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在区妇联已经上班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昭君都在学习。
每天跟在老人屁股后学习记录。
区妇联连她在内一共六人。
主任陆慧如,袁兰大姐,姚青大姐,还有两位二十刚出头的谢小曼,樊欣。
早上一早,依然是第一个到办公室。
天气已经很冷,西北风呼呼的刮。
凛冽的西北风吹的呜呜叫,走在外面,风沙漫天飞舞,脸被西北风刮的生疼。
进办公室第一件事,拎着大办公室和会议室的热水壶去到前面一栋的开水房打开水。
一只手拎两个热水壶,一路晃悠着,开水房也有早来的几人在打开水。
“哟,小窦,又第一个来呀?”问话的人是另外一个别的办的大姐。
“曾大姐,您也不是早就来了。”
“嗯,起的早就早点来。我可比不了你,天天的来这么早。不错,以后努力工作,脚踏实地……”曾大姐甩甩她那短头发,说道。
“嗯,谢谢曾大姐鼓励。”
在场还有几人,不过是男同志,彼此只是笑笑点头,打了一个招呼。
回到办公室,昭君又开始扫地,拖地。两间办公室,弄的干干净净,办公桌上都擦的干干净净。
弄完一切,昭君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
坐下,吹着开水,滚烫的开水,飘着白雾,缭缭绕绕。
陆续的,其余四位也来了。
“小窦,辛苦了。”姚青进到办公室,舒服的坐在椅子上,不用出去打开水,不用搞卫生真好。
搞卫生,在家里就搞腻了。在办公室,能不用她搞卫生就不搞吧。
“不辛苦,我离的不算远。我也没有结婚没有孩子,能早来就早来。”昭君笑着。
“那我们几个谢谢你了。”其余几人都表达感谢。
确实,除了主任的办公室锁着打不开,其余的两个都是大办公室,扫地拖地搞下来 ,也要一个小时。
还别说擦桌子,打开水,前前后后也要半个小时。
算起来 ,要早到一个多小时,她们可不来不了那么早。
几人早上看了会儿报纸,陆主任走了进来,“姚青,你带着谢小曼去百货大楼一趟,袁兰你带着樊欣去一趟棉纺厂。
小窦,你一个人在办公室值班。我也要出去一趟,来的电话,都做一个记录,别漏调了什么。”
“好,主任您放心吧。”昭君忙打开记录本,平摊好,边上摆放好钢笔,她也是初中毕业。因为爱读书,字也写的不错。
几人都出去了,昭君一个人守在大办公室。
上午 ,一个电话也没有,昭君拿出来高中的课本自学 。
她最近除了跟着前辈们学习就是利用中午吃饭午睡的时间自学高中课本。
中午,昭君没有去食堂,自己自带的饭,用大盆子接来开水,铝制饭盒温在开水盆里。
炒的酸白菜板板,味道不错,里面放了一些辣椒酱。是从中南省老家带来的。
“小窦 ,你天天自己带饭,吃的啥?闻着味道酸酸的,一闻就知道味道不错。”
樊欣刚结婚没有半年,她这话一出,昭君笑嘻嘻的说了一声,“欣姐,恭喜恭喜恭喜。”
其余几人好奇的很,恭喜啥,“小窦,恭喜什么,怎么无缘无故恭喜我啊。”
樊欣吃着饭盒中的菜,食之无味,不合口味。
“欣姐,我这是自己用白菜的板板做的酸菜。时间不久,微酸,炒来吃最是爽口,你隔着桌子闻都能味道,不是鼻子好 ,应该是有别的原因吧。”
做过妇科圣手的她,比别人敏感。立即察觉到变化,笑嘻嘻的提醒恭喜。
“哎呀,妈呀,我算算日子。”樊欣是个马大哈,自己都没有察觉。
“小窦,你一个没有结婚的姑娘咋知道这个的?”
放下筷子,“我家可有亲婶婶,她们结婚是时候 ,我都记事了。
特别是后来生小的时候 ,我都懂事了。还有村里人多,去河边码头洗衣服,时常听到这些,没结婚也能懂的。”
几人没话说了,是啊,这事没有结婚,也能从她人身上得到一些经验。
下午,昭君坐在办公室看书。三点,外面响起吵闹声。
有人嗷嗷叫,“陆主任,陆主任,救救我,救救我吧?”
