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凤雅轻蔑的勾了下唇, 不知道男人口中的它指的是树还是人。
“是吗。”
“小严,对不起,以及谢谢你。”
严凤雅挂了电话,心思一时飘远了些。
初秋的夜气温依旧很高, 呼呼而过的风穿过三江医院顶层走廊,将严凤雅身上的烟味悉数吹走,他站在窗户前发了会呆, 直到身上再没有烟味才踱着步子往病房走。
窗户外的灯光从玻璃窗里照进来足够看清楚房间,严凤雅没有开灯,借着微薄的光走到床前站着,十分认真的凝视了一会宋玉知的睡颜。
醒着的时候是刁蛮任性骄傲的公主,睡着后就是柔软无害的婴儿。
严凤雅喜欢看宋玉知睡觉的样子,乖乖的,软软的,像小时候他养的兔子。
紧紧的揪着他的心。
担心它不吃东西,担心它被欺负,担心它生病,担心它不开心,担心它长太快,担心它老去……
恨不得将它揣进怀里,放到心里,时时刻刻的带着,走到哪里都带着。
即使他这么宝贝着,可后来兔子还是死了。
被孤儿院的院长一把拧断了脖子,剥了皮,剁成肉丁,炒成了菜。
然后他一口气吃了三碗饭。
严凤雅至今都认为,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
即使后来他吃过更昂贵、更精致、更绝妙的菜肴,他也始终认为那锅兔子肉是世界上最最美味的。
严凤雅脱了鞋躺到病床上,伸手将宋玉知抱紧,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他那颗跳动不安的心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在想什么?”严凤雅知道宋玉知醒了,或者根本没睡着。
宋玉知任他抱着,不动,“在想你以前说过你养的那只兔子。”
“想它干嘛?”
“再想你为什么觉得这世上最美味的菜就是那一锅兔子肉。”
“想出原因了吗?”严凤雅问。
最开始听严凤雅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宋玉知觉得他之所以认为那锅兔子最美味,是因为他小时候穷没有吃过更好吃的。
后来,宋玉知觉得是因为他怀念的是吃那锅兔子肉时的幸福时光。
现在,宋玉知认为他之所以认为那锅兔子肉无可取代,大概只是因为那锅兔子肉是他养的兔子吧。
就像小王子的那朵玫瑰花。
因为那是他将它养大,为它修剪过绒毛,清理过笼子,挑选过食物,同它分享过快乐忧愁,看过同一片星空,被他时时刻刻记挂着的,兔子。
所以其他任何食物都不能与它相比。
“我记得你说,你当时吃了三碗饭。”宋玉知说。
“嗯。”
宋玉知紧紧抓住严凤雅放在她胸前的手,语气珍重,“凤雅,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也想做你养的那只兔子,被你永远怀念一辈子。”
严凤雅沉默片刻,轻笑,“傻瓜,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而且,你不是兔子。”
“答应我好吗?”宋玉知十分执着。
“傻瓜。”严凤雅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头,语气宠溺。
既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
病房里恢复沉默。
值班的护士来查房,看见病床上紧紧相拥的两人,不由心生羡慕。
只是她不知道,两个人都没有睡着,他们睁着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心思乱飞。
如同床异梦。
*
小县城叫安福镇,小镇的镇民都起得早,七点多家家户户都开始生火做饭,高低参差不齐的楼房房顶飘出一道道白烟。
楚辞他们住在镇上唯一的派出所里,派出所是一栋三层高的老旧小洋楼,红砖青瓦,满墙的爬山虎,很有历史感。
小洋楼一层是派出所的大厅和接待室,二楼是各个部门的办公室,三楼就是派出所的宿舍楼。因为小镇不大,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将整个小镇逛完,除了每天值班的民警会住在宿舍,派出所的其他民警基本都回家住。
所以楚辞和景月一来,派出所的所长便安排了他们两个在三楼的宿舍住。
许是昨晚没从孤儿院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一晚上楚辞也没怎么睡着,小镇的早上宁静而安和,他站在三楼的走廊上眺望小镇家家户户升起的白烟,看东方升起的太阳慢慢爬上天空,心里总是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景月打开门,看见站在走廊里的楚辞迎着光,黑色的短袖露出结实而健美的手臂,身材挺拔,长腿翘臀,猿背蜂腰,过分英俊的容貌无时无刻不吸引人的目光,像个天生的发光体。
景月认真的观察了楚辞一分钟,然后她将手放在胸口的位置,仔细数自己的心跳。
一,二,三……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
每分钟112次心跳。
显然超过了成人每分钟正常的心跳范围。
而她心脏健康,没有与心脏相关的疾病。
景月默默的放下手,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可能,也许,大概。
喜欢上楚辞了。
第61章 渣男图鉴 26
楚辞回过头恰好看见景月正看着他, 目似晨光,令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出温暖。
他喜欢被景月看着的感觉,就好像她的眼中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般, 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是她独一无二的存在。
楚辞不由自主的像景月迈过去,在离她很近的位置停下, 半蹲着仰头,将整张脸暴露在景月的眼下,声音如和煦的风穿过她的耳朵, “记清楚了吗?”
