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将士们的呼喊声愈发高亢。
萧昱谨已经骑马来到了城门处。
穆温烟看着他,呆呆落泪,可惜她没有自尽的勇气和机会。
萧昱谨止步于城门,“拓跋宏,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但凡伤朕的皇后一根汗毛,朕就踏平北魏!”
人一旦看见了唾手可得的胜利,就难免自负。
拓跋宏仰面,笑的粗狂又野蛮,“哈哈哈哈!楚皇好大的口气,也不看看当下谁占了上风?!”
这时,拓跋宏对他身侧.弓.箭.手做了一个手势,忽然数根箭矢射了出去。
穆温烟的呼吸滞住。
萧昱谨手中长剑挥舞,虽是挡去了箭矢攻击,但下一刻,一根箭矢直直插入了他肩头。
穆温烟却发现,那城楼下的男人在对着她笑,仿佛在用口型告诉她,“别怕。”
穆温烟的眼泪像决堤的长江之水,“小姐姐,我男人来救我了!”
花菇莫名于心不忍,“铁柱……你放心,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他不会有事。”
穆温烟瘪了瘪嘴,又对花菇说,“你骗我,我又不是真的小傻子,万一我与他都出事,小姐姐你自己离开北魏,找个好男人嫁了。”
花菇,“……”穆温烟想让她嫁人的执念似乎有些深。
忽然,花菇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当她留意时,穆温烟已经抓着藏在身上的匕首,直接刺向拓跋宏。
匕首是花菇所赠。
不够长,不致命,但足以伤了拓跋宏。
“妈.的.!你这个小.贱.人!”
拓跋宏吃痛,揪着穆温烟臂膀的那只手忽然松开,致使她的后腰撞在了城墙上,小身板来回晃了晃,动作仿佛被放慢到了极致。
花菇眼睁睁的看着穆温烟的身子越过城墙,朝着下面栽了下去。
“铁柱!不要!”
花菇惊呼出声,使出全力挣脱北魏兵,纵身一跃,也跟着往下跳。
她轻功尚可,从城墙翻下之际,正要去抓住穆温烟。
却就在这时,萧昱谨已从马背上滕然跃起来,他接住穆温烟之际,因着无暇顾及旁骛,又被射中两箭,好在有银甲相护,他的伤都在臂膀,并未伤及要害。
整个过程不过才几个呼吸的时间。
花菇安然落地,但此时北魏的.弓.箭.手尽数瞄准了城墙下方,她惊呼,“皇上!速速带铁柱离开!”
萧昱谨认出了花菇,而此时,穆温烟吓傻了,窝在萧昱谨怀中嚎啕大哭。
她不敢正面看他。
她虽然矫情,但也深知这次给萧昱谨惹来的麻烦,她甚至都不敢居功,哭的撕心裂肺,小身板颤抖。
大楚的兵马还在百丈开外之处,而北魏的兵已如潮水般冲了出来,看架势是务必要活捉大楚帝后二人。
花菇护着帝后二人撤退,萧昱谨上了马,他大约明白,花菇口中的“铁柱”,指的就是怀中人。
萧昱谨的手背在轻颤。
直至此刻,即便穆温烟娇软的小身子已经在他怀中,她哭的颤抖热烈,那样的鲜活真实,但男人仍旧一阵后怕。
调转马头之际,萧昱谨的唇落在了穆温烟黝黑的额头,一碰即离。
卫炎等人见势,立刻挥动马鞭,趋马上前。
然而,即便仅仅隔着百丈之远,此时此刻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就在花菇难以招架,萧昱谨眼看着就要被包围时,一小波人马从城墙另一侧疾驰而来。
来人是傅恒泽,他带着人挡住了北魏军,目光落在穆温烟身上,神情复杂。再与萧昱谨对视上时,仿佛带着无尽隐忍,“皇上先行离开,这里交给臣!”
萧昱谨握着缰绳的一只手骨节发白,时间紧迫,他淡淡点头,很快抱着穆温烟,与傅恒泽擦肩而过。
花菇还在应战。
她倒是觉得奇怪,没想到这傅恒泽又临阵倒戈。
不过想来他并非是真心实意救皇上,救她家铁柱才是真的。
然而,花菇又留意到,帝后远去之时,另有一波人马追了上去。
她觉得不对劲。
眼下,大楚与北魏正当交战之中,花菇又无身份,无法说服大楚将领,帝后可能有危险。
花菇混入乱战之中,夺了一匹战马,朝着帝后二人远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
穆温烟感觉到一阵不太正常的颠簸。
她从痛哭中探出头来,她的双手攀附着萧昱谨的肩头,往后方望了一眼,只见数名穿着黑衣的男子紧跟其后。这些人没有穿着北魏服饰,可见不是北魏人。
又见萧昱谨眉头紧锁,清冷的面容溢出薄汗,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摊上事了。
她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我错了,以后再不胡闹了!”
