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每天沉迷吃喝玩乐的小纨绔,他们深谙成亲代表着诸多束缚,比方说他们现在可以在长辈面前撒泼打滚,成了亲就不成了,在媳妇面前要维持一点面子的!
再有就是现在他们一伙人都是随约随到的,哪怕是拥有好几个红颜知己的寇承平,那也是一约就出来,从不缺席集体活动。要是娶妻生子了,他们还能这么潇洒吗?
所以,还是让老实孩子先成亲去吧,他们还想在浪个几年!
小纨绔们快快乐乐地薅完自家羊毛,兴冲冲地又去了上元县,全然忘了自己还是国子监的学生。
张祭酒每天巡视的时候看见那几个熟悉的空位,都忍不住捻着自己的胡须挣扎:听说他们去上元县搞东搞西,还因地制宜地研发了不少新菜品,口味虽只是小小地变化了一番,入口之后感觉却全然不同。那么,他是不是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挣扎又挣扎,张祭酒还是放弃追究了。
孔圣人说过,该因材施教!
也许千百年后,他们的名字会随着《金陵谱》(菜谱)被无数人记住呢?
会吃,也是一种天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张祭酒:孔圣人说,为人师表,应该因材施教!
孔圣人:?
张祭酒:我绝不是为了一口吃的!
第106章
徐昭明一行人来来去去,西岩先生自然注意上了,把盛景意两人喊去问他们最近在忙活什么。
这年头的师生关系和父子关系差不多,都挺牢靠,盛景意既然行了拜师礼,这种事自然没有和西岩先生隐瞒。她简单地把开发黄天荡的计划给西岩先生讲了,虽没说得太详细,但讲到兴起处还是有点眉飞色舞。
西岩先生听了,免不了又是一阵惋惜。
就盛景意这走到哪折腾到哪的性情,倘若是个男子,何愁没有光明大道可以走。可惜生为女子,她即便想走寻常男子都能走的路,等待她的都是重重关隘。
好在她生性开朗,懂得变通,也懂得借势,从不强自出头,要不然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徒呼奈何。
相比之下,穆钧又有点愧对师兄这层身份。
单论天资,他样样都好,甚至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奇才;只是有盛景意珠玉在侧,光天赋好似乎又不太够,他还没能像盛景意那样学以致用。
不管怎么样,这两个学生都好得出乎西岩先生预料。他说道:“既是你出的主意,明儿休沐你们便不必拘在屋里读书了,且和他们去黄天荡看看。”
当学生的,能放假自然高兴。
盛景意欢欢喜喜地应下,跑去和徐昭明商量明日去黄天荡的事。她已学会骑马,可以骑马过去,就是路途有点远,不过当成今年第一次秋游的话,感觉还是可以接受的。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浩浩荡荡地骑马出门去。
秋初正是涨水的时节,近来下了几场雨,江水涨了,湖水也涨了,盛景意骑了一路马来到湖边,只觉空气里都渗着清新的水汽,别提有多凉快。她也和徐昭明那样发出极其没文化的感慨:“真的好大。”
“对吧对吧,我就说好大。”徐昭明在旁边直点头,表示自己转述的内容没有丝毫夸张。
一行人带的东西很齐全,到了湖边便铺了张席垫,又找避风处生了火,准备在江边搞个野炊。食材他们当然没带,不过差遣人去附近的村子里买一些回来便好。
这边刚准备停妥,那边去买食材的人便回来了,还带回来几个小孩,为首的竟是徐昭明他们头一回过来时遇到的孩子。他们一脸憨憨的笑容:“听说你们要在这边烤肉,鱼从家里抓来不新鲜,我们直接给你叉几条上来!”
盛景意还没见过人叉鱼,顿时来了兴趣,只见几个小孩撩起裤腿,你手拿着削尖了一头的鱼叉分散在湖岸边,瞅准游鱼的地方一叉子插下去,再拿起来时削尖的鱼叉上便插着一条鱼。
虽不甚肥美,但光着准头就足以叫盛景意这群城里人惊叹了。
随行小厮们正忙着料理买来的鹿肉、羊肉,这下又得腾出空来剖鱼,顿时忙得不可开交。
盛景意和穆钧头一次过来,跟着徐昭明他们在周围溜达了一圈,回来后鱼肉和素菜便都串好了。
一行人正热热闹闹地享受“动手”乐趣,忽听有人询问道:“你们是在烤肉吃?”
