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朗唫认的主人只有胤禛一个,即便宁姝载好,即便她能帮你们和这世界联系在一起,我也不会认她。”朗唫声音沉稳,甚至有些沉重,“所以对于宁姝,我不会帮她,只是旁观,这点先说好。”
秘葵有些不悦:“要说帮忙,实则我们并没有帮姝姝什么,反倒是她一直在保护我们。”
朗唫:“生死在天。主人离世之时便应当有跟着去的觉悟了,只是各种盗墓、考古、意外将我们从其中带了出来,重见天日。”
秘葵能理解朗唫的说法,瓷器和人一样,也有各种各样的心理。
有的瓷器在主人死去之后恨不得跟着主人一起,但碍于只是个瓷,只能被搬到墓穴里,亦或是留给后人继续用。
但没有关系,时间是一切的良药,兴许总有一日记忆被冲的淡薄了,便再也记不起那些过往。
但有时,像朗唫这样的瓷器也存在,时间于他们而言是毒药,一遍一遍的在静谧的世界里重温着那些记忆,便再也抽离不出。
瓷器也并非只有好的,至少现在姝姝遇到的这些,性格虽各有不同,但都是些开朗的瓷器,这也是因为他们在重见天日之后的环境造成。
无论主人是什么样子,瓷器并不理解,他们只认为主人面对的就是世界的本来模样,主人做的便是应对这个世界的最好方法。
然后他们就会学习,会效仿。
喜欢骗人的人拥有的瓷器也会说谎,性情顽劣的人拥有的瓷器便不温顺,心思歹毒之人的瓷器也会恶毒。
瓷器和人的关系就像是给瓷器上了第二层的釉面,喜怒哀乐,好坏慈杀,是这看不见的第二层釉面。
说起认主,秘葵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将宁姝当成了第二个主人,一个新的主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忘记自己的第一个主人。这在瓷器里也是很正常的情况,没什么值得诟病。
如同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瓷器也有,只不过不动声色,不会被人觉察罢了。
毕竟对于无法察觉瓷器说话的人类来说,这毫无意义。
但她也知道,类似小花、塞拉同只是偏向姝姝,他们并没有将姝姝视为第二个主人,又或者说,小花和塞拉同原本就是无所谓,他们被经手过太多次,已经不想费心思在这些上面了。
而影青和大黑则是很明确的表现出了自己的喜好和要求,影青想要留在太后娘娘那处,大黑有自己追求的归宿。
“看你现在的样子。”朗唫开口,打破了秘葵的沉思,他说道:“至少小白、小花、塞拉同你们是遇到了的。”
秘葵觉得好累,这种费脑子的对话就应该交给青叔。为什么青叔那么大个儿?为什么他就不能来这里?
但她不知道回去之后,在那么多瓷器面前朗唫是否还会开口,所以她必须趁着这个时候多打听些,至少在他的口气和内容当中,他似是知道什么其他的、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情,譬如那所谓比生死更难的抉择。
“还有大黑和青叔。”秘葵说道,“也还有其他的一些。”
朗唫“嗯”了一声,这和他所料的相差无几,原本大黑就不太会说话,影青则是满口西洋话,青叔虽然深思熟虑,但总而言之都是良善的瓷器。
“你们性情开朗些,但也最容易因为这个挟持他人。”朗唫说道:“宁姝在博物馆时便是个责任感很强的职员,而且非常容易产生共情。”
“等等等。”秘葵打断了他:“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好像姝姝很了解似的。”
朗唫有些无语,声音拔高了几度:“她经常哭你没发现吗?!”
“哭就是共情咯?那外面天天被欺负的小孩子还哭呢。”秘葵反驳道。
一提起宁姝,秘葵就有些不高兴,朗唫原本就是出于好心规劝,便不想同她继续话题,只说:“随便你们吧。只是记得,你只是瓷器,而不是个人,切莫以自己的思考和存在来影响她的决定。无论那决定是什么。”
“是什么样的决定呢?”终于把话题扯到了秘葵最关心的地方。
“当姝姝把瓷器找齐便知道了。”朗唫说着。
“你怎么知道姝姝还没有找齐?”秘葵在他的话中抓捕到了一些信息,“你好似对我们很了解。”
朗唫闷笑了一声,“因为博物馆的第二十个瓷器。咱们十九个里面,只有他曾经和这第二十个在同处待过一段时日。若是你们现在找齐了,便不是现在的光景。亦或者说,别说第二十个,就连他,你们都还没找到。”
朗唫所说的话可谓是玄而又玄,秘葵沉吟片刻,问道:“他是谁?是哪个瓷?和第二十个又有设么关系?又或者说,这二十个瓷器有何关系?”
