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开了些外敷的药物,徐川本想去跑腿,温笙却先他一步接过药单。
“我去拿药,你们上车去等我吧。”
她说完,也不等他们回应,转身上了电梯。
方妍本想跟她一块去,但车钥匙在她这儿。
她小心翼翼看了看周驭的脸色,他正望着电梯口,侧脸冷淡,眼角隐隐被日光投映出了柔和的光晕。
一直到视线里没有了温笙的背影,周驭淡淡收回视线,双手插兜,调转脚尖。“走吧。”
虽然徐川说覃涯那些人不敢报警,但温笙仍不放心。
就算他不敢,那急救中心呢?
拿了药,温笙转去急诊。
她不确定覃涯的名字是哪两个字,于是只向护士站询问了昨晚有没有警察陪着几个外伤病人一起过来。
护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车祸还是打架,摔伤还是烫伤,我们这儿病人多,警察来的也不少,你不说清楚没法查。”
温笙顿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些心急唐突了。
如果对方真的报了警,警察只要查查120的通话记录就能找到她。
但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接到配合调查的电话,应该是没事。
想明白了这点,温笙对护士说了声抱歉,转身离开了护士站。
周驭身上穿的还是温笙昨晚给他买的家居服,徐川问他要不要先回他那去换件衣服。
方妍闻言也问:“你家在哪?我们正好可以在那附近吃点东西。”
周驭不说话。
后视镜里,温笙淡色的纤细身影已经走到了车的后方。
他冷声对徐川道:“一会给我闭上你的嘴。”
徐川:“?”
他有点儿懵。让他换件衣服而已,怎么还发上脾气了。
怪得很。
这时,身边车窗降下,方妍喊了声:“笙笙!”
徐川这才发现温笙过来了。
他看一眼侧边后视镜,忽然想到什么,又看一眼后排的周驭。
周驭对上他的视线,黑眸微沉。
徐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做了个被吓得噤声的表情,又对他竖了个大拇指。个中意思不言而喻,
温笙拉开车门的瞬间,周驭和徐川之间立刻断开连接,两个人分别转头,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上了车,温笙敏感地察觉到车内的气氛有些不一样。虽然旁边的人没说话,但方妍在前排设置导航的时候看起来很紧张。
“那个,要不我们现在去流光?”
方妍在后视镜里看着周驭,周驭又看着温笙。“你说去哪。”
接受到方妍求助的眼神,温笙顿了一下,“妍妍说去流光,那就流光吧。”
周驭不接话,长腿憋屈在后排,有意无意地朝温笙的方向靠拢。她想避,周驭瞥见了她手上的塑料袋,问她:“又开了什么药。”
温笙顿一下,解开袋子:“和上次差不多,有擦的和一些口服消炎药。”
周驭:“上次的药呢。”
温笙:“?”
“哦,被我扔了。”
周驭说罢,眼角一弯,笑了。
温笙对上他的笑眼,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人在逗她。
轻佻。
非常轻佻。
车子不知何时开动起来的,车身晃动,温笙脑袋跟着晕了一下。
徐川这时说:“对了驭哥,吃了饭你去哪?还回网吧吗?”
周驭放松肩膀,松散地靠着椅背,“不然?”
眼神状似不经意地扫过温笙地侧脸,他漫不经心道:“幸好昨天睡了一觉,充了会儿电,还能再熬两天。”
“你上次受的伤都没好全,这次伤上加伤。还熬?”徐川一边假装惊叹,一边在后视镜里观察着温笙的脸色。
温笙好似没察觉他们的视线,淡淡偏过头望着窗外。
方妍莫名觉得徐川这话说得好像有什么目的,嫌弃地往旁边瞥一眼:“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僚机?”
一击即中。
徐川瞪她:“好好开你的车!”
