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珍馐娘子(美食)——果酱果酱
时间:2020-08-08 09:13:24

第80章 
  薛盈和李维酉时末才赶到京城, 他们径直前往张殿直府上,却发现她已经悬梁自尽了。
  张殿直的兄长已经亡故,老母病重卧床, 便只剩下侄子张启张罗料理。张殿直的尸身已经从梁上搬下来, 还未来得及入殓。
  李维、薛盈道明身份来意后, 沉声问:“阁下是什么时候发现张殿直自尽身亡的?”
  张启拭泪道:“每日午饭后, 姑母照例要午睡一个时辰, 大约申时就会醒来,可是今日直到酉时姑母还未起身,我觉得古怪, 走进姑母房内一看, 她居然悬梁自尽了。李参政来得正巧,我正要去报官呢。”
  李维随即问:“阁下去的时候,房门是打开的吗?”
  张启忙道:“房门是锁闭的,窗口也紧紧关着,想必姑母早就存了轻生之意, 提前有所布置吧。”
  李维代理开封府尹时, 曾审理过多起凶案,也懂得一些验尸之法, 他观察了张殿直的尸体,沉声对薛盈道:“看尸体的僵化程度, 张殿直应该申时左右去世的。”
  薛盈发现,张殿直的脸部、胸前都出现了大量尸斑,忍不住问道:“照你的说法, 张殿直是两个时辰前的去世,这么短的时间内,身上就会出现尸斑吗?”
  李维随口道:“人死后一天内, 尸体便会出现尸斑,超过一天,尸体会渐渐腐败,就没那么好查验了。”
  李维又仔细查验张殿直的面部和脖颈,眉头忽然紧皱,沉声道:“张殿直不是自尽身亡,是被人勒死后,伪装成投梁自尽的。”
  薛盈内心一惊忙问:“这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李维淡淡一笑道:“依照《洗冤录》记载:若一个人是上吊自杀的话,尸体应是眼合唇开,手握齿露。而张殿直的尸体眼睛和嘴巴都张开了,舌头并没有抵住牙齿,拳头也是散开的。而且……”
  李维指着张殿直喉咙下方的一道痕迹道:“这一道勒痕极浅,也证明张殿直是被勒死后,又被伪装成悬梁的。人死之后喉下血脉不行,所以痕迹才会浅淡。”
  张启一愣,忙道:“可是我姑母房内门窗紧闭,凶手又是如何闯入房中,勒死姑母的呢?”
  李维这才认真扫了张启一眼,冷声道:“这就要问阁下了。想必阁下有令姑母房中的钥匙吧。凶手进去杀害张殿直后,你再把房门锁上,也是很容易的事。”
  张启身子一颤,强自镇定道:“我不明白参政的意思。”
  李维冷笑道:“你就别装了。张殿直母亲病重,你是府上唯一管事之人,这房里钥匙不在你身上,还能在谁身上?”
  他向一旁的侍从使了个眼色。那名侍从随即会意,迅速上前将张启制服在地,果然从他身上搜到了一把钥匙,侍从试了试,果然是张殿直的房门钥匙。
  张启提高了声音道:“参政,在下冤枉,即便我有姑母房间的钥匙,也不能证明是我放凶手入内的呀。我与姑母毕竟是骨肉至亲。”
  薛盈此时亦领悟了其中关窍,冷声道:“骨肉至亲怕也抵不住钱财的诱惑吧。张殿直在宫中服役多年,所受赏赐不少,积攒了丰厚的资财,她若去世,这些财产自然归你所有。所以凶手以此来诱惑你。你最好识相一些,现在就招了,否则送到官府,非但要受刑狱之苦,还要替真正的凶手背锅,这未免太不划算了。”
  “这话不错。”李维随即道:“你若肯供出真凶,我便做主从轻处置,若还是不吐露真相,我现在就可以定你为凶手,福祸皆在你一念之间,你好自己好掂量。”
  张启此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思量片刻,颤声道:“参政恕罪,我若说出实情,还请您放我一马,我也是一时糊涂,家祖母病重,还等着我去照顾呢。”
  李维不耐烦道:“你赶紧说。”
  “今日午后我刚刚睡醒,就发现有人闯入府内,我大惊之下想去阻拦,无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很快便被制服了。他问明我的身份,对我说在宫中与姑母结怨很深,想要姑母的命,我若乖乖听话配合,姑母死后,她的财产便全归我所有,他一毫不取;我若不配合,便连我一起杀掉。”
  “我也是被逼无奈,替那人打开了姑母的房门,后来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那人将姑母勒死后伪装成自尽的模样,出来后逼我将房门锁上。我后来见钱财起了贪念,并没有及时揭发凶手。可是姑母并不是我害死的,还请参政明鉴。”
  李维沉默片刻问:“凶手可是宫中的内监?”