她脑海里猛然闪现出前不久瓷器们插科打诨时的玩笑话,说不定凑齐二十个瓷器就能穿越回去,也说不定能满足一个心愿之类的。
但随即,秘葵又觉得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玄幻。
朗唫只微微的叹了口气:“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说罢,便再也不做声,任凭秘葵在他边上喊来唤去,他也再不开口。
秘葵觉得朗唫的信息量实在是有点大,别的不说,她甚至忘记问了,昨晚在皇帐里姝姝和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朗唫应该是知道的吧。
可这时候朗唫又成了个哑巴。
秘葵看了看朗唫,又看了看一旁的孔雀蓝釉罐,觉得这次出行实在是太不美好了,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先被朗唫耳提面命的上了堂思想教育课。
第二十个瓷器,还有原本二十个瓷器里有一个是特别的,朗唫又知道些什么。
秘葵“啊”了一声:自己只是一个瓷啊!为什么要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
第75章 (一更)
宁姝在外面溜达了半圈,有些沮丧。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外面的侍卫不让她骑马,说是“大客户”昨日受到了惊吓,为免伤到婕妤,今日不能骑马。
哦,明日可能也不行,后日可能也不行。
什么时候能骑“大客户”?
全看“大客户”自己的心情,什么时候它好了,什么时候就能骑。
宁姝觉得很不开心,自己都已经是个婕妤了!竟然还要看一匹马的脸色?!
堵心,难受,没事儿干,不知道能干什么。
她痛定思痛,决定去看看另外一个“大客户”在干什么。
结果刚走到一半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生龙活虎的介贵妃给截走了,还带着秋昭仪一起,拉着她非要讨论之后做生意的事儿。
然后不知道怎么着,聊着聊着就打起了牌。
秋昭仪眼神不好,宁姝眼睁睁的看着介贵妃不停地出老千骗秋昭仪。
宁姝看了介贵妃一眼,介贵妃冲她非常友善的笑笑,意思就是:别说!
秋昭仪这个人别看是个高度近视加散光,胜负心还特别强,越输越来劲儿,一定要赢一局才放两人走。
之后还有两个女眷闻讯加入进来,一位叫刘琼,是新任兵部侍郎的内人,从小也喜欢兜风骑马的,性子也算爽利。另一个则是抱了来讨好介贵妃的心的,名叫陈周周,父亲乃是三衙中一位首领。宁姝之前见过陈周周,以往她和宁柔玩的好,时常在一处。
陈周周进来一见秋昭仪和宁姝都在这儿,心里这便有了数,乖巧坐到介贵妃身旁的软垫上,软声软气的:“贵妃娘娘,民女坐在这儿可好?”
介贵妃扫了她一眼,往一侧挪了挪,和她拉开距离,声音有些不耐:“你都坐下了还问本宫干什么?”
介贵妃原本就算记着秋昭仪好胜心强,尤其是在这种小游戏上,这才不停地出老千,想着将宁姝拖住,不让她发现皇上已经回了京城。谁知道这刘琼和陈周周进来了,那自己还怎么光明正大的出老千?
陈周周先是被介贵妃这幅冷漠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即稳住心神,有些委屈地说道:“贵妃娘娘怎得嫌弃周周似的。”
“嗯,你眼神不错。”介贵妃实在是懒得和这些贵女们你来我往,一如既往的冷淡:“你坐那么近,想偷看我牌不成?”
刘琼没忍住,在一旁笑出声来。
秋昭仪拍了拍席面,严肃说道:“哎哎哎不行啊,不能偷看别人牌。”
“对。”介贵妃附和道。
宁姝:你还有脸让别人不要偷看吗!
莫名其妙就被扣了个偷看牌的陈周周一脸委屈:“民女没有偷看牌,民女是因为喜欢贵妃娘娘,才想靠的近些……”说到最后还有点不好意思。
介贵妃对如此大胆的表白表现冷淡,正气凛然:“本宫并不喜欢你。”
陈周周:?!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为什么说的好像我要和皇上争抢女人一般?就算我想,我也不敢啊!
陈周周决定换个角度换个说法,让介贵妃明白自己并不是看上了她,“贵妃想想,民女只是久闻贵妃娘娘美名,心生向往,若是日后能跟在贵妃娘娘身旁,学得一二,想必定然能受用终身。”
这就是明摆着想入宫,还是想从介贵妃这里入宫的意思了。
陈周周继续说道:“若是周周跟在贵妃娘娘身旁,定然鞍前马后,为娘娘省去许多烦恼。”说着,她还看了宁姝一眼。
宁姝:为什么我有种被人当成烦恼的感觉?
