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芝兰玉树的裴钰安,今日弓箭手射箭之后,裴钰安是最快冲到她跟前的,武功最好的常余都比不了。
裴钰安在乎她,很在乎,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某些程度上,都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全,思及此,云郦倒是更想得到裴钰安了。
心里想的不
显,云郦一副苍白羸弱的模样。
裴钰安又陪她坐了会,等她用过药,见她神色不济,现在天色已晚,示意她快休息,这才退了出去。
云郦目送他背影走远,她偏过头,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与此同时,后院柴房,陆纷盯着浑身是伤的江见寒,因为没给她上枷锁,她一路上都被喂了药,浑身酸软无力,她靠着墙,江见寒低低的咳嗽声不停传来。
半晌后,他咳嗽声渐弱,陆纷抬眸,昏暗的房间中视线并不清晰,她淡淡地问:“江见寒,你来劫什么囚车?”
江见寒身上的伤倒是很疼,但他知道,都是外伤,在抵达京城前,裴钰安不会让他死的,他笑了两声:“我不是说过,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吗?”
陆纷眼眸微动。
“但我没做到,”江见寒又咳嗽了两声,下一瞬,他朝她看去,“不过我没办成这件事,陪着你一起死总是可以的。”
陆纷闭了闭眼睛,没说话,一时之间,整间屋子又只能听见江见寒咳嗽的声音,两个时辰后,陆纷终于动了动唇:“江见寒,这个时候,我一点都不后悔了。”
江见寒低下头,可是他后悔了,他不应该招惹她的。
——
云郦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从半夜直到天明。
裴钰安这一夜也睡的不熟,他醒来后,先去看了看受伤的护卫们,之后日头渐高,他敲了敲云郦的房门。
翠屏晚上虽不和云郦同寝,白日里却守着她,她打开门。
裴钰安朝床边看去,顿时瞳孔一缩,云郦的脸色比昨日他离开时难看苍白。
“怎么了?不舒服?”裴钰安眼神扫了扫两人。
云郦勉强一笑,“没有。”
裴钰安看向翠屏,直接吩咐道:“去叫大夫。”
云郦搁在被褥里的手一紧,大夫距离客栈不远,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按照裴钰安的吩咐,先给云郦把脉,之后才说,“姑娘伤口并无大碍,至于脸色不好,或许是没休息好。”
“没休息好?”裴钰安脸色沉了沉。
云郦低着头,不敢看他,片刻后,裴钰安叹了口气,低声问:“是夜里伤口疼吗?”
云郦摇了摇头,“没有。”
“那是怎么回事?”裴钰安垂眸,看着云郦黑乎乎的头顶。
云郦不由自主地扣着床单,半晌后,她压低声音说:“奴婢就是有些害怕。”
“害怕?”
云郦抬起头,抓住裴钰安的袖子,眼神惊慌:“奴婢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昨日死的人……”
低下头,裴钰安看着云郦握紧他衣袖的手,心口一钝,是他疏忽了,云郦和他的属下不同,没见过那样血淋淋的场景。
“大夫,开些宁神静心的汤药。”裴钰安立马说道。
大夫闻言应是,大夫走后,云郦声音很小地问:“世子,你会不会嫌弃奴婢没用。”
裴钰安心情复杂,他柔声说:“不会。”
云郦咬着唇看着他,她脸色白,气色憔悴,可一点也不难看,只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感。
裴钰安叹息一声,自然而然地摸了摸云郦的头,语气温和地说:“既然昨夜没睡好,现在睡一会儿,我守着你,你放心,不会再出现那些事的。”
翠屏看着裴钰安的动作,瞪大了眼睛,然后她就释然了,云郦可是差点怀上世子娃的人。
云郦也愣了愣,她笑着点了点头:“好。”
她躺回床上,偏头看向裴钰安,裴钰安坐在桌子旁,正看着她,云郦见状,赶紧闭上眼。
她本来想回程的路上先想法子让裴钰安睡了她,有二她就好有三,总而言之,才不能让裴钰安回京之后送走自己。
但现在她受了伤,回京之前不能完全康复,这件事自然不能做了,那她就更不能放过她受伤的好机会,必须得让裴钰安对她的感情更深。
深到当逃兵都不能,对,云郦觉得裴钰安现在就是逃兵。他对她好,比对昏迷前的都好,但另外一方面,他又不敢做除了对她好以外的事。
裴钰安理智克制,但心在纠结,他在害怕,他害怕二十年的端方君子就要成为泡影。
更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云郦想着,她一夜未睡,此时脑袋浑浑噩噩,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裴钰安听着云郦平稳的呼吸,眼睫微颤。
云郦装了三日的睡觉就做噩梦。因深懂见好就收的道理,若是长久怕下去,岂不是显得她过于胆小。第四日,她便不要人陪,也能安稳入睡。而这时,
