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繁华/穿越后继承了一座青楼怎么办——春溪笛晓
时间:2020-08-08 09:28:18

  李弘站在花厅门前,看着那群旁若无人的“客人”。他定定地注视他们,并不言语。
  那族叔注意到他回来了,上前热络地拉着他的手说:“弘儿啊,你可算回来了!来看看,我请了你吴叔叔过来,上回我和你说过的,你吴叔叔的女儿那可真是贤良淑德、貌美如仙,你看看你,三十好几了,身边没个女人怎么行,每每想到这里,你二叔我心里就为你着急啊!你听二叔的,就和吴叔叔家的女儿相看一下——”
  “滚。”李弘终于开了口。
  族叔一下子愣住了。
  李弘一向很好哄,族人随便哭诉一下,他就大方地给人送钱,虽不甚热络,却也从不给人冷脸,这么不给人面子还是头一次。
  为什么?不就是给他做个媒吗?
  李弘用黑漆漆的眼睛看了族叔一眼,叫人把这群不请自来的家伙赶出门去。他本要回自己的院子去,看了眼笼罩在夜色之中的开阔庭院,脚步顿住了。
  他转身出了门。
  这不是他的家。
  妻子那个位置,他给不了她,也不会给别人。
  她一辈子不嫁,他便一辈子不娶。
  ……
  这天许多人一夜无眠,盛景意却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徐昭明不是主角,他主要是在最后当擂主被人挑战的,所以早上他们去不去都没差,不过文会可是他们的主意,目的不是自己上台玩,而是要和湖山书院那边一杠到底。
  因此第二天徐昭明等人又在门口拉了横幅,不过这次横幅不是给徐昭明拉了,而是成了文会宣传,好叫走过路过的人都知晓里头在搞这么一场别开生面的文会。
  针对挑战者的应援也照搞不误,来观赛的人还是拥有喝不完的冰冻饮子和吃不完的糕点,甚至还能拥有文会赞助方(太平书坊)赠送的纪念版铅笔一支。
  在太平书坊不要钱的宣传推广之下,第二天的文会比头一天更热闹,要不是国子监这地方不是人人都能进的,说不准国子监已经人满为患。
  来不了的人对于太平书坊推出的新式炭笔也很感兴趣,文会纪念版他们买不着,桃花扇合作款他们却是在主题店那边见到了。
  乍一看,大伙都觉得不以为然,不就是把扇面上的图画改画到笔上而已,有什么稀奇的?还直截了当地说这笔以后外面卖十文,合作款明文标价百文一支,这不是明抢吗,哪个傻子会买?!
  事实证明傻子还真不少,《桃花扇》主题店那边挺久没上新了,这会儿终于出了个新品,才上架便被人一扫而空!
  就这样还有人很不满意,说怎么只出这么便宜的新品,这让他们的钱往哪花去?
  太平书坊的伙计们现在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对这些只要一推出联名款,不管什么玩意都抢着买的家伙已经习以为常。
  盛景意一行人今天坐在阴凉处,一人捧着一杯冰镇饮子看文会,有他们昨天起的头,今天不少人已经自发给上台的亲友们搞应援,旗子谁不会做啊,不就是把一根竹枝一张纸,糊上去就能哗啦啦地响!
  鲜花也好办,春天和夏天是最不缺花的时候,叫人算着时间整一束送来,甭管是输是赢都给好友送去,人家举办方怎么说来着,重在参与啊!
  见第二天的文会现场也没冷清下来,徐昭明等人都放心了,不时讨论讨论挑战者们发挥得如何、都用了哪些新鲜诗句。
  今天韩府君没来,谢谨行也没到,不过来了不少新面孔,寇承平一个个给盛景意介绍了一圈,好叫盛景意更了解金陵城的文人圈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祸害他们钱袋子的新点子。
  徐昭明倒是挺关心谢谨行的,忍不住问盛景意:“谨行哥今天怎么没来?”
  盛景意说道:“他可能有自己的事要忙。”
  谢谨行到金陵来肯定不仅是为了她这个妹妹,那天穆大郎是在谢府受的伤,说明谢谨行可能带来了不少身手了得的家伙!
  至于谢谨行到底要做什么,盛景意没问,毕竟问了谢谨行可能也不会回答,何必自讨没趣!
  正在被盛景意几人讨论着的谢谨行此时正在千金楼中吃茶。
  千金楼这次闭门训练是经过教坊批复的,《桃花扇》是入了韩端眼的戏,教坊那边不敢再为难千金楼,所以只要千金楼能把钱交来,随便她们营不营业。
  小人物想把日子过好,最要紧的就是要懂得见风使舵!