方妍撇嘴。
周驭望着温笙。
她表情很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后排两个人都沉默,徐川舔舔唇角准备再接再厉:“你看,本来可以让驭哥住我那,这不前两天我那儿空调坏了,要不——”
他话没说完,周驭开口。
——“十天。”
徐川一顿,温笙侧眸。
她望他许久。“两天。”
“八天。”
“三天。”
“一周。”
正好红灯,方妍拉起手刹,和徐川同步转头望向后排打哑谜似的两人。
温笙面色平静,周驭眉眼带笑。
他倾身靠近,她立刻后退。
“一周。”
周驭提着装药的塑料袋,在温笙眼前晃荡。“一周后你让我走,我马上就走。”
温笙的视线扫过他红肿的右手,抿了抿唇。
片刻,她转头继续望着窗外。
方妍心道,完了,这是拒绝。
但周驭看见温笙扣在一起的拇指与食指,眼角笑意更浓。
他再度伸手到温笙面前,语气清淡:“不答应也没事。反正就这点伤,也死不了人。”
温笙闻言,侧眸瞪他一眼。“你别胡说!”
他们四目相对,周驭黑眸炯炯,寸步不让。
温笙自然不敌。
她垂眸:“不能让奶奶发现。”
这声音太轻,轻得前面两个人都没听见。
周驭眼梢璀璨,桃花眼里媚态尽显。
他软下声调。
“放心。”
“地下工作,我最在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最狗骚男:周驭
啧,小周这个人嘛,狗是真的狗,但他最后对笙笙服软这招也是真的骚~软硬兼施,谁能不对他妥协啊
感谢阅读。
第12章 可爱
周驭在温笙家住下了。
很顺利。
徐川自掏腰包在商场里给他买了两套看起来低调,实际价格不菲的行头,意思是虽然咱身在屋檐下,但魅力不能丢。
周驭看一眼,推开,淡淡说:“我就穿她买的。”
徐川:……?
俩人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开始秀起恩爱了。
徐川不知道,既然周驭摇尾乞怜地达成了目的,那在温笙面前,自然是不能露馅的。
温笙不是傻子,这种三四位数的衣服一上身,不出两天他就要被扫地出门。
还是身上这种几十块的衣服更适合让他躺在温笙的小床上安安稳稳地吹空调。
这边哥俩在楼下抽烟,温笙和方妍在楼上开会。
方妍对温笙头脑一热竟然答应周驭住下的决定表示疑惑和强烈的不放心。
“笙笙,你到底在想什么呀?收留那么一个妖孽在家里,万一他晚上把你给吃了怎么办?”虽然方妍是颜控,但关键时候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就周驭那样一人,随便眨眨眼就能让人骨头酥一地,勾勾手指就有小姑娘排着队上前来给他端茶送水。关键他要是不自知也就罢了,可他分明就是很清楚自己妖的不行啊。
温笙和他,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刚在车上方妍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会儿他不在,方妍直接了当问:“笙笙,我真不信你看不出来他俩在车上是在给你下套呢。”
温笙抿抿唇,点了一下头。“我知道。”
“知道你还答应?!”方妍这下更迷惑了,她跳到温笙旁边,狐疑凝着她:“笙笙,你该不是…喜欢他了吧?”
温笙一怔,方妍尖叫一声,抱着她的肩膀一阵狂摇:“笙笙你给我清醒一点啊!他那种人很危险的!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温笙一天一夜没有合眼,这会儿脑袋里一阵阵地发晕,被方妍这么一晃,晕的更厉害。她艰难抬手示意方妍冷静,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先捂着胸口喘了口气。“我、我没有喜欢他。我只是…想帮他。”
方妍:“帮他?”