“嗯?”景月微愣。
“闭上眼睛。”
景月不知楚辞何意,却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
楚辞勾唇,“现在告诉我,我长什么样子。”
景月疑惑:楚辞这是在考她的记忆力?
“剑眉星目, 高鼻薄唇……”景月的速记很好, 她有些小雀跃的将楚辞的样貌准确的复述出来,语气露出微微的得意, “我说的对吗?”
“不对。”
“哪里不对?”
景月震惊:她记错了, 不可能?
立即就要睁开眼。
“不许睁眼。”楚辞拿起景月的手, 将她的手指放到自己眼角下的一颗不起眼的泪痣上,认真的说,“你忘记我这里有一颗痣了。”
景月任由楚辞握着她的手, 手指按在他有些粗糙的皮肤上,如被炙烤在一团熊熊的烈火之上,火焰顺着指尖一路燃烧到心口。
她眼珠转动,如蝉翼的睫毛上下扇动, 景月却没敢睁开眼。
那燃烧在胸口的烈火不断的闪耀跳动,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一时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现在记住了吗?”楚辞十分满意景月的反应。
只要景月没有收回手, 楚辞都认为这是自己与她之间关系的一大迈步。
“好吃的栗子糕,又香又软的栗子糕啰!”楼下有卖栗子糕的大叔挑着担子一路吆喝着走过。
“我去买栗子糕!”景月速的睁开眼,将楚辞推开,穿着睡衣就往楼下跑,像个小逃兵。
看着景月兔子一样的逃走,楚辞宠溺的摇摇头。
心思荡漾。
女神刚刚脸红了呢!
*
景月到了楼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拿钱了。
卖栗子糕的大叔将几块糕点用纸包好递给景月,“姑娘是忘记带钱了吧,没事,明天给也一样,我老苏头十几年了每天都打这楼下走。”
“您是安福县本地人?”景月一听,问道。
“地地道道的本地人。”
“那我向您打听个事,您知道兰芳孤儿院的张兰芳吗?”昨天景月和楚辞一起去了兰芳孤儿院,但孤儿院现在的院长早已经不是张兰芳。
老苏头拧着眉头想了会,大声道:“姑娘说的是前面那个兰芳孤儿院之前的院长?以前倒是熟得很,孤儿院的小朋友都喜欢来买我的栗子糕,那婆娘总是拿着竹鞭追着来打,不过这几年到没见过了。”
“她经常打孤儿院的小朋友?”景月皱眉。
“孤儿院靠社会的捐助过日,没什么多余的钱,那婆娘平时便让年纪大些的孩子去地里摘棉花卖,年纪小的捡地上的塑料瓶,都是孩子难免有嘴馋的时候,我记得那时候总有一个大点的孩子偷偷的来买栗子糕带回去给小的们吃。”老苏头叹气,“那婆娘脾气坏得很,因为这事孤儿院的孩子们没少挨打,大冬天的都脱了裤子趴在雪地上被竹鞭抽,一下午都不让穿裤子。”
“孩子们经常来买您的栗子糕吗?”
“哪能经常啊,几个月能有一次,那婆娘打人也不尽是因为这个,孤儿院里只要谁犯错了,所有人都是要被罚的。”
景月沉默了片刻,问:“您认识一个叫严凤雅的人吗,大概十几年前也在兰芳孤儿院?”
老苏头想了会摇头,“记不清了。”
“那章颐和?”
老苏头一拍脑袋,“姑娘你说颐和啊,那我熟,这兰芳孤儿院后面能继续开下去全靠他资助。听说他现在可有本事了,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当年那一帮孩子里就他和小凤考上了名牌大学,可给我们县长脸!”
