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我讨厌’是什么宠溺句式?沈河,你个狗男人!停止散发魅力吧!”
最后就连“刀里有糖”都连带着上了热搜。
又养活一堆蹭热度的情感博主。
第一期结尾卡在恰好到处的地方,第二期吊足大家胃口。
首播创收视纪录意味着成功的一半。
人难免都有猎奇心和八卦欲。
之后几期播出时,几乎所有观众或多或少地关心沈河和沈稚的夫妻纠纷。
两个人一起做饭那段被剪辑得妙趣横生,堪称相声节目现场。
沈稚生病、沈河陪护那里又折腾得观众激动不已。
最后他们相互配合,钻研出了线索的含义,让人一方面觉得“好机智”,一方面又感慨“天生一对,爱了爱了”。
因为《结婚的男女》大爆,沈稚收到好几个工作邀约。
不过目前都不准备给出答复。
她对这种情况并不感到意外。
演员需要神秘感,但追究起来,这种神秘感也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所以,当打破神秘感能赚更多钱时,适当舍弃一部分也无可非议。
最重要的是不能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偶尔来一次没关系,长此以往就不行了。
沈稚不担心这个。
她原本就不喜欢录制综艺。
之前某一次在床上闲聊,沈河倒是没什么感想。不怎么喜欢,也没有特别排斥。
沈稚一个人在家,最近总是时不时被孙梦加和欧阳笙叫去一起听讲座。参与者除了她们,往往还有许多名媛和艺人,一圈看过去,总归有不少熟面孔。
只可惜沈稚对这种两性之间关系的座谈会没兴趣,好不容易忍住瞌睡,也就一个劲低头翻阅《一点都不善良》原作者的自传小说。
走出会场,三个人一起去素菜馆。
欧阳笙说:“好想结婚啊。”
孙梦加说:“等你结过一次就不会想了。”
沈稚最近工作繁忙,心情烦闷,没精力参与她们的话题,只维持着微笑,不动声色走在一旁。
“结婚这回事,最重要的还应当有爱情。”欧阳笙郑重其事地得出结论,“有爱情的话,很多困难都能克服……”
孙梦加对这个理论不屑一顾,讥诮地打断:“问题是,爱情是有保质期的。你现实一点好不好?想要让婚姻持续下去,必须得靠钱。利益至上,你懂不懂?”
两个关系不融洽的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终究,目光还是落到第三者身上。
沈稚正出神,忽然被卷进飓风当中。“你呢?沈稚,”她们说,“你觉得结婚最重要的是什么?”
爱情,利益,未来,现在。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沈稚默默回想起许久以前,结婚那一天,她和沈河都筋疲力竭,行头都来不及卸,倒在床上阂眼就能入睡。
她不由得自言自语:“再也不结婚了。”
原本以为沈河会嘲笑,不想他却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附和:“绝对不想来第二次。”
时隔多年,那时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
结婚最重要的是什么?
也许怎样回答都是对的,也许怎样回答都是错的。
沈稚说:“不想离婚。”
不论是欧阳笙还是孙梦加,不管是恋爱脑还是唯利是图的人,都无一例外地朝这边投来视线。
夫妻之间,维持婚姻最重要的可以是爱情,也可以是利益,可以是任何事物。只不过,到沈稚这里,她所坚信的却是一种不想离婚的心情。
因为不想离婚,所以愿意消耗时间、贡献精力,做出牺牲,为了和对方一起生活下去。
唯一的弱点是相信。
相信对方与自己抱有同等的心情。
-
然而,沈河和沈稚的热搜密集期限到《结婚的男女》播出时还不是极限。
假如说,他们俩引发吵架中嗑糖的热潮时是热搜爆点外加实时广场屠版。
那么“沈河和沈稚正在协议离婚” 就直接导致了服务器瘫痪。
情节一百八十度转弯。
上个礼拜大家还在为欢乐源泉暂告一断落依依不舍。
这个礼拜就被梦想破碎后的真相刺激得鬼哭狼嚎。
所有人对他们的关心尚未到期,加上这则爆料实在太过冲击,一举逼得社交网站词条维护不说,更是引发了数不清的议论。
“沈河和沈稚要离婚?”
“反正我不信,说什么我都不信。肯定是对家搞事情。”
“我可以是假的,双沈必须是真的!”
“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不会还有人真的相信明星夫妻感情好的吧?”