车队继续往北行驶。
云郦两只手不方便,裴钰安便叫翠屏也坐进马车。云郦略有些不爽,可明明有多的马车,裴钰安不让翠屏和她坐新的马车,而是让翠屏上来,又让云郦颇为满意。
越往北,云郦右臂越来越灵活,快到京城时,和受伤前已经无异,但左臂还有些不适。
彻底回到京城时,云郦再看着镇国公府的大门,那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裴钰安没在回府的马车上,他还要押送罪犯,便先去了刑部,然后要面见陛下。
云郦从马车上下来,国公府的人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是以云郦刚下马车,就看到了昌泰夫人身边的王妈妈。
云郦福了福身,叫人。
王妈妈的眼神落在她的小腹上,她眼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云郦,既回来了,先陪我去见见夫人。”
云郦颔首,跟着王妈妈往荣正堂而去,这几日京城下了雪,一片银装素裹。
一炷香后,两人到达荣正堂,小丫鬟掀开厚实的锦帘,两人入内,先在门口的铜制熏炉前去了去寒气,才往内室走去。
昌泰郡主听见动静,自己从隔扇门后走了出来。
瞧见云郦,她的目光同样落在云郦小腹上,见云郦小腹平平,她皱了皱眉。
云郦欠了欠身,道:“夫人。”
昌泰郡主在北炕坐下,淡淡地说了声起,云郦抬头,昌泰郡主气色不好,虽涂抹脂粉,疲态却比她离京时要重几分。
“世子身体怎么样?”昌泰郡主问。
“世子一切都好,刚带人去了刑部,他和奴婢说,见过陛下就归来,让夫人宽心。”
虽裴钰安一直都有写家书归来,说一切都好,此时昌泰郡主的心才落了地,她念了句额弥陀佛。
这时,一个身穿蓝色细棉衣的姑娘捧了个手炉走来,云郦看见她的样子,不由愣了下。她自己的容貌就是清丽无辜的,蓝衣和她五官截然不同,但气质却很像,温柔可亲又无辜。
除了气质,她的模样也极漂,杏眼桃腮,粉面琼鼻。
她将手炉递给昌泰郡主,昌泰郡主见是她,眼神温和几分。
云郦低下头,这时,门口响起小丫鬟的声音,“夫人,大夫来了。”
王妈妈亲自去门口接了大夫进来,大
夫是经常给昌泰郡主把脉的看大夫,王妈妈看向云郦说,“云郦,让大夫给你把把脉。”
云郦对昌泰郡主请大夫不意外,她在桌前坐下,伸出手腕,大夫的手搭上,片刻后,他对昌泰郡主摇了摇头。
昌泰郡主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她对云郦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
云郦惊了惊,她没怀孕,昌泰郡主不应该斥责她几句吗?她竟然什么也不说,就让她走?
云郦心绪动得飞快,在没弄清楚缘由前,她最好乖乖听话。
“奴婢告退。”云郦柔声说。
她转过身走出去,刚掀开帘子,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年轻姑娘清脆的说话声,云郦扭过头,昌泰郡主看着蓝衣姑娘,模样十分开怀。
她眯了眯眼。
她回了外书房,略做收拾,然后便向春云打听这三个多月发生的事。
春云却没说那个蓝衣姑娘,而是说起刘青燕,她语气激动,“夫人前些日子遇险,是少夫人救了她,如今少夫人还在养伤呢。”
第48章 回京之后
“怎么回事?”云郦眯了眯眼,看来在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国公府发生了很多出乎意料的事。
春云就把事情给云郦说了,其实是这样,自从云郦和裴钰安离开京城后,刘青燕的脾气就变了不少,很是爽朗,待下人也不暴躁急切,颇有她刚嫁进国公府的感觉。
上个月,夫人去上香,路上遇见一群歹徒,那歹徒和裴钰安曾经办过一场案子有关。
是刘青燕拼命保护昌泰郡主,才让昌泰郡主脱险,但刘青燕右腿受了伤,至今行动不便。
“总而言之,因为少夫人救了夫人,现在夫人对她倒是很好。”当然也不止于此,这几个月刘青燕不再忤逆昌泰郡主,很有对待长辈的尊敬。
云郦深吸了口气,她问:“那夫人身边的蓝衣姑娘是……”
春云:“她叫明蕊,是香韵姑姑的女儿。”
香韵这个名字云郦不陌生,王妈妈从昌泰郡主年少时就跟着她,那位香韵姑姑跟着昌泰郡主的时间更早。
只是昌泰郡主生下裴钰安后,二十多岁的香韵便出府嫁人了,她嫁的人还是个举人,又过了几年,那位举人考中同进士,在京城谋了个七品官,之后外放知县,听说前几年去世了。
“那位明蕊姑娘的父亲三年前去世,香韵姑姑也病逝了,她在乡下孝期一满,祖母就逼她嫁人,嫁的人却不太好,明蕊姑娘就偷跑出来,来投奔夫人了。”
“你们走了不到五天,这位明蕊姑娘就来了,夫人也很喜欢她。”
昌泰郡主心腹的女儿,还是官家出身,思及此,云郦垂下眸。
“谢谢你啊,春云。”云郦笑吟吟地拉住她的手,“我从江州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些南边的东西,你看看你喜欢吗?”
