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演技——小央
时间:2020-08-12 10:08:21

  沈河不置可否,只靠点头蒙混过关。
  提前很多到场后,他环顾一周,拢紧外套直接使用贵宾通道。
  两张票,只有一张得到使用。
  他一个人在两个人的位置看完整场戏,散场时已经彻底浸润在夜色里。沈河留在原地不动,好久之后才起身。
  助理及时驾车来接他,随口问:“玩得开心吗?”
  休息状态的沈河伸手拂过额头,将今天没做任何造型的前发往后压,笑着说:“闭嘴吧你。”
  新建的剧院不在城区内,开回去需要好一会儿。沈河仰着头,身体随着轮胎碾过郊区的地面而微微颤动。他不知不觉阖上眼睑。
  就快震落到梦乡中去,电话铃声将他从高台推落。沈河醒过来,微微蹙眉,低头翻出随身携带的手机。
  看清来电人的一瞬间,他已经接通。
  助理不由得透过后视镜观察表情。
  “喂?”沈河说。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很久。
  沈河心中暗暗做最坏的猜测,眼神示意助理采取措施,随后以平时不用的方式开口:“亲爱的吗?”
  终于听到她的声音。
  沈稚说:“你到底有几个亲爱的?”
  她的语调平稳,语气舒缓,假如撇开那稍有些咬到舌头的部分来看,说她没醉也有人信。
  在娱乐圈混迹了这么多年,应酬时常有,可沈稚的酒量并没怎么上涨。
  龙日和沈稚的助理小秋聊了几句,确认沈稚现在安全地在家,这才轻声答复沈河。
  确认没出什么意外,沈河当即安下心来。
  只是喝醉了而已。
  “我敢有几个啊。”他索性拿出哄小孩的口吻,“地上凉,躺到床上去好不好?”
  助理得到回家的指令,当下改变行驶方向。电话里的沈稚却不买账:“不好。你能不能说实话,你是什么时候跟张清月好上的?”
  “少喝点,”沈河回答她说,“我跟她没关系。”
  “你和她没关系,那她为什么……”沈稚顿了一下,随即很快说下去,“她为什么一直一直来烦我?是因为我太讨厌她,所以出现幻觉了吗?为什么她一直要来让我不高兴?”
  愤怒地发泄一通之后,沈稚就把电话挂了。
  她坐在地板上,不断按掉接二连三打来的电话。啤酒罐空了几个,柜子里藏的红酒也被翻出来了。有一瞬间,沈稚意识到自己不该说那些,但就算逐渐清醒,不舒服的感觉也迟迟没有散去。
  几次想立马打电话给张清月破口大骂却被助理阻止,沈河杀气腾腾地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沈稚躺在地上玩手机。
  说是玩,就只是不断重复面部解锁,上锁,然后再解锁,再上锁的流程。
  沈河什么都没说,先上前将她抱起来往卧室送。喝醉的沈稚一动不动,直到放下来,他才发觉她攥着他的外套。
  “放开,我去倒水。”他说。
  她装作没听到,甚至加重力气。
  于是他更换语气:“听话,先放一下。我回家就是来陪你的,别担心。”
  然而并不奏效。
  沈河伸手,握住她消瘦的手指,想了想,还是松开。他把外套脱下来,又调节了空调的温度。
  回来时,沈稚抱着他的外套在闻气味。
  沈河沉默了许久,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的既视感。他进门,给她喂了水,之后不动声色抽出她已经解锁的手机,行云流水般查看关于张清月的消息。
  在张清月的“我正在恋爱”之后,沈稚还回复了她。
  “那太好了,什么时候能喝喜酒?我和沈河都会祝福你的。希望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个小天使,可以来做学姐的小小伴娘。”
  你恶心我,我恶心你。
  她的回复很周到,很得体,无懈可击,完美无缺。
  沈河却无缘无故地感到悲伤。
  男人坐在灯下,静静望着自己影子里女人。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你喜欢女孩?”
  紧闭双眼地沈稚是醒着的。
  “说出来刺激她而已。”她冷静地回答。好像只不过挥去半空中一片独角兽般梦幻的云,不费力,也不经意。
  为什么这句话能刺激到张清月?
  事实上,沈河并没有搞明白这一点。
  但这不妨碍他知道,沈稚被冒犯到了。
  沈河轻轻顶了一下她手肘,说:“别闻了。你是变态吗?”
