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阿扶光
时间:2020-08-09 09:49:27

  裴钰安坐在正对车厢门的那侧,云郦坐在车厢门左侧,四目相对,云郦飞快地低下头,裴钰安也垂下眸。
  上午赶了三个时辰的路,两人所说之言不超过三句。
  午时,用过干粮,略做休整,便又要继续赶路,裴钰安先一步上了马车,云郦眸光闪了闪,跟上去说:“世子……”
  裴钰安脚步微滞,扭过头来。
  云郦笑了笑:“奴婢想骑骑马,所以刚才和翠屏商量了下,她让奴婢等会儿和她同乘一骑。”
  难怪今日一休息她就往翠屏那凑,裴钰安神色冷淡,“不耽搁路程就成。”
  云郦颔首:“不会的。”因后面还有押送罪犯的马车,大家走得根本就不快。
  裴钰安扫了云郦一眼,脑门上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云郦眯了眯眼,连裴钰安上了马车,她心情略好地去找了翠屏。
  深秋的天已经很冷,南方虽不如北方有鹅毛大雪,但它的冷是无法避免的湿冷,往骨头缝里钻的冷。云郦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骑马,如今她身子骨不错,但这是她精心调养出来的,比不得身强体壮的护卫。
  而除了囚车和裴钰安的马车,车队里还有几辆马车,那些马车上的人云郦都认识,但云郦正经想了想,还是骑马好。
  云郦和翠屏同乘一马,她坐在翠屏背后,不一会儿,常余骑着马便走到她的旁边。
  云郦笑着引了个话题,之后常余便滔滔不绝,云郦时不时附和一两句,再加上翠屏,偶尔周围的人也笑说两句,气氛倒是异常和乐欢喜。
  听着马车外的声音,裴钰安脸色沉了沉。
  笑笑闹闹便到了晚上,今夜没遇上村落,一行人只好在野外露宿。
  云郦对此已经不陌生,上次来江州时,也不是每日都能遇到住宿的地方,但还是有些不习惯,来的时候是夏末,气候舒畅,
  现在深秋临近初冬,山里气温低,太阳一落山,冷风刺骨。
  天色晚时,大家便找地方安营扎寨,云郦和翠屏常余一堆,用过些溪水熬煮的米粥,便从马车上取了厚毯子出来。
  裴钰安坐在距离云郦不远的另一个火堆旁,瞧见她的动作,浓眉微拧,他起身走过去。
  云郦刚从放她行礼的车厢内取了厚毯子,转身就瞧见站在她背后的裴钰安,她咬了咬唇,“世子。”
  “你要睡哪?”裴钰安盯着她问。
  云郦低下头,“我去和翠屏她们睡帐篷。”女护卫的人数少,可也能凑一个帐篷。
  “你去睡马车。”裴钰安说。
  世子的马车结实厚沉,比起帐篷更为保暖,云郦做出想也不想地拒绝姿态,“还是世子去吧,天渐渐凉了,万一世子受了寒……”
  裴钰安直直打断,“我的身体没这么脆弱。”
  云郦愣愣地看着裴钰安。
  裴钰安按了按太阳穴,口气略僵硬,“你去睡。”
  云郦睫毛轻轻翕动,“奴婢遵命。”
  裴钰安没走,就站在云郦面前,云郦好像他不动她就不敢动,两人僵持半晌,裴钰安脸色沉沉地先转身离开。
  云郦这才垂着头,抱着毯子上了马车。
  裴钰安扭过头,看了看云郦的背影。
  裴钰安的马车车厢是最大的,且侧边条凳还可收起向上,云郦收起后,铺上毯子,觉得和架子床的大小也差不多。
  毯子一半盖一半睡,云郦姿势规矩,倒是睡了颇为美妙的一觉,翌日,听见外面有动静便爬了起来,在溪水边略做洗漱,随意用过早膳,就继续出发。
  云郦还是继续和翠屏骑马,许是一个人在马车内有些无聊,裴钰安干脆从马车出来,也骑马赶路。
  裴钰安的骏马在前方,云郦望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
  等用过午膳,冷风越来越大,云郦便对翠屏说去坐车。
  翠屏当然没意见,云郦是个弱女子,比不过她习武之人,寒风冷冽,生病就不太好了。
  云郦回了马车。
  裴钰安瞥了眼坐回马车的某人,翻身上马,没回车内。
  当夜大家到了个小镇,小镇虽小,也有客栈一间,便在此地借宿。
  云郦从马车上下来,刚下地,她的表情就
  微微有些扭曲。
  她往前走了几步,裴钰安瞥见她的姿势,眉头下压,他站在原地没动。
  常余和云郦关系向来很好,他没顾忌地上前,问道:“云郦,你怎么了?”