身为丫鬟,云郦没给春云带很昂贵的礼物,虽南行路上云郦不缺钱,但云郦要的不是施恩,是良好的关系。毕竟春云和她没有竞争,春云是家生子,不够聪明,但她沉稳踏实,年初已经定了婚,明年开春便要嫁人,嫁的人还是裴钰安的某个护卫。
她给春月的礼物是一对金穗耳珰,价格不便宜,但对于春云这个大丫鬟来说,又不太超出她的身份。
春
云喜欢地说:“谢谢。”
云郦笑眯眯地听着她道谢,心里却琢磨起来刘青燕和昌泰郡主。
两个时辰后,天色昏黄,云郦听人说世子回来了,云郦估计裴钰安就算回来,一时也不会来外书房,而是去见昌泰郡主。
而裴钰安的确如云郦所想,去见了昌泰郡主。
昌泰郡主双眼泛红,看着裴钰安好一番打量,亲眼见他没受伤后,那颗心才完全落下。
裴钰安等昌泰郡主心情稳定,看着她苍白的眉眼,扶她坐下,又才轻声问:“母亲,听说你前些日子遇了刺。”
提到这件事,昌泰郡主一脸心有余悸,“幸好青燕在,也幸好官兵来的及时,不然……”
她简单地把事情给裴钰安说了一遍。
最后,昌泰郡主重重叹了口气:“这几个月,青燕倒是变了很多,和以前……”
刘青燕蛊虫一解,估计性情也就恢复以往了。
“她伤的怎么样?”听人说,刘青燕的右腿受了重伤。
“现在可以拄着拐杖走几步了,太医说,要完全康复,得养上两三个月。”
“但她受伤也不全是坏事,最近孙家人还想着她……”说到这儿,昌泰郡主深吸了口气,“临嘉,江州私茶的背后主使真的是孙之南吗?”
裴钰安在昌泰郡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微冷:“证据确凿,的确是他。”
“那会不会牵扯到我们国公府?”昌泰郡主急急地问。
裴钰安果断摇头:“我们裴家清清白白,而且我是这个案子的主查官,并不曾因两府之间的关系而徇私枉法,怎么会牵扯到我们国公府?”
昌泰郡主彻底松了口气,孙之南不管怎么说,也是刘青燕的舅舅,那如今便也就是裴钰安的舅舅,虽然她知道,没参与江州私茶的刘家都无事,可总不能彻底放心。
思及此,昌泰郡主犹豫地说:“你有空还是去看看青燕吧。”
裴钰安挑了挑眉,看来昌泰郡主的确和她关系解了冻,要知道江州私茶案的主使可是她的亲舅舅。虽刘家干净,牵扯不到她,但到底沾亲带故,总免不得有些牵连,比如虽他不无愧于心,但私下还是有些流言蜚语,说六亲不认,或者就怀疑他有徇私,而这都是因为他的妻
子是刘青燕而起。
“我会去的。”他本来就要去见刘青燕。
“不过现在天色晚了,先用晚膳吧,你今儿跑了一天,肯定累了。”昌泰郡主心疼地说。
裴钰安嗯了一声,昌泰郡主便转过头吩咐道:“明蕊,要摆膳了,去把她叫来,说她哥哥回来了。”
立在门口的少女闻言,声音清脆地道:“我现在就去。”
听到这个名字,裴钰安愣了愣,看向立在门口的少女,明蕊见裴钰安看了过来,冲他笑了笑。
这下裴钰安从她脸上找到了熟悉轮廓。
明蕊掀起锦帘出去,裴钰安蹙眉看向昌泰郡主:“她是香韵的女儿?”香韵没随夫君外放时,经常带着她的女儿,来国公府向昌泰郡主请安,虽然六七年没见,裴钰安还有印象。
昌泰郡主点了点头。
“那怎么在国公府?”
昌泰郡主叹息一声,“这也是个苦命的。”便把明蕊这几年的不容易全说了。
裴钰安对明蕊也就是认识,感情不多,虽有些同情,但他见过的可怜之人太多,明蕊在他心里排不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