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雨——黄鱼听雷
时间:2020-08-10 09:37:13

  “你现在别着急,等去医院看了情况再说,不要先自己吓唬自己。”肖斯白冷静安慰她。
  陶斯可含糊地嗯了一声,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手机,肖斯白伸过手来,拢住她的手。
  车子停在市医院的门口,陶斯可下了车,肖斯白没跟着进去,陶斯可关上车门,没来得及看同肖斯白说一句,就忙不迭往医院跑。
  手术室门口的绿色提示灯,五个大字,手术进行中。
  陶奶奶从手术室门外的长凳上站了起来,说:“你妈给你打电话了?我原本想着不让你妈打给你,毕竟手术还没结束,你知道了,又该着急。”
  陶斯可吸了下鼻子,恢复了平稳的情绪,说:“摔哪了?严不严重。”
  “摔到腿了。”陶奶奶叹了口气,“也不是严重的事,吓着你了吧?”
  “嗯。”陶斯可眼圈还有点红,“你和爷爷一定要长命百岁。”
  陶奶奶心里欣慰,虽然儿子不中用,但这个孙女对他们二老来说,是个安慰。她握着陶斯可的手,让她坐下,说:“放心,奶奶和爷爷身体硬朗着,你爷爷就是今天去洗手间没注意,才会打滑跌倒。”
  陶斯可问:“我妈呢?”
  “你妈妈回家里去拿洗漱用具。”陶奶奶说,又打量了陶斯可几眼,“你今天穿得好看,是去哪里了?”
  “给同学过生日。”陶斯可小声解释。
  “是男同学?”陶奶奶笑着问。
  “嗯。”陶斯可点了下头,说,“你别告诉我妈妈。”
  “奶奶懂。”陶奶奶轻轻拍了拍孙女的手。
  两个小时后,陶爷爷被推了出来。因为打了麻醉,药效还没过,所以陶老爷子还在熟睡中。陶斯可和陶奶奶一起跟着,回到病房。
  林海清给定的一间单人病房,虽然林海清和陶成文感情不和,那是另一回事。但对二老,她一直都是敬重的。毕竟自从她嫁进陶家,这两位老人也没亏待过她。
  陶斯可看着病床上的陶爷爷,转过脸问陶奶奶:“给我爸打电话了吗?”
  提起自己的儿子,陶奶奶又是一阵烦心,她叹了一口气,说:“打了,你爸手机没人接。”
  “他是死了吗?”陶斯可没好气地嘟哝了几句。
  “你这孩子说话没边没沿的。”陶奶奶听见了,轻轻拍了下陶斯可的肩膀,“他再不济,也是你的父亲,应该是在忙吧。”
  当晚,陶斯可没回去,想在医院陪房。林海清不同意,让她和陶奶奶回去休息,又说她一个小孩子懂什么,等陶爷爷醒来,她照顾得来吗?
  陶斯可无话可说,林海清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陶斯可,说:“你和奶奶打车回去。”
  陶斯可执拗着看着林海清,脸上的神色透着些许倔强,她不去接钥匙。林海清似乎对陶斯可眼下的态度,有些意外。准确来说,这应该是自己的女儿第一次违抗自己的叮嘱。
  “这倔驴脾气又犯了。”陶奶奶当和事佬,接过林海清的钥匙,说:“别跟你妈倔,你妈妈说得对,来,跟奶奶一起回去。奶奶年纪大了,这八点还没睡,明早又得犯老毛病。”陶奶奶睡眠不足,第二天醒来便会痛。
  陶斯可只好同陶奶奶一块回去,两人出了住院楼,到医院门外拦出租车回去。
  在车上,陶斯可有些心烦意乱,鬼使神差给章庭院发了一条信息:章先生,我爷爷住院了。
  ---
 
 
第32章 
  32
  车外光怪陆离的光线从她的脸上慢慢滑过, 陶斯可握在手里的手机在一片薄暗中震动了一下。陶斯可收回盯着车窗外的视线,她拿起手机看了眼。
  章庭筠:陶老师怎么了?
  陶斯可:他摔伤了腿。
  章庭筠刚从酒楼出来,他今晚没碰酒。梁秋舫喝得挺多, 章庭筠准备送梁秋舫回去。他架着梁秋舫, 把人扔在后车座上,砰的一声撞上后车座的车门。
  章庭筠一只手搭在车顶上, 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他给陶斯可拨了一通电话。等两秒,手机被接通的。
  那端传来她低低的嗓音, 章庭筠微微地皱了下眉, 温声问:“斯可,你在哭?”
  “没有。”她反驳得干脆又利落。
  “抱歉,我误会了。”章庭筠轻轻笑了一声,收了搭在车顶上的胳膊,说, “陶老师,现在情况如何?”
