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有很多意思。
当初他娶她,的确不全是因为报恩,更多的是出于对靖安侯府的考量。他与她的婚后相处,一开始也许是因恩情,容忍居多,可如今他很清楚,不是。
明檀心里头有所准备,所以听到这答案,也不是十分失落。
她勉强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接受这一事实,静了会儿,她又有些不甘心地小小声问道:“那夫君不全是的其他缘由里头,有没有那么几分,是因为喜欢阿檀?”
这种事情,好像很难用言语回答。江绪将她往上抱了抱,封住她的唇,往里长驱直入,以实际行动给出了回应。
明檀被亲得喘不上气,呜咽着,脸颊憋得通红,待江绪放开她,她才喘着气,抵住他的胸膛,眼睛湿漉漉地抬着,对上他沉静而笔直的视线。
“你说呢。”
他声音低哑,眼里的答案太过明显。
明檀耳根发热,一时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追着让他亲口说出来。
其实这样她就很满足了,报恩又如何,至少还有恩情牵扯。何况夫君如今对她不止报恩,也有喜欢,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她相信夫君会爱上她的!
江绪欲望被挑起,很快又倾身覆上她柔软的身子,温热气息一路往下流连,在所经之处簇簇灼烧,帐中不时传出暧昧的低喘与娇吟。
过了半晌,正是情浓之时,帐内却忽地静默了瞬。
“你来葵水了?”
明檀老实点头。
江绪眼底还泛着红,声音也压了又压:“方才为何不说?”
明檀无辜道:“夫君没有问呀。”
“……”
原来在这等着他。
第八十六章
不知不觉便至霜降,离立冬不足半月,京中官眷所捐赠的金银细软都已登记造册,并已分门别类进行了整理,珠宝簪钗共计四十余箱,衣裳细软共计两百余箱,另有其他物件若干。
明檀原本将打听运输耗用的事儿交给了白敏敏,想着有舅舅与白家表哥在,此事应是不难。
谁想章怀玉得知此事,竟不动声色寻了朋友,省略中间几多繁复,直接找上了盘踞于禹西一带的西域商人。
那些西域商人竟愿意以禹西地区的市价收下这批金银细软,直接以等值的大批御寒取暖物资进行交换。
明檀细细盘算了番,这似乎是一笔互惠互利、十分得宜的买卖。
如今时间十分着紧,最迟也应在冬至之前将东西分发至百姓手中,不然又叫哪门子御寒?
可变卖折成银钱再添物资,这事儿本也繁琐得紧。现下有人愿意直接省略中间的过程以物易物,可以说是既省事,又省力。禹西地区的市价虽不算最好,但定然比在上京城里随意当换要来得合算。
不管如何计较,明檀都觉得此法甚好,没有理由不应承下来。
可白敏敏却不是很赞成,她不情不愿地小声嘟囔道:“谁知道他找的人靠不靠谱。”
“你觉得我连这一点都没弄清楚吗?”明檀颇觉好笑。
白敏敏又不服气道:“那谁会没事儿收下这么多东西,还愿以禹西地区的市价等值交易,我看要么就是不靠谱,要么就是章怀玉私下还答应了他们什么其他条件。
“若是章怀玉私下与他们达成什么交易才促成此事,那我们做成了这件事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倚了人家的本事,沽名钓誉罢了!”
“倒也不是,你想差了。”
白敏敏疑惑。
明檀慢条斯理道:“此事我打听过了,西域商人收下我们的东西,可以将其卖往西域小国。
“在西域乌恒等国中,来自大显上京的物什素来昂贵新奇,且我们这些金银细软,本是大显宫妃与官眷所有,卖往西域小国,这其中之利远非其他地方可比,他们是有利可图,才会答应这笔买卖。”
“可――”
“可什么?”
白敏敏本想说章怀玉就是为了让她欠他人情才这么做的,可此事由皇后提议,他即便是帮忙,帮自己姐姐办事又有何不对?她若往自个儿身上揽,未免也显得太自作多情了些!
见白敏敏不吭声,明檀以为她是没意见了,又托腮出神,不由惋惜道:“明明哥哥也在禹西,我竟未能想到此法。从前甚少关注章世子,如今看来,章世子也并非泛泛之辈。”
他当然并非泛泛之辈,哪个泛泛之辈能在逞口舌之能与找人不痛快这两件事上如此出类拔萃!