  云郦苦笑了声:“我就是没想到骑马会膈到皮肤。”
  云郦皮肤白嫩得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常余瞬间了悟,这是骑马磨到大腿根,“那你还是坐马车,别骑马了。”
  云郦笑了下,“倒也还好,略有些不舒服,估摸一两天就好了。”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很严重,常余摸了摸脑袋,没多问。
  云郦笑笑,就回了房间,等云郦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裴钰安沉着脸走进客栈。
  在客栈稍做休整,用过晚膳,天就全黑了,或许是因为来时云郦要充当他妹妹,她房间一直在他隔壁,回程时,扁余也是如此安排。
  裴钰安瞥了眼隔壁紧闭的房门,拉开自己的门。
  半晌后,他叫了声常余,常余扁余的房间就在他隔壁,常余的功夫尤其好,这点隔音关不住他的耳朵,片刻后,常余推开门进来。
  “主子。”常余立在裴钰安跟前。
  裴钰安手里摩挲个食指长的小瓷瓶,他垂下眸,瓶子往前一扔。
  小瓷瓶落在常余手中,常余嗅了嗅,一股子药味,涂抹外伤的药味。
  “主子?属下没受伤,你给属下这干什么?”常余满脸茫然。
  裴钰安淡淡地看向左侧墙壁。
  那面墙有什么好看的?没窗户没风景没挂画。
  常余伸直脖子,学裴钰安那样看。
  裴钰安深吸了口气:“给她送去。”
  “她是谁?”不能说名字吗?常余茫然。
  裴钰安磨了磨牙:“隔壁。”
  隔壁住的不就是他和扁余吗?他们两个可没受伤,常余心里如是想,裴钰安的目光又往左侧墙壁看去,不对,世子的右侧住着他,左侧住的是……云郦!
  “属下遵命。”常余朗声说。
  他走向门口,几步之后,他忍不住扭过头,自家主子垂眸坐在圈椅上,神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有些晦暗。
  常余琢磨了下,直接开口:“主子,以后你有什么吩咐能直接说吗?猜来猜去多浪费……”
  裴钰安缓缓抬起头,目光诡异地看着常余。
  常余
  浑身一激灵,难得聪明道:“属下知道主子是想锻炼属下的反应速度,使属下才思敏捷,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一落,便飞快地窜了出去,裴钰安闭了闭眼。
  而常余蹿出来,合上门口,按了按自己被吓得狂跳不止的心脏,他冷静又冷静,才去敲云郦的门。
  云郦打开门,见是常余,轻声问道:“常余,找我有事吗?”
  常余把瓷瓶塞给云郦,“这个给你。”
  云郦低头看着手里的小药瓶。
  常余说:“你不是骑马被磨到了吗?抹一抹这个。”
  “谢谢。”云郦笑着推辞,”不过我抹了药了,你拿回去吧,明天就没事了。”
  “那可不成,这是世子让我给你的。”
  云郦朝隔壁瞥去,惊讶地问:“世子?”
  常余颔首,又压低声音,“你收下,这是我的任务,你若是不收我没法对世子交代。”
  云郦眼睛眯了眯,握紧小瓷瓶,“那行,谢谢你。”
  等常余离开,云郦看着手里的药瓶,勾了勾唇。
  这晚,云郦半夜就起了床,此时不过丑时,小镇还笼罩在一层层的黑暗中。云郦去了厨房,约莫两三个时辰后,大家才断断续续起身。
  裴钰安去客栈大厅用早膳,刚坐下,扁余就端了早膳过来。
  裴钰安瞧见早膳就是一愣,捏的圆润可爱的大肚烧麦,还泛着香甜的油香,熬煮得清甜可口的薏仁粥,光闻一闻,就能品到香稠和甜蜜。
  这不是客栈做的早膳。
  扁余自然是个贴心人,“是云郦姑娘一早起来为世子准备的。”
  裴钰安拿起筷子,淡淡地嗯了声。
  扁余窥探了眼裴钰安的神色,只见自家世子爷绷了一天的脸色变得和缓。
  片刻后,裴钰安似是随口在问:“她人呢?”
  “云郦姑娘昨儿半夜起的床,现在应该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半夜?”这么两样早膳用得着半夜起来?裴钰安眉心一皱。
  “云郦姑娘做了上百个包子,还有黄山烧饼,她说大家赶路,本就疲累,只吃馒头干饼有些无味。”
  上百个包子烧饼她那双手得累成什么样?裴钰安猛地起身,走了两步,他折身坐下,将面前的早膳用完。
  扁余瞧
  着自家主子略有不愉的神色,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云郦姑娘是第一个能不动声色地控制世子情绪的人。他是真有些佩服云郦姑娘,但不知为何,他又总觉得云郦姑娘不如表现出来的单纯无害,可如果硬要让他挑错,扁余又说不出一二。
  裴钰安用过早膳后,车队已经整装待发,见云郦上了马车,他冷着脸也上了马车。
  云郦瞧见他进来,叫了声世子。
  裴钰安目光落在她面颊,果然瞧见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她的指节也有些泛红。
  裴钰安坐下,片刻后,马车缓缓启动,云郦先笑了笑,“世子,谢谢你的药,奴婢今日没什么不适了。”
  她语气带笑,似乎前两日因为他口气不好的不快都没了。这在裴钰安的意料中,小姑娘和他熟了后,胆子渐肥,但心里是个感恩的姑娘,他微微示好,她就能忘记不快。
  但裴钰安心里却有巨大的不快,他淡淡开口:“你昨晚去干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云郦杏眸一弯:“奴婢昨夜起床做了些干粮。”
  做了些干粮?上百个包子烧饼就叫一些?
