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公主——伊人睽睽
时间:2020-08-07 09:3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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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晚摇发间的步摇、簪子落下,她的长发铺散开来,落在言尚手上。修长的郎君手上,一捧便是秀丽的浓黑瀑布。
  言尚轻声:“殿下在哭么?我不好么?”
  暮晚摇摇头,她闭着眼,睫毛有没有湿她已经不知道。她搂住他的脖颈,让他抱住她。
  言尚虚虚搂着她,看她眼角一派绯红,闭着的睫毛上因水而缠交。这个美人,躺在他怀里,太媚了。白色如雪的肌肤上泛了粉红色,唇瓣轻咬,眼尾勾着,露出一点儿光。她羽睫颤颤,艳光四射。
  含着欲,她像罂粟。不含欲,她是纯美的芍药。
  她像芍药一般,其实已经有些枯了,可是他感觉他好像亲一亲她,她又重新在开花一样……他真的能让她开花么?
  言尚望着她出神时,暮晚摇悄悄睁开一只眼,看着他。她眼里露出调皮的神色,看也不看,手臂伸来。衣衫已经因为二人的胡闹有点儿凌乱,她伸出手臂时,衣袖就轻轻滑落,露出玉色一样泛着柔光的雪臂。
  言尚以为她伸手是要讨抱,便弯身要去抱她。谁知她的手揽在他的颈后,向上轻轻一扯,就把他的发带扯掉了。他长发顺着肩滑落,几绺落在她脸上。
  暮晚摇埋在他臂上笑起来,调皮得像只小狐狸。
  言尚哑声:“淘气。”
  他顿一顿,忍着不适,道:“我亲好了,可以补偿你了。你要什么?”
  暮晚摇奇怪看他,他真的傻透了吗?
  她说:“我就想得到你呀。”
  言尚愣一下,然后诚心道:“那我祝你能够得到我。”
  暮晚摇:“……”
  言尚撑着身子半天,身子晃了晃,他向下躺卧,与她对视。他有点儿迷糊的,眼角还带着一丝欲,口上却轻喃:“我……能在这里过夜么?”
  暮晚摇不语。
  心想我不是默认了么,到底在问什么?
  暮晚摇不回答,言尚却显然撑不住了。他闭上了眼,含糊道:“我……我有点难受。”
  暮晚摇:“……你难受不是正常的么?你倒是……不对。”
  她看他眼睛都闭上了,脸红成这样,他人却躺在旁边,都不能像刚才一样撑着身了……暮晚摇连忙爬起来,跪在他身边,拍他的脸:“言尚,言尚?你怎么了?”
  她摸他的脸,他脸的温度高得让她吓了一大跳。
  暮晚摇推他,他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好似昏了过去。
  暮晚摇被吓呆了,这下是真的慌得想哭了:“言尚、言尚……怎么回事呀?怎么突然这样了?你是有什么不治之症没告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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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阳公主府深更半夜时候,偷偷摸摸请了侍御医来。
  侍御医看到丹阳公主神色恹恹,脸色苍白,好似还有哭过的痕迹。
  不敢多看,侍御医连忙去为病人诊断。
  暮晚摇焦心地站在侍御医身后,慌得难受。侍御医回过头,奇怪地看了暮晚摇一眼。
  暮晚摇一凛。
  她紧张地握着自己的手,脸上却绷着,十分冷漠:“他怎么了?你说实话吧。我受得住。”
  她心想若是言尚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她一个公主,难道还救不回来么?
  就算把天下名医召过来,也要治好他。
  侍御医慢吞吞的、语气有点奇怪的:“郎君这是……若我没诊错,应当只是喝醉酒了。”
  暮晚摇:“……?”
  她张口否认:“胡说,他没有……啊。”
  她突然闭了嘴。
  想起来了。
  言尚是没有喝酒。
  但是暮晚摇喝得挺多的。一晚上言尚用膳的时候,暮晚摇闲得无聊,一直在喝酒。
  她对他抱了半天,最重要的是……他最后和她亲吻了。
  还亲了很长时间。
  也许,她嘴里的酒,渡到了他嘴里……
  他就,倒了。
  就那么一点儿酒而已……真的就只有嘴里那么一点儿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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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晚摇嫌弃地看眼床上那个一点儿用没有的少年郎。
  闹了这么个乌龙,暮晚摇觉得屋里站着的侍女们一个个低着头,但是她们都在憋笑。
  她寒着脸,恼怒道:“送客!”
  侍女夏容小声:“要熬醒酒汤么?”
  暮晚摇更怒了:“不用!”
  夏容道:“可是二郎明日不是要去官寺么,若是他醒不来……官寺派人来问怎么办?”
