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触碰的一瞬间,时月忽然想起了很久远之前的事。
那年负夏大刑,卫太子威风凛凛,誓要将变法进行到底。
旧贵族负隅顽抗,他孤注一掷。
那天的风很大,台上的男人俊美如九天谪仙。
就是那一刻,时月对一个陌生人动了心。
全然喝醉是无法那啥的,反正就是半推半就,滋味也算不错。
就是他技术不行。
“发什么呆?”慕容野不高兴她与自己亲近,居然还能走神。
薄唇微张,又贴了过去。
这次更加深入,像探入她的灵魂。
时月忍不住抓紧慕容野的一角∶“你的伤好了吗?”
此情此景,没好也得说好了啊!
“好了。”
慕容野没反应过来,忽然被她按住肩膀,然后往后一推!
时月反将他推倒在地,微抬下巴∶“我问你啊。”
大氅滑落,他僵硬的臂膀更明显,既想动,又不敢动。
时月看了一眼,指尖从男人的鬓角慢慢抚到他手心,又交缠进指间。
“这几天在我家干活,委屈吗?”
她路过的地方仿佛绽放了一星空的烟花,慕容野反手握住她,哑声∶“这点活算什么。”
时月笑他∶“那你完了,堂堂一国太子,居然愿意窝在一个小房子里烧火。”
慕容野轻咳一声∶“形势所迫。”
他捏得也忒紧,时月将慕容野的手心轻轻一刮,迫他撒手。
慕容野顿时笑不出来了,时月两手撑在男人头边∶“你有过别的女人吗?”
“……没有。”
“真的假的?”时月质疑。
“真的。”他喉咙有些干涩,补充道∶“孤从未骗过你。”
时月亲了他额头一下,继续问∶“那,喜欢过别人吗?”
“……没。”
时月又亲了亲他高挺的鼻梁,慕容野闭上眼∶“别折磨孤。”
“谁折磨你了,不喜欢你可以反抗啊。”
指尖隔着薄薄寝衣在他身上刮过,那种羽毛般若有似无的触感,惹了一身的战栗。
慕容野倒抽一口凉气,皱眉∶“李时月。”
“嘘,叫我时月。”时月用手拢住他的双眼,俯身吻过去。
两个名字是不一样的,前者是前者,后者是她。
慕容野慢慢抱紧她,一颗心几乎要涨满出来,二人身影重合、交叠、不分彼此。
时月按住他往下的手,说∶“不行,棉棉还小。”
“那你要孤怎么办!”慕容野咬牙切齿。
时月哪知道怎么办,让他自己冷静下来呀。
要是以前,慕容野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可现在他居然咬牙忍了,两手揉着时月的细腰聊以慰藉。
“跟孤回去,好不好?”
时月嘴硬道∶“你说回去就回去啊,回去干什么呀?”
没想到慕容野居然就这么不提了,额头抵在时月肩上说∶“孤可以留到初十。”
“春耕后也有些空闲,秋收以后……”他算着有空外出的日子。
鲁国战败以后,卫国至少有五年可以休养生息,这次扩张的领土够多了,发展民生、养精蓄锐才是接下来的政.治重点。
时月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你厉害啊,直接把这儿当作第二个家了呗?”
这算什么?一年来几趟,逗逗孩子,亲近亲近,将她当外室啊?
慕容野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时月一把将他推开∶“那您赶紧回去,省得耽误您太子殿下日理万机。”
慕容野捉住她的手,试探着问∶“是不是想孤多陪你一些日子?”
呵??
“不必,你赶紧走!”时月趿拉上一只鞋,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噼里啪啦!”
“什么东西?”时月被吓了一跳,摸索着想找到另一只鞋出去看看。
慕容野一把捞住她的双腿∶“你刚才是不是……”
“不是!”时月否认。
“孤还没说是不是什么呢。”慕容野将她抱坐在膝上∶
“不想我常来,那……我们回濮阳?”
