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院!
普通的后宅里,都只会去打探如何才能“多子多福”。
但,做那般生意的地方就不同了。
妓院里的女子,最不愿意的,就是随随便便就生下了不知其父是谁的孩子。
如此,既耽误时间,还伤身。
况且,话本上不总还有被人赎身的名妓在从良后,又给心爱之人生下孩子的故事吗?
这便说明,她们用的方法可以做到不伤身子。
可以可以。
此计真的可以!
但如此一来,她们便又有了一个难题了。
她们的魏言……才只学了皮毛的皮毛,担不得如此重任。
两人不禁望起了天。
雪停了,是时候去找一个魏言好,口风还紧的译语人了!
虽然公主可能并不在意让他人知道这件事,但……她们还是得尽力找一个可靠之人。
整个和亲使团之中,会说魏言的,算上赵灵微也不过六人。
除赵灵微之外,向正使的官职太高,请不动。
而她们的魏言老师……则是年纪太大,已然不适合去到如此花街柳巷。
她们在剩下的三人之中挑挑拣拣,终于选定了一人。
那便是昨日被赵灵微带去了军营的年轻礼官了。
此人名为齐安,年纪虽不大,魏言却是说得极好。
齐安并无背景,乃是平民出身。
只因在国子监内的成绩很好,还精通魏言,便还来不及考个功名就被鸿胪寺给捉去用了。
简单点来说,那就是……此人看起来甚是好拿捏。
在童缨与沉琴提着刀找上门去的时候,齐安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洗衣服。
多冷的天啊,可齐安就是这么拿着个木盆,冻着手在那儿哆嗦着浆洗衣服。
洗个一会儿,还要缩回手,吸两口气,缓一缓。
可可怜怜的他一抬头,便看到公主身边的两名侍女怀里抱着刀,好不威风地对他说:
“齐大人,劳烦你随我们走一趟。”
长着一张娃娃脸的齐安,猛地哆嗦了一下。
齐安:“可、可我衣、衣服还没洗完……”
齐安原本是不结巴的。
非但不结巴,还才思敏捷,做的传译又快又准。
可是吧,这会儿他实在是被冻得厉害,竟连一句流畅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仅如此,公主身边的侍女唤他,他居然还说自己要洗衣服。
这样的事,连齐安自己都在回过味来后想打自己。
沉琴:“别洗了,一会儿天都黑了。”
说罢,她便与童缨一人一胳膊,把齐安提了起来,带出了府去。
第60章
“如何让女人和男人行房事却不怀上身孕?这办法,可多了去了。”
三人在天还亮时便出了门, 却是寻寻觅觅复寻寻。
直到天都黑了, 她们才在费了好一番功夫后找见能答上话来的。
别人上妓馆, 可能要找年纪小的, 要找有风情的,或者是有眼色会侍奉人的。
可童缨一开口,便让齐安给她们点个“见多识广”的, “学问渊博”的。
如此话语,齐安还没给译出来呢, 脸就已经红了。
这不是, 花了重金, 把人家妓馆的鸨母给点上了。
鸨母:“但是吧, 我可得先问一声, 你们家主人得宠吗?”