“这群狗现在还给主子乱吠呢,小心求锤得锤。”
“我之前就说他俩有点假……”
“要离快离,别占用公共资源ok?”
尽管大部分人和他们素昧平生,但仅仅因为他们公众人物的身份,还是引来了诸多关心。
他们的结婚和离婚早就不只是两个人自己的事。
关乎事业,关乎公司,关乎许多凭借他们获得力量的观众粉丝。
沈稚一方也好,沈河一方也罢,理所当然都是否认。
然而良宜早已做好充足的准备,并没有那么好对付。好在丁尧彩也不慌不忙,早就清楚有场恶战要打,反而交代沈稚不用担心。崇娱那边似乎拿到补偿,只做最低限度的应对,目前还在观望。
公事如此,私事亦然。
朋友,亲戚,来询问沈稚情况的人数不胜数。或许其中就有将会成为某篇报道中“知情人士”的潜力股。可惜沈稚从不给人这种机会。
表妹蓝翘意外的安分守己,姑父姑妈的来电被沈稚挂断。反而是父母亲破天荒地主动联系:“人性软弱,只要我们真心忏悔……”
家门口和良宜都被围得水泄不通,通讯工具直接关机,沈稚一了百了,闭门不出,在家读《红楼梦》前八十回。
她想都不用想,猜也能猜到,沈河现在的状况应该和她差不多。
听丁尧彩说,《结婚的男女》沈氏夫妇结局那一期,收视率高得非比寻常,简直令人怀疑是不是全国有线电视都中病毒。
夫妻之间的事也能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危险又尴尬。所有人都对沈河和沈稚的私生活充满兴趣。离婚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
沈稚正在睡觉。
她久违地睡到自然醒,房间里温暖又舒适,沐浴着打碎的日光睁开眼。倏忽之间,沈稚动弹不得。
她与坐在床沿的男人四目相对。
沈河为什么在这,打算做什么,正在想什么,她都一概不知,只能下意识抬手,佯装镇定地擦了擦脸:“你——”
“去约会吗?”他坦荡地问道。
第41章
沈河穿着一身黑, 牛仔外套、长裤、连带着不经烫染的头发与眼睛,悉数被归纳到一袭漆黑当中去。
他坐在她床边,毫无负罪感地破坏她本该悠闲的假期:“去约会吗?”
原本想说什么来着?或许是“你怎么在这”, 也有可能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反正到最后,沈稚脱口而出的是:“你疯了吧?”
诸如此类的状况并不足以让人大惊小怪。
沈河起身,径自打开衣柜, 从琳琅满目的架子上挑选衣服, 随手抛掷到床上。沈稚眼睁睁看着身上负担越来越重, 想掀开被子与他理论, 却又因为暴露的吊带睡衣而自损底气。最终,她索性继续躺下, 用目光向沈河控诉:“你在开玩笑吗?现在怎么出去,再说了,你回来就不能提前打个电话——”
沈稚将剩下半句咽回去。
他们之前没有相互报备的传统。
果不其然,沈河没放过表现刻薄的机会, 面无表情地替她补充:“然后呢?打个电话,你会特意起来给我煮个宵夜吗?然后一起吃完,洗澡,睡到同一张床, 接个吻互道晚安?”实在太过挑衅。
沈稚狠狠剜了他一眼:“少说点不会死的。”
沈河露出一个相当敷衍的假笑。
她视线掠过他挑选的衣服,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摆手,命令他转身, 至少先换衣服起床。沈河背对着她,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问:“《樵夫》和《acdf大电影之猫猫特工》,你想看哪个?”
“那是什么东西?”沈稚蹙眉。
“接下来三个小时内排片最多的两部电影。”
她感到无所谓。话说回来,她也根本没答应跟他出去, 他们从来没有约过会,也没有考虑过约会这回事。
沈稚套着袜子,随口回答:“那就《樵夫》吧。”
沈河忽然转过身。
她才刚把裙子套好。不过倒也无所谓。以前大学时期演作业,谁没有为了赶场直接在后台换过衣服?他替她拉背后的拉链,说:“我想看《acdf大电影》来着。”
“《樵夫》导演不是那个谁吗?演戏很好的……哦,那个大电影是你们公司的。”沈稚漫不经心。
“算了。”
沈河知道二选一对他们来说是难以逾越的高墙了。
现在时间已经是傍晚。
沈稚洗完澡,头脑渐渐也清醒起来。
假如她和沈河出去约会被目击,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应该会是好的导向。沈稚知会了丁尧彩,原本还想把助理叫过来给自己化个妆。可惜沈河一听,脸上当即写满焦躁,最终只能作罢。
“你不化妆好看。”沈河说。
沈稚不由得冷笑:“得了吧,说实话行不行?”