时月冷笑∶“回濮阳干嘛啊,我在叶邑时老板当得好好的呢。”
慕容野的眼睛亮得惊人∶“回濮阳,当孤的太子妃。”
“噼啪啪!”一声,仿佛就在院子里炸响。
时月挣开他∶“出去看看什么东西在响。”
慕容野不依不饶∶“你先答应跟孤回去。”
“你还来劲了是吧?”时月用力挣脱他终于找到另一只鞋,一下跑出去老远∶
“想我跟你回去啊?还久着呢!”
说罢,时月拉开房门,一块火星子擦着她的脸飞了进来!
“啊!”
什么东西?
慕容野立马披衣起来∶“怎么了?”
“咻!”一截燃烧的竹子顺着墙头飞进来,落在院中的雪堆上。
时月吓出一身冷汗∶“是火,药!”
火,药!?
慕容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按在怀里,二人往门口一躲!
“噼啪!”炸声响起,却没有想象中的大。
时月从他身下抬头∶“等下,好像不是火,药。”
火,药的威力,时月知道,慕容野也知道,但这声音远小于火,药,爆,炸的声音。
时月想出去看看,慕容野不让∶“我去,你待着。”
炸开的竹子崩得院子一片狼藉,慕容野走出去仔细察看。
“出来吧,不是火,药。”
时月从门口钻出来,看到残缺的竹子∶“这是……爆竹?”
早在很久以前,人们就发现竹子放在火里烧会爆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传说中的凶兽‘年’害怕这种声音,所以人们会在过年这一天放爆竹,用爆竹声来驱赶年兽。
时月打开院门,原来是邻居家朝她院子投掷来的竹子。
邻家一家在门口烧爆竹,大叔喜气洋洋问∶“时老板怎么不烧爆竹啊?”
小孩们更喜欢这种活动,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时先生!”
“时先生新年好!”
时月松了一口气,这可真是虚惊一场!
“大虎二虎新年好,啊,先生这有糖!”时月回屋抓了一把糖果,塞进两个孩子手里。
隔壁家大婶说∶“这怎么好意思,糖块金贵得很哩。”
“还不快跟时老板道谢?”
大虎二虎拼命往嘴里塞糖,含糊不清地说∶“谢谢时先生!”
“不客气,去玩吧。”时月朝他们挥挥手,对邻家笑着说∶“这有什么,过年高兴。”
“婶子,我家院子的爆竹是你们投的吗?”
刘大婶点点头,又一枚爆竹炸开∶“噼啪!”
“我看你家什么动静也没有,眼看就子时了,年要来了!”
爆竹声在村子的各个角落炸响,寂静的冬夜顿时热闹了起来!
也有了过年的气氛。
“梆梆!”村里的敲更人来了,表示着子时已过,是新的一年了。
临近几家一起烧爆竹,互相道新年好。
时月还是第一次感受这种气氛,拉着慕容野生涩地回应大家。
梆子声远去,大雪还在下,大家就各自躲回家了。
大虎他娘临进门前,实在忍不住好奇∶“时老板啊。”
“啊?”时月正要关门。
刘婶子半开玩笑似的问∶“那人……是时老板的男人吧?”
慕容野闻言停住了步子。
雪花很快他肩头落了薄薄的一层。
然后,他听见时月笑着点头∶“对啊。”
院门被关上,时月哈着手从他身边经过∶“愣着干嘛,你不困啊?”
饺子也没包成,就折腾到现在了,时月准备把它们收起来,明早再包。
慕容野跟在她身后,咳了两声∶“榻上有点冷。”
时月把面皮和馅料收起来∶“什么意思?”
“衣裳有点薄。”慕容野一手抱起一个孩子,时月将孩子们的被子抱着。
时月看了他一眼∶“你有话直说。”
两人一起进了屋门,慕容野踢上房门∶“孤觉得你炕上挺暖和的。”
“想跟你一起睡。”
时月才不应他,将两个孩子塞进被窝。
慕容野等了一会儿,见没希望了,只好长吁短叹去铺自己的床。
“……把灯灭了。”时月钻进被窝里。
“嗯,铺完就去。”慕容野点头,继续捯饬他的小窝。
时月∶“……”
“笨死你得了!”
