雨露,却仍旧傲然不屈, 自有一番风骨气韵,就如同眼前的人一般, 灼灼其华, 绝世独立。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嫣然一笑,祸阳城, 迷蔡下!”不知为何, 贾瑾的脑中突兀的冒出了这两段话, 他的耳根有点发红, 他怎么会有如此登徒子般的想法啊!看着黛玉澄清的眼神,他感觉自己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贾瑾:英明神武的我啊!
黛玉见贾瑾一直未说话,想起自己刚才略显无礼的行为, 她的小脸也带了丝粉色。
她刚才是不是太失礼了,这人不会认为自己轻浮了吧?这人怎么跟木头一样,平日信件上不是挺健谈的嘛!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中, 让黛玉身后的雪梅看的抓耳挠腮:我的姑娘少爷唉,难得有机会可以聊聊,你们两个都在矜持个什么劲儿!
贾瑾收敛了心神,见到黛玉小脸粉红的样子,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林妹妹,好巧!”
贾瑾:这可是林家,黛玉可是林家大小姐,你好巧什么好巧!
黛玉倒是没有理会贾瑾这尴尬的开场白,她脸虽仍旧带着丝薄色,言语中却是一派大方:“今日招待,你可是满意?”
贾瑾突然想起刚喝的那杯清茶,他口味清淡,就连喝茶也是偏爱清茶,在府中时自有敛秋几人知他习惯,他刚喝那茶时,便觉茶色甘甜,是极合他心意的!
这茶,莫不是黛玉特意给他准备的!
想到此处,贾瑾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心里的话也脱口而出道:“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黛玉:好羞人!
黛玉羞恼的瞪了贾瑾一眼,贝齿轻咬下唇,迎着贾瑾灼灼的目光却还是点了点头。
贾瑾:那茶,我应该慢慢品的!
黛玉继续道:“谢谢你为二姐姐所做的事,我知她如今的改变必是有你的功劳。”
贾瑾不知如何回答,他负手而立,语气不无自责道:“怪我平日对二姐姐关注不够,若是我再仔细些,也不会叫二姐姐受那些刁奴的欺辱!如今我也不过是做些弥补罢了!”
黛玉有心想要劝慰他,想要告诉他这事原就不是他的错,但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丝喟叹:“前尘往事随风去,何必庸人自扰之!”
贾瑾轻笑,知黛玉这别扭的安慰是出自于她的关心。
只是这话说完,两人之间又陷入了静谧。
良久,贾瑾才鼓起勇气道:“如今河间府水患,各府都在行道施粥,布济百姓,前日听三妹妹说起你们亦是有出府布施的想法?只是如今京中流民甚多,你们几个女子……”
黛玉只以为贾瑾也要阻拦,心中便有些黯然。
当今礼法对女子苛刻,未出阁的女子出行需有长辈陪同不说,去的地方也多是一些寺庙等地。
可是她们从小读着诗书长大,也知民生疾苦,百姓之艰,更何况黛玉从小被林如海当男子教养,虽是女子,心中却是有沟壑。
她以为这人会懂她,没想到这人也跟世间的其他男子一样吗?
“不妨你们到贾府在京郊开设的粥棚子里,毕竟是我们自家设的棚子,也算安全,你们要赠粥也好,施药也罢,我也能够放心些。你们若是有任何想法也都可与我说!”
贾瑾说完,就见原先还沉默的小姑娘一下抬起了头,她的眼神澄清明亮,眼中盛满了喜悦。
“真的吗?我们都可以去?”
贾瑾点头,见小姑娘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好笑道:“你们一贯都是去什么寺庙佛堂的,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何苦被这些左了心神,何况你们的想法都是于百姓有益,我何苦做那坏人拦着你们!”
黛玉有些为刚才误解这人的想法懊恼,她抬头看看旁边站立的贾瑾小声的喊了一句:“谢谢你,瑾~哥哥!
说完,便小跑着离开了!
留下的贾瑾:刚刚我听见了什么!
几日后的清晨,三辆马车从荣国府的后街缓缓驶出,贾史氏如今还病着,倒是不用刻意去提,只说要带着几个姑娘去庙里祈福,几人便由凤姐儿带出了门。
这次出行除了三春,同行的还有宝钗和宝玉,原是没有宝玉的,也不知他从哪里知道了她们要去棚子布施流民的事儿,吵着闹着就要一起过去,想着多个人便是多个助力,几人便答应了!
马车一路兜兜转转,这才来到了贾家在城郊开设的粥棚。
这几日外城的流民人数越来越多,原先城西那里的施粥棚子已经有些负担不住,就在这时原先被圣人禁足的四皇子府带头在城郊设了棚子收容流民,并且赠医施药。
京中这些人老成精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晓得元嘉帝多疑的秉性,故此,虽说城中流民日益增多,但除了城隍庙那个贾瑾以洛雨这个大商贾名义设的棚子外,无人敢去接济,就怕在元嘉帝心中落下个“笼络民心”的名头,如今四皇子起了头,元嘉帝竟然毫无异议,还颁了旨意对他嘉奖,这些世家便已知元嘉帝态度,跟风似的也效法了起来。
城郊的粥棚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贾家的施粥棚子也在其中,不远就是北静王府和理国公府设的粥棚,因着这几日也有些太太姑娘们来这里发发善心,黛玉几人的出现倒是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贾瑾到时,几个姑娘带着帷帽,正为一个年老的妇人送粥,许是老人家没被这么慈善的对待过,她从黛玉手中接过粥碗时,手都是颤抖着的,几滴滚烫的粥水滴到了黛玉的手上,贾瑾见黛玉微微皱了眉,却仍旧是温言安抚着老人家。
他连忙上前接过那碗滚烫的粥,又转身扶过老人,将她安置在一旁的椅凳上,这才对着黛玉软语道:“可是烫到了?”
黛玉捂着手,眼圈却隐隐有些发红起来,她摇摇头对着贾瑾道:“众生疾苦,原我总会为了点小事儿自轻自怜,自怨自艾!比起他们,我从小就衣食不缺,生活优渥,我,我以前真是太傻了!”
贾瑾知小姑娘是被今日所见的打击到了,他安慰道:“前个儿还有人安慰我前尘往事随风而去,今个儿倒是自己先哭上鼻子了!羞~”
“你……”黛玉被他这话一说,倒是将原先的悲苦抛了大半,她瞪了贾瑾一眼,又转身回了施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