  谢谨行自然不在被拒之列,他与盛景意的关系摆在那,不管是走正门还是走后门都没有人会拦他。
  谢谨行亲自过来了,盛娘自然得腾出空来陪谢谨行喝茶。
  她与谢谨行的关系很微妙,倘若她不是官伎出身,作为盛景意的亲娘,她也是死谢谨行名义上的母亲,可惜她一来出身低微、二来放不下千金楼的一切,所以从未想过攀附谢家,当初在写给谢家的信中也写明了这一点。
  谢谨行仍是一派谦和,等把大半碗茶吃完,才说道:“最近金陵不太平,你们平日里要小心些。”
  盛娘镇定地说道:“我倒是没听到什么风声。”
  谢谨行把那日有人翻进盛景意院子的事娓娓说了出来,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落在盛娘脸上。
  盛娘听到与盛景意有关,自是紧张不已:“找到人了吗?不会是冲着我们小意儿来的吧?”
  谢谨行淡淡道:“应当不是。不过我觉得妹妹应该认得对方,毕竟人翻进她院子里就消失不见了,”他注视着盛娘,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怀疑,“徐家小子那圈人我排查过了,不可能是他们,所以对方应该就在千金楼内,你平时注意一下。”
  盛娘说道:“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小意儿把人藏起来了?”
  谢谨行没接这话,只说道:“也许您有自己的考虑,不过有些事不是你们能掺和的,轻则赔上自己的性命,重则牵连身边所有人,哪怕您把妹妹送回谢家也无济于事。”他顿了顿,冷不丁地发问,“您确定要一直窝藏着他们吗?”
  盛娘心突突直跳,面上却一脸不解地看着谢谨行,仿佛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
  谢谨行说道:“我知道的比你更多。我二叔虽然死了,他当初一手带出来的许多人却还活着,我就是追查着他们的踪迹找到金陵来的。”他语气仍淡淡的,一点都不像在提及当年的惊天秘案,“我能找上你们千金楼,韩端迟早也能,我和他交手许多回了,从未分出过胜负。他这样的人哪怕当不了朋友,也千万不要和他当敌人,更不要妄想利用完他就抽身。”
  盛娘默然不语。
  谢谨行说道:“把他们交给我吧,我会帮二叔把他没做完的事做完。即便最后做不成,我也能把你们摘出去。”
 
 
第80章 
  盛娘神色很平静,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年你二叔只给我留下一样信物,叫我有难时可以去求谢家。他走的时候连我怀了他的孩子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你若怀疑千金楼里的什么人,你只管把人带走便是。”
  谢谨行查过盛娘,盛娘除了生下个生父不祥的孩子之外,一切都很平常。她的父亲获罪都是被人捎带的,名字在卷宗上连一行都没写满,她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的女儿。
  她从前没去过临京,入了教坊之后更是哪都没去过,早早便被打发到秦淮河畔当那人人皆可轻贱的伎人。
  盛娘长得好,人也聪慧,入了千金楼上一任当家的眼,对方手把手把她带了出来,又在看着她当上花神之后撒手人寰,把当家之位留给了她。
  于她而言,什么仁义忠信,什么家国天下,都太遥远了,倘若只因杨、柳二人都与当年那场祸事有关便把这些事强加到她头上,未免有些不讲道理。
  他那位二叔会与这么一位风尘女子说起那种可能祸及家人的大事吗?
  谢谨行心中难得地有了几分犹豫,但那点犹豫很快便被他压下了。
  哪怕盛娘一开始不知情,这些年应该也能探知到不少内情才是。
  谢谨行面上亦是平静无比,冷静地给盛娘分析起来:“您也许是出于好心才窝藏他们,可他们未必只想要一个藏身之地。不管他们成不成,你们的处境都很危险,尤其是,妹妹她长得很美,也很聪明。”
  盛娘一顿。
  “好东西谁都想要。”谢谨行神色淡淡,“您明白我的意思吧?如果他们当真对您心怀感激,就应该知道妹妹是您的心头肉,您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让她受半点伤害。可他们明知这一点,却背着您和妹妹接触……”
  盛娘并不言语。
  谢谨行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今晚我在别庄等着,希望您能想办法让那天翻进妹妹院子里的人来见我。”他说完也不再多留,起身洒然离去仿佛自己刚才并没有说什么能搅乱一池春水的话。
  谢谨行走后,盛娘还维持着端着茶的姿势,过了许久,她才颤抖着把自己几乎握不稳的茶盏放下。
  很多事,男人从不与她们说,可她有眼睛有耳朵,她会自己听会自己看。
  她可怜他们没有别处可去,便想着就当是收留一对无家可归的兄弟,哪怕千金楼陆续被安插进不少人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更多的,就像谢谨行说的那样,她没有掺和的本钱。
  上回二娘私底下和他说过,穆钧曾私下接触小意儿。刚才谢谨行还说,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进小意儿院子里。她从不去探问内情,他们却有可能打小意儿的主意——
  谢谨行说,好东西谁都想要。
  她们这样的人,在许多人眼里也不过是想要便要的玩物罢了。
  可是,女儿是她的命啊。
  女儿是她的命根!