白敏敏气恼地背过身,对于被迫承下章怀玉人情一事仍是颇为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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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入腊月,冬至将近。一年众多时节里,除夕之外,便数冬至最为要紧。
随着御寒物资顺利送至所捐苦寒之地的百姓手中,章皇后交代的差事,总算是圆满办成了。
御史纷纷上书,言章皇后胸怀悲悯,心系众生,贤德良善,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有此国母,乃大显百姓之福。
虽朝野上下赞颂不缺,然章皇后并未独自揽功,时时不忘推说是京中官眷仁善,都愿捐物筹资,能帮到边地百姓,是大家的功劳。
作为此事的实际促成者,明檀自然也少不了嘉奖,成康帝甚至专程下了道圣旨,夸赞她兰心蕙质,聪慧机敏、还特意着内侍于王府门外宣读,广而告之。
如今名声于明檀而言已不是那么重要,第一次想要竭力促成的事情圆满办成,她心中就已很是骄傲满足。
只不过年关将至,也容不得她歇,办完这桩差,她又脚不沾地操持起了府中之事。
王府大多时候虽是福叔在管,然福叔管好府务与外头铺子就已分身乏术,可没功夫再操持府中迎来送往的诸般人情。
主要是从前没有王妃时,王府肃穆冷清,府中也并无人情,如今有了王妃,王府比从前热闹许多,这里头多出的事儿,少不得要明檀亲自操心。
“李府的礼太轻了些,这是如何备的?添些有孕之人可用的补品,再添株极品老参,给李家老太君用最合适不过了。对了,再添上几张上好皮料,前些日子我与王爷虽不在府中,可我记得秋猎过后,圣上送来的赏赐中有一张白狐皮?”
婢女应是。
“将白狐皮也添上去,记得嘱上一声,是专程送予表姐御寒的,冬日怀着身子,穿得太笨重了不方便出门,白狐皮暖和轻便,最适合表姐。”
婢女又应了声是。
“还有平国公府,这回平国公世子可帮了大忙,这礼再厚上三分也不为过……”
到底是学过掌家的姑娘,明檀理起这些事儿虽风风火火,却也有条不紊。
她花了一日功夫备好冬至节礼,又看了一日账簿,紧接着花了大半日在王府里头闲逛,将府中需要修葺的地方一一指予随行管事,命其好生督办。毕竟冬至一过,除夕也离不了多远,过年时,府中自是应该簇新明净。
晕头转向忙至能喘口气的时候,已是冬至前夕。明檀这才想起,明儿圣驾亲临太庙,夫君身为宗室亲王,自然是要随驾出行的。她本还想着明日要与夫君一道吃回饺子,现下看来是不能够了。
近些时日她累得慌,常常不待夫君回府便早早安置,好几日两人都没怎么说上话。
明儿冬至竟也不能一起过……明檀也不知在琢磨什么,末了竟是趁江绪还没回府,让绿萼掌灯,自个儿翻出了压在某口檀木箱箱底的冬靴。
她拿着瞧了好一会儿,终于回想起该如何继续缝这冬靴了。
最近太忙,她险些忘了。之前前往桐港时在猎户家中歇脚,她偶然听得人家夫妻对话,一时心热于平凡夫妻生活之温馨,便也想学着人家为自个儿夫君做些什么。
回程时,江绪有几日将她留在客栈,独自去了定北军驻军之地巡兵,她左右无事,就翻找出皮毛,给他做起了冬靴。
得亏她对自个儿做东西的速度有些计较,若是做寻常靴履,怕是只能等年后开春才能送出手了。
“小姐,这鹿靴缝得可真精致,您这是打算做了送给殿下?”
明檀“嗯”了声,很快便认真缝制起来。
见明檀累了一日还坐在榻前认真地穿针引线,绿萼忍不住又问:“小姐,您今儿累了,不如先歇了吧,白日再缝也不迟。”
“不了,我要在夫君回府之前做好。”
“那我来帮小姐如何?瞧着也没多少了,灯下缝东西熬人,伤了眼睛可不好。”
“不用,你去外面守着吧。”明檀有些困,不由打了个呵欠,可态度仍是十分坚持。
绿萼无法,只得给她换了盏更为明亮的烛灯,而后默默退了出去。
没了绿萼在一旁说话,屋内倏然变得格外寂静。明檀打起精神继续缝制左靴,时不时还要拍拍自己脸蛋,应付不断上涌的困乏之意。
许是因为太困,针尖好几次都错着靴面扎到了她的手指头上,指尖倏然冒出细小血珠,她轻嘶了声,又含吮住指尖,值得庆幸的是,短暂的疼痛似乎能让她稍稍感到清醒。
明日冬至,圣驾出宫,拜祭太庙。京中军备之处皆是严阵以待。皇城司身负守城之责,陆停所统领的殿前司禁军则是需全程护卫圣驾。
江绪与之商议甚晚,漏夜归府时,本以为小王妃定是如往常一般早早歇了,却不想今日屋中还亮着灯。
他进屋时,明檀正忍着呵欠给冬靴收边。最后两针,她一针扎下去,听到帘外动静,不由走神,又扎到了指尖,细小血珠又冒了出来,她轻嘶,熟练地吸吮着指尖。
江绪撩帘入内时,正好见到这幕。
“夫君。”明檀抬头,颇感意外。
江绪未应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只见她指尖发红,上头被扎了许多细密针孔,稍一用力捏着,小血珠又往外渗。
“这是在做什么?”
