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到处都是单行线,街道又窄又破,谢钱浅只有下了出租车,徒步走进那片居民区,随处可见穿着汗衫下棋的大爷,抱着泰迪站在巷口聊天的大婶,还不时有几个纹身哥凶神恶煞地盯谢钱浅看几眼。
她穿着黑色紧身裤,踏着双短帮靴踩在石块铺成的巷道里,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和万升汇合。
万升已经将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开了,有些热地说:“这地方跟鬼打墙一样,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手机上的定位,跨不过去啊。”
谢钱浅无语地夺过他的手机,将地图放到最大,先整个扫了一遍普成河这里巷子的总体分布,又迅速计算出最近路线,将手机拍给万升对他说:“跟我走。”
万升一脸迷茫地说:“你都认得了?”
她“嗯”了一声。
两人体力都很好,没人的时候两人用跑的,有人的时候两人快走,怕别人看见两人在巷子里奔跑以为抓小偷。
六分钟后,谢钱浅就带万升绕到了那个定位的地方,位于普成河这片区域的中心地带,是个墙壁画着大大“拆”字的门面店。
万升扫了眼谢钱浅,她侧过身子别在门口谨慎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实际上老木门上还贴着封条,但定位确实是显示在这里,她又用劲敲了敲。
就在这时,对面小店的一个老大妈买完酱油出来看了他们一眼问道:“找谁啊?那里没人住。”
谢钱浅问了句:“空了多久了?”
“大半年了,空着等拆迁。”
然而一直站在旁边的万升突然拽了下谢钱浅,惊道:“师姐,我看到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刚从前面过去了。”
“追。”
谢钱浅和万升立马朝着那个方向奔去,老大妈拿着酱油看了看天嘀咕了句:“现在年轻人腿脚真好,跑步跟飞似的。”
话音刚落再去看时,空荡荡的巷子早已没有两个人的身影,就几秒钟的时间,老大妈揉了揉眼。
彼时的谢钱浅和万升已经追出了好几条巷子,前面岔路越来越多,四通八达,万升问了句:“怎么办?”
谢钱浅对他说:“分头找,我走左边,你走那边。”说完两人就立马分开行动,谢钱浅刚朝左拐跑出一百米猛地回头,看见巷子边的墙根放着一口大缸,她二不说又往回跑,踩着那口大缸一跃而起双手挂在平房檐边,灵活地爬到了屋顶,快速穿梭在房顶,站在高处俯视周围几条巷子,突然看见她斜前方那条巷子有个男人在迅速离开,她飞快朝那处跑去,纵身一跃跳到对面的房顶上,一个翻滚就从房顶跳下来落在一户人家的院子中,院子里还放了个婴儿车,里面有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含着奶嘴,见房顶跳下来个人,哇哇直哭。
家里的奶奶跑出来,看见一身黑衣的谢钱浅快步冲来,吓得大喊道:“抢小孩啦!抓人.贩子啊!”
谢钱浅只感觉脑壳一震,跳到院子西边的桃树上,直接就翻了出去,小孩奶奶两眼一花,抱起婴儿车里的小孩就跑。
谢钱浅超了近道,从这家院子爬出去后,正好跳到戴帽男的身后,与此同时前面的男人似乎也听见了动静,连头都没回就大步朝前跑去。
谢钱浅整整追了他四五条巷子,她速度很快,前面的男人也不慢,而且他对地形很熟悉,带着谢钱浅转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就在谢钱浅跟他的距离越来越短时,他突然就侧过身子冲进了一扇木门。
谢钱浅气喘吁吁地停在木门前抬脚就狠狠踹了上去,木门从里面被插销拴住,根本踹不开,她左右看了眼,脱下外套扔在围墙的挂钩上,内衬的绒布缠住挂钩,她借着这股力道低吼一拽,身体就跃上了墙壁翻了过去顺势把外套扯下。
院子里堆了很多废铜烂铁,还有被雨水泡得发霉的纸箱,不远处有口井,装有老式的增压泵,但已经锈蚀不堪,似乎很久没被人用过。
很明显这是一处被废弃的院落,但是平房大门却是敞开的,此时一个男人坐在正厅的木凳上,整个人陷在阴影中对着她。
谢钱浅缓缓将外套穿上,目光牢牢盯着那个人,一边松动着手腕,一边朝他走去。
每靠近一步,镀在屋里男人身上的黑暗就减了一分,直到他的样子完全出现在谢钱浅面前。
沈毅已经拿掉了帽子,穿着皮衣牛仔裤,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等着屋外步步逼近的女人。
谢钱浅的脚步走到门边时停住了,沈毅冷笑一声:“还是被你找到了。”
说罢他从脚边踢了一把椅子给她:“动手前先谈谈吧,我回去后你们打算怎么对我?”