  暮晚摇:……那就丢脸丢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了。
  她唇角带一丝恶劣的笑,哼道:“那就让大家都看咱们言小二的笑话吧。听说咱们言小二的朋友特别多,是不是哦?”
 
 
第71章 
  言尚递了鱼符腰牌后,进入皇城。他先去了鸿胪寺, 然后抱着一叠从鸿胪寺拿来的文书, 送去翰林院。
  因太子负责此次大典, 这一次到长安来朝贺的各国事宜都是太子一力负责。秦王殿下觉得自己好似被遗忘了, 但他要争取时发现此事太子几个月前就开始操纵, 他想抢已经来不及了。
  秦王在朝上上蹿下跳半天后, 领了个翰林院的事务,让翰林院负责记录此次事件。
  到底能在大典上镶镶边, 秦王勉强接受。没看隔壁的晋王, 到现在都坐家里等着小妾生孩子, 没什么要紧事务嘛。
  没错, 半年过去, 晋王府上自从春华之后, 陆陆续续开始有小妾怀孕。晋王现在最重要的事,竟然成了期盼孩子平安降生。而晋王妃整日行动路线, 除了自家府邸就是长安各大寺庙, 也是好笑。
  针对秦王抢走了翰林院事务的操作,太子不以为意, 闲聊时与人笑言:“孤吃了肉, 总是要给人喝口汤。”
  自从整治豪强之后,太子在朝堂上的地位走得更稳, 和许多世家的关系都和缓了。太子极为看重这一次的各国来朝,亲自一一安排。只为了此事之后,自己在皇帝眼中的地位高些。
  不过明眼人发现, 总和太子在一起的杨家三郎杨嗣,这么关键的时期,却不在太子身边。
  太子解释:“杨三一个表祖母病了,他们一家人去看望了。”
  只是不能杨嗣的父亲亲自离开长安去看不是血亲的姨母,只能派儿子去了。听说赵祭酒家里的五娘子赵灵妃也吵吵闹闹地跟着一起去了。
  没有杨嗣在,太子身边风平浪静,让太子身边的诸臣谋士都大松口气,想总算没有人总是不合时宜突然闹出点事来了。
  言尚一路从皇城门口到鸿胪寺,再从鸿胪寺到翰林院,都有认识的朋友不断跟他打招呼——
  “素臣,听闻你因为喝酒请了两天假,是真的么?你这酒量太不行了吧。新婚夜你岂不是要丢新娘子一个人了?哈哈。”
  “言二,听说你因喝酒误事了?你们上峰有没有罚你?不要紧吧?不过你现在到底是听中书省的命令还是听鸿胪寺的啊?”
  “二郎,听说你病倒了?我正说去你家看你呢,你怎么就出来了?生了大病,怎么不好好休息?”
  “听说你得不治之症了?”
  传言从喝酒传成了不治之症,越来越离谱。恐怕言尚再多请两天假,就该传他不治身亡了。言尚一路走过去,一路跟人解释自己只是不小心吃了两口酒,现在酒醒了,已经没事了。
  众人心有戚戚。
  言尚解释得很累,越来越言简意赅:“只是喝酒,只请了一天假。没有误事,也没有不治之症。”
  奈何他朋友太多,他请假的那一日就有不少人登门看他,现在他回来了,问候他的人更多。不少人都是准备去探病,还没来得及探,言二郎的病就好了。
  言尚很无奈,心想这都怪公主殿下。
  他醉了后本来第二天中午就好了,暮晚摇非让他的仆从去四处宣扬他喝醉了、要请假。
  长安诸人都性情豪爽,没有不能喝酒的。认识言尚的朋友们虽然知道他不喝酒,但也没想过连醉个酒都能请假,所以一个个忧心忡忡来探望。而朋友们回去后再一宣传……好嘛,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顶着寒风,言尚快步而行,他眼睛看到了翰林院的府门,心中微微振作。想进去了就不冷了。
  只是刚进了翰林院的院门,站在道上,隔着数列槐树,看到翰林院正堂廊下,站着四五个内宦。皇城中这些官署,经常会用到内宦来传递消息和文书,内宦出现在翰林院并不特殊。
  让言尚在院门口就停下脚步的,是因为那四五个内宦中,他一眼看到了刘文吉。
  两个月不见,刘文吉整个人瘦了一大半,立在风口,脸色苍白,脸颊瘦冷。整个人瘦得脱了形,昔日美少年的风采,在他身上去了一半。
  去势到底给他带来了很多影响。
  那些站在廊下、吹着冷风的内宦,是宦者中品级最低的、用来打杂跑腿的。刘文吉站在那几个人中,和旁人的佝偻畏缩不同,他脊背挺直,站得分外端正。
  然而到底是一内宦。
  进出正堂门的官员们,没有一个正眼看这些内宦一眼。
  言尚抱着文书,隔着槐树,静静看了半晌。他掩去自己心中的不忍,冷静思考,觉得其实以刘文吉现在的品级,侍奉翰林院这种差事,他都不应该是讨得到的。
  想来是使了些钱财吧。
