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伊人睽睽
时间:2020-08-07 09:31:21

  暮晚摇好奇了:“你打算如何劝?”
  言尚低声:“我、我熬了粥,是南阳这边的土方子,殿下应该没有尝过。味道很清,殿下说不定愿意尝一尝……殿下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能折磨自己啊。”
  暮晚摇跳过他最后那画蛇添足的话,只对前面的感兴趣:“你自己熬的?你眼睛不是都瞎了么,你还能熬粥?”
  言尚更尴尬。
  暮晚摇最讨厌他这样了,不悦道:“说话!”
  言尚低声:“……我在灶房待了一下午。”
  暮晚摇登时说不出话了。
  眼睛不便的言尚,为了她能够喝碗粥,在灶房待了一下午?他都看不见,还待在那么狭窄、空气不畅的地方……暮晚摇声音沙哑:“你坐过来。”
  言尚迟疑一下,他起身摸索着,被一只女郎从帐中伸出的手握住。他指尖轻轻颤一下,她却牵着他的手没放。言尚静一下,还是被她抓着手,引到了床畔边坐着了。
  床帐被牙钩悬起,言尚小心坐在床畔边,暮晚摇理了理自己披散的长发,看向他。
  他自然看不到眼前的风光,不知道暮晚摇是如何的衣衫凌乱,肩头与颈下也露出许多玉雪晶莹来。他只是坐在这里,闻到帐中的女儿香,就很不自在。暮晚摇眼睁睁地看着他坐得腰背挺直,面上浮起了一层红色。
  暮晚摇眼眸一转,看到他这般拘谨,她一时间有些兴味。
  她道:“你的粥呢?”
  他有点儿惊喜,向她这边侧过脸来:“你要喝么?”
  暮晚摇:“不喝。”
  言尚:“……”
  暮晚摇噗嗤一声笑,调皮道:“但是你喂我,我就喝。”
  言尚一呆。
  他的几绺碎发拂在面上,衬着他有点儿呆滞的神情,暮晚摇看得心中喜欢。想这个人怎么还是这样,一点儿也没变。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还会有这种被她随意一句话作弄后的表情?
  这让暮晚摇又怀念,又难过。
  言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说:“我……这于理不合。”
  暮晚摇哼一声,没吭气。
  而他又像是讨好她一般,低声:“殿下不要为难我了。我都看不见,如何喂殿下喝粥?”
  暮晚摇:“我看你就是毫无诚意,算了,让我饿死好了。”
  她自暴自弃般往后躺下,被言尚寻声拉住手臂。他为难地说一声“我试试”,便让暮晚摇乖乖坐好,等着看他如何投喂了。
  她就是这般坏。无论何时,都喜欢看他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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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尚确实行动不便,光是将粥碗从食盒中取出来端在手中,就花费了不少时间。而他舀了一勺后,又蹙眉发呆,想这该怎么喂。他都无法辨别她的嘴巴在哪里……
  他颤颤地舀着一勺粥,凭着自己的印象递向前……
  暮晚摇惨叫一声。
  言尚慌了:“怎么了?”
  暮晚摇:“没……你手刚才抖了一下,我以为你的米粥要滴到我手上了。吓我一跳。”
  言尚抿唇。
  他说:“殿下这粥,我喂不了。”
  暮晚摇挑眉:“那你是要将我饿死么?”
  言尚反问:“那你是要将我逼死么?”
  暮晚摇呆住:……岁月真厉害,言尚竟然会反驳她了。
  见他颤巍巍递出去的那一勺,重新收了回来。碧玉勺子放在碗中,他垂着头,表情有些不喜。
  暮晚摇打量他,有点忐忑自己这样是不是真把人家逗生气了。暮晚摇见好就收,拉住他的手,哄他道:“别这样嘛,你摸一摸,不就知道我脸在哪里了?你看,我不是故意捉弄你的。”
  说罢,趁着他没反应过来,她拉着他的手,让他玉白的手指放在了自己脸颊旁。言尚被她骇得要收回手,然而手指挨到她那雪腻的肌肤,手指竟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颤了一下,却没有挪开。
  暮晚摇红了脸,妙目盈盈,向他柔柔乜去。
  他自然看不见。
  暮晚摇拉着他的手指,让他抚摸自己的眉眼,她诱惑他:“你看,这样不就清楚了么?你好久没见过我了,是不是已经忘了我长什么样子?你可要好好摸清楚,哪里是眉毛,哪里是眼睛……你喂粥,可不要把汤汤水水喂到我鼻子里去了,那我会生气的……”
  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挪动。
  他犹豫半天,说:“我、我要摸得更清楚些,可以么?”