明檀不好意思地收回手,缝完最后一针,然后用剪子将针线剪短。
“给夫君做的冬靴,这鞋底纳得又厚又松软,走路会很舒服的,靴里皮毛也很暖和,便是下雪也不用怕,里头不会渗水。”
明檀一扫困意,期待地望着他:“夫君要试试吗?”
江绪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轻“嗯”了声,接过鹿靴。
这双冬靴做得极为细致,江绪不经意间瞥见,左靴内侧绣着“启之”二字,他下意识看了右侧,内侧也绣了“阿檀”二字。
“你在暗处绣了字。”
明檀点头,期待地看着他,擎等着他夸。
却不想他看了半晌,明明想说一声夸赞之言、出口却道:“绣在靴中,不会臭么。”
“……”
第八十七章
明檀面上的笑意倏然僵硬,满腔欢喜也似是被一盆冷水浇得只冒着余烟。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他平日是因不会说话所以才很少说话是吗?
江绪说完也觉得,这话似乎问得不大对,他解释道:“本王没有别的意思,本王的意思是――”
“你脚臭!”明檀的睡意已经被江绪气得不见踪影,精神得现在坐下来还能再看十本账册。
江绪:“……”
明檀一屁股坐下,自顾自收拾着针线,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绪默了默,也在另一侧落座,换上了明檀新做的冬靴。
“很舒服,也很合脚,王妃有心了。”穿上后,他道。
明檀没搭理他。
他起身,站到明檀面前,那冬靴便也迈入了她的视线范围。
她忍不住瞟了眼。
确实很合适,就是她想象中上脚的模样。可她做得这般好,还在里头藏了自个儿的小心思,这男人竟不解风情至此,更气了!
她起身,抱着收拾好的针线盒子就要往妆台那儿走,江绪却在她身前挡了挡,她欲绕开,江绪又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你拦我作甚?”明檀没好气地问道。
江绪没应话,只从她怀中接过针线盒,将其放置回妆台,又从屉中找出药箱。
“你的手受伤了,本王……”江绪略顿,“我给你上药。”
明檀没吭声,任由江绪拉着她坐回软榻。
“可能会有点疼,忍忍。”他沉声道。
“再疼也疼不过被扎的时候!”
江绪的动作停了停,抬眼看她:“很疼么。”
“当然疼了。”
明檀可不是什么默默奉献不求回报不求心疼的傻姑娘,平日盯着人做个点心她都能在江绪面前细细分说上半刻,准备这么大个惊喜,她原本就打算好生邀功,让夫君从方方面面感受她对他到底有多用心的!
方才是被气着了,不想理他,这会儿他主动问起,她自是不会放过大好机会,小嘴叭叭絮叨个不停,直从如何起的念头一路絮叨到了今儿手上被扎的十一针整。
她越说还越委屈,将上了药火辣辣的手指头往江绪面前递了递:“我可没夸张,你看,十一针整呢。”
江绪一时静默,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半晌,他道:“是本王的错。”
他自觉理亏,可也觉得好像哪不大对。
只不过明檀没给他太多细想的时间:“那你吹吹。”说着,爪子又递得更近了些。
江绪迟疑一瞬,还是依她所言,轻轻吹了吹。
明檀又问:“我绣的字好看吗?”
“……嗯。”
“可我瞧着,夫君好像不是很喜欢。”
“喜欢。”
“真的喜欢么?”
“自然,明日本王便穿你做的新靴,王妃费心了。”
“夫君为何与我说话总是这般客气!”
江绪默了半晌,终是艰难开口道:“阿檀费心了。”
听到这声“阿檀”,明檀总算是满意了,她起身拉住江绪:“夫君快些安置吧,明日还要去拜祭太庙,可累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