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尽，警队里的人除了在外面寻找三起杀妻案目击者的刑警外, 其他人都在办公室开会。
成局亲自主持，省里领导下来旁听。
“楚辞，你把案子的情况和领导汇报一下。”
楚辞站起身，身上穿的T恤上还沾着勘察现场时不小心染上的血，声音沉稳，“前面三起杀妻案目前我们警方对冯德华杀害孟秋华，张超杀害张丽这两起案子掌握有确凿证据，只有陈念的死因为尸体在海里泡了多日又缺乏目击证人，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们还缺乏有力的证据逮捕凶手。”
“张家灭门案的凶手是杀妻案死者张丽的丈夫冯德华，根据现场的调查和法医尸检的结果都可以证明，冯德华从正门进入死者张超家，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先是刺伤了在客厅看电视的张母，再和张父搏斗中杀死张父，随后追赶已经逃离的张母，在楼梯上隔断张母的喉咙。原本在二楼的张超听见楼下的动静立即带着儿子张昊躲进阁楼的房间，冯德华来到阁楼后同张超发生了激烈的搏斗，并且已经占了上风，但意外摔倒被折断的木板插进心脏致死。”
楚辞停顿了一下，继续汇报：“这时候阁楼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精神受到严重刺激的张昊，身受重伤生命垂危的冯德华被张昊抢走匕首，或者说冯德华在于张超打斗中已经失去了行凶的这把匕首，而这把匕首正好被张昊获得，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张昊亲手用匕首结束了冯德华的生命。”
领导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往前翻了翻，然后身体向前，手肘靠在面前的办公桌上，环视一圈，将目光定在楚辞脸上，语气严厉。
“楚队长，你刚刚说警方已经掌握了两起杀妻案的证据，那么凶手是否已经逮捕归案？”
“还有，杀死死者陈念的凶手，警方现在是否有怀疑对象？”
“最后，根据楚队长你刚刚的陈述，张家灭门案最后可追究的凶手就是一个孩子？”
楚辞看了眼说话的领导，只听成局说是省里直接下来督察这起案子的领导，姓周，具体职务是什么成局也没说。
姓周的领导年纪不大，但言辞举止颇有领导的做派，想来职位不低。
楚辞心里有底，只怕是案子闹大了，他们又迟迟没有破案，于是省里就派了一个人下来名为督察实为催促他们尽快破案的人。
也就是说，这位周姓领导是来抢功劳镀金来的。
“杀害孟秋华和张丽的凶手冯德华和张超已经分别在张家灭门案中身亡，至于杀害陈念的凶手，警方目前的怀疑对象为死者孟秋华的丈夫陶知行。陶知行于今天下午到警局自首，声称自己杀死了冯德华。但根据目前的情况，冯德华是在张超家死亡，所以陶知行的罪名最多只能算作故意伤人。”
“陶知行！那个行知企业的陶知行？”周姓领导惊讶。
“是。”
周姓领导沉默了一下，冷笑，语气十分不好：“楚队长，所以你们省刑侦队花费了一个多月破的案子，就只有这个结果，所有凶手都死了……喔，不，还有一个死者张超的孩子和一个故意伤人的明星企业家！”
“啪！”
周姓领导重重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怒斥：“你们觉得这个结果公布出去，老百姓会相信吗！你们省刑侦一队就这点本事，我看以后别自称什么精英刑警了，扫大街的都比你们强！”
秦邯坐在楚辞边上，一直臭着张脸，听见周姓领导说的话，不由小声嘀咕了几句。
“那位同志，对，就是你。”领导耳朵好，一下就听见了秦邯的嘀咕，顿时火冒三丈，指着秦邯大声道，“穿条纹衬衫的那个，你刚刚说的什么，敢不敢当着当家的面大声说出来。”
秦邯站起来，本来他只是发个牢骚，这么被领导当众出糗他火气也上来了，和周姓领导对视了几秒后将刚刚说的话镇定的重复一遍，“我刚刚说，别在这里瞎哔哔，有本事自己上前线去捉凶手啊，说不定还不如我们呢！”
“秦邯。”楚辞历声呵斥，“怎么能这么和领导说话。”
“我就这么说了，兄弟们没日没夜的加班查案子，多少人一个周没回过家了，囚副队女儿病了发高烧他都没回去，你凭什么否定我们所有人的努力。案子查到现在两个凶手都死了，还有一个关着的，就差招供，事实就是这样，我们对得起人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什么不能对外公布的。”秦邯也是个犟脾气，说他可以，但是谁都不能说他所在的团队不行。
“你……”周姓领导正准备说话，楚辞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牢牢将秦邯挡在身后，毫无畏惧的看着周姓领导。