沈河在调试家里的家居智能,头也不回地说:“都一样。”
这话不算坏话。
沈稚在涂唇膏,顺便瞥了他一眼:“真就一点区别都没有?”
末了他却说:“有啊。”
“是什么?”
沈稚提问本来就是无心之举,未料却发觉沈河居然在郑重考虑,她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他坏笑。沈河说:“办事的时候得小心点。”
而透露恶趣味的下场就是沈河挨了一拳。
沈稚做好了被记者追拍的准备。
大概因为看惯了自己的长相,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漂亮。在她眼里,也就只是不丑的程度。
她对沈河的计划也有好奇心。
一开始就特别大张旗鼓肯定会露馅,万一被说是欲盖弥彰,反而会起反效果。
只见沈河从地下开出一辆沈稚从没见过的车。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品牌、颜色和体型,总而言之,非常之不起眼。而且百分之百全新,甚至煞有其事在车后贴着表明“实习”的贴纸。
沈河说:“我借了龙日的。但窗户还没贴厚,最好把帽子压低点。”
他们反其道而行之,光明正大走前门出去,借着天黑加晚饭的时间点,竟然真的离开包围圈。
沈河雀跃得一脚踩下油门,又在沈稚抡他一拳之前停下。
原本没打算吃饭,所以车直接经过了生活区。然而到了桥上,沈稚忽然又饿起来。她熟门熟路地想从沈河车里翻找食物,却临时想起这是龙日买的新车。困难无解,沈稚只好忍耐。沈河考虑叫个外卖,视线忽然捕捉到不远处冷冷清清的摊贩。
夜里没有生意,人家都打算收摊了。沈河戴着鸭舌帽迅猛地跑过去,买完以后又飞快跑回来。
刚上车他就发笑,边把炸串塞到沈稚手里边说:“完全没被认出来。”
虽然他俩都不是什么流量明星,但中老年人也想不到会有艺人光顾。听说炸串隔夜会坏,今天又卖不出去,沈河索性多买了一些,却也没吃几口。
沈河预定的是一间通宵放映的私人影院。
他们还是买了爆米花和可乐,因为总觉得没这两样就缺少气氛。沈稚口渴了,刚拿到可乐就喝了一大口。整个放映厅很宽敞,但却只有两个观众。
沈河与沈稚坐到观众席的最中间。
影片投放之前,两个人都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坐下,目视前方,等待着电影开场。
沈稚说:“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尽全力让白色的银幕占据整个视野。
沈河说:“挺好的。你呢?”
沈稚说:“我也挺好的。”
银幕上开始放映电影。
这是沈河的放映单,所以基本上就是奥斯卡等奖项的提名或获奖目录。先是《鸟人》,这样的影片总能迅速让他们进入状态。沈河和沈稚都看得满脸僵硬,无法自拔。然后是《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泰坦尼克号》和《铁皮鼓》。
《泰坦尼克号》看过太多次,以至于悲伤也在北冰洋的海水无数次的冲刷下减淡。
沈稚情不自禁地面带笑容,倾斜着身子说:“我第一次看《泰坦尼克号》是和妈妈一起,她一直在祈祷,太激动了,以至于犯了过呼吸。我那时候还小,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直哭。周围人还以为是因为电影情节……都那么多年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好笑。”
沈河也微笑着。
其实这段故事,她无意识中已经说过好几次,他也听过好几次。但每一次,沈河总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他是第一次听,而且永远也听不腻。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沈稚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好像她说过这件事。只不过,沈河从来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到底是因为他没有认真听,还是因为他愿意听?
他们看的最后一部电影是弗朗索瓦·特吕弗的《四百击》。
少年不断地奔跑,在海边无休止地跑着、跑着。沈稚无声无息地流下眼泪。侧过头时,她看到沈河眼眶里也细微地泛着亮。他静静坐着,神色坦然却很冰冷。
结束观影以后,已经是半夜,他们谁都没急着起身,也不交换感想。
原本已经停歇的银幕忽然又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