秋昭仪等了这么久,还想着要赢介贵妃复仇呢,被陈周周说了几句之后有些不悦,在旁说道:“打不打了还?”
“打打打。”介贵妃想着要将宁姝留下,连忙说道。
陈周周见介贵妃不言语,低下头去,听了规则之后便开始地打起牌来。
刘琼完全是来玩的,没玩上几轮就摸清了规则,很快便投入了战局,成了相当有实力的一位吾诺牌成员。但她碍着一起玩的三个都是后宫的嫔妃,还有些束手束脚的。
宁姝看向因有外人来了之后明显老实很多的介贵妃,此处有贵妃在,她便不能做主说话。
介贵妃立刻了然,对刘琼说道:“牌场无高低,放手来吧。”
快点展示你惊人的打牌天赋,拉住秋昭仪,顺带缠住宁姝。
刘琼听了心安,玩的便愈发起兴,一边问道:“这牌民女以前怎得从未玩过?实在是新鲜。”
秋昭仪把一张牌放在自己眼前,凑近的看了又看,才确定是什么内容,转手打了出去:“这是姝姝发明的,我们就比你们早玩一点。”
刘琼惊道:“宁婕妤竟然如此奇思妙想!”
宁姝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个吾诺牌怎么说也是抄来的,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也是我在民间学来的,并不是我自己发明的。”
陈周周在旁听了,偷看一眼介贵妃,笑道:“是,民女也曾经在民间见过,刚才还想这怎么会是宁婕妤发明的呢。”
陈周周想着,自己若是想要通过介贵妃进宫,那定然得先表现一下。
怎么表现?帮贵妃娘娘打压对手。
谁是对手?谁现在被皇上宠谁就是对手。
她从宁柔那儿听了许多宁姝进宫之后的事儿,打听来来听去发现宁姝这宫进的舒坦。皇上长的那般好,哪个女子不心神向往?若是进了宫,哪怕就是个小小的美人选侍,也比在外面强,以她的家世,定然嫁不去十分富贵的人家的。
原本宁柔也是如此,和陈周周两人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谁知道一朝宁柔要嫁进晋国公府,而宁姝进了宫。陈周周这些日子每每说到要去找宁柔玩,家里的人都是一副让她好生与宁家搞好关系的模样,哪怕低声下气也无妨。
陈周周再见宁柔的时候,宁柔竟然也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哪里还是往日的手帕交?
陈周周心里愤懑,想到平日宁柔说宁姝不好的话,这便觉得,既然宁姝这样的都能进宫,还得圣宠,自己又有何不行的呢?这才打起了主意。
她原本就不会骑马,也甚少出门,这次游猎乃是千求万求才求来的,谁知方走到一半便晕了,缓了一整天才缓过来。她听闻介贵妃病了,连忙来看,谁知道竟然看见介贵妃和宁姝等人在打牌。
陈周周不通吾诺牌的规矩,眼看着宁姝偶尔抬头看看介贵妃,介贵妃冲宁姝尴尬笑笑,确定两人之间的关系定然不怎么好,这便打定主意走介贵妃这条路出头。
可她哪里知道,那不过是因为宁姝看到介贵妃在出老千而已!
“见过还玩的这么差。”介贵妃一句话就将陈周周打的直发懵。
陈周周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贵妃不是应该顺着自己的话攻击宁姝吗?
“贵妃娘娘,周周只是见过,并未玩过。”她连忙说道。
介贵妃转头看她,“周周是谁?”
陈周周眨眨眼:“是,是民女啊。”
介贵妃问道:“你姓周?”
陈周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民女姓陈,方才进来就报过家门了。”
“哦。”介贵妃点了下头,“不好意思没注意。陈周你到底玩不玩?”
陈周周纠正道:“贵妃娘娘,是周周。”
“我!”介贵妃还没从侍卫的角色里抽离出来,有些气急败坏:“本宫和你很熟吗?要叫你周周?!”
宁姝在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道:“贵妃娘娘,她全名就叫陈周周。”
你方才忙着藏自己出老千的牌,连人家说名字都没注意听。
介贵妃:???不行,本宫的脸面要本宫自己维护。
她清了下嗓子,说道:“那就叫小陈吧,咱们这里只有一个叠字的,就是姝姝你呀。”
宁姝:“臣妾并不是叠字……”
介贵妃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当然知道,但是叫姝姝亲切不是?”
“对”,秋昭仪在旁附和,“每次叫姝姝,都让我想起曾经带我做实验的堂叔,我就叫他叔叔,特别亲切。”
宁姝:……算了随便你们吧。
陈周周在旁看着这三个嫔妃之间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那种传言中后宫撕位分的感觉,不由得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