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时月点头, 头脑清晰地回答他:“这里是锦城, 锦城中北区, 市中心。”
慕容野眼中透出一丝不解:“孤为何会在这里?”
时月也想问他为什么在这啊!
“你是怎么……”时月找了半天形容词:“怎么醒过来的?”
“睁眼,听到你在说话。”慕容野答,虚指着门外:“黑暗, 而且全是绿光。”
那一瞬间,慕容野还以为自己薨逝, 来到了阴曹冥司。
“有一扇很怪的门,推开后看见你。”
怪门?
“你带我去看看……躲什么啊?”时月想去扭门把手,他避了下, 仿佛在躲什么洪水猛兽。
慕容野半避开身子, 时月握住门把手的瞬间,听见邻居家的小胖子一蹦一跳回来了:“奶奶, 我回家了!”
时月看向穿着‘奇装异服’的慕容野:“不行,你这打扮不行,容易吓着小孩。”
慕容野眼中透出不快,仿佛在质疑他这打扮怎么不行?
“啊。”时月转身,从沙发上捡起平板:“你拿着。”
她用两个微信号互播了视频电话,慕容野差点把手里的平板扔出去:“这是什么妖物!”
时月承认, 她心里憋着坏呢。
“你不在你原来的国家了, 明白吗?”时月举起手机, 前摄像头将两人拍了进去, 男人高大俊美,略有些狼狈。
以现代目光看,慕容野的长相略有些异族气息,这可能是因为他的祖先发源于西北关外,多与胡族通婚,继承了一点胡人鼻梁高,眼窝深的长相特点。
“这不是妖物,这是……你可以将它当做一个法宝,不会伤到你的。”
慕容野紧紧盯着那方小小的屏幕,浑身紧绷,警惕它的一举一动。
“那孤在何处?”
“这个我一会回来跟你解释,现在先拿好这个。”时月教他抓着平板,然后调整位置走开:“你看得见我对吗?”
手中之物比李时月手里那个大很多,会随着她动而变幻不同的景色。
慕容野点头:“嗯。”
“也可以听见彼此说话。”时月一手抓着门把手:“所以,我出去找你说的那个门,然后你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好吗?”
“不要瞎按,拿着就行。”时月嘱咐,抓起门边的钥匙走出去。
关上门,她还没从失而复得的狂喜里回过神来。
虽然不知道慕容野为什么会在这,但是……能见到总比没希望了好啊!
“小时姐姐!”邻家小胖子在玩陀螺。
“胖胖,你爸妈呢?”时月看了一眼:“奶奶在做饭啊?”
“他们还没下班。”胖胖专注地上的陀螺,抬头看了一眼:“小时姐姐在跟男朋友视频吗。”
时月连忙拿起手机:“没有,胖胖你玩吧。”
话落,时月朝角落里走去,轻声问:“是这里吗?”
镜头随着时月的走动推进,很快经过电梯和第三户人家。
第四户早先搬走了,它与紧急逃生通道挨在一起,时月问:“是这个门吗?”他说的那个,很奇怪的门。
沉吟许久,慕容野应:“嗯。”
他不会用这个法宝,也不确定李时月能不能听见,但是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喃喃自语,可真羞耻!
时月说:“我推了哈。”
“吱呀。”逃生通道被推开——空空如也。
“不是这里。”慕容野摇头,想了想:“上面。”
“上面?”时月沿着步梯往上走,里头没有灯,只有逃生标志发出绿莹莹的光。
“你为何可以穿梭生死?”慕容野轻声问。
“穿梭生死?”时月差点没懂他的意思。
又黑又绿莹莹的地方,是古籍中描述的阴曹冥司的地方。
想起一开始以为自己死了的恐惧,慕容野十分不舒服。
时月住在这栋楼的末层,往上爬三层就是一扇铁门,通向大楼的天台。
地上全是