穆温烟自幼开始,小错不断,大错时不时也发生一桩,但她从不轻易承认。
可这次,她是当真认错了。
她早就该知道,以她的身份,若是被北魏人抓住,情况将是何等糟糕。
萧昱谨一边驱马,垂眸看了一眼,紧急时刻,男人哑着嗓子低低的哄,“不哭了,朕的烟儿总算长大。”
因为心虚,穆温烟不自觉的对萧昱谨百依百顺,完全忽视了当下紧急局面,羞答答的说,“嗯,我长大了,哪里都长大了。”
萧昱谨,“……”
作者有话要说:杀手:莫名其妙吃了一路狗粮。
花菇:我来了!我来救皇上和皇后了!
读者:不,小姐姐,你一定是去吃狗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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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马速极快, 穆温烟圈着萧昱谨的脖颈, 目光落在他肩头的几根箭矢上, 她泪落不止。
穆温烟幼时起就喜欢胡闹, 她生性顽劣, 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就像是一只扑腾着翅膀在天际飞翔的鸟儿, 四处飞翔是它的本能。
让她安居后宅几乎不可能。
她也一惯我行我素,只要她想做什么, 老天爷也阻挡不了她。
可这一次, 穆温烟意识到自己错了。
但以免萧昱谨只记得她闯了祸,却是忽视了她的功劳, 穆温烟在万般紧急之时, 努努了嘴, “那个……皇上,我干的好么?”
萧昱谨单手控马, 肩头那点箭伤对他而言当真不算什么。
他一眼看出穆温烟的小心思。
闯祸精这是在邀功呢。
萧昱谨本打算这次抓到她之后,狠狠摁在膝头, 惩戒一番,让她明白什么叫做夫纲!但见穆温烟认错态度良好,小模样委屈巴巴,帝王心一软,并未斥责,嗓音沙哑,“你乖些, 别乱动。”
她更乖了。
帝王身上银甲微凉,穆温烟的身子紧贴在上面,她无法隔着厚实银甲感受到帝王的体温。
但萧昱谨的出现,无疑满足了花痴少女的虚荣心。
她的男人又像天神般降临,救她于危难之中。
与年少时一样,萧昱谨总会及时出现,只是此刻的他一身银甲武装,俊挺的面容萧索,弧度完美的下巴冒出了暗青色胡渣,再往下是彰显男子特征的喉结,穆温烟只是看了几眼,莫名其妙就止了哭泣,神情呆呆的凝视着男人的唇、下巴、喉结……
萧昱谨一垂眸就逮住了她.迷.离.又.色.色.的眼神,“……”
这时,帝王忽然勒紧缰绳,前方是万丈悬崖。
北魏的这道城墙临山而建,最高明之处就在于一侧为悬崖,另一侧是漫漫渭河之水,易守难攻。
两军正当混战,身后黑衣杀手如激流般涌来,穆温烟立刻从.美.色.中回过神。
“烟儿,怕么?”
萧昱谨将穆温烟抱下马背,踏雪似乎很有灵性,垂着脑袋在萧昱谨身侧蹭了蹭。
穆温烟看了看身后悬崖,又看了看萧昱谨,以及围攻上来的黑衣人。
她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小嘴轻颤,“话本子里的主角儿,每次跳崖都死不掉的,嘤嘤嘤……我一点都不怕,我也没有发抖。”
她抖着小身板,将萧昱谨搂的死紧。
萧昱谨薄凉的唇轻轻一抽,他素来没甚表情,仿佛一切喜怒哀乐都给了她,纵使到了此刻,帝王仍旧发出一阵低低轻笑,“朕的烟儿就是主角儿。”
穆温烟其实很怀疑坠崖究竟会不会死。
下一刻萧昱谨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抱紧了,闭眼。”
穆温烟还没来得及缓解一下过分刺激的心情,只闻耳边山风呼啸,仿佛疾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失重感令得她抛开了一切矜持,尖叫出声,“啊……”
黑衣人一拥上前,纷纷跳下马背,往下望去。
下面是不见底的深渊,晨间的薄雾缥缈,女子的尖叫声在下面回荡开来。
黑衣人对视了几眼,其中一人道:“糟了!主子交代了杀皇上,救皇后!眼下帝后二人双双跳崖,我等该如何向主子交代?”
另有黑衣人配合,“皇上既然敢跳,说不定下面另有玄机,我等也跳!”
