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吃糖——骈屿
时间:2020-08-08 09:24:04

  可在这样的辉煌之下,在这样的身份背后,他所经历的究竟是什么呢?
  要走过多少噩梦,趟过多少曲折,才能像抵达了终点一般松口气呢?
  宁姝缓缓地拉了荀翊的手,他的手还有些冰凉的,而她却变成了热的那一方。
  她将他的手握在其中,轻轻地搓了搓:“皇上本身也是很温柔的人啊,太后娘娘以为皇上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吃糖,皇上为了不让太后娘娘多想,怕太后娘娘知道了伤心,这才一直不说自己不爱甜食,甚至主动吃两口。”
  宁姝越说越委屈,好像她自己受了同样的苦似的。
  这显然对糖要创伤后应激障碍了,可他还是能忍着。
  她猛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皇上上次还在臣妾面前喝甜汤。”就是苏渊来的那次!自己怀疑皇上要赐毒自己的时候。
  荀翊淡淡笑了下,语气宠溺:“是怕你担心,怕朕要害你,朕不想让你误会,但又知道倘若只是说出来只显贫乏,不如亲自喝了给你看。”
  宁姝连忙说道:“皇上只要说,我就会信的!下次不要这样了……”
  这么体贴温柔的皇上,甚至不是皇上,就算是个普通的男人也好温柔,自己怎么能不相信他?!当时的自己一定脑子被雷劈了!
  “以后也都会信?”荀翊问道。
  宁姝重重点头:“会的!”
  说罢,她又问道:“那……太后娘娘还不知道这些是吗?”
  荀翊回道:“母后并不知道,没有他人知道。”
  宁姝自动略过了后面的那句,问道:“所以连皇上身上的疤痕也不知道吗?”
  荀翊轻轻摇了下头:“不知道。”
  宁姝敛眸,怪不得皇上总是穿这样的衣服,只是怕不小心露出来让太后娘娘担心。这么好的孩子哪里找啊?!
  荀翊再次问了那句话:“朕,可以信得过姝姝吗?”
  只是这次没有说是婕妤,而是姝姝。
  宁姝直视荀翊的眼眸,抿了下唇,认真说道:“可以。”
  荀翊像是松了一口气,眉目间都有了些轻松喜悦之情,这样一来,他的脸庞便像是有了生气一般。
  他将食指轻轻搭到宁姝唇上,说道:“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和姝姝聊了之后,感觉过去那些冰冷的回忆,似乎也渐渐远去了。谢谢姝姝。”
  宁姝的心后知后觉的跃动了起来,噗通噗通。
 
 
第73章 (二更)
  指尖传来她跃动的脉搏,荀翊感觉得到,它跳的快了起来。
  “以后朕还可以和姝姝这样聊天吗?”荀翊柔声问道。
  “当然。”宁姝几乎是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谁能拒绝这样的小可怜?!
  宁姝自认为没办法在甄妃手里活下来,即便活下来了怕是也心理扭曲了,自己撑不住。
  她知道皇上其实很温柔,他会挂念着太后娘娘;会若无其事地买了那些莲花灯;会在人潮汹涌的时候拉着自己的手;还记得自己的生辰。
  即便是在那样的环境之下成长,他也好好地长成了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虽然平日皇上时常有种淡泊冷漠的感觉,但和他认真处理政事,仔细写下每一个“朕安”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谁还没个保护色了?
  “可以像今日这般轻松的,好像是普通夫妻一样聊天吗?”荀翊又问,不知为何,还有点小心翼翼似的。
  “当然可以!”宁姝受不了他那个眼神,冲击太大,立刻答应了下来。
  荀翊微微笑了下:“那……姝姝先叫我一声。”
  “嗯?”宁姝眨了眨眼睛,“夫君?相公?”
  这有什么难的?上元节的时候不是都叫过了吗?
  “不。”荀翊反手将她的手握住,“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宁姝吞了下口水,直接叫皇上名字还是有点难度。
  荀翊不急不忙,反而问道:“姝姝是把我的名字忘记了吗?”
  “当然没有!”为了证明自己记住了,宁姝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荀翊。”
  眉毛一挑,还挺得意。
  荀翊嘴角勾起,直视着她的双目,沉声唤道:“嗯。姝姝。”
  宁姝方才还半热不热的脸此刻腾的烫了起来。皇上这么一声像是把小刷子似的滑过她的心,骤然抖了一下。
  可不单单是心抖了,连肚子也一起抖了——宁姝的肚子没出息的咕噜了一声。
  宁姝:?!
