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看看!”傅君恒冷笑了一声,将一封加盖青色戳印的密函递给了沈玖。
沈玖打开看了几眼, 顿时恼羞成怒, 猛地站起,想拍桌子却发现自己位子前根本没有,只好一脚踢开了身后的椅子:“无耻!”
萧陆川微微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幸好他提前有所准备, 把沈玖的桌子给撤了,不然那柔嫩的小爪子又要红肿好几天。
能把傅君恒和沈玖齐刷刷气到面红耳赤拍桌子摔椅子的, 自然是远在中原的誉王。
原石县疫情暴发,皇上听闻后立即派人前去中原问责,然而誉王竟恬不知耻,一口咬定原石县的疫情是由海州传染而来, 毕竟,海州的疫情发生在前,原石在后。
誉王还不知从哪里弄来几个伪证, 非说是青王派人故意来原石传播疫情,想要嫁祸给中原,贼喊捉贼,厚颜无耻到极致!
皇上本着不偏听偏信的态度,同时发出诏书,令青王和誉王即日上京,殿前对峙,给了两人公平交手的机会。
“殿下,我等愿陪你一同回京!”坐下幕僚皆起身,各个都被气得不轻,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杀去中原,与那誉王斗个不死不休。
萧陆川此时倒是非常镇定,似是早有心理准备。他抬手让众人都坐下,又招来沈玖,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然后他还能笑道:“三皇兄是什么样的人,诸位还能不清楚?他虽有伪证,但我们手里也有证据,而且我们手里的都是事实真相,经得住推敲,父皇英明神武,自然知道该信谁,大家不必担心。”
“殿下,誉王诡计多端不可不防,不如我陪殿下上京吧?”傅君恒抱拳道,萧陆川却抬手拒绝了:“师兄放心,我能应付。”
“可……”
“而且,我还有另外一项重任要委托给师兄。”萧陆川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门外的光亮透进了屋里,打在了他雪白的锦袍上,似是给他叠上了一层滤镜,照得他耀眼夺目。
“虽然三皇兄行事卑劣,但原石县的百姓却是无辜受累的,倘若放着不管,迟早威胁整个大武。”萧陆川负手而立,心思深远,“昨日晚茶姑娘来找本王,提出想去原石县救灾。”
“什么?表妹她……”沈玖大惊,若是按人情心理,她自然是不舍得让叶晚茶去原石,再次身陷那水深火热之中。但是她知道,叶晚茶心中怀有大义,有医者之心,听到消息绝不会躲避二线,只会逆流而上,奋斗在最前列。
她背过医学生的入学誓言,有着救死扶伤的信念,眼里根本没有所谓的政治态度和立场,只有需要救助的病患。
而自己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背后支持她,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九公子不必担心,晚茶姑娘是我们南疆的‘圣女’,本王自然会派人好好保护她。更何况……”萧陆川看向了傅君恒,笑道,“以傅师兄的身手,只怕也无人能近晚茶姑娘半分。”
“傅大哥也同去?这可好!”沈玖为萧陆川的这个决定鼓掌叫好,一来,她信得过傅君恒的能力,二来嘛……
剧情发展到现在,男女主却一点儿互动都没有,这怎么行?这样下去会被读者跳坑的!
“傅大哥,你可要好好照顾我的晚茶表妹啊~”沈玖挑着眉毛,包含“深意”地关照道。
“这……是自然。”傅君恒看了一眼萧陆川,不自然地避开了沈玖的目光。
如果师弟当真喜欢九弟,而九弟也喜欢师弟,他说什么都会极力促成这段感情。
可偏偏,九弟似乎对叶晚茶抱着不同的情感,这事儿就成了一个死循环!
要不然,多给师弟创造些机会?说不定还有可能把人抢回来?
傅君恒脑煞费苦心,想了又想,便提议:“那不如请九弟陪着殿下一同上京吧,九弟家在京城,凡事也好有个照应。”
“对啊,殿下,我陪你上京吧!”沈玖也急忙凑过来表态。
“不必。”没想到,萧陆川还是拒绝了。
见众人都一脸凝重,仿佛天要塌下来一样,萧陆川笑了:“你们就这么不信任本王的能力吗?”
“不是不信任,是不想让殿下只身一人去战斗……”沈玖在一旁小声嘀咕,就看萧陆川向她一眼忘来,眼中柔情肆溢:“小九,我需要你替我坐镇青王府。我和师兄都不在的时候,这里的一切就交托给你了,你可明白?”
“我……”
“好了,本王心意已决。大家若真想帮助本王,这几日可得劳烦各位为本王准备收集各种证据,无论如何……”萧陆川一脸自信,音色沉稳无异,“这次上京,定要让三皇兄为原石县和海州城百姓所遭遇的一切付出代价!”