  暮晚摇脸更加红,她却正经十分:“可以呀。”
  于是言尚放下了那粥碗,迟疑着倾身坐了过来。他一手捧着她的脸,另一手的指头也落在了她的腮帮上。他心中唾弃自己的司马昭之心,可他仍是这般靠了过来。
  他手指拂过她的长眉,秀目……他靠着手指,寻找他记忆中的女郎。
  他手指柔柔地勾过她的眼睛,又痒又轻,让暮晚摇浑身不自在。她看他,见他离她寸息之间,眉山轻蹙,唇瓣水润。他靠她靠的这么近,他垂下脸来,发丝拂在她脸上。
  因为他自己看不见,他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有多暧昧。
  他不知道他对她的诱惑力。
  暮晚摇盯着他,见他时而蹙眉,时而舒展长眉。他的手指落在她脸上,就在扰乱她一颗心。她心神被他的碰触搅得乱七八糟,她的睫毛闪烁,目光直直地盯着他微张的唇……他不知道他一低头,就能亲到她了。
  言尚正在摩挲时,忽然被勾住了下巴。他的唇被人含住,而他一怔之间,他被暮晚摇推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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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齿之亲昵流连,爱意之缱绻热情。
  发丝勾绕,心浮气躁。
  言尚被暮晚摇按在柔软的床褥间,他被勾着下巴亲。初时茫然不适应,接下来是沉迷,再紧接着是惊慌,觉得不合适。
  他被压在下面,手按在她肩上,气乱之时,要将她推开。他喘着气,却不知越是这样,暮晚摇越是不肯放开。
  他有些艰难的:“殿……殿下……摇摇……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女郎的力气终是不能和男子比,言尚真的要拉开她,哪怕她再强硬,还是要被他拉开。可她突然的发作也惊到了他,他将她按在怀中,撑着上半身从褥间坐起来,面红一片,发丝凌乱,说不出话来。
  言尚低下头,手捧她的脸,半晌憋出一句:“……不能这样。”
  暮晚摇仰头看他:“你要骂我么?”
  言尚心乱:“你……你根本不清楚你在做什么。你还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点也不成熟……”
  暮晚摇眼中浮雾:“我不是小孩子,我成熟了。我只是对你这样而已……你要怪就怪你自己,怪你自己为什么要来看我。你不要管我不就好了。”
  言尚有些气:“你不肯吃饭,要我怎么不管你?你、你就是故意的……你不能总这样。”
  暮晚摇没说别的,伸手向他腰下拂了一下,他躬身要躲,却已经被她手指抵到了。她低声:“你明明动情了,干嘛要拒绝我?”
  言尚更乱了。他真弄不清楚这到底在干什么……
  二人这样僵持,而恰恰这时,总是姗姗来迟的裴倾的到来,被侍女们从外传了进来。言尚一惊,连忙对暮晚摇说:“我们的事,之后再说。你现在不要胡闹了,不要让驸马看出来……你是要嫁人的人了,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暮晚摇仰脸:“你亲我一下,我就听你的。不然我就告诉裴倾,我和你没忍住睡了。”
  言尚:“……!”
  他被她弄得又震惊,又迷茫。觉得三年不见,她脸皮越来越厚了。但是裴倾的脚步声过来了,言尚心乱之时只觉得起码现在不能被发现。他低下头,敷衍地在她唇上亲一下。
  暮晚摇笑了起来,到底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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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倾进来后,见言尚坐在床帐外,一副探病的架势。而帷帐掀开,帐中褥间好似有些凌乱。
  不过床褥的凌乱,很可能是暮晚摇自己弄的。
  因公主慵懒无比地靠在枕上,她眉目水雾濛濛,唇瓣嫣红柔润,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裴倾心中不悦公主刚睡醒,言尚就过来。
  但是公主因为言尚的到来开始用膳了,喝了整整一碗粥,裴倾又看着放心。
  裴倾说了一句客套话:“看来言二郎应该与我们每日一起用膳才对。”
  暮晚摇说:“好,从明天开始一起用膳吧。”
  言尚:“……”
  他心情古怪地说:“不用了。我眼睛不便,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了。”
  他刻意咬重“夫妻”两个字,脸面向暮晚摇的方向,好似在提醒她什么一样。
  暮晚摇则解释:“未婚夫妻而已,能不能成,都不一定。婚前嘛,不就是让大家互相了解的吗?言二郎不用客气,来与我们一起用膳吧。裴倾,你说好不好?”
  言尚低着头,不紧不慢:“裴驸马应该更愿意与殿下两情相悦,私下用膳。三个人一起,未免太挤了。裴郎君,你觉得是不是?”