  “他还没醒来,医生说手术很成功。”陶斯可轻声解释,“我有点烦,不知道该打给谁, 所以打给了你,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 你想打给我。”章庭筠拿出烟盒, 拿出一支烟点燃后,他把烟盒放到车顶上,吐了口烟雾,缓缓说, “随时欢迎,斯可。”
  陶斯可哦了声,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像是在抽烟,她说:“章先生,你是在抽烟吗?”
  “你听出来了?”那端是他隐含笑意的声音。
  陶斯可似想起了什么,说:“你给我买的那包烟,还在你那,是不是?”
  “我扔了,斯可。”章庭筠谎话有些拙劣。
  “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陶斯可笃定说,“你在撒谎,章先生。”
  “我想你们的学校应该有规定学生不能抽烟。”章庭筠无奈一笑。
  “学校还规定不能早恋呢。”陶斯可不以为然。
  “所以你是在早恋了。”章庭筠弹了弹烟灰,他用肯定的语气询问。
  陶斯可停顿了两秒,才含糊嗯了声,又道:“章先生,下次见面请把那包烟交给我。”
  梁秋舫在车里躺了一会儿,睁开眼,他伸手解开了衬衫扣子,看到车外的章庭筠。梁秋舫摇下车窗,探着头出去,说:“哥,你和谁打电话呢?赶紧送我回去,等会吐你车上,你别揍我。”
  章庭筠转过脸,瞧了梁秋舫一眼,他拿下车顶上的烟盒,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梁秋舫听到章庭筠说了句:“斯可,下次见面再给你。”
  章庭筠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在中央扶手台上。
  梁秋舫斜斜地歪在后车座上,脱了皮鞋,双腿架在车窗上,摇晃着。他拿出一根烟,塞到嘴里,说:“这几个意思,陶小同学不是有男朋友了。怎么还给你打电话,这小陶同学是不是赖上你了?”
  章庭筠没出声,梁秋舫吐了口烟,一缕烟雾悠悠然飘了出来,梁秋舫一只手枕在脑后,抬了抬身子,继续说:“我需不需要去给小陶同学提点一下,别被你这斯文外表给骗了,毕竟你不安好心思。”梁秋舫说完,自己先乐了起来,是真喝醉了。
  出租车停在小区楼下,陶斯可抬手碰了碰陶奶奶,说:“奶奶到了。”
  陶奶奶是真困了,刚才上了车,她就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陶奶奶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说:“到了啊?”
  陶斯可用手机付了钱,和陶奶奶两人下了车。回到家里,陶斯可接到了林海清的电话,问她们到家了没,陶斯可说:“到了。”
  林海清嗯了声,又道:“关好门。”
  “知道了。”陶斯可想起刚才在医院里,情绪上来,她同林海清甩脸色的事,她嗫嚅了下,说,“妈妈,对不起。”
  林海清一怔,片刻后,她说:“早点睡。”
  陶斯可哦了一声,母女两挂了电话。陶斯可和陶奶奶洗漱后,上床休息。陶斯可拿出手机,想着要给陶成文发一条信息,最后又删除了打下的那一串咒骂。
  她正准备关机,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了下,是肖斯白发来的信息:你爷爷情况,怎么样了?
  身旁的陶奶奶这时翻了一个身,说:“早点睡,别玩手机。”
  陶斯可小声应了声,按着手机给肖斯白回信息:还好,情况不是太严重。
  两人又聊了几句,直到陶斯可眼皮发沉,才放下手机。
  陶成文是陶老爷子住院第三天后,才来医院看陶老爷子。陶斯可那天也在医院。陶成文坐在陶老爷子的床前,削着苹果,解释了没及时赶回来的缘由。说陶奶奶给他打电话时,他在出差。这不一下飞机,就往医院赶。
  林海清坐在沙发上,嗤笑一声说:“再忙接个电话,也没时间?”