时月将被子拉过头顶,心说他这基因遗传给了棉棉,这可怎么好啊。
以后不得变成一个小笨丫头啊?
屋里很安静,半晌后烛火灭了。
被窝钻进来另一个人,他从背后将时月搂住∶“新年了。”
“嗯。”时月轻声应。
慕容野贴着怀中小女人的耳畔,声音十分愉悦∶
“新年好,棉棉她娘。”
第93章 093
大年初一。
清早, 澧水河畔泊着一艘船。
“兄弟,来,喝一口热的。”
赤金把酒推过去,往嘴里丢了个煮花生:“这天儿太冷了!”
白银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啧……”
“好酒!”
辛辣的酒液灌入咽喉,从胃里升起腾腾暖意,白银抓了把花生,蹲去船头:“昨天进城打的酒么?不怕二姑娘看见你啊?”
“我哪能干那种笨事。”赤金指着远处一座茅草屋:“跟那户樵夫买的, 他媳妇白天赶集去了。”
“这日子,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白银感叹。
“别叹了, 等殿下把二姑娘追到手, 咱们日子就好过咯。”赤金倚着船门, 瞳孔醉得有点涣散了:“到时候回濮阳, 濮阳的酒比这个带劲多了!”
“咳咳。”白银叫辛辣的酒呛得直咳。
“哎兄弟……你看, 那是不是个人?”赤金抬手虚虚指了一下。
白银转头看去, 黑漆漆的江面, 哪有人?
“你眼花了吧?”
“不是, 好像真的是个人啊。”赤金坐直身子,揉揉眼睛。
漆黑江面上有一点晃动的白影,像是人的脸。
“不好,像是个姑娘!”
赤金一下就清醒了,抄起竹竿跑出去, 把船震得一荡一荡的。
“哎哎!”白银差点从船上掉下去, 花生落得到处都是。
澧水在枯水期断流, 很快水面就会结冰,但楚国气温不够冷,冰层最厚也只能冻住几寸。
相当于跺跺脚就能把冰面跺碎,十分危险。
每年入冬都有不识冰情的外乡人或调皮孩子掉进冰窟窿里。
因此,叶邑设了守冰人,专门在严冬时巡逻两岸,防止有人上冰。
赤金和白银这些日子正是住在守冰人的小船上。
“喂——”赤金举着竹竿朝那个白点跑过去。
跑得愈近,他愈发看清——果然是个人,还是个穿着红斗篷的女人。
赤金找到了离她最近的一角冰层,大喊:“你抓住竹竿,我拽你过来!”
小姑娘身材纤细,冰面暂时没被她踩碎,但她似乎没听见赤金的话,一步步朝河道中间走去。
“喂!”赤金大喊,慢慢踩着冰想过去拽她。
“你疯了?冰层那么浅,等下一起掉进去!”白银追上来,也看清了对方的背影:“我去,我会泅水。”
说罢,他脱下蓑衣、斗笠和棉衣,小心翼翼上了冰。
“这大过年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啊……”赤金嘀咕道:“兄弟,你抓住竹竿,我把你捅过去。”
两人配合默契,白银脚下哧溜哧溜,一点点靠近了那个女子:“喂?”
杜蓉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行走在冰面上,眼泪冻在脸上,她的脑子里嗡嗡的。
肩膀忽然叫人一搭,杜蓉下意识甩开对方的手:“滚啊!”
她动作太大,这一甩不仅把白银的手甩掉,脚下冰层还发出“喀拉”一声。
“不好,冰碎了!”
“拽住她,拽住她!”赤金急忙指挥:“我拉你俩上来!”
杜蓉一心寻死,压根不想跟他上岸,踩着已经碎裂的冰跑出去好几步。
“疯子啊!”白银气得跺脚,可是竹竿已经不够长了,他下了个艰难的决定。
“喂,你疯了?不能撒手啊!”赤金在岸上急得大叫。
白银几步冲过去,将杜蓉双手一禁锢,整个人扛上肩膀。
“你放开我!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