苦喊的女声,声音嘶哑 ,犹如破筛子的声音,凄厉的让人心慌,办公室的几人全跑了出去。
昭君收拾好自己办公桌,才溜达着出去,“唔,真冷。”
刚出去,一阵寒风袭来,打了一个哆嗦。
外面跑来的女人,太惨了。头发长长短短,头上还有血,如今还一直滴滴嗒嗒着鲜血。头发耷拉在面门前,看着不是像梅超风就是像贞子,渗人。
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了不少,破破烂烂的,幸好是冬天穿的多,要不然就走光了。
还有光着赤脚跑来的,脚上都有疤。
跑来的女人,被最先出去的陆主任已经扶进办公室。
昭君在办公室做着记录,女人哭诉着:
她叫何翠莲,嫁进康家,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男人一心听寡母的话,心里只有寡母,只有他康家的人。
老婆子是寡母心态,什么都管,儿子儿媳晚上睡觉她都管,还听壁角,稍有动静她都咳嗽几下。
何翠莲的工资从结婚以后就没有自己领过,全是婆婆去领的。
上班累的要死,下班回到家还要伺候家里的婆婆,丈夫,小叔子,小姑子。
那些人懒的要死,看着她累死也不帮一下,就是扫地都不扫。扫把倒了也不扶一下。
就这样,她还每天被康家人欺负。
今天她因为晚班,倒班 ,在家里休息。因为太累,忘记做午饭,就被婆婆告状给她丈夫,抓着头发从床上拖到地上。
拖下来就是一顿揍,揍的头上开了口子,身上也被踢了几脚。腿上还被踢了不少脚。
一一展示她的伤痕,昭君没有说话,有主任有前辈,还轮不到她出头管。
“何翠莲同志,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打算不过了离婚还是不离婚,想过怎么解决吗?”
陆主任已经不是第一次帮何翠莲,每次教育一番康家母子,然后下次继续。
如此循环往复,真是,陆主任都头疼康家人。
眼前的何翠莲也立不起来,每次被打哭诉一番,自己要帮忙彻底解决,可她倒好,最好还心疼起她丈夫,帮着求情,这叫什么事。
陆主任头疼。
“陆主任,您能不能跟我家那位还有婆婆好好说说,让他们以后不能再打我。我真是被打怕了……”
何翠莲越说到后面越没有底气,她知道,陆主任烦她自己立不起来。陆主任久久不语,她该讲的,之前的无数次调解何翠莲和康家的母子,早就说完了。
此时,她真的没有什么方法,也没有什么话语再说的 ,遇到这么一个蠢女人,她无话可说。
“何翠莲同志,咱们还是先去医院验伤,等检查过后,脑袋上的口子,也要敷药消消炎。要不然破伤风是会要人命的。
你也许不重视自己的性命,可你得重视你孩子的性命。
我说句不好听的 ,你死了不可惜,反正你也立不起来。
可你的孩子可怜,你现在想想。如果你死了,你的闺女会不会有好日子过,你婆婆你丈夫会不会善待她。
你信不信,只要你死了,你丈夫一年之内必会再找一个。虐待你闺女的人,又会多一个……
你记住,只要你死了,就会有别的女人,睡你的男人,花你之前几年存下来的钱,还打你的闺女。
你如果还是不改变,一味的屈服,一味的躲让你那恶婆婆恶男人,你的身体在这样被打下去,最多能撑一年,你就得死翘翘。
你死了,无所谓,你的亲闺女能不能活着长大。又或者能不能健康的活着长大 ,却是一个未知数。
给你一个建议,即使不离婚,你也要立起来。自己的工资自己领,还有,在婆家斗不懂事的丈夫,必须心狠,一次让他害怕到底。
斗恶婆婆斗不懂事的小叔子小姑子也是一样,一次性让他们从心底害怕敬畏你。
我来自农村,告诉一个硬道理。棒棍底下出好丈夫,出慈心婆婆 。婆婆不能真打,但丈夫能真打,使劲打一顿,打到他畏惧,眼神发狠,一次性干到他。……”
做笔录的昭君,看在场的人都对着何翠莲撇撇嘴。她只好放下笔,噼里啪啦的一顿说。
吓住了在场的几人,都傻眼了,傻呆呆的望着昭君不说话。
都在心里给昭君竖起大拇指:狠人,路子真野。
一席狠话,还有刺激,让何翠莲陷入深深的思考。
是啊,自己不怕死,死了就死了。可闺女咋办,就冲康家人的那幅德性,也不会对闺女好。
等后妈进门,闺女会更惨,何翠莲的脑海中已经勾勒出无数的惨剧画面,全是康家人虐待闺女的,打,骂,做牛做马等等。
想到这些,何翠莲浑身发抖,难受,心绞痛,哪哪都不对劲。
两只手无意识的交织在一起绞来绞去。无意识的扭动着。
随着剧情的惨况,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扭曲,到狰狞,一步步的,跟演电影一样。
几人看着何翠莲整个人在梦游,都没有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的瞟一眼昭君,给她说评价是:狠人。
突然,何翠莲大吼一声:我不能死,我要养大闺女。
说完腾的下站了起来,对着昭君说,“不知道怎么称呼您,谢谢。我先去验伤,要去告那对母子。还想找陆主任帮我要回我这几年的工资。
离不离婚,另说。麻烦您了陆主任。”
说完朝着昭君鞠了一躬,又给陆主任鞠了一躬。
想拦都没有来的及。
“好好好,何翠莲同志你能想明白就好。善良没错,但得有限度,无限制的做老好人就不行了。会被恶人欺负死。”
陆主任嘴巴上这么说,可心底是半信半疑。
她真不看好何翠莲能醒悟。
“陆主任,我想明白了。真想明白了,我死了不打紧,可我闺女还小。她不能死,我受苦被打可以,我闺女不能被打被虐待,这是我的底线。”
何翠莲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战意,如果她丈夫此时在她面前,估计要被她挠死。
接下来的好办,因为快到下班时间,陆主任吩咐昭君,“小窦,你带何翠莲同志去医院验伤。
拿好报告,然后去一趟康家,怎么做,你知道吧?”