  闻言,陶成文变了脸色,语气有点重:“林海清,我不想在医院跟你吵架。”
  “你当我乐意跟你吵?”林海清说。
  林海清又明里暗里嘲讽了陶成文两句,两人在医院闹了一场,不欢而散,惹得其他病房的人因为两人闹出来的动静,纷纷来观看。章庭筠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他手上提着包装精美的果篮。
  陶斯可两只手撑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病房的地板上,躺着一只被陶成文无意间碰碎的花瓶。
  陶奶奶脸上讪讪的:“庭筠,你来了。”
  章庭筠面上没露出半分尴尬的神色,他从容地应对道:“听说陶老师住院了,特意来看看。”
  陶老爷子道:“没什么严重的事,也就是洗澡时没注意,跌了一跤。”
  “有心了。”陶奶奶笑了笑,要拿过地板上的扫帚,清理地上的打碎的玻璃。
  章庭筠将果篮放在病房里的茶几上,他转头看着陶师母,说:“师母,我来收拾,你坐一会儿。”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是客人,让你看到这样的事。”陶奶奶叹了一口气,说,“唉,真是作孽。”
  陶斯可从沙发上起身,她没什么表情,道:“奶奶,我出去一下。”
  章庭筠的目光不动神色地落在陶斯可的背影上,又收了回来,陶奶奶抬手抹了抹脸,说:“就是这孩子受苦。”
  陶老爷见得不得陶奶奶和旁人说家长里短的事,皱着眉头,出声:“少说点吧,跟人庭筠说这些做什么。”
  “无碍。”章庭筠笑了一笑。
  陶斯可推开一扇消防通道的木门,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烟和火柴。这时她刚才到医院楼下的便利店买的一包烟,是章庭筠给她买的那一种。
  陶斯可蹲在地上,她把火柴放在地上,是小时候常见的那种老式双喜火柴,红色的底纸上,印着一个黄澄澄的双喜。陶斯可低着头,拆开烟身上的塑料包膜,拿出一根烟来,她把烟放到嘴里,姿势娴熟的恍如一个老烟枪。
  但老烟枪在擦火苗时,露了短。陶斯可拿着火柴梗,擦了几次,都没点着火。她看着灰色的水泥地上落着几根火柴,轻声叹了一口气。
  这时,消防通道的门被推开,陶斯可转过脸,仰着头看向来人,是章先生。章庭筠的目光扫了一眼地板上扔着的火柴梗以及一包烟,他了然道:“斯可,你在抽烟?”
  陶斯可嗯了声,她抬眼看着章庭筠,语气透着几分挑衅:“即便你不还我那一包烟,我也能买到,章先生。”
  “我没说不还,斯可。”章庭筠反手关上消防通道的门,好脾气道。
  “反正你不是很想给我。”陶斯可直截了当道。
  “这一点,我承认。“章庭筠微微一笑,捡起地上的一根火柴,说,“火柴没点着?”
  “对。”陶斯可懊恼地捡起地板上的一支火柴,“不知道怎么回事,再点不着,我要去和楼下的便利店老板吵架,刚好我现在也想吵架。”
  章庭筠走了过来,他在她面前蹲下,拿起那盒火柴,笑着说:“我先试一试,你再决定要不要下楼和人便利店老板吵架?”
  陶斯可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她靠着身后白色的墙上,听到章庭筠问她:“上哪买的烟?”
  “楼下的便利店。”陶斯可回答。
  “怎么会卖给你?”章庭筠笑着道。
  “我说我爷爷让我帮他卖包烟。”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斯可,我记得陶老师不抽烟。”
  陶斯可嗯了一声:“是,爷爷不抽烟。”
  章庭筠拿着一根火柴,轻轻擦了下磷片,接着一抹昏黄的火苗窜起。陶斯可哦了声,即可认错,说:“是我使用方法有问题。”
  火苗又慢慢熄灭,陶斯可把烟送到嘴里咬着,说:“章先生,请再帮我点火。”
  章庭筠推开火柴盒,又拿了一根火柴,擦亮火苗。陶斯可咬着烟,凑近他。章庭筠垂下眸子,盯着陶斯可的脸,烟丝在火苗上燃烧着,缭绕的薄烟模糊了两人靠得有点近的脸,章庭筠手上拿的那一只盒面双喜的黄字火柴盒,使这副场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
 
 
第33章 
  33
  烟丝被点着, 陶斯可微微偏开头,她拿着烟的手,手肘撑在膝盖上, 她微微仰着头轻吸了一口烟, 一缕烟雾徐徐上升。
  章庭筠将地板上落着的几根火柴梗捡起,扔在角落的垃圾桶里, 他拍了拍手,然后他偏头看向陶斯可,语重心长道:“斯可, 我希望你不会有烟瘾。”
  “哦, 你现在是古板又讨人厌的长辈了,章先生。”陶斯可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是说。
  章庭筠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到,他再次蹲下身子,拿起陶斯可放在地板的那包烟盒, 他也用火柴点燃了一支香烟,送到嘴里后。他微微皱了下眉,似乎并不太习惯这烟里甜腻的奶油口感,他看向陶斯可,说:“斯可, 你对我似乎不太客气。”
  “因为你不会生我的气。”陶斯可说完,又看向他, “章先生, 你会生我的气吗?”
  “我不跟小孩子计较。”章庭筠语气纵容。
  他虽然没正面回答,但还是侧面说回答了她的问题,陶斯可微微弯起了嘴角,语气调皮:“感谢章先生, 宽宏大量。”
  “不要拍马屁,斯可。”章庭筠弹了弹烟灰,无奈地笑了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