盛景意抬起头,却见一个年纪和定国公差不多大的老者与两个中年文士立在那儿,看起来十分脸生,她从前是没见过的。
那老者看见少年打扮的盛景意,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把目光挪到了同样抬眼看向他们的穆钧脸上。
穆钧和别人都不太熟,出门在外自是跟在盛景意旁边的。他俩相貌都极出众,平时外出都戴着口罩,这会儿在寂静无人的江边、身边又全是徐昭明他们这群老熟人,便把口罩给摘下了。
见老者有些愣神,盛景意也没太在意,前世她从小就是最引人瞩目的那个,虽然因为相貌出众而吃过不少苦,却也不能否认一张好脸给了她许多寻常人难以企及的机会。
盛景意含笑说道:“三位先生饿了吗?我们备了许多肉菜,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一起用些。”
穆钧沉静地跟着盛景意给三个不速之客腾出位置。
徐昭明这群小纨绔也是爱热闹的,见三人衣着不凡,显然不是有意来蹭吃蹭喝的,便热络地教他们如何涮酱最好吃。这也是他们和盛景意聚餐聚出来的经验,在此之前他们和所有纨绔一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现在,好不容易学会新本领,他们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教别人的乐趣!
三位来客迅速融入到烤肉大业之中,笨拙地在徐昭明他们的指挥下给烤肉涮上酱料,偶尔起个话头,还会被徐昭明这堆“严师”教育说要专心,不专心肉会焦!
老者只能乖乖闭嘴。
到烤肉吃完了,一行人才围坐在湖边闲谈起来。徐昭明他们一向大大咧咧,听老者他们说自己是在开善寺借住,过来黄天荡这边散散心,他们也自报了家门,独独盛景意和穆钧没吱声。
老者便问:“这两位小兄弟不是金陵人士吗?”
盛景意道:“我是临京谢家的远亲,恰逢堂兄在金陵暂住养病,我便到他那借住。”
老者似乎也是临京人士,闻言问道:“你堂兄是谢家的二郎?”
盛景意点头。
老者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这眉眼与他倒是挺像,瞧不出是远亲。”他说完也没深究到底,又转向穆钧,注视着穆钧秀气的脸庞说道,“这位小兄弟呢?怎么一直不说话?”
寇承平替穆钧答道:“他一向不爱说话,和他那兄长一个样。他兄长正在参加武举呢,也不知文试考完了没!”
穆钧看了眼老者,淡淡说道:“我出身寒微,没什么好说的。”说是这么说,他与徐昭明等人往来时却始终不卑不亢,看起来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出身而觉得低人一等。
老者听穆钧终于开口,神情又是一阵恍惚。他很快回过神来,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马车走得慢,得回去了。谢谢你们的烤肉,你们若是得空,可以来开善寺找我们,我请你们吃斋饭。”
一听斋饭,徐昭明等人忙不迭地摇头:“不了不了,相逢就是有缘,不必言谢。”更别喊他们去吃素,天知道每次被亲娘抓去礼佛,他们有多痛不欲生!
两个中年文士笑了起来,那老者似乎心事重重,没跟着笑,别过盛景意等人匆匆走了。
盛景意一行人吃饱喝足,又牵着马儿在周围溜达,直至把规划好的区域逛完了才踏上回程。路上他们还讨论秋收过后着手请人把场地搭起来,别的可以没有,吃喝玩乐的地方一定要齐全,要不然谁来玩啊!
在外面浪了一天,盛景意晚上看了会书,本来准备早些休息,却听外面有人在敲窗。她开窗一看,只见穆钧立在外头,眉头紧锁,似有什么疑虑。
盛景意让立夏稍安勿躁,走出房间与穆钧行至中庭,才问道:“怎么了?”
穆钧说道:“我觉得白天那老者身份不普通。”
盛景意一顿,回想着老者的衣着打扮和通身气势,点头认同穆钧的判断。
“我是说,”穆钧斟酌着用词,“他可能认识我们这两张脸。”
他没见过他生父,不过听人说他和他生父长得像极了;盛景意的话,眉眼也肖似她父亲。今天穆钧一开始也觉得对方许是觉得他们长得好才出了神,可他回来后反复思量,发现还有另一种可能性:倘若老者是临京人士,很有可能同时见过他们的父亲!
要是单独出现在外头,见过他们父亲的人可能不会联想到一起,可两张似曾相识的脸凑在一起,想不想起来都难!更何况盛景意还自称是谢家人……
盛景意与穆钧对视一眼,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高。
盛景意说道:“我这就给哥哥写封信,让哥哥拿主意。”
穆钧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点点头。
这一晚盛景意与穆钧都没睡好,天没亮又被淅淅沥沥的秋雨吵醒。盛景意洗漱完毕,正要去与穆钧一起用早饭,却听立夏跑进来说:“姑娘,公子过来了!”