三日后,萧陆川只带了两名文官和一支护卫队伍出发上了京城,临别之际,他又逮着机会缠了沈玖许久,以至于出行时,沈玖都不敢出来见人,深怕被人问起她的嘴为何是肿起来的。
家有一郎,如狼似虎,可怕可怕!
萧陆川离开海州城时,海州城的百姓也不知从哪里得来了消息,听说青王要上京与誉王就瘟疫一事殿前对峙。
他们纷纷走出家门,站在城道两旁夹道相送。
萧陆川的车撵在街道上缓缓驶过,人群中便时不时传来阵阵呼喝,鲜艳的花儿更是漫天飞舞。
“青王殿下,请务必凯旋!”
“青王殿下是好人啊,可不能让人随意泼了脏水!”
“殿下,我们等你!”
一时间,海州城里,万人空巷,城道两旁,张袂成阴。
这声势宏大的,与当初萧陆川刚来海州城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萧陆川放下了车帘,内心似是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不由得握紧了双拳,眼中流光频频闪耀。
这便是民意!这是上天赐予他的力量!
这力量叫他无所畏惧,定能让那颠倒的是非黑白拨乱反正!
萧陆川上京没过几日,叶晚茶和傅君恒也动身去了原石县。
沈玖独坐青王府,每天替萧陆川处理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案,剩下的时日便只能和同样被落下的幕僚们喝茶聊天,日子过得好不清闲……
闲来无事,她有点怀念之前那段被蓝家找茬忙得顾不着家的日子。
可如今,海州城内四海升平,其乐融融,老对手蓝家也归入了青王府麾下,蓝家人见到她都得老老实实点头弯腰地喊一声“九爷好”,哪里还有人敢给她找乐子呢。
无敌,也是一种寂寞啊……
沈玖一直想当富贵咸鱼,可真让她这工作狂瘫在椅子上了,她却又浑身不得劲,总想爬起来找点事。
于是,这几天,她动不动就往海边跑,和一帮子工部精英厮混在一起。
在缺少原材料的情况下,工部的各位大人同样闲得发慌,于是把一腔热血和精力都灌注在了老弹头的“锅炉”上。
“锅炉”其实就相当于一台原始的蒸汽机,让水沸腾,产生高压蒸汽,推动活塞做功。
最初的蒸汽机并不是詹姆斯瓦特发明的,那时的英国采矿业非常发达,早期的蒸汽机就是用来抽取矿井地下水的。瓦特大大的贡献在于,对这种原始蒸汽机进行了改良,大大提升了它的效率。
沈玖不是工科出身,对蒸汽机原理也只是一知半解,只能从历史的角度来提供一些方向,比如……
“这锅炉的内壁会不会漏气?”
“要不要加个冷凝装置?”
“这个锅炉是不是太烫了,要不要加个绝热层?”
……
老弹头:……
一帮科班出身的工部精英:……
这沈九公子明明对机械一窍不通,怎么每每都能指出问题的关键呢?
不行,这小公子八成是藏私了!定要写封密函给陛下,务必请陛下将此等人才挖进我们工部,为大武的技术发展奉献光与热!
沈玖完全不知道自己那一番胡言乱语,还真戳中了工部大人们的心,在她的“技术指导”下,海边的制造坊里天天热火朝天,充满了各种刺耳的机械撞击声,和吵架似的讨论。
几天后,之前出海的商团回到了海州城,给沈玖和制造坊送来了希望。
林嬗舞一身英姿飒爽的男儿打扮,站在船头,意气风发。
遥遥看见沈玖站在码头上冲他们挥舞着手,林嬗舞更是挺直了小腰板,骄傲得鼻孔朝天,心里喜滋滋地盘算着待会儿看见她带回来的东西,沈玖会怎么夸奖她呢。
可不料,这船刚一靠岸,还没等她继续摆上一番威风,就看着一阵橘色旋风直接从船头一掠而出,飞跃上了码头。
“啊!”林嬗舞发现自己被抢了先,气得直跺脚,急忙跟着下了船,却为时已晚。
只见沈小狼捧着一块乌黑的铁矿,在沈玖面前笑得贼甜,而沈玖也摸着他的脑袋,正在夸奖他。
“无耻!”林嬗舞被人抢了功劳,气得小脸都红了几分。
沈玖见她这般模样,差点没笑岔气。
“好啦,你们两个这次干得都很好!如果这种铁矿真的能成功,你们就成了大武的大功臣啦!”沈玖捧起了手里的铁矿,心里有一种预感。
这种铁矿,或许真的可以解决炮筒的技术问题,大大推动大武火炮研制的进程。
就在南疆码头上迎来了功臣的热闹之际,京城皇宫里,也迎来了两位举足轻重的王爷——南疆青王和中原誉王。
一场殿前辩驳的精彩大戏,即将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几日没有冒泡的作者偷偷浮上水面~
南疆这波稳了,接下来殿前收拾了誉王后我们就要换地图啦~~换回京城~~
第87章 殿前对峙一
殿前对峙, 一般很少出现,更不用说这次对峙的双方还都是皇子,都是未来天子人选。
群臣早就拭目以待, 擦亮了双眼,想一览两位殿下的风采。
誉王久居中原富饶之地, 积蓄颇丰,身后又有皇后预备役的阮贵妃作靠山,自然实力雄厚,威望十足。
但是这青王, 自幼丧母,被派去了贫瘠的南疆,却在南疆大展身手, 先后一系列举措都被朝臣们奉为政务之典范操作, 更是收获了不少清廉派的好感,不容小觑。
此番对峙,众臣心里明白,成王败寇!输了的恐怕这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一旦有了结果,基本上这储君之位也就锁定人选了。
你说平王怎么办?