  她睁眼,支起身来,看到他正在发消息给谁。不是张清月,而是习习,话说得有些无厘头,几乎让人怀疑喝醉的是不是他。“帮我联系一下张江南,就说这礼拜、下礼拜都没法去探病了。”前半句还挺正常的,后半句就变味,“张清月脑子有问题,整天有事没事到处跳。我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求她放过我——”
  当然,与沈河共事多年,习习肯定会进行一番合理的解读与美化,将这些信息以一种能被人接受的方式传递出去。
  沈稚盯了一阵,忽地道:“你怎么不自己发?”
  “没她账号。”他说。
  刚刚路上太危险,为了阻止他,助理硬生生搏命将手机抢了过来,把张清月的联系方式全删了。
  她听完以后哂笑。
  然后一了百了躺下去。
  见沈稚没什么大碍,沈河起身:“那你睡吧,我泡个澡。”
  她点头,闭上眼睛,灯黑下去的一瞬间,又猛地重新睁开。
  她今天也还没洗澡。
  因此,最后,情况演变成沈河与沈稚分别坐在浴池两侧,白色泡沫如同滚滚云朵簇拥着身体。他们对视,一言不发,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着对方。
  当初装修公司有给他们提议,面积这么大的住宅,修建一个大型的圆形泡池才不掉价。
  可惜的是,掉价不掉价这种说法在普通家境出身的沈河与沈稚听来根本不重要。赚再多的钱,也该把每一分钱都用到真正想用的地方。这种薛定谔的生活质量,他们并不关心。
  直到最终,他们也只让步到购买一个尺寸小一些的矩形浴池的程度。
  出人意料的是,它却成为了最受欢迎家具的前十名之一。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其他事物。包括家居智能系统、小型影院、多功能料理机等等等等。他们搬过几次家,眼下是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
  沈稚甚至想象过自己在这里终老,她跟丁尧彩形容时有点陶醉,结果却被迎头浇了一盆凉水。丁尧彩问她:“那时候沈河在哪?是已经成为你的前夫、在财产分割时把房子留给了你,或者到那时候都还是你老公?假如是后面那一条,你的人生还真是戏剧性……”
  面对如此之煞风景的打击,沈稚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只要活得比沈河久就行了。
  夫妻关系不就是这样吗?
  不论真假。
  沈稚说:“张清月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沈河说:“你搞错了。张清月不喜欢我。”
  沈稚懒得和他纠缠这个问题,继续问:“没别的意思,我单纯好奇而已。那你喜欢她吗?”
  沈河倏然发笑,像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
  窸窸窣窣笑了一阵,他反问:“你是不是打算和良宜解约?”
  她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
  她刺探他的情报,于是他回击。他们不该聊这些。沈稚起身,先一步冲洗完,随即裹上浴巾出去。
  “他们会不会针对你?”他还在背后追问。
  一句句精准打击,沈稚险些趔趄摔倒。
  沈河打扫完卫生才回房间。
  那时候,沈稚已经躺在他床的一侧。她床上都是酒臭味,所以顺理成章来他这边睡。这一晚什么都不做,两个人都是这么打算的。
  沈稚徐徐入睡,又忽然记起没吃药。想动弹,却感觉腰间好像桎梏似的,牢固得挣脱不开。
  沈河从背后紧紧环着她,仿佛就这么死去也不会放手。
  “你有毛病吧?”她低声骂道,伸手去打他。
  他隐约醒过来,这才收回力气。
  她又重复一次:“你有毛病吧?”