众黑人,“……”要跳,你一人去跳,他们并不想跳!
此时,花菇骑马冲了过来,方才隔着百丈之远,她亲眼看着萧昱谨抱着她家铁柱跳下了悬崖,花菇没有多想,也未与黑衣人纠缠,抵达悬崖边上,弃了马驹,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黑衣人见状,似乎突然来了勇气,为首男子道:“你们还等什么?!跳啊!都给我跳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有了花菇“示范”,黑衣人仿佛得了启发,陆陆续续一个个跳了下去……
可须臾过后,男子的惨叫声从崖底传来时,正跳到一半的黑衣人顿时面若死灰,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
“主子!不好了,皇上带着皇后娘娘跳崖了!”心腹骑马前来,一靠近傅恒泽,便道。
傅恒泽持剑的手的一顿,那张风光霁月的脸,仿佛在一瞬间染尽风霜,他一个狠绝的眼神看向男子,低喝,“一群废物!我是如何交代的?保皇后要紧!”
那心腹大气不敢喘一声,浓郁的血腥味随着晨风四处飘荡,两国战事还在持续。
这时,北魏兵卒靠近,道:“傅世子,我家太子殿下有请!”
傅恒泽仰面,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城墙上的拓跋宏。
他手中的长剑在滴血,是北魏人的血。
傅恒泽当着拓跋宏的面,突然抬起手中长剑,一剑砍了前来通报兵卒的头颅,鲜血四溅,那具无.头.身.子晃了晃才倒了下去。
拓跋宏僵住,一阵胆寒的同时,也气的血液翻腾,插着腰就想对傅恒泽破口大骂。
但思及二人之间的合作,拓跋宏不敢直接撕破脸皮。
傅恒泽上马准备离开,转身之际,拓跋宏仿佛听见傅恒泽对他说,“你抓了不该抓的人!”
拓跋宏,“……”
山崖下方是北魏境地,萧昱谨与穆温烟是大楚帝后,即便他二人侥幸活着,想要安然离开北魏也不是易事。
拓跋宏当即下令,“来人,速速下去找人,孤定要杀了楚皇与楚后!”
另一边,傅恒泽也纠集了自己的人马,“尔等听令!无论如何也要把皇后活着救上来!至于皇上……杀!”
傅恒泽站在悬崖边上,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浓郁的眉目紧锁。
原本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花费数日的计划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偏生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
急速坠落感,令得穆温烟耳鸣不适。
萧昱谨的手中的长剑滑过峭壁,减缓了下坠过程,但他怀中还抱着一人,致使他稍显吃力,穆温烟看见他握着长剑的手流血不止,她圈着帝王的脖颈,灵活的小.腿..圈.着.精.瘦.窄.腰,窝在男人怀里低低哭泣。
她自小到大从不认错,不管她做什么,亦或是说了什么,她都是对的,总之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但此时此刻,穆温烟内心的古怪心虚,令得她很是不舒服。
待二人终于抵达崖底部,萧昱谨收了长剑,看着怀中人,低笑,“哭够了么?朕之前在皇宫也没见你这般哭过。”
她在榻上倒是哭的甚是厉害,那可都是被帝王作.弄的,与眼下状况不同。
穆温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薄雾遮住了崖顶的晨光,下面昏暗一片,还有零零散散的几只萤火虫。
穆温烟的声音像蚊子哼哼,“我……我错了。”
萧昱谨以为她此番经历是吓到了,男人锐利的眼环视四周,仿佛是一头寻找安全地盘的猎豹,但纵使如此,他还在用心思分散怀中人的注意力,“是么?烟儿哪里错了?”
小妖精会主动认错,当真罕见。
穆温烟老实巴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这样优秀的妙人儿,自然能屈能伸。
“我不该任性,差点害了你。”美人的眼眶中,泪珠在打转。
萧昱谨可以纵容她的任性,他想要的承诺并非是这一句,他心尖上的小姑娘,有的资格做尽任性之事,“以后还离开朕么?”
这才是帝王真正在意的。
这阵子,穆温烟已经领悟了,她只适合当皇后,也只适合娇宠一身,而且除却爹爹之外,萧昱谨是对她最好的男子,他还总能令得她.欲.罢不能,欢愉至致,她半点不想离开他。
穆温烟轻咬着唇,嗓音更低了,“我再也不会离开皇上了。”
提及此事,穆温烟心头涌上一丝委屈,“其实……若非皇上犯了心病,那事已经不行了,我也不会急着给皇上报仇……”
萧昱谨还在留意四周环境,每走几步,都会处理了身后痕迹。
男人后知后觉才恍然顿悟,“……”
“穆温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