这鸨母, 似乎误会到很奇怪的地方去了。
童缨和沉琴对视一眼,谨慎地说道:“告诉她,很受宠。”
鸨母听完齐安的传译, 笑到:“那可就容易了啊。给那不识相的姬妾连灌三个月的避子汤。保管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来。”
鸨母又见三人脸上都是一言难尽的模样,便再度误会了意思。
“要是嫌日日都准备这些汤药太过麻烦,你们也可让那小娘子在行房之后先喝上一碗避子汤。然后每逢她来月事的时候,就让她穿着薄底鞋, 站在你家主人屋外的雪地里侍奉着。
“多来那么几次, 估计也就不行了。要休养挺久方能有受孕的可能。但这个法子可就容易失手了啊。容易出纰漏。”
沉琴与童缨不想喝酒, 因而鸨母便让自己院里的姑娘给她们送上了酸奶。
在那位姑娘给三人奉上酸奶的时候, 鸨母正好又往下说了几句。
“再或者吧,就让那姬妾在行房的一个月后多操劳操劳,甚至你们找人打她两顿。这时候如果怀了,那也怀得还不稳,一下就没了,动静也不会很大。”
齐安还在面色凝重地译这句话呢。
那过来送酸奶的姑娘竟是直接情难自已,哭出了声,掩着面就逃出屋去了。
鸨母:“几位贵客别理她。她就是年轻时被人花言巧语哄了几句,就跟着人进府了。在府里被妻主好一通磋磨。到后来,还不是又回我这儿来了。”
童缨叹息一声,对还愣着的齐安说道:“告诉她,就说这方法不是我家主人用在别的姬妾身上的,是主人自己用的。”
“哎,你们早说呢。”鸨母一声嘻笑:“看我,还吓坏了小姑娘。”
“若是你们自家主人要如此,那就得做得精细些了。得好好算算日子。若是她那情郎也愿应她,便别把男子的精元弄在她的身子里。”
说着,鸨母便仔细地教起了面前这几个人该如何算那行房的日子。
想要有子嗣,应当在哪些日子行房。
想要不那么容易受孕,又该是选在哪些时候。
除此之外,她还答了两人男子如何才是行,如何才是不行的疑惑。
真可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位鸨母既已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自是识趣得很,且尤其懂得不该问的就不问这个道理。
在三人的面前,哪怕连一点点的好奇心都寻不见。
这三人之间的问答如此深入,偏生还带着一股子做学问的认真严谨,边说还要边比划。
“小的是这样小的吗?”
“不不,这样已经不算是小的了。我年轻的时候,还见过只和我拇指一般大小的呢。我还像姐妹们教的那样夸他大,反被赏了几巴掌。”
倒是让屋里唯一的一个男子,坐立不安了。
齐安强行面色如常,如常不起来。
如此一来,他便只好想办法,避开公主身边那两名侍女的视线。
他避了半天,却发现人家根本就没在看着他。
齐安于是也只得做起没得感情的译语人。
童缨与沉琴二人原本就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人,被这鸨母一启发,便想到了更多问题。
这么一来一回,竟是在这间屋子里坐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待到她们走时,自是给了那鸨母不少赏钱,让给她们答疑解惑了许久的年长女子喜笑颜开。
她甚至还在亲自把人送到门口时一时失言,说出了句:“贵人下回再来啊!”
雪地原是不滑的。
但怕就怕走的人多了,把雪踩成了冰。
齐安就是踩在这样的地上,听到鸨母的那句“下回再来”,直接脚下一滑,险些没摔成个屁股着地。
幸好,幸好童缨与沉琴这两位姑娘并不是真的当他不存在的。
在齐安这么失足一滑的时候,两位侍女几乎是同时出手,拉住了他。
齐安:“多谢多谢,多谢二位。”
沉琴:“那老鸨刚刚说了句什么啊?你一听就成这样了。”
齐安:“她说……让我们下回再来。”
童缨:“……”
沉琴:“……”
童缨:“这倒也……不必如此。”
三人骑上马去,一路慢行回去。
大家都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
童缨与沉琴是不愿在外人面前就先前得到的消息讨论一二。
齐安则是不敢说话,却还欲言又止。
但他却是真的抓心挠肺着,想向二位姑娘讨教一番,是否有着许多女子的后宅就真是这么可怕的。
方才的那些手段让他听在耳朵里,实在是光听都觉得疼。
可他身为男子,却还不知道应该是哪儿疼。
在走了好一段路之后,齐安才鼓起勇气,想问上一句。
童缨却是冷冷地向他瞥了一眼。
童缨:“一会儿回去之后,你可得记得,今日你没和我们一起去过那些地方,也没听到我们说的那些话。”
沉琴:“对,不然我们也让你在冬日里穿着薄底鞋,在屋外的雪地里侍奉着,冻到你生不出孩子。”
沉琴说完这句话,便自己都懵了。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齐安小脸都白了,仿佛是被唬住了,也没意识到这句话到底哪里不对。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缓缓点头。
三人便如此经过了城西的汝成街,被那阵突然响起的敲锣打鼓声给惊了一下。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啦!”
“步六孤将军的姬妾们开的妓馆今日开张啦!”