  “正是。”张启忙道:“听口音是宫中内监无疑。”
  “知道了。”李维转头对一旁的侍从道:“把他押下去,随时听候审问。”
  李维又令侍从仔细搜查张殿直的房间,发现书案上的一个小匣子被人打开,里面空空如也,想是一些重要资料被凶手拿走了。他眉头一皱,嘱咐一众侍从道:“将张府每一个角落都细细搜一遍,便是一张纸也不能拉下。”
  离开张府后,薛盈和李维回到瓠羹店,二人都有些心事重重。还是李维开口道:“几乎可以断定,令祖和张殿直的死,与大娘娘有脱不开的干系。”
  薛盈随即道:“没错,我翁翁和瑞庆皇后皆是死于望月鳝之毒。定是大娘娘心虚了,才会急着指使内监杀人灭口。”
  李维沉声道:“明日我便向陛下奏明实情,有令祖暴亡在前,张殿直被勒杀在后,无论如何,都应该将保慈宫内侍押班任守义押到台狱严加审讯了。”
  这时店里已经打烊了,沈瑶走上前问:“娘子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吧。想吃点什么,我下厨去做。”
  薛盈跑了一天的路,着实有些累了,也不想再下厨,便道:“有劳你了,随便做点什么填饱肚子就好了。”
  话虽这样说,可是沈瑶并没有随便,她打算做一道坊间十分流行的美味——姜辣羹。
  做姜辣羹的材料离不开鱼肉和姜。沈瑶选用的是重一斤半斤左右的螺蛳青鱼,肉质紧实,用来做羹久煮不散,十分合适。
  将青鱼洗净后去除内脏,从脊背入刀剔去鱼骨,只取背部两侧无刺的净肉切片。取几块生姜,一半捣成泥制成姜汁,一半切成姜丝。再取一小块萝卜切成条,做姜辣羹的材料就准备好了。
  接下来,沈瑶起锅烧热,倒入少许素油,放入鱼骨煎至表面金黄,再加入适量清水炖煮片刻,熬成一锅奶白的鱼汤。然后将青鱼片放入汤内,再次煮沸后,加入萝卜条,倒入姜汁和姜丝,再加入少许米醋。鱼肉的鲜香当即充盈了整个后厨。
  大约炖煮一炷香的时间,萝卜的颜色变得透明,鱼肉也变得片片洁白,沈瑶小心地将鱼汤中的鱼骨捞出,再加入适量食盐、胡椒粉,稍微勾一点芡,这道姜辣羹就做好了。
  考虑到薛盈与李维这段时间经常出门,沈瑶还提前准备了牛乳白米糕方便他们路上吃。
  这道点心的做法并不复杂。去适量糯米和稻米混合,捣成细粉,用筛子反复过滤几次,滤掉较粗的颗粒。然后加入适量清水和牛乳制成粘稠的米糊,充分搅拌后发酵半个时辰,加入少许糖霜,再发酵一会儿,米糊膨胀为原来的两倍后,找一个瓷碗抹上少许油,将米糊倒入其中。
  最后将瓷碗放入蒸屉中蒸制两炷香时间,取出晾凉切块,便可以食用了。
  那碗姜辣羹一上桌,那股辛香鲜辣的味道便打开了薛盈的食欲。她急急地舀了一勺汤喝,有鱼汤特有的鲜爽,还带着浓浓的姜辣,一股暖意从舌尖出发,直抵五脏六腑,她顿时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薛盈又尝了一片鱼肉,肉质嫩滑紧实,因被生姜和胡椒的辛辣包裹浸透,吃起来格外爽口。萝卜也很好吃,咬一口尽是鲜辣的汤水,与本身的味道融合在一起,通气又开胃。
  这样一碗鲜烫的姜辣羹,在寒冷的夜晚无疑是难得的恩物。一碗羹汤下肚,薛盈和李维的额头上都冒出薄薄的一层汗,李维忽然握住薛盈的手笑道:“现在暖和多了,刚进门的时候你的手还是冰凉的。”
  薛盈脸一红:“好好吃饭,做什么又拉拉扯扯的。你吃饱了?”
  李维笑笑道:“自然还没有。”他又取了一块牛乳白米糕品尝,入口先是松软,表皮有淡淡的甜味,然后就在口中化开,酝酿出迷人的米香和乳香,当真是令人百吃不腻的一款甜点。
  李维随手递给薛盈一块糕:“沈娘子这段时间厨艺见长,挺好吃的,你尝尝?”