盛景意一愣,走出房门,便见谢谨行正脱下斗笠与蓑衣交给左右。
谢谨行正好抬起头望过来,对上盛景意的双眼,他朝她安抚般笑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谢谨行绕过回廊与盛景意一同走去前厅,随意地拍去袖口沾上的雨珠子。
“下着雨呢,哥哥怎么就过来了?”盛景意让立夏去根本穆钧借一身衣裳。穆钧还在长身体,身量没谢谨行高,不过男子的衣裳长些短些影响不算太大,反正也只是穿一小会,等打湿的衣裳烘干便好。
谢谨行说道:“怕你们担惊受怕。”他没管湿衣,与盛景意一同在厅中坐下,细问起他们昨日见到的那三个不速之客长什么样,身上都有什么佩饰。
兄妹俩正说话间,穆钧捧着一身干净衣服过来了。
盛景意忙说:“哥哥,你先去换身衣裳吧,穿着湿衣容易受寒,不急在这一会儿。”
谢谨行也没坚持,朝穆钧道了谢,径自拿着衣服换去。
盛景意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在上头写写画画,接着把勾画出来的几个佩饰给穆钧确认:“你看看,昨天我扫了一眼,好像扫到他们腰间挂着这样的玉佩,你有没有印象?”
昨天她没太把三位来客放在心上,毕竟前头她们已经迎来过一群小孩,再吸引来三个观光客也不稀奇,所以她也没特意去记。
要是特意记了,她就不必问穆钧了。
穆钧拿过盛景意的小本本,发现自己只隐约记得老者腰上那个玉佩。他对盛景意这种扫上一眼就能画出来的记忆力有点佩服,但被盛景意打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也没太在意,指着中间那纹理说:“我记得这个是那老者身上戴着的。”
这时谢谨行换好衣裳出来了,听到穆钧这话便上前取过本子说道:“让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谢哥哥:让我康康!
谢哥哥:其他人不给营养液不给看!
第107章
玉佩这东西,大部分时候是身份的象征,这也是盛景意特意扫上一眼的原因。
谢谨行定睛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波涛图纹。他眉头跳了跳,波涛倒没什么特别含义,只是他恰好见过这图纹,当初韩端在课余时间亲手雕玉佩,有人问他雕来做什么,他说送给长辈。
什么样的长辈值得韩端亲手雕玉佩?
既然有最省事的法子,谢谨行便也不用问的了,直接把本子放回桌面对盛景意道:“你肖像也画得不差,把那三人画给我看看。”
“好!”盛景意一口应下。
谢谨行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事情开始朝着他们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
事实证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谢谨行往上元县赶的时候,叫穆大郎亲自去给韩端传了个信,说是情况可能有变,让韩端查查近来入住开善寺的都有哪些人。
韩端眉头狠狠一跳,连夜叫人赶去开善寺打听消息。可惜天亮了,去打探消息的人依然没有回来。
与此同时,开善寺的晨钟在秋雨之中当、当、当地依时响起。
晨钟踏着雨声传入一处禅房之中,使得盘腿坐在禅房中的老者睁开了眼。
“陛下。”有人在外面喊道。
如果盛景意身在此处,会发现这人是昨日的中年文士之一。他今日没穿儒袍,反而披坚执锐,明显是位武官,昨日不过是陪着老者微服出巡罢了。
至于老者是何身份,光听这一声“陛下”便能知晓。
他便是当今太上皇。
“进来吧。”太上皇叹息着说。
那武官走了进去,只见太上皇面前点了根线香,香已经燃烧过半,显见太上皇是天未亮便在禅房中打坐。
那武官一板一眼地禀报:“昨晚我们截下个韩五公子派来的人。”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今儿天还没亮,谢二公子便冒雨去了上元县。”
太上皇鬓已霜白,闻言仍是半合着眼。他自从得知爱孙的死讯,便时常睡不好,这些年他左右思量,终于想明白了,是他的偏爱害死了他最喜欢的孩子。
最近朝中又为立太子之事吵开了,太上皇见儿子病骨支离、神容憔悴,心里也十分难受,却始终没法同意立那样一个孙子当储君。
见识过美玉的人,怎么会喜欢一块石头?何况还曾有人为这块石头敲碎他心爱的美玉。
那个位置,他没多喜欢,他最喜欢的孙儿想来也不喜欢,只是那些人那么想要,他偏不想让他们如愿。
近来太上皇噩梦缠身,所以才特地来开善寺小住。他本是为了避开外面的纷纷扰扰,所以谁都没知会,昨日会出去,也是因为偶然听两个在寺中下棋之人聊起黄天荡的事。
其中一人说,他学生相中了黄天荡,也不知能不能把那边发展起来,接着又提到孤儿村之事,引得座中之人一阵叹息。太上皇当时也在观棋,也没多问,只叫随行之人跟自己微服出巡。
不想会在黄天荡看到那群孩子。
徐家那几个小子,太上皇还是在他们小时候远远见过一眼,如今见了也认不出来,要不是他们自报家门,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