“来瞧一瞧啊!瞧一瞧步六孤将军钟情的舞姬跳舞啊!”
“想对步六孤将军的小妾亲一亲搂一搂抱一抱吗?搁过去里要丢命的事啊,今天只要给钱就能行啦。”
“这位大哥,这位小兄弟,想来步六孤将军养外室的宅子里坐一坐吗?想的话,往前走三步,踏进这道门槛就是了。多简单!”
城西汝成街……
那不就是,步六孤弗用来养外室的……五处宅子里的一处所在之地吗?
这件事,别人不知,赵灵微身边的这两位侍女可是知道的。
公主殿下当日还担心这些步六孤弗的妻眷们过来找她闹事,特意把那几百号人放进了两处较大的宅子里,还命她们自寻生计。
没曾想,步六孤弗死了才不过……两天?
他的这群姬妾们,不为他守丧也就罢了,不给他过头七也就罢了,可她们居然……居然……?
居然这已然用他的宅子和名头开起了妓院!
看看那在门口迎客的部曲和奴婢吧,他们这脸上的笑容,哪怕是故意装出来的,看着也过于真挚了一些吧?
沉琴看得简直目瞪口呆。
沉琴:“这就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齐安这会儿已经明白这群都是什么人了。
他在国子监的时候,好歹也是律学的,与国子学、太学和四门学的不同,学习了大商的律典。
因而他不禁正色道:“妻和妾,应当是不同的。”
这回,没人再开口威胁说要让他穿着薄底鞋在雪地里侍奉着了。
沉琴与童缨虽为在使团中地位不低的,公主的亲信,但她们再怎么说,也是奴婢。
听到此言,竟是说不出的认同。
童缨甚至还说道:“这应当叫……你若无情,我便既无情,又无义。”
可不是么,这步六孤弗,在府中养了那么多姬妾,府外还有外室。
都如此了,还来肖想她们家公主,最后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样的人,他对于自己的姬妾又如何能称得上有情呢?
待到他人一死,自然是妻子回娘家,姬妾自求生路了。
朔方郡前守将的姬妾们出来开妓馆。
如此消息自然是一说出口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三人不过在远处待了那么点时间,就看到已有好些男子在跃跃欲试了一番之后走进了那间宅子。
看来,这些看起来身无长处的姬妾们是不会被饿死了。
并且,可能还会在这个冬天就赚到不少钱。
她们……得回去禀告公主,让公主别再给这些女人钱了。
不仅如此,还得问她们收租钱了!
*
两位侍女回到官邸后,将今日她们在城西汝成街上的所见之事告诉了自家主人。
赵灵微听后,也觉得心情怪复杂的。
她贵为公主,其实是很难与这些魏国武将家里的姬妾们感同身受的。
事实虽然如此,可……她们好歹同为女子,她也应当更站在这些女人们的那一边想一想。
但,步六孤弗生前住着的官邸,她住着呢。
步六孤弗的参将,现在是她的了。
连带着让步六孤弗沾沾自喜的那八千军将,现在也还是听令于她呢。
听说步六孤弗连头七都没过,他的姬妾们便已经出来借着他的名头开妓馆,赵灵微不禁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兔死狐悲之感。
公主殿下不禁叹息一声,说道:“这其实也说明,妾不在多,心爱便好。若是人尽可妻,人尽可妾,便没人真心把你当夫了。”
如此话语听在她那两位侍女的耳中,实在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之感。
此刻时辰已不算很早,赵灵微却是一身劲装,连头发都梳成了尤为利落的男子式样。
想要换一句话来说的童缨便问道:“公主这么穿,是打算出去……?”
赵灵微:“不,早上的时候我在忙,就和哑巴约好了,要这会儿随他一道去练刀。”
说着,赵灵微又不由地有些伤感。
“他还有五日就要领兵出城了。这五日……我便天天和他一起习武、练刀一个时辰。如此,也好多相处一会儿,且还能再看看,这件事,他行是不行。”
赵灵微想说的,其实是她想看看贺楼楚在领兵打仗这一事上到底能不能行。
若是不行,她也好及早想想办法,替人把事情兜着点。
可先前她实在是从自己的两名侍女那里听到了太多让人面红耳赤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