  裴钰安心底复杂,面色不改:“一路上自有负责采买的人,不用你操心。”
  云郦怔了怔,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奴婢是想昨夜的镇子小,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客栈的膳食也一般,奴婢的手艺还可以。”
  裴钰安缄默不语。
  云郦又瞥了他眼:“而且奴婢骑了几个时辰的马,就很是不适……”
  听到这句话,裴钰安袍子里的手动了动。
  “大家一路骑马,肯定更不舒服,而且还要看押罪犯,奴婢没什么能做的,就只能做些可口吃食,大家吃得好些,路上也更舒泰些。”云郦声音越来越低。
  云郦一直是个很能为人着想的姑娘,裴钰安心里想。
  云郦等了半晌,见他不动,便扯了扯他的袖子,裴钰安眼神微动,云郦讨好地望着他,语气软绵绵的,“而且奴婢想着白天可以在马车上补眠。”
  裴钰安低头看着她,云郦又凑到裴钰安身边,“世子,奴婢还做了豌豆黄,红豆糖酥,你要不要尝尝?”这两样是裴钰安最喜欢的点心。
  裴钰安目光落在云郦泛红的手上,
  虽他母亲偶尔脾气不好,但是个讲道理的人,她的性子讨母亲喜欢,这几年才没多受罪,但采容也一直欺负她。刚进府的时候,在厨房做事,听说很被管事嬷嬷穿了小鞋,这样善良的性子,如果离开国公府,离开他身边,真的不会受委屈吗?
  尤其是外面的人心更加可怕。
  裴钰安强迫自己冷声道:“不必了。”
  他想,他必须得把云郦这个过分善良的毛病扭回来,他宁可她自私冷漠些。
  思及此,裴钰安周身一僵,善良柔软不好吗?旋即他摇了摇头,这当然好,他不是让云郦变坏,只是想她能保护自己。
  对,就是如此。
  云郦一僵,小声地说:“世子,奴婢特意为你做的,只给你一个人做了。”
  裴钰安忍住松动的态度,他垂眸不语,尽可能不去看云郦失落的表情,半晌后,云郦惆怅地低下头。
  接下来,云郦温柔小意,裴钰安冷脸相向,不顾自己照顾别人就是她的错,冷她两天,再告诉她以后不准这么做,想必能让她长长记性。
  如果只用说的,云郦记忆不深,就不容易改。
  这样,就算以后离开国公府,她也能过得好些。
  毕竟,他就算能照看她,也不能时时顾着她。
  两人相顾无言,等到夜间,又是在野外留宿,云郦小声叮嘱:“世子虽然身体好,但夜间也要盖厚些,免得着凉了。”
  裴钰安神色冷淡。
  云郦略显失落地回了马车,这裴钰安的行为出乎了她的意料,按理今日她的所作所为应该让他感动,激起保护欲啊,今儿这反应怎么回事?云郦头疼地拍了拍脑袋。
  裴钰安扫了眼云郦纤细的背影,眼底略过一丝复杂,他沉吸口气,叫来扁余:“夜间巡逻的侍卫安排好了吗?”
  “已安排妥当。”扁余说。
  裴钰安颔首,望着漆黑夜色,他眸光沉了沉:“务必让大家打起精神。”
  一夜无事。
  云郦当夜没睡好,勾搭裴钰安是有风险的,可他爱上她后她的回报太高。虽云郦从不敢保证她能成功,但想到结果,云郦愿意赌一赌,且一直以来,裴钰安的行为都在她的意料中,而今天这类似的事她以前也做过,可他以前的反应在意料中,
  今儿却完全不对劲。
  云郦辗转反侧,第二天早上从马车出来,她眼神无助地看向裴钰安,裴钰安则避开她的目光。
  云郦只好去河边洗漱,她戒备意识很强,尤其是大家看似不显,但队形井然有序,裴钰安也耳提面命过回程路上不如来时安全,有什么女子方便之事,她都会和翠屏一起去。
  早晨去河边洗漱也是,河边距离扎营的地方约一公里,女子和男子略有不同,大家洗漱便拉开距离,不过就在百米内,目能所及。夜间和赶路途中最有可能出事,大家的戒备心都很高,可此时,早晨才醒,戒备心低,精神头也不高,当然,出事的概率也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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