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还算好的,据说临京那边都有不少人来下了定金,明明要的是天价,订单还是排到明年去了!
可是吧,就算李家小娘子画的图纸能赚钱,寇承平也不能不声不响地把李家小娘子给娶了啊?他不是自称看遍了天下美人,不会随随便便被哪个女人套住的吗?
小纨绔们纷纷把炮火对准了寇承平。
寇承平轻咳一声,说道:“我觉得吧,一天到晚被家里逼着相看亲事,也不知哪天才是头,有合适的不如就娶了。”
李婉娘虽不是顶美顶美的人,可长得也算耐看,最要紧的是他娘很喜欢,李婉娘又表示成亲后不会管他在外面怎么胡搞瞎搞。
他琢磨着自己这样的,不能娶那种动不动寻死觅活的娇弱姑娘,也不乐意娶那种能带着人追上青楼的河东狮,这种成亲前约好大家和平共处的婚事就很妙,要不是李婉娘提出来,寇承平都想不出还能这样!
当然,在好友们面前,寇承平是不会把这事说出来的。
要是这些大嘴巴出去叭叭叭,回头传到他娘耳朵里,他和李婉娘这婚事指定要吹,倒是他可就不能拥有一个愿意帮他打掩护的娘子了!
寇承平只能美滋滋地独享这份快乐。
朝中有了动作,一举把邱家老大打没了,寇承平他们自然欢欣鼓舞。
他们也没在寇承平的婚事上纠结太久,迅速投入到金陵商盟的建设之中,早在去年,以徐、寇两家为首的金陵各世家便放出风声今年不再将引凭放到邱家交易所去买卖,今年更是真刀明枪地要建立金陵商盟,要彻底把邱家踩下去了。
要是邱家老大还在朝中,金陵的商贾们或许还要犹豫一下。如今邱家在朝中没人了,邱老爷子一病不起,只剩邱家老二还苦苦支撑,其他人哪还会再有半分犹豫?
世人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邱家这种情况,他们不踩上一脚就算是有良心的了!
金陵商盟一下子壮大起来。
邱家老二没有官职在身,照理说科场舞弊案牵连不到他身上,可他手里的产业能做那么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朝里有人。现在他兄长倒下了,孙家还要踩他们一脚,他手里那点产业顿时如泡沫般脆弱。
邱家老二不是没想过反咬孙家一口,可孙家没给他们机会,孙家甚至暗中命令原本与他们邱家拧成一条绳的好几家人加入金陵商盟!
这还只是开始。
接下来他侄子邱文敬被黄元微逐出了湖山书院。
黄元微既然有自己开宗立派的心,自然不会容忍科场舞弊这种事。他自己就是平民出身,比谁都清楚科举是他们唯一的进身之阶,现在有人在科举上舞弊,这让黄元微怎么能接受?
不管是为了湖山书院的名声,还是为了自己内心的坚持,黄元微都不会再接受邱文敬这个学生!
但凡是读书人,都不会乐意沾染上这种事。
邱文敬一下子被逐出师门,亲爹还入狱了,只能灰溜溜回家借酒消愁。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只短短一年怎么会就成这样了,他分明只是和寇承平他们有点小矛盾,怎么闹着闹着,闹到他爹身败名裂,他被老师厌弃!
邱家老二也想不明白。
一直以来他做什么都顺风顺水,怎么突然就诸事不顺?
邱家老二心里憋得慌,又叫人送那对他去年新收的姐妹花过来供他发泄一番。
他粗鲁地占有着身下的少女,忽地觉得少女的脸渐渐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合。
这种错觉令他怒火中烧,抬手狠狠掐住对方的脖子骂道:“你得意什么?你已经不是杨家千金了,你得意什么?就算你还是杨家千金,你爹早些年也不过是个泥腿子,不就立过点战功?会打仗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被我爹弄死了!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凭什么还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少女没想到邱家老二会突然发难,呼吸顿时有些凝滞,眼睛都开始翻白了。
“姐姐!”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唤,一个纤弱的身影冲了上去,许是因为意识到姐姐快被掐死了,她举起个花瓶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邱家老二后脑勺砸去。
男人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那纤弱的身影手掌直颤,跑上前查看姐姐的情况。
那当姐姐的缓了过来,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她用不停抖动的手把自己的衣裳系好,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去探邱家老二的鼻息,确定邱家老二还活着,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哭着说:“你怎么这么冲动?要是他死了,我们也活不了了!”
“他会掐死你的,姐姐,他刚才差点就掐死你了。”妹妹也哭了起来。
邱家老二看起来文质彬彬,私底下却是个禽兽,最爱动手打人,有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要被弄死了。这大半年来她一直在后悔,后悔她们为什么鬼迷心窍离开千金楼,后悔被邱家老二的表象骗了,觉得他比外面那些男人好。
也是被送到邱家老二床上后,她才知道姐姐当上如意楼的当家后为什么永远郁郁寡欢,还勒令她平日里少露脸。姐姐是想保护她!