  “嗯。”微弱的灯光里,能看清他面无表情。沈河十分直白地回复,“我是变态嘛。”
 
 
第35章 
  -
  濒临入夏。
  真人秀的录制位于农村。沈河与沈稚从路上就开始准备节目组要的镜头, 两人讨谈论携带的行李,又询问对方水电关好没有——事实上,行李是助理收拾的, 而且他们家有智能系统保障, 根本不用做这些。
  固定份额的内容录制完毕,他们立刻关闭手持摄像机,该睡觉的睡觉, 该看风景的看风景。
  某一组嘉宾也差不多。
  在这之前, 程睿祎和吉落落一起拍摄过一部家庭电视剧。他们扮演一大家子中的两个小辈, 角色关系是亲姐弟。那时候为了宣传, 官方也发过他俩的合影,转发评论里的态度不算差。录综艺组cp, 和别人组也是组,倒不如跟有过亲情人设的,粉丝接受起来比较快。
  两方团队也私下达成了共识。
  先以朋友和姐弟的方式相处,不要过度亲密。假如反响好, 再考虑发糖、营业cp。
  程睿祎不否认,听说双沈夫妇参加时,他心里就有了意向。只是工作事宜不由他说了算。
  好在经纪人也答应了。
  为了时尚资源,吉落落错过了真人秀的热潮。如今热度趋于稳定, 也开始进行创新,她及时抓住这个各方面都比较保险的资源。
  另外一组的前辈屈霄和王瑞兰还要负责主要的MC工作,所以比他们都更早到位。
  节目的录制一次完成, 之后的也就只视情况补录。
  他们会在这个村落里生活五天。
  为了赶进度,导演组会一边拍摄一边剪辑,制作出十二期,尽可能保证短时间内就开播。
  压力不小, 但效益十足。
  一开始,导演就亲自来分别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后期肯定能放些水,但一开始,有些镜头还是要真,所以可能要委屈各位。”
  身为前辈,屈霄和王瑞兰当然以身作则,毫不犹豫为职业精神作保证。
  作为后辈,程睿祎和吉落落更没条件可讲,不论心里是否情愿,嘴上肯定是一百个答应。
  沈河与沈稚也没意见。
  正式录制之前,大家私下相互打招呼。
  程睿祎来时,沈稚正在一边读报一边吃苹果加餐。沈河心血来潮跑去找摄像了,因此只有沈稚一个人。
  助理帮程睿祎搬了张椅子,却迎上一张灿烂到没有瑕疵的笑脸。他说:“谢谢,我就不坐了。”
  “吃过饭了吗?”沈稚问。
  她很大方地侧身,从架子上的外套口袋里翻出薄荷糖来。
  “小心低血糖啊。”她说。
  程睿祎恍恍惚惚摊开手心,里面已经落下一颗糖,又犹豫好久,才挤出一句:“谢谢你,沈稚。”
  他不叫她“姐”,她还有些不习惯。
  转念一想,是自己允许他直呼大名的。心里的隔阂也就消了。
  沈稚继续读报,没有闲聊的打算。程睿祎却没来由地杵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她专注的神情。
  门外传来助理说话的声音。
  他知道该走了。
  脚步很沉重,程睿祎极其缓慢地向后退了一步,刚转身,他看到倚靠在门边的男子。沈河抱着手臂,为了今天的录制,他和沈稚的衣着是同一色系。
  程睿祎想打招呼,却看到沈河微笑起来。
  “好些时候没见了,大忙人。”他说。
  “节目的事,”程睿祎说,“真的是我没处理好,实在对不起——”
  沈河飞快地摇头,从铺着桌布的桌上取过玻璃水壶,倒了满满一杯水,然后不容拒绝地递到程睿祎眼前:“没事。”
  一旁读报的沈稚头也不抬,只暗暗感到好笑。安抚人的话谁都会说。她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总之,按照沈河的脾气,这里的“没事”是“对不起有用那还要警察局做什么”的意思。
  水被强硬地塞到手里。
  程睿祎一点也不口渴,但还是喝完了。
  沈河又倒了一杯,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助理送另一位客人进来。其实,镜头后的吉落落不算太活泼,但工作需要,为了符合少女的定位,她不得不经常装出蹦蹦跳跳的样子来。
  “不好意思,来晚了。睿祎,”她很客气地问候,专程跟沈河与沈稚打招呼,“男沈老师,女沈老师。”
  沈河正全神贯注催促程睿祎再喝一杯水上,没能分神留意她。倒是沈稚抬头,大大方方地朝她抿唇一笑:“你好,吃糖吗?”
  说着,她又转身。
  就像刚才一样,轻车熟路,从架子上的外套口袋里翻糖。
  结果只摸出车钥匙。
  “没了。”沈河说。
  沈稚不死心,又翻了两下。
  “真的没了。”他似笑非笑,“我说吃的怎么没得那么快,原来是你在偷。”
  这次是一个发卡,上面还缠着头发。拿出来以后,沈稚当即回过头去质问——“我的怎么在你这?”害她找了好久,后来只能买新的。
  “你自己扔在梳妆台下边,我给你收起来的。”他被她用目光扫射,却只感到好笑。
  沈稚重新拿了一支酸奶棒给吉落落。
  这一回,她不读报纸了,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只仔仔细细端详着吉落落。
  吉落落没有当即拆开吃,相反把手背到身后。她也微笑。
  有的事不必要摆到明面说。
  他们离开很久,沈稚还坐在原地走神。
  娱乐圈里,弱肉强食。
  到处都是竞争,却没有公平可言。
  这里的秩序很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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