  她不好意思的抬头看向荀翊,半含试探的神色。
  荀翊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大了些,他伸手揉了揉宁姝的头发:“让戴庸他们送早点进来?昨晚你吃的有些厚重,今日就喝些粥罢。”
  宁姝被刚才那声肚子叫弄得愈发羞愧,头都要垂到地上去了,只点了点头。
  戴庸带着宫人进来的时候还挺纳闷,皇上往日最有规矩,为何今日要把早点送进内帐里?结果他一进去就看见脸红红的宁婕妤。
  戴庸顿时就觉得他懂了。
  若说以前是揣测圣意,以为皇上当时还未入后宫的宁婕妤有什么关系,此刻就是实锤啊!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一会儿赶快得和介贵妃说一声,宁婕妤今日明日后日都不能再骑马了!
  皇上果然是皇上!
  戴庸心里想着,这是因为今夜要回京,先做好准备!
  之前一起用过午膳、晚膳,但早膳还是头一次。宁姝喝了口粥,偷瞄了一眼荀翊。
  在外人面前的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矜持,好似方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没有什么绝世小可怜,也没有什么应激障碍后遗症。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心思意志坚定,怎么会在夜里做噩梦?而梦见的又是那样凄冷的童年?即便是真的,他也不需要另外一个人与他分享那样不堪的过往。
  宁姝咬着下唇,心里突然有些酸涩,狰狞的不是滋味,嘴里的东西宛如嚼蜡。
  罢了罢了,就当是一场梦,醒来之后还是很感动吧。
  宁姝深吸了一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宫人转身去倒水,荀翊突然侧头对着宁姝眨了下眼睛,食指在自己唇前轻轻一比。
  宁姝的心好像又搁回了原位。
  她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吃粥,忍不住嘴角上扬,抿了好几下嘴唇。
  戴庸在旁看完全套,心里啧啧了两声。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皇上当真是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自己站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觉得甜丝丝的,和昨晚不一样了。
  戴庸正了正肩膀,还是自己抽签抽的好嘛,跟着皇上什么都能看见,贵妃又如何,还不是拿不到第一手消息。
  用完早膳又整理好,荀翊这又拉着宁姝出去走了一圈,这才放她回自己的营帐。
  秘葵昨天晚上就被送回帐子里了,百无聊赖的试图和同在营帐里的小孔雀交流,结果半天都没动静,气得她脑袋发晕。
  秘葵确定肯定以及一定这个孔雀蓝釉罐是会说话的,前不久还说过呢,怎得又装起哑巴来了?
  终于看到宁姝回来,秘葵激动坏了,连忙打招呼:“姝姝,你可回来了!还没和你说生日快乐呢。”
  宁姝笑道:“谢谢秘葵。”
  秘葵嘿嘿一笑,“我活了这么久,记得生辰的两个人,一个是婉儿,一个就是姝姝了。早知道我能活这么久,又能遇到姝姝的话,我就把自己的生辰也记得,到时候好能讨些酒喝。对了,我有礼物要送你。”
  “秘葵也有礼物?”宁姝问道:“是什么?”
  秘葵声音有些深沉:“是一份来自大唐的瓷生告诫。”
  宁姝连忙点头,这时代还是有点久远了。经过这么久的时间沉淀,想来应该是非常有用。
  秘葵:“我昨晚仔细想了很久,我们还是应该务实一点。”
  “务实?”宁姝有些迷糊。
  “对,务实。”秘葵解释道:“姝姝你一夜未归,我想着这说不准就是被皇上嘿嘿哈哈了,当然,前提是他行。我一直特别担心你,因为姝姝的时代讲究男女平等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一夫一妻制,而现在这个时代却不一样。可能对于姝姝来说,没办法接受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对不对?”
  宁姝点了下头。
  “但是如今姝姝是后宫嫔妃之一了。皇上嘛,就算心在介贵妃那儿,也不妨碍占着别的嫔妃身子。当然,也不能单说皇上,男人都有这个通病。”秘葵盘旋一圈,终于说到了重点:“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务实。反正丑的男人会花心,帅的男人也会花心,我们为什么不能务实一点,睡个帅的呢?”
  宁姝:……这什么大唐瓷生告诫……
  秘·人生导师·葵继续说道:“人不能好高骛远,更不好做不切实际的梦,到时候自己心里会很难受的。务实一点,务实一点,先睡个帅的。”
  “咳。”宁姝手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我方来,便听此胡言乱语。”
  秘葵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忙问:“谁?!”
  宁姝将胭脂红碗放在小案上,秘葵“哇”了一声:“胭脂!”