温笙坐到床边。
床头柜上的消毒水没有盖紧盖子,褐色的液体不知什么时候晃荡出来了一些,挂在瓶口,在台灯下映出了浅淡的莹光。
那个雨夜,周驭从垃圾堆里摔出来,地面上的污水比这个颜色还要深。
他出现得很狼狈,周围的环境更加狼狈。
分明是那么可怕的模样,可温笙却觉得他的眼睛很干净。
没有杂质,没有污秽,她也不在他眼中,好像整个世界只有那么一双眼。
如永夜一般的纯黑。
温笙收起飘散的思绪,抬眼望向方妍:“妍妍,我觉得他跟我一样。”
方妍一怔。
房间里一时没了声音。
-
周驭虽然在温家住下,但他的活动范围只有温笙的房间和卫生间。
温笙说,未免他和温奶奶在客厅里正面照见,他最好不要出门。
正中周驭下怀。
晚上,周驭去洗澡,温笙在房间里给他打地铺。
虽然是夏天,但温笙顾虑他的身体,还是给他垫了两床被褥。
周驭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给他放枕头。
周驭扫一眼整洁的床铺,又扫一眼地上的温笙,不满地带上房门。“我睡地上啊。”
温笙手上动作没停,抬头看他,“不然你想睡哪。”
周驭当然想睡床。
但他不说。
他用毛巾搔着头发,水珠乱飞,一双黑眸难得有些水亮。“睡地上也行。”他走到温笙旁边,屈膝半蹲着,“不过要是着凉了,那下周我可不走了。”
距离太近,他身上有从浴室里带出来的热气,烘着沐浴露的味道一股股地往温笙面前窜。
温笙脸上被熏得发热,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视线却不经意间落到了他衣领下方那一排纹身上。
暗青色的,隐匿与锁骨之下,代表着神秘的藏文。
和他一样,仿佛都被浓雾笼罩,看不清内里。
温笙愣了一秒,随后很快别开眼,低头下去。“我把温度调高点。”
她起身的动作很急,站起来的时候虚晃了一下。
周驭没察觉,就地坐下。“我刚上来的时候在楼道里碰见你那朋友。”
温笙回头:“方妍?”
“嗯,她警告了我一顿。”周驭说。
温笙有点意外。从方妍的字里行间,她好像很怕周驭,又怎么会?
周驭仰头,唇边笑意浅浅。“她警告我,不能对你动手动脚。”
温笙一顿。
他扯了扯脖子上挂的毛巾,笑得更欠揍一些。“你觉得呢。”
温笙:“?”
她不晓得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些什么,但她知道周驭这样一笑就没准备说什么好话。
温笙放下遥控,拿起床上准备好的换洗衣服,直接了当地回避了这个问题。“你早点休息。”
太过生硬的转折倒没让周驭觉得尴尬,他低声轻咳了一下,黑眸里的笑意却是直勾勾对着温笙的。“好啊。”
虽然温笙对方妍说她只是想帮周驭,但真正到了晚上,关了灯之后,周驭在床下轻缓的呼吸,温笙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
刚刚洗过澡,不大的空间里,床上床下的两个人共同呼吸着带有彼此味道的空气。在这样宁静的黑暗里,这样共处的方式似乎比靠在一起还要更加亲密。
温笙承认方妍说得对,周驭是个很危险的人。无论长相,还是他那些可怕的经历,好像只要和他沾上关系的,都会处于一种没有方向的混沌里。
他有着足以让人迷失的能力。
空调不断吐出冷气,窗台上的纱帘被冷风撩起摆动。
周驭手垫在脑后,看着窗外月色姣姣,淡白的月光照进窗台,整个房间都变得温柔起来。
床上的人自从关了灯就没再发出什么动静,周驭侧了侧脸。“睡着了?”
没回应。
周驭撇撇嘴,开始自言自语:“以前我站楼下看的时候,没发现你这帘子上还有花儿呢。”
“这是什么花?”
“白色花瓣,黄色的蕊,一小朵一小朵。”
“好弱啊。”
床上的人终于翻了个身,背朝着床下。“是雏菊。”
“哟,没睡呢?”周驭勾起身子,哼笑,“你半天不理我,我以为你睡着了。”
温笙:“你好吵。”
周驭笑不作声。
屋子里静了一下。
“又睡着了?”
“……没。”
温笙听见床下的人坐了起来,后背不由地一僵。
“你是不是觉得我话多?”
“……有点。”
“其实我平时不是这么多话。就是跟你在一块儿,不由自主地想多说点什么。”他顿了一下,低低笑出声,“可能,只有你会这样听我说话。”
温笙一怔。
只有这个词听起来,似乎很美好,很特别。
但温笙晓得,这其实是一个陷阱。
身后的人悄无声息地挪动到床边,席梦思的床垫塌下去一块。
温笙的脊背绷得更紧。
周驭这人有一个特异功能,大约是归功于他从小的生长环境,他这双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如同白日一般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