第一次昭君一个人单独出任务,单独处理事情。陆主任在俩个小时前肯定不会如此安排,现在她敢说,小窦能处理好这些事,一点问题都没有。
“主任,我没事,我一定会好好的帮何翠莲处理好。一定让渣男付出代价。”
昭君面子上爽朗,心里可是个狠的。
陆主任呵呵一笑,“我信你。办完事,直接回家。”
“嗯,那我与何翠莲同志先去医院。”
昭君收拾好自己是挎包,装好饭盒,课本,与何翠莲离开了妇联。
何翠莲的脚冻的红彤彤,看样子今年要起冻疮。
冻疮可不好根治。年年复发,又痒的让人难受。
第43章 六零(04)
昭君第一世可是得过冻疮,那滋味难受的很。
骑着自行车, 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何翠莲的脚, 她提醒说, “何翠莲同志,你的脚回去以后用生姜水好好烫烫,泡泡。今儿这么一弄, 会长冻疮的。”
“唉, 谢谢窦干事提醒。我回去一定泡。我的脚年年冬天都长冻疮。”
何翠莲是郊区的姑娘, 娘家人也是老实本分的人。
在城里的女婿, 亲家面前是一直立不起来。
他们一直也自卑,在康家人面前,自卑的不行。
为此, 何翠莲立不起来也是有这部分的原因。
“何翠莲同志, 你永远要记住, 死亡不可怕, 可要看怎么死。如果你的死有意义有价值, 我不劝你,可明显你现在这样,被虐待被辱骂是没有任何意义。 ”
“是, 我再想想。”何翠莲低垂着脑袋,明显还在发懵。她第一次想反抗, 想自己做主, 可还没有胜利。心中在嘀嘀打鼓。
接下来到医院以后, 验伤, 开证明,一系列的操作下来,已经是下班时间。
下班也得加一个班,昭君带着何翠莲回到康家。
进到康家所住的大杂院,大杂院住的人很多都是一个单位的。大杂院的所属权也是某单位的。不是属于哪个人的,这里住的人都是何翠莲男人的单位的同事。
刚踏进大门,就有一位老太太惊呼一声喊出来,“翠莲,没事吧?你你你,命苦哟。”
“丁奶奶,不要紧,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区妇联的小窦同志,她来帮我的。”
丁老太太楞了一下,很快的眯着眼睛笑笑,她耳聋,何翠莲的声音也就比较大,里面的人都听到了。
“好妇联的小同志 ,您帮帮翠莲,是个苦命的孩子。”
丁老太太也是个苦命人,也是军属,她丈夫早年参加解放军,后来牺牲了。他们夫妻两是青梅竹马,彼此情深意厚。
可惜的是,夫妻俩结婚不到一个月,她丈夫就去参军,从此一去不回。她也没有孩子,无数人劝她改嫁,可她就是不愿意,要守着。
伺候走公婆,她就一个人,刚解放的时候,给她安排了工作,前几年到了年龄就退休了。
也住在这个院里,她是唯一院里有一套房子产权的人。
“好,丁奶奶,只要何翠莲同志是被人欺负的,我们妇联就不会不管。恶人是必须付出代价的,情节恶劣的是要坐牢的。”
推着自行车,昭君进了大院,已经听到声音的人们,都站在廊檐下,看着昭君与何翠莲。
最引人注目的是何翠莲那双冻的通红的脚丫子。
不少的闲言碎语,都瞟向了住在最角落的康家,鄙夷,不屑,眼神如刀,刀刀劈向康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