谢钱浅踏进了屋子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屋里很安静,也很单调,一眼望到头,除了沈毅没有第二个人。
四处都落着灰,留下来的木桌板凳也几乎是没人要的破败东西。
谢钱浅没有坐,就站立在板凳旁,随手将沈毅踢过来的板凳扶了起来对他说:“怎么对你?你指望梁武馆的弟子怎么对你?你把师父双腿废了,大家还能叫你一声大师兄?”
沈毅站起身从旁边提了一桶开过的矿泉水,又从后面的纸箱里摸出一个一次性水杯,嘴角透着邪性说道:“我想带弟兄们吃香的喝辣的,是师父一直在阻拦我。”
说罢他倒了一杯水朝谢钱浅走去,这时谢钱浅才发现这里虽然空无一物,但地上堆着两个纸箱和一些杂物,有生活的迹象,想来这几天沈毅很有可能都是藏身在这。
在沈毅靠近她时,她下意识往后退去对他说:“师父从来没有阻止任何一个人出去发展,从进武馆的第一天起,师父就告诉过每一个人,如果大家能找到更好的出路,他会祝福,愿意待在梁武馆,不会少大家一口吃喝。
你想出去闯,你也可以和余师哥他们一样,为什么要拖大家下水?师父对你还不够意思吗?”
她不断退后的举动让沈毅的步子顿住,他轻蔑地把这杯水放在那把椅子上,抬起头看着她:“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时间还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沈毅整个人都走出阴影之中,下午的斜阳照在他英挺的五官上,他眉骨很高,眼窝深陷,天生长得似狼一样野性,此时一双眼睛闪着嗜血的光死死盯着谢钱浅,冷声道:“是,你跟我没什么好谈的,你们特么的都跟我没什么好谈的,所有人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就连师父也不例外。
凭什么?你说说看凭什么?你比我还晚到沈家几年,我们两都不遭他们待见,严格说起来我还算半个沈家人,你跟沈家都不沾边,我们两处境一样,你却没几年让沈钰围着你转,让沈辞谦处处让着你,就连陶管家有点好东西都往你那送?你说说看凭什么?
我武功比你差?还是进馆比你迟?凭什么你能早早带徒弟我不能,凭什么你们都能出任务我不能?凭什么师父情愿信任那个二呆子,不愿信任我?”
沈毅一连串的质问让谢钱浅突然火大,她朝前一步狠声说:“凭什么?你觉得凭什么?你说师父偏心,对你不好,我告诉你沈毅,要是我的徒弟整天心术不正,就想着怎么从我身上薅羊毛,怎么让师兄弟做替死鬼,怎么利用武馆的名声为自己牟利不顾他人死活,我早就为民除害亲手废了他的武功。
师父留你到今天是他老人家仁慈,是看在沈爷爷的面子上,你却干了什么?
沈辞谦小时候为什么会身体不好?你偷了沈致的沙袋,让辞谦和你一起绑在手上打着玩,故意把他引到后池边,差点害得他沉下去就没上来过,你认为辞谦会对你感恩戴德?
再说说沈钰,他从小爱美,过年他妈妈给他买了一套新衣服,你嫉妒他一把火烧了他的衣服,还差点闹得沈家失火,沈钰还敢围着你转?
至于陶管家,他也不过说了你几句,你没少到沈爷爷身边告陶管家的状吧,若不是沈爷爷心里清楚,陶管家在沈家忙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被你害得扫地出门不成?
你怎么不敢动沈致的?哦,我忘了,你动过沈致,就在前阵子,三次出手都没成功是吧?”
谢钱浅嘴角划过讽刺的冷意,沈毅却并没有生气,反而一反常态地笑了下:“没看出来,你小时候还挺关注我的。
既然你提到了沈致,那我们就来说说沈致,你以为他是你看到的样子?浅浅,他隐瞒了你多少事你知道吗?不急,我慢慢告诉你,坐,喝口水。”
谢钱浅皱起眉警惕地看着那杯水,沈毅斜唇冷哼一声:“怕我下毒?”
他说完就端起那杯水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将纸杯倒了过来一滴不剩,眼里透着狼性的光:“我怎么会对你下毒呢?我的小师妹。”
第51章 Chapter 51(第二更)
谢钱浅盯着他手中的一次性纸杯, 沈毅一点点将杯子捏扁猛地扔到角落,眼里透出难掩的兴奋,谢钱浅不想跟他啰嗦, 一腿向前迈出弓步直击而去,然而刚跨出一步, 她突然两腿一软感觉身体里的力道不对劲。
她皱了下眉抬起拳头,可手腕却沉重得仿若绑了千斤, 她再抬头去看沈毅,沈毅依然立在原地,眼神平静中带着丝嗜血的笑意。
谢钱浅当即就去摸口袋, 可中枢神经就像被麻痹了一样, 她的四肢完全不受控制,便是在此时沈毅一步步靠近她,停在她的面前, 压低声音问了句:“找什么?”