  她宁愿忍受母女分离的痛苦,也希望女儿往后余生能过得顺顺当当。
  盛娘安安静静地独坐良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叫来玲珑让她传个话。
  ……
  盛景意不晓得谢谨行去找盛娘的事,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诗词大会。
  中午他们又去食堂蹭了顿饭,徐昭明等人都惊喜地发现国子监食堂的饭菜果然美味了不少,显见是掌厨的把盛景意的建议听了进去。
  徐昭明当机立断地和盛景意提起徐母的提议:“我娘说等文会结束了请你们到家里玩儿,干脆你到时候留我家吃个饭,给我家掌厨的也提点建议。”
  盛景意爽快答应:“好啊。”她还没去过别人家做客,也想去体验一下。
  寇承平等人则是有些意外,他们是纨绔了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到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自从他们成为金陵城中有名的“纨绔团伙”,各家家长就不太欢迎他们上门,虽不至于当面给他们难堪,那眼神、那语气,还是能让他们清晰地感觉出自己不受待见。
  就这待遇,他们怎么可能还经常往家里带朋友,渐渐便约在外头相见了。
  这还是几年来徐昭明头一次提起邀他们回家去,而且听起来还是徐母提议的。
  寇承平稍一琢磨,便知道是徐昭明这次在文会上露了把脸,徐母觉得他们这群人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了!
  寇承平也挺想邀盛景意去给自家厨子提点建议,可他没像徐昭明这样叫人刮目相看,把这么一群狐朋狗友带回家很容易让他们遭人冷眼,只能酸溜溜地说:“我听人说许多女孩儿都把菜谱当压箱底嫁妆的,你张口就让人去给你家掌厨提建议不适合吧?”
  徐昭明听到嫁妆,愣了愣,问盛景意:“是这样吗?”盛景意分明连国子监食堂的人都随口提了不少建议啊。
  盛景意说道:“我也不晓得。可能有些人家会教女儿一两道拿手菜,好叫她们在婆家能露一手吧。”
  她在千金楼时没考虑过嫁人的事,盛娘她们也没教导她这方面的常识;她离开千金楼后,只与谢谨行这个兄长住一起,自然也没法从谢家女眷那里了解这些东西。
  徐昭明不太懂这些,琢磨了一会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多想了,只说道:“那我们说好了,明儿文会结束就去我家玩儿!”
  盛景意几人都点点头。
  下午紧张的攻擂资格赛过去之后,选出了今天的攻擂手,竟还是老熟人李弘。他今天又从百人团卷土重来,还一举拿下了攻擂资格!
  徐昭明这个守擂人在主持人的呼唤下上台守擂,盛景意一行人也重出江湖,在台下给好友摇旗呐喊。
  今天李弘状态很不错,好几次主持人还没念完题目他便开口抢答。
  寇承平看到这势头,觉得徐昭明今天可能要输了,摇旗呐喊便不那么用心,还有闲心和盛景意聊起了金陵城的最新八卦:“我跟你说,昨天有人路过李家门口,正好看到李家家丁正把一群人往外撵,还有个李家人是被扔出来的,也不知他们干了什么,居然能让看起来温温吞吞的李弘这么大发雷霆!”
  盛景意有些讶异地看了台上的李弘一眼,确实想象不出这样一个人发起火来是什么样的,毕竟他就算是抢答的时候看起来也慢腾腾的,估计要不是他很快推断出答案,他肯定抢不过徐昭明!
  盛景意说道:“泥人也有三分火,肯定是那些人太贪得无厌,才让他发火的吧?”
  寇承平点头表示认同:“要我的话,我早把这些天天上门打秋风的人赶出去了,哪像他这样一直纵着他们。不知道有的人是喂不饱的吗?”
  两人说话间,台上已分出了胜负,徐昭明今天输给了李弘,面上却没半分沮丧,他还跑上去拉着李弘的手说道:“我知道这才是李兄真正的实力!”他还热情地邀请李弘以后和他们一起去玩,别一天到晚闷在家里,书总有读完的一天,何不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
  瞧他这热情劲,不用想都知道李弘这人的嗓儿肯定也挺好听!
  李弘鲜少遇到这般热情的人,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温和地答应下来,表示下次若得空一定会答应徐昭明的邀约。
  徐昭明这份热忱看在别人眼里,不由又高看了他几分。这世上有许多人才学挺高,心胸却不怎么开阔,输了便给人甩脸色,明显就是输不起的性情,如徐昭明这般输了还真心实意地上前去结交对方,着实难得!
  东莱先生不由又朝张祭酒夸道:“你们这学生,好胸襟啊!”
  张祭酒轻轻颔首表示赞同,矜持之中又隐隐带着点骄傲。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