“既然领导觉得我们一队的工作能力达不到要求，那么领导一定愿意和我们比一比谁最先让杀害死者陈念的凶手伏法。”楚辞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
“当然公平起见，所有案件相关的卷宗和资料我都会让人送到领导的办公室，我们队的人员领导也可以任意调动，如果领导不满意我们一队的人，也可以找二队借调人手。”
秦邯咧嘴一笑，“领导这么精明神武，赢我们这帮乌合之众肯定信心十足。”
其他人也跟着应和，逼着周姓领导接受了这场比赛。
成局看着他们闹，也不制止。
熟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他的地盘上贬低他的人，他还何必给人脸面。
一开完会周姓领导便急匆匆的往自己的临时办公室走，等着查阅案件的卷宗。
成局落在后面数落了楚辞一顿，“虽然知道你是有信心才提出这个比试，但到底人家时省里下来的领导，这么冲动行事实在鲁莽。”
“局长说的是，我一定改正。”楚辞嘴里认错，面上却一点没有觉得错。
警队的小鹌鹑们都是他的家人，保护他们长大是他的责任。
“你这小子，哪回不是嘴里说好，回头就继续干，你就紧着你舅舅这把老骨头折腾吧！”成局虽然嘴里说着嫌弃的话，但是对于自己这个外侄是十分欣赏喜欢的。
正直，勇敢，聪明，善良还不畏强权。
*
景月等成局走了才走到楚辞身边，刚才的会议她也参加了，因为全程都在想案子的事到没有留心两方的比试。
楚辞正在同韩谦小声吩咐，看见景月过来，猜到她肯定是想和自己讨论案子的事。
“这么晚，还不回去休息。”
“楚队，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让陶知行认罪。”
楚辞挑眉。
双手抱胸，看着景月。
“你说。”
“陶知行敢来自首肯定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杀死冯德华，而且他口口声称自己是被冯德华勒索，自己也是出于冯德华杀死妻子的恨意才刺了他一刀，如果真判刑，最多也就是个故意伤人罪，而且很大可能还会获得法官的同情而减刑，所以他有恃无恐。”
“是。”楚辞点头，陶知行的目前不肯交待罪行无非就是仗着警方没有拿到他杀害陈念的证据，而他刺冯德华的一刀并不致命，受到的刑罚也不会很重。
“那警方有了证据呢？”景月看向楚辞，眼睛里闪着光。
楚辞立即便明白了景月的意思。
“陶知行虽然知道冯德华会去张超家杀死张超，但是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比如警察从张超家找到了张超的日记本，里面有互助小组的相关日记……”景月没有说完，她只提了个想法。
“景教授，你和队长还真是有默契，队长刚才交待我的事，你马上也想到了。”韩谦插嘴道。
第56章 渣男图鉴 21
陶知行下午就被转送到市里的看守所收押, 看守所的牢房并不大，但好在干净，他靠着墙坐着, 头顶的大灯明晃晃的照着，耳边不时传来外面几个警察打牌的争执声。
他闭着眼努力让自己睡着。
折腾了两个小时没有用, 根本不睡着。
他睁眼看对面的几个男人蜷缩在一团，呼噜呼噜的打着鼾，心里暗骂了一句猪。
然后反应过来, 和猪关在一起的自己岂不是也成了猪？
陶知行有些心烦。
也不知道冯德华那个蠢货有没有按照计划的那样杀人灭口。
他在看守所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消息不够及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
陶知行瞥了眼外面还在打牌的三个警察，扬了扬眉。
出声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嚷嚷什么, 没看见墙上的标语吗，禁止吸烟！”一个胖乎乎的警察横他一眼, 不耐烦道。
“和一个快死的人计较什么, 就当日行一善。”另外一个瘦高瘦高的警察怜悯的睨了陶知行一眼, 放下扑克牌从兜里摸了包烟出来抽出一根点燃了才递给他。
“小方你理他个杀人凶手干嘛，这种人连自己老婆都杀，死了是要下地狱的。要不是楚队在张超那王八蛋家里搜到一本笔记, 这家伙指不定就逃脱罪名了。互相帮着杀自己老婆，真是畜生不如！”
“哎，我这不是想着他一被判刑就没几天活头嘛！”
“切。”胖乎乎的不屑撇嘴，“三代一, 报牌了啊！”
“等等，四个10，我也报牌。”瘦高的警察将目光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囚, “老囚你说小方是不是该被骂？”
“算了，给了就给了吧。”老囚淡淡的瞥一眼被关在里面的陶知行，眼神里露出一丝怜悯，“他也是个倒霉蛋，好好的知名企业家，被人忽略做了杀人凶手，还不知道……”