说到章颐和老苏头一脸自豪,顺带又说了些章颐和小时候的事,景月注意到了这些存在于老苏头回忆之中有关章颐和的故事,都伴随着一个叫做小凤的人的存在。
“您刚刚说章颐和是在张兰芳消失三个月后开始资助孤儿院的?”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6月末,我孙子刚刚中考完。颐和那孩子有本事,那是他也才大学毕业就能开始资助孤儿院,了不起。”
楚辞拿着钱下楼,听了一半景月和老苏头的闲话。
景月注意到楚辞,猜他是来送钱的,招手让他过来。
楚辞看了眼景月手里拿着的栗子糕,从兜里拿了二十块钱出来递给老苏头。
“姑娘你这对象长得俊,跟小凤似的,一看就是干大事的。”老苏头接过钱,眯着眼睛盯着楚辞看了几眼,笑眯眯的同景月说。
景月也没有注意到老苏头的误会,反而一心好奇起来老苏头口中这个小凤。
她不动声色的打听:“这么久过去了,小凤肯定和章颐和也结婚了吧!”
老苏头听了景月的话哈哈一笑,“姑娘你也误会了,小凤是个男娃娃,从小就长得贼漂亮,我老苏头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这名字还是张兰芳给他取的,说是男生女相就是要取个女娃娃的名字才好养活。”
“这小凤还真就是那落难的凤凰,和我们这小县城里的孩子就不一样,他不仅学习好,还十分懂事,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他在照看,老师同学都十分喜欢他。不过从他考上大学后就再没回来过,我也好多年没见过他了。”老苏头感慨。
“如果给您照片您还能认出小凤吗?”楚辞插嘴问。
老苏头拍着胸脯保证,“肯定能。”
楚辞真拿出手机找到那张田甜和严凤雅拥抱的照片递给老苏头看。
老苏头盯着照片看了半分钟,肯定的说道,“这是小凤没错,不过你们怎么会有小凤的照片?”
从老苏头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可谓是十分重要,景月当即上楼换了衣服和楚辞一路边吃栗子糕边向孤儿院步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是真的真的超级超级忙,每天朕都是下班回家还要加班到凌晨一两点,哎。
只能说兼职码字的人伤不起,给姑娘们抱拳了。
周五新招的小妹妹就来上班了,工作可能会稍微轻松点。
我努力保持隔日更。
计划被完全打乱,我还想写我最后密室大逃亡的故事呀!
么么哒,朕先睡了,希望明天能见。
第62章 渣男图鉴 27
孤儿院坐落在小镇主干道的尽头, 因为建得早得到政府支持,占地面积足足有好几亩地。
孤儿院周围都用灰白的青砖围起来,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开着蓝色花朵的牵牛花, 从孤儿院里面一直垂掉到墙外。院子里栽满了洋槐树,已经过了花期, 茂密的槐角挂在树梢,一串串随风摇摆。
大门是牌楼样式,牌头上写着五个工整的隶书——兰芳孤儿院。
做出入登记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 姓桌,正带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坐在孤儿院的院子里打毛衣。
楚辞和卓阿姨去做登记,景月站在两个小姑娘身边好奇的看着她们熟练的打毛衣的动作,好奇, “小妹妹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一个穿粉色外套的小姑娘竖着一根麻花辫, 抬头看了景月一眼,脆生生的回答:“天气快冷了, 我要给弟弟妹妹们都打一件毛衣。”
景月微微讶异, “你们经常做这些吗?”
“对啊, 我和小燕都是大孩子了,应该要帮助院长妈妈照顾弟弟妹妹。”
“院长妈妈是张兰芳妈妈吗?”景月躬下身,轻声问。
粉衣小姑娘摇摇头, “院长是芳芳妈妈。”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低着头嘀咕了一句,“张兰芳才不是妈妈呢!”
景月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张兰芳对孤儿院的小朋友不好这一点她从老苏头的话中就能推断出。
她浅浅一笑,问, “那你们能告诉我今天院长妈妈在吗?”
“你和那个哥哥昨天来过孤儿院,你们找院长妈妈是想从这里带走弟弟妹妹吗?”粉衣小姑娘指着走过来的楚辞看着景月问。
“不是,我们是有些问题想要请教院长妈妈。”
粉红小姑娘点点头, 指着不远处的槐树说,“院长妈妈槐树林里,你们去那儿就能找到她。”
景月顺着看过去,在孤儿院的五层楼房后长着一大片茂盛的槐树,槐树枝繁叶茂,树叶蓊郁苍翠,绿阴如盖,一串串黄褐色的槐角挂在枝头,摇摇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