  不知不觉间,薛盈和李维就把半碟牛乳白米糕分食完了,薛盈此时心情实在无法平静,沉默片刻道:“你明天一早便要入宫面圣,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李维的目光清澈又诚挚,有着令人安心的魔力,他再次握住薛盈的手沉声道:“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令祖、先皇后还有刚刚被害的张殿直,她们绝不会白白死去,我一定要让凶手付出代价。你也早点睡,明天等着我的好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明眼的读者可以看出来,我的线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本文再有四、五章结束。这几日留言的亲们有红包哦。
 
 
第81章 
  福宁殿殿内, 李维向赵晖详细诉说这两天的调查情况,沉声道:“陛下,事已至此, 臣请立即提审保慈宫内侍押班任守义, 查明先皇后和张学士的死因。”
  赵晖的内心涌起阵阵波澜, 他的手掌紧紧收拢, 手背青筋暴露, 半响方冷声道:“朕的生母果然死于非命。虽然朕已经掌控了内宫,可并不想和大娘娘正面起冲突,落下不孝的名声。直接闯入保慈宫提审任守义不妥, 需想个万全的法子。”
  一旁侍立的卫绍钦插言道:“这也不难, 这两日大娘娘风疾复发,官家可宣称召见任押班询问医药之事,臣与勾当皇城司沈万年事先福宁殿一带有所布置,届时便可一举将他拿下。”
  赵晖转头征询李维的意见,李维沉声道:“陛下, 臣入宫之前, 已经嘱咐沈万年做好准备,可保万无一失, 现在只需引蛇出洞即可。任守义肯乖乖前来,固然最好, 即便他觉察到不妥,也逃不出内宫,最多不过多费一番功夫而已。”
  赵晖终于下定决心, 沉声对卫绍钦道:“鹏举亲自去一趟吧,此时大娘娘正在午睡,时机正好。”
  赵晖虽然与黄氏面和心不和, 但该有的礼数一向不缺,是以听闻赵晖要过问黄氏的医药,任守义以为还是向像前一样走个过场,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只是任守义一进入福宁殿殿门,看见一众侍卫佩剑环列,才发现情形不对,想要逃走,可殿门早已紧紧关闭。
  任守义提高了声音道:“我是大娘娘的近侍,你们这是做什么,想要造反不成?”
  沈万年冷声道:“召任押班来是官家的意思,你在这里大呼小叫,我看想要造反的人是你吧。”说完,便给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些侍卫原属上禁军,是不折不扣的练家子,一人当即抬脚向任守义膝头揣去,这一脚虽未使出全力,却足以让他倒地不起,痛得额头都冒出涔涔冷汗。
  任守义很快便被押入正殿跪下,赵晖冰冷的目光扫向他:“朕今日没空跟你绕弯子,先皇后是怎么死的?你如实召来。”
  任守义一惊,他知道赵晖早就对生母的死存疑,却也不料他的行动这么快,略一迟疑道:“小的不明白官家的意思,先帝去世后,瑞庆皇后悲痛过度,是绝食而死的。”
  李维在一旁冷笑道:“任押班就不要装相了,张殿直是你指使内监杀害的吧,如今她的侄子就在我手里可以作证。你若不心虚,急着杀人灭口做什么?”
  任守义淡淡一笑道:“我与张殿直无冤无仇,为何要杀她,她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悬梁自尽的。”
  李维直视他道:“任押班不要以为人死了就不能开口说话,是悬梁自尽还是被人勒死,想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不然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押入台狱,你可以和张殿直的侄子张启当面对质。”
  任守义的气焰已经被压下来,但他自认做事一向手脚干净,思量片刻冷笑道:“即便张殿直是被人勒死的,又与我什么相干?李参政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指使做的?”
  李维忽得笑了:“任押班做事一向干净利索,只是这一次未免差了点意思,我猜你现在一定很想找到杀害张殿直的那名内监,想早点将他灭口吧。可惜了,那个人现在也在我手里,他已经将什么都招了。”
  任守义面色忽变,双手亦有些发颤,忽得心一横道:“没错,张殿直是我指使人杀的,那是因为我和她有私仇。可先皇后与张学士的死却与我无关。”
  “是吗?”李维慢慢靠近任守义,轻轻一笑道:“你以为你派人将张殿直房中的文字资料销毁了,就可以死无对症?可是你不知道,她也是在宫中当差多年,论智谋也不比你差。她出宫的时候,为了防止发生不测,早已经提前留下证据了。”
  说着,李维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冷声道:“这是我昨晚在张府搜到的,张殿直在上面记录了你受大娘娘指使,设计杀害先皇后和张学士的细节,你仔细看看吧。”
  任守义彻底慌了,匆匆扫了一眼信笺,发现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先皇后和张学士都是死于望月鳝之毒,他实在没料到张殿直对这些细节竟然如此清楚,当即瘫倒在地。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赵晖开口了:“如今事情已明,我劝你放明白一点。将你受大娘娘指使谋划先皇后和张学士的细节从实招来。别忘了,你还有兄长和侄子,你纵然死有余辜,可总不想连累家人吧。”
  任守义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刚刚入殿时的嚣张气焰,思量片刻颤声道:“官家,我招,还请官家看在我服侍过先帝的份儿上,饶了我的家人。”
  “那就得看你的诚意了。”赵晖向李维使了个眼色,李维随即会意,从案上取了只笔做记录。
  任守义的声音带了几分滞涩:“十八年前先帝崩逝,官家年幼,按照成例应由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共同处理军国要事。可大娘娘与先皇后向来不合,也不愿意被人分一杯羹。便存了逼迫先皇后殉葬的心思。”
  “可是先皇后念及官家年幼需要照顾,并不想殉死。大娘娘便下定决心要谋害先皇后。小的与翰林医官院的医官汪明相熟,他告诉我望月鳝有剧毒,人食用后很快便会死去,且面色看上去与正常死亡并没有区别,也不会像一般毒药一样使尸骨发黑,用来杀人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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