  言尚垂目,有心想借刘文吉一些钱财,但是想到他自己刚把钱捐给永寿寺,自己整日都在靠着丹阳公主混吃……何况一个官员,和一个内宦走得近了,对彼此都不是好事。
  皇帝对内宦管得还是很严格的。
  言尚立了半天,只能当做自己没有见过刘文吉。他也不忍心从正堂进去、和刘文吉打照面,既是无法相认,何必刺激刘文吉呢?刘文吉昔日那般心高气傲,二人如今一人为宦立在廊下吹风,一人能自由出入此间……这对比实在让人难受。
  言尚便绕了一个大弯,从正堂后面的小偏门进去。
  他进去后,隔着帘子,仍能隐约看到内宦立在廊下的萧肃背影。
  言尚将自己带来的文书交给一翰林学士,对方连连点头,问了些问题,直接道:“鸿胪寺有些东西整理得比较杂,我等看不太懂,你专程留下,帮我们解疑抄录吧。”
  言尚答:“是。”
  他跟着那位学士进一间屋子,一眼扫去,见屋子里的人都坐在案前抄录文书,有进出的官员,也一个个来去匆匆。
  言尚问自己跟随的学士:“看诸位这般忙碌,可是人手不够?”
  翰林学士叫苦:“人手哪有够的时候?”
  言尚:“今年轮上大典,赶上年底最忙的时候,也就几个官寺。大部分官寺没那么忙,翰林院可以借人来用。”
  他说了句废话。
  翰林学士也随口答:“这是自然的。只是这事没有油水,不像鸿胪寺直接和各小国使臣接触……有门路的都去鸿胪寺了,谁愿意来翰林院只是抄抄书而已?”
  言尚微微笑,道:“日后载入史册,翰林院总是有名的。”
  领路的翰林学士更敷衍了:“只有几个人能有名罢了,大部分人都在那个人名后的‘等’字里。”
  言尚叹:“尔等也是如此不易。我也帮不上太多忙,只是我认识些太学学生,他们虽没有品级,识字却是大体不差的。不知可否请他们来帮忙?”
  翰林学士若有所思:“未尝不可啊。”
  他已经坐在案前,挽袖准备写字时,抬头终于认真地看了一眼言尚,突然问:“你可是言素臣?”
  言尚一怔:“怎么,我喝酒误事的事已经传到翰林院了么?”
  翰林学士也很茫然:“什么喝酒误事?”
  言尚微尴尬,连忙摇头说只是一些不入流的传闻。他好奇对方怎么认识自己,翰林学士笑道:“郎君还未为官时,那箭杀郑氏家主一事,可是传遍长安。长安谁人不识君啊?”
  言尚面红:“惭愧。”
  翰林学士上下打量他:“而你为官后嘛……认识你更容易了。你可知你‘貌美好风仪’的评价,都快被传遍官场了么?”
  言尚:“……怎会如此?”
  翰林学士:“怪就怪咱们长安人都喜欢豪爽之士,少见你这种谦逊温润风格吧。一时见到,觉得稀奇,都在赌你什么时候被我等同化。”
  言尚一时又茫然又无奈,只好再次说惭愧。
  而这不过是一些闲谈,言尚和这位官员说这么多话的目的,当然不是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言尚慢慢地引导着这位翰林学士,到两人都开始称兄道弟了,言尚也坐在一案前,挽袖提腕写字时,才随口一般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既然人手不够,此时一时也没人来,不如问问外面站着的几个内宦,也许他们中有人能写一笔好字,过来帮帮忙呢?”
  翰林学士闻言,鄙视道:“一群去了根、谄媚惑主的玩意儿,他们懂什么。”
  言尚微默。
  这就是正统士人对内宦的真正看法。
  他温和劝道:“能用者都是人才,和出身有什么关系呢?且现在不是人手不够么?兄长难道为了好名声,打算在这里熬一整日么?兄长不是方才还与我说,你昨夜回家晚了,家中嫂嫂给你白眼么?难道今天还想如此?”
  这翰林学士耻于和宦官同伍,言尚说什么都是人才、他不以为意,但是言尚拿他家中夫人来劝,翰林学士就迟疑了。
  看到对方有些意动,言尚便不再多劝了。他深暗这些读书人一个个自视甚高的脾气,尤其是供奉翰林院的,各个眼高于顶。话说得差不多就行了,说得太多了,对方反而不肯。
  言尚说完那句,就专心开始抄自己手边的文书。余光看到坐在旁边的那位翰林学士安静地写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骂了一句长安方言中骂牲畜的话,起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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