谢钱浅的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 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沈毅却抬手轻易拉开了她衣服口袋的拉链,取出了她的手机,当着她的面把手机关了晃了晃问道:“找这个啊?”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院落,谢钱浅眸光大骇, 她抬脚就想追出去, 却身子一软彻底瘫在了那把破旧的木椅上,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沈毅走到那口井前,捏着他的手机回头对她扬起个邪笑,手指一松,手机当即掉进那口井里。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落了下来,她越是拼命使力, 可越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她愤恨地盯着沈毅问道:“你做了什么?”
沈毅一边往回走,一边从门后拿出一个很小的可燃液体装置,放到谢钱浅的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吹灭了火:“你太谨慎了,不用点特殊手段根本没法对付你。”
谢钱浅立马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可这间屋子本来霉味就大,完美掩盖了这东西燃烧的气味,若不是拿到面前她之前根本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沈毅反手锁上了屋门声音阴暗地说:“我要是不想给你找到,你认为能摸到这里来?”
谢钱浅盯着地上的那个小瓶子,突然意识到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沈毅故意为她准备的,打从她进门起,每走一步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布局,就连踏进这间屋子前她都经过了充分的判断,所以沈毅故意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那杯水上,两次提醒她喝水,让她的怀疑全放在纸杯里,可从她踏入这间院子起,她就不可能再顺利离开。
比武她不怕,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她都不会碰,就是为了堤防沈毅出阴招,可她再怎么防,都防止不了呼吸,沈毅早就算得天衣无缝。
她双眼似血地盯着他:“你想对我做什么?”
沈毅锁上门后屋内的光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来到谢钱浅面前,单膝蹲下,目光炯亮地说:“别怪我,我想和你心平气和地商量些事,不这样做,你不会听我的。”
谢钱浅的眉峰紧紧拧在一起:“我和你没什么好商量的。”
沈毅的眼神愈发暗沉:“都落到我手上了还嘴硬,不愧是我师妹。”
说着他突然将谢钱浅整个抱了起来,纵使谢钱浅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可身体却像瘫痪了一样软塌塌的,任由沈毅抱着她从另一扇门出了这间屋子。
刺眼的光线猛地射进她浅色的眸子里,她忽然感觉呼吸急促,难受得想吐。
沈毅低头用身子替她遮住了光问道:“怎么样了?”
谢钱浅识图抬手去打他,可她没有力气,抬起的手反而像是抚摸一样,沈毅不屑地低眸看了一眼,嘴角一斜对她说:“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越是这样反应越大,不如放松来的舒服,现在是不是感觉暗器挺神奇的?我自从进了他们那个圈子,也算涨见识了。”
“你这是暗器?”
沈毅轻蔑道:“暗器也要与时俱进,这东西的威力可比刀枪好使,再能打的人吸入这种气体,最起码六个小时内人都是废的。”
谢钱浅突然想到上次沈致带她去见的那个滕门的人就曾说过,他们这行还有人会用化学合成毒药,是够变态的。
沈毅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勾了下嘴角:“对我没用,我事先用了药,所以我劝你乖点。”
“你要带我去哪?”
沈毅没再看她,把她的身体靠在了后墙上,从一口缸里翻出一套绳索利落地套在谢钱浅身上,怕她发出声音,又撕了块胶布封住了她的嘴,对她说:“忍一下,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然后将绳索一端固定在自己背上,就这样背着谢钱浅爬了出去,谢钱浅多希望围墙外面能有个路人,比如刚才那个买酱油的大妈之类的,可遗憾的是沈毅似乎对这里十分清楚,他根本不走下面,而是带着她跃过了几个屋顶。
谢钱浅不能动,无法出声,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见,她知道他们没有离开普成河,根据她之前记下的地形判断,沈毅似乎又带她来到了这片居民区的中心,也就是那个被封条封上的房子。
他从侧墙带她翻进去的时候,谢钱浅似乎还能透过院门看见对面小店招牌的一角,只是她此时无法叫喊,直到这时她才清楚,她和万升一开始找的地方是对的。
沈毅并没有带她进屋,而是绕到了后面,拉开一块木板后,谢钱浅才发现这处竟然通往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有个不算短的旋转楼梯,视线从光亮猛地过渡到黑暗,谢钱浅什么都看不见,直到沈毅“啪”得一声打开了应急灯,周围的场景才逐渐清晰起来。
地下室很小,只有十几平,原来是做什么的看不出来,但现在被布置成了一个可以睡人的小窝。
沈毅直接解开绳索将谢钱浅扔在榻榻米上,等他将绳索整理好放在一边后,又回过身将谢钱浅从榻榻米上扯了起来,彼时的谢钱浅就像一滩烂泥,任他搓圆捏扁。
他猛地撕掉了胶布,疼痛突然刺激了她的泪腺,沈毅这才发现她嘴角一圈被胶布勒得通红一片,他弯下腰抬起手问道:“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