  暮晚摇慢悠悠:“三个人不喜欢,可以叫上你未婚妻一起来啊。四个人,我觉得挺好的。”
  言尚警告一般:“不要牵扯无辜之人。”
  裴倾:“……”
  总觉得这两人话中有话,自己成了局外人。
 
 
第124章 
  言尚搬离了自己的府邸, 去县令办公府衙住了。
  竟有主人为了迁就客人而离开自己的家, 实属匪夷所思。
  暮晚摇得知言尚搬去县令府衙的时候,正是清晨时分,她坐在窗前插花。
  秋思滴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公主, 见暮晚摇插花动作只是一顿, 就继续了。
  若真有触动,也就是暮晚摇眼底一刹那有一丝讥诮寥落浮了过去。
  暮晚摇心知肚明, 这就是言尚给她的答复。
  是他关心她, 非要来看她,但是她亲了一下, 他就觉得不对了。他说着他们两人的问题再谈,然后这就是他给的“再谈”态度——他主动离开,彻底避嫌。
  他不越雷池一步,视她如洪水猛兽, 她又何必自作多情?这世上没有了言尚,多的是赵尚钱尚孙尚李尚。男人这种东西嘛,只要权势在握,找多少雷同的, 又有什么关系。
  然而裴倾再来和暮晚摇说离开南阳的事,暮晚摇依然是拒绝。
  暮晚摇一定要等到从长安出发的那位老御医,老御医来看过了言尚的眼睛,让她知道言尚的眼睛没事,她才会离开南阳。
  裴倾看出了公主的态度坚决,他不知暮晚摇执着的是牢狱之灾可能对言尚造成的伤害, 只以为公主的感情全是为言二郎念念不忘。
  裴倾心中苦涩,可是他无法反抗公主。
  说到底,公主是君,他是臣。他虽和公主是未婚夫妻,但其实他是来侍奉公主,而不是真把自己当做公主的男人用的。
  裴倾从来都知道公主是君主,皇权大于一切。莫说公主现在只是放不下言二郎,哪怕公主婚后把言二郎掳到公主府当着他的面养着,裴倾也不能说什么。
  世间也许男女之间有真正琴瑟和谐的关系,然而这种关系,很少存在于公主和驸马之间。
  裴倾一如这世间所有的驸马一般,小心看暮晚摇的脸色,在皇权压力之下讨着生活。何况公主下嫁他的缘故还是为了给他官职,他又哪里敢不满。
  可是裴倾心中喜欢公主,又是真的希望公主能够放下言二郎,看自己一眼。
  在公主这里,他不敢说;但是裴倾可以去找言尚,让言尚退。
  毕竟裴倾目前是六品官,言尚只是一个七品县令。裴倾是京官,言尚只是地方上的小官而已。
  裴倾便去了言尚现在所住的县令府衙,和言尚说起公主的事。
  言尚正准备出门和州刺史谈剿匪的事,裴倾登府来拜,将他堵在县衙后院的长廊口。扶着言尚的云书听这位裴郎君说什么后,脸上当下浮起生气的态度——他们郎君都主动避让到县衙来住了,这位裴郎君还要他们郎君如何避嫌?
  言尚则面露羞红恼意,他不可控制地因为裴倾的话而觉得羞恨。他毕竟和暮晚摇那样……现在还被暮晚摇真正的未婚夫找上门。
  他是如此行为不端,违背他为人处世的一向原则,这番羞恨之情,让言尚恨不得一头撞死。
  言尚稳了半晌后,尴尬低声:“裴郎君,你放心,在殿下留在南阳的时候,我绝不会再见殿下,给殿下和郎君带去麻烦。我府中府邸留给二人住,二位有什么需求尽管向府上仆从提便是,不必知会我。之后我会忙着剿匪之事,大部分时候也不在此间,郎君……尽可放心。”
  裴倾赞言尚的风度。
  但是他还是迟疑一下:“我听闻郎君你有未婚妻,可是当真?”
  言尚叹一声,心想他都只是远远见过一面的陌生女郎,现在倒成了他的挡箭牌了。言尚便说是。
  裴倾就要求道:“郎君既然有未婚妻,不如早早成亲,好让殿下死心?因郎君你若不断绝了所有可能,我恐殿下仍是不放过郎君。”
  言尚一怔,半晌不语。
  扶着言尚的云书终于忍不住了,高声:“裴郎君,你这岂非逼人太甚?我们郎君也不过才定了亲,婚事就不用准备一番么?我们郎君也是南阳这边的大官,婚事怎能因为你的提防而如此草率?我们郎君不用通知自己的父母,兄弟么?你自己搞不定公主,却逼着我们郎君成亲!”
  裴倾羞愧,然而他坚持地看着言尚,又恳求了一句。
  言尚轻声道:“……我不能成亲。”
  裴倾急忙:“你可是怕如此会不尊重你那位未婚妻?有我与殿下在此,难道还能辱没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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