  胭脂红碗沉声说道:“谁是胭脂?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胭脂!叫朗唫!”
  姝姝小心的给秘葵介绍道:“这是昨晚皇上给的生辰礼物。”
  秘葵发出了和胭脂红碗一样的感叹:“过生辰送红碗?怎么不送个金的?”
  “哈,听你的意思是本碗比不上金碗?”朗唫幽幽反问,“本碗的成交价可以顶数十个金碗。”
  秘葵不屑道:“那又不是在现在。”
  朗唫懒得和秘葵交锋,只是说道:“秘葵莫要给姝姝随意支招,她的事情自然有她自己思量,各个皇上亦有不同,切莫拿你那时的皇上作为类比。譬如胤禛和弘历明明是父子,审美就天差地别。胤禛是天,弘历?嗯,地面已经不足以描述他了,不知道在哪个村儿挖的坑里呢。”
  秘葵知道朗唫说的有道理,但仍是没忍住反驳了一句:“我那时候的皇上是女皇,当然不能类比。”
 
 
第74章 (一更)
  “朗唫你怎么一来就好似和姝姝认识了很久似的?”秘葵突然问道:“叫起姝姝这么顺口。”
  朗唫慢悠悠地说道:“穿越之事我见的多了,尤其是以胤禛为主角的。如今遇到这样的情况,大概猜也能猜出来。不过还有些细节,譬如这些年你们都在哪儿,并不知情。”
  朗唫说完这些便再也不言语了,闭目养神去了。
  在博物馆的一众瓷器里,青叔的话最少,兴许便是帝王之瓷的缘故,言简意赅。但青叔带着的是一种看尽千帆的老人心态,对年轻人就多了几分宽容。
  当然,兴许也和他身上的龙纹有关,海纳百川。
  而朗唫虽然也是帝王用过的瓷,但颜色釉自然不能和青花瓷比,碗自然也不能和壶比,连主人也有所不同。
  他说话是看情况,时多时少,但在一众瓷里嘴最严,众瓷见面撬他话撬了半天也撬不出来,顾左右而言他,亦或是不想回答就直接当做听不见,沉默不语。
  秘葵知道若是他不想说,自己再努力也是白搭。
  有时候她也觉得朗唫怪怪的,毕竟一直以来瓷器是不能与人沟通的,那就算是在瓷器之间议论事情,也对人类本身的行为毫无影响。
  放到瓷器自己身上,瓷器动不了,也不能像书中妖怪似的化人,彼此就算着再不顺眼也不过是互骂几句,毫无实质性的伤害。
  就像是脆弱而又随处可见的小小生命,因为数量众多,因为实用,这才在历史上留下了浅淡的影子。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数以千万计的东西也有自己的影子。
  历史,便是由这些细微的影子与人类的纠葛叠加在一起的。
  因为影子太多太多,这才显得厚重。
  桐枝将宁姝请到外间收拾打扮,待到这处再无人气,朗唫这才又开口,缓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无法做影响时代的人,就只能顺应而为。秘葵你生在大唐女性最为自由放肆的时代,和宁姝之间自然谈得来,但有些事情,还是让她自己做决定。”
  “我知道。”秘葵堵了一口气,但也不得不承认朗唫说的对,“方才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我再说一次,是为了让你记住。”朗唫说话掷地有声,让人不注意也难,“在这之后,还有更多的决定,更多的抉择,可能性命攸关,可能虽不至生死但却比生死更难,这些都要让姝姝来做决定。切莫忘了你我的本分。”
  瓷器的本分。
  秘葵像是被堵住了嘴,一声也吭不出来。
  瓷器的本分无非就是器件,何为器件?君子善假于物也的物罢了。
  换句通俗点的说法就是,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开始使用了工具。而瓷器便是工具的一种。
  为人类服务,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便是他们的本分。
  她在心里将这些东西消化一番,说道:“你这话有别的意思。”
  “还算你聪明,也是你主人未白教你,倘若今日是小白在这儿,便是另一番光景。”朗唫说道。
  秘葵虽然平日时常嘲讽小白,但在这时候却维护他,说道:“小白与你我的情况不同。他最早意识萌芽的时候被放在大盈库内,少有人问津,后被赐给元稹却也鲜少被带在身上,反倒是博物馆的电视给了他启蒙。若非要说,他还只是个孩子。”
  朗唫“嗯”了一声,慢悠悠地说道:“你也与我不同。”
  “废话。”秘葵冷笑一声:“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我们能一样吗?你那时候还讲究程朱理学呢,我讲究吗?”
  “并非说这个。”朗唫说道:“而是认主。”
  “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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