早在徐家倒台, 平王糊涂参合军权,又在盐价之战中败得一塌糊涂时, 这位王爷就已经入不了圣上之眼了,大臣们心里都贼清呢,很早便放弃了平王。
这日早晨,沈煜安拉着沈瀛扬早早就在殿外恭候着, 目光平正,波澜不惊。
不久,两位王爷先后抵达殿前。
誉王一身墨色对襟大袖, 袖口绣着金蟒,头戴一顶冲天冠,显得气势十足,昂首阔步,踏上阶梯,脸色如常,似是并未紧张气短。
见了誉王,一些朝臣涌上前去,客气地寒暄了几句,夸夸誉王今日的行头和气势,顺带拍个彩虹屁。
沈煜安轻咳了一声,那群善于拍须溜马之辈便脸色一紧,又退散了去。
哎呀,光顾着拍马屁,可没见到沈御史站旁边呢,万一让他在圣上面前告一状说他们拉帮结派,勾结誉王,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
“青王殿下到!”下面一声通报,众人的目光又从沈煜安身上飘回了台阶下。
只见萧陆川一身雪白绫罗锦袍,衣领袖口镶金,头戴青黑幞头,脚穿玄蟒靴,脸上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看起来比誉王少了一分霸气,却多了一分善意,叫人心生亲近之意。
但有了方才的前车之鉴,众臣就算想上去和青王寒暄几句,也没了那个胆子,只能目光幽幽地看着,望着,就看见……
“青王殿下!”沈煜安挡在了萧陆川身前,拱手行礼。
“沈大人!”萧陆川也双手抱拳,行的是晚辈给长辈的礼节。
见萧陆川如此客气,沈煜安心中略有几分赞许,他沉着声道:“小九儿性子顽劣,在南疆怕是给青王殿下添了不少麻烦,大哥不在,我这做叔叔的便替他爹娘向殿下赔个礼。”
“沈二叔不必多礼,小九与本王意(xin)气(xin)相投(yin),怎能叫麻烦?”萧陆川上前扶起沈煜安,却见沈煜安眼神一闪,顺势暗中塞了一张纸条到他手里。
萧陆川顿时就明白了,沈煜安大概是受了沈玖所托,来帮忙的。
此时不能当面道谢,萧陆川唯有以眼神谢过了沈二叔,表面上依然与二叔客客气气地聊着沈玖:“小九实在是我南疆之福……”
众臣子见了,纷纷抹了一把汗,不得不佩服沈大人,佩服沈家。
就算没嫡女,还能用嫡子去这般攀上关系,厉害!厉害!
两位皇子进了殿,与诸位大臣寒暄客套了片刻,便听殿外洪公公吊起了洪亮的嗓子:“陛下驾到!”
一时间,群臣跪拜,叩首,走过了一整套流程。
皇上入了座,免了众人的礼,便直接开门见山:“那就开始吧,你们俩谁先说?”
“父皇!”誉王急忙抢了个先,一下跪拜在殿前,脸上满是忧虑和焦急,“父皇,儿臣有罪!”
“嗯,何罪之有,你倒是说说看。”
“儿臣一时疏于防范,令瘟疫暴发,实乃看管不力,还望父皇责罚。”誉王打算来个欲扬先抑,苦巴巴地做出了一台戏。
皇上见多了这般场面,觉得腻味,于是也不听他继续开口,转而问向了萧陆川:“青王觉得呢?”
“启禀父皇。”萧陆川出列,一身正气凛然,“身为一方节度使,未能及时体察灾情,延迟至此,实属不该,儿臣以为,皇兄责无旁贷,该罚!”
“你!”誉王气得直瞪眼睛,也顾不上再继续假情假意做戏了,急忙将话题抢了回来,“父皇,儿臣虽未能及时察觉,但儿臣事后做了一番调查,发现此次瘟疫实乃人祸!七月,海州城瘟疫暴发,我等尚不知晓,有海州城百姓逃城而出,蹿入我原石县境内,接着,原石县瘟疫便暴发开来……此次瘟疫,怕是有人居心叵测,心怀不轨,要拉着儿臣一道下水,还望父皇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