老囚没有说完，留下足够多想象的空间给陶知行自己猜想。
三个警察继续打牌，陶知行却是被刚刚听来的消息吓得僵在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香烟烧到了嘴巴，烫得他一抽。
烟头掉到地上，没有半分钟便全部熄灭。
张超留下了记录他们互助杀妻的过程？
陶知行竖起耳朵，想再听一些有关笔记的消息。
但三个打牌的警察却再也没有提一句。
陶知行是个知名企业家。
但凡如他这种草根创业成功，后来企业做到一定程度的成功人士，或多或少都养成了多疑的性格。
老囚他们只给了个由头。
陶知行自己已经脑补了一篇完整借刀杀人的故事。
不过这回他自己成了那把刀。
清晨第一缕的阳光看守所顶端的窗户照在陶知行的脸上，“铛……铛……铛……”看守所边上的教堂的钟声连着响了七下，陶知行一下被惊醒，他茫然的看了眼周围，才想起自己是被关在看守所里。
昨晚打牌的警察端着一盘子白面馒头走过来放在地上，用手里的棍子敲了敲铁门，“吃饭了。”
陶知行瞥了眼地上的馒头，扭过头，嫌弃。
“咕咕……”
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声音，他咬咬牙，准备勉强自己吃一个馒头，才转身，睡在另外一边的几个男人已经如饿狼一般冲了过来迅速的将馒头一扫而光。
陶知行眼睛盯着空盘子愣了足足半分钟。
“哎，这位警察同志，能在拿些吃的过来吗？”陶知行抓着铁门问。
陶知行说了两遍外面的警察理都没理他一眼。
旁边刚刚吃饱的一个男人咂咂嘴，讥笑起来，“兄弟你是头一天进来吧，你当这里是酒店还让他们再拿些吃的。”
陶知行一辈子哪里经过看守所，他连派出所都没进过。
一晚上提心吊胆没有休息，又饿了一整天，陶知行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他殃殃的坐下，和对面的男人搭话，“大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和陶知行说话的男人一抹嘴，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只抬起手比了个在脖子上划拉的动作。
陶知行浑身发冷，上下牙开始打颤：“你杀人了？”
“呵，你不也是这么进来的吗？”男人不喜欢陶知行的表情，瞬间便了脸，阴狠狠的看着陶知行。
“我……我没有杀人……”
男人将手指捏的咯咯响，和边上几个人一起冷笑，“这位兄弟可真好笑，你不知道这间房只关杀人犯吗，大家都是等着判刑就要送到监狱里的人。看在我们关在一起的缘分，好心提醒你一句。”
男人冷冷盯着陶知行：“兄弟你一看就是读书人，白皮嫩肉的，承认自己是个杀人犯可比卖屁股好，哈哈哈……”
陶知行从男人的眼神中一下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监狱里关的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男人。
而他是个文质彬彬，一看就容易欺负的。
想到真被关进监狱，陶知行内心更是惶恐起来。
“喂，你，出来。”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将陶知行带出去。
陶知行被移交到刑警大队继续接受审问，审讯室就在刑警队的办公室边上，路过的时候陶知行看见办公室里有几个警察在用手机看《早间新闻》。
因为用的外音，声音很大，他听得很清楚。
新闻已经播了一半，主持人的声音清冷，从手机里播放出来，回响在空荡荡的办公室莫名的让陶知行心底发寒。
“近期网络上热传的小说《连环谋杀》和我市几起凶杀案连环撞车，网友纷纷猜测是凶手根据小说在行凶，还是小说作者和真凶有一定关系？但据警方称该小说的作者是刑警队的一名法医，而小说的预测情节均是来自一位昵称为蓝胡子的网友，目前警队已经根据该网友的提示成功缉捕几起凶杀案的凶手。有关案子的后续《早间新闻》会持续关注……”
押送陶知行的警察将他关进审讯室便径直离开，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审讯室四面都不透光，只有头顶惨白的白炽灯照得他脸色灰白。
陶知行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
他努力回想事情的起因，不遗漏中间每一个细节，然后惊得一身冷汗。
而此时玻璃窗对面的几人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审讯室里的陶知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