可惜根本没有用处。
谁会在意她们这些小人物的抗拒与躲避,只要他们想要,他们就能随意占有。
他们想要什么都轻而易举,而她们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却是一种奢望。
与其这样,她们当初还不如留在千金楼。
然而,世上没有回头路可走。
姐妹俩六神无主,最后还是朝外头喊了一声“老爷晕倒了”,喊完便趁乱跑了出去,两个人惊慌失措地逃回了如意楼,日夜担心邱家老二会派人来找他们算账,连如意楼的事务都不怎么管了。
转眼来到二月初,金陵城天气逐渐转暖,候鸟时常在天空徘徊,也不知是要往南飞还是往北飞。
如意楼的那对姐妹花并没有等到邱家老二派来的恶奴,却听到了邱家倒台的消息。
邱家老大入狱就像一个讯号,邱家得罪过的人、欺压过的人纷纷跳了出来,在邱家出事之后一涌而上,把邱家各项产业瓜分殆尽,邱家老二也因为几桩旧案被送进了大牢!
这些事迅速成为金陵人的谈资。
一个家族倒台之后,必然会经历这样的历程:他们所做的所有事都被翻出来批判一遍,他们族里的所有人必然都是作恶多端之徒!
别说邱家当真做了不少坏事了,便是邱家什么都没干,结局也是早已注定的。
得知邱家老二入狱的那天,如意楼那双姐妹花喜极而泣,收拾收拾,相携去了趟千金楼。
如今她们已经知道千金楼的三位当家有多了不起,她们曾经有那么多爱慕者,却从未被他们吸引。她们永远保持清醒,并且愿意留在秦淮河畔拉身世与自己相似的可怜人一把,相比之下,许多被繁花迷花了眼的人现在都已经自食苦果,只有她们依然相互扶持、坚持己心!
姐妹花向盛娘她们磕了三个头,又私底下与杨二娘讲起邱家老二那些近乎疯狂的话。
杨二娘反应平平。
要不是邱家老二总出来蹦跶,她早把这人给忘了。
当初她揍了邱家老二一顿,便把事情理清楚了,什么钦慕你许多年、不嫌弃你的出身,都是哄小姑娘的花言巧语罢了,估计是早年她家没落魄时被她瞧低过,后来她家出事了便想骗她当他的相好。
想起那双姐妹花的话,杨二娘忍不住嗤笑出声。
那么多年前的事了,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吗?也是她当年年纪太小,才会鬼迷心窍信过他那些话,要是换成现在的她,估计在他第一次开口时就让他滚蛋了!
杨二娘拎着酒去找盛娘喝,柳三娘也闻讯而来,姐妹三人自己斟酒、相互举杯,好生醉了一场。
那姓邱的狗东西坐牢去了,看起来估计得牢底坐穿,没个十几二十年出不来,这事叫人好痛快,当浮一大白!
玲珑挨个把她们搬去床上,搬到杨二娘时,杨二娘这醉鬼醒了,抬手挑起玲珑的下巴说道:“哪来的漂亮小姑娘,长得好生标志,不如嫁我可好?”
玲珑面无表情地拍掉那只不安分的手,冷酷无情地把人摁到床上,拉起被子把她捂了起来。
等杨二娘安安分分地闭上眼睡着了,玲珑脸上才浮现一丝难得的笑。
真好,只要好好活着,总能等到好事发生。
第124章
邱家没了,对大多数金陵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顶多只是几处常去的酒楼换了东家。
近大半年来已经没多少人去飞虹楼了,大部分人来金陵,第一想法便是去金玉楼尝尝鲜。
尤其是今年冬天金玉楼还推出了拨霞供,天寒地冻的天气,最适合围着热腾腾的汤底,与亲朋好友开开心心地滚肉吃,既可以在楼下享受人多的热闹,也可以上楼边赏冬日的江景边吃热锅,那可当真是赛神仙。
盛景意今年冬天虽是在临京过的,却没忘记给金陵添些热闹。
邱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金陵人口中,从它真正兴旺起来到彻底衰败拢共也不过十余年的时间,正应了《桃花扇》那句“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二月天气转暖,又到了裁春衣的时候。
盛景意已回了金陵,没再去上元县,李家兄妹也回金陵忙着李婉娘议亲之事,盛景意便与李婉娘她们一起选料裁衣,李婉娘不擅女红,不过她和盛景意一样,不会做但会选,两个人不仅给自己挑了几个好看的花样,还给李丽娘她们也挑了不少。
座钟现在可是千金难求的紧俏宝贝,不知多少人挥舞着银票插队求订购,李婉娘和盛景意都拿到了不少分红。
手里有钱,李婉娘对家里人便大方得很,自己有的自然都给家中姐妹买一份。
说起来她姐姐的婚事也有着落了,是个人品很不错的书生,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却是耕读传家的好人家,又受过她祖父恩惠,两人在灯会上见过一面,都觉得很中意对方,婚事便也定了下来;至于妹妹李丽娘,她年纪还小,还有两年才及笄,慢慢物色着就是了,用不着太着急。
盛景意也叫人给从老师到哥哥的一干人等量了尺寸,给他们每人准备了几身适合春天穿的衣裳,马上就是多雨的天气,虽然他们本来衣裳也不少,还是得多备些替换才行。
西岩先生收到弟子的孝敬,口里直说“一把年纪了,哪用那么讲究,旧衣穿穿就得了”。不过第二日一早,他还是麻利地换上新裁的春衫,那春衫上绣着墨竹,衬得他更多了几分不羁,越发有魏晋之风。
西岩先生抖抖胡子,十分满意。
盛景意女红一塌糊涂,并不懂什么刺绣,衣裳都是请裁缝做的,不过图样全是盛景意按照他们个人风格亲手所画,走出去绝不会有撞衫尴尬,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
西岩先生给盛景意四人上课时特意留意了一下,发现穆钧他们也都换了身行头,心中的得意稍稍少了几分,但看了一圈之后,他觉得自己仍然是最潇洒的,便也不计较了,乐呵呵地给他们轮番解答了疑问,又挨个给他们出了题,让他们写策论。
盛景意等西岩先生安排完了,偷偷摸摸溜达过去,给西岩先生看她托李婉娘校对过的《算术入门》。
西岩先生是她们的老师,她们既然捣鼓出了新书,自然得给老师先过目。绕过老师自己出书,那是大大的不敬!
西岩先生听盛景意讲起过《算术入门》的构想,只是没想到盛景意这么快能拿出成品来。他说道:“我先看看。”
西岩先生这一看,便看到下午才回过神来,连午膳都放凉了,一口都没顾得上吃。
盛景意这本《算术入门》没有什么高深立意,没有什么宏大命题,全是满满的干货,用词却又很简单,给的例题更是十分贴近生活,细细一琢磨,它竟是把过去算术领域各种基础议题都涵盖进去了。
那本《算术题典》的内容更是丰富无比,题目有难有易,每套题都足以帮人彻底掌握一个考点!
很难想象这样一套书,居然是一个女孩子整理出来的。里面的所有内容都有出处可寻,偏偏经盛景意这么一整合,学起来就简单多了,比如这九九歌变成九九乘法表,背诵难度就小了许多!
西岩先生找来盛景意,没对内容提出异议,只指着上面的两个书名问道:“为什么写这两个名字?”
盛景意在编者一栏写了“乌有先生”,李婉娘从善如流地在校对一栏写上“子虚先生”,这合起来便是《子虚赋》里那子虚乌有的典故!他萧西岩教出来的学生,难道还署不得真名吗?
盛景意听懂了西岩先生话里的意思,忙不迭地摇头,一脸的敬谢不敏。她说道:“老师您放心,等我老了,儿孙满堂了,一定写一本回忆录,告诉所有人我就是这乌有先生。但是在那之前,这事万万不能让别人发现。”
西岩先生仍是不解:“为什么?”
盛景意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您想想看,三师弟他做起算术题来多痛苦是不是?我们觉得很有趣的题目,他们做得痛不欲生,人一痛苦起来是没道理可讲的,肯定要咒骂出题的人!要是以后科举或者选官要加考一门,有人因此落第了还不来我家门前泼粪?太可怕了,绝不能让人发现是我们弄出来的!”
西岩先生:“……”
西岩先生觉得有必要给读书人们正名:“都是读书人,怎会做泼粪这种事?你莫要胡想。”
盛景意还是不放心:“那他们要是往我们家墙上题诗骂我怎么办?”
西岩先生不反驳了,这还真有可能。何况盛景意还是女孩子,很多人听到这一点便会心生轻视,哪怕书是好的,他们也不愿意多看半眼,署个假名倒是可以避免这一点。
西岩先生挑出盛景意匿名坑人计划里的另一个问题:“你是准备先让畅清园那些女学生先学了,再把它推广开去?”
盛景意点头。
西岩先生道:“这怕是有点慢,你回头给我几套样书,我附上信叫人送给几个老朋友。他们不是管着国子监就是自己搞了书院,倘若觉得书是好的,自然会让负责教算术这一块的人改用这套教材。”
至于以后科举或者选官要不要考算术,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大可以让广大学子先感受一下算术的魅力!
盛景意两眼一亮。
这就是有个士林大佬当老师的好处啊!
要是一套书被所有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选为教材,还用愁销路吗?
唉,她也不是想什么钱不钱的,主要就是想让大家感受一下数学之美!
有西岩先生发话,盛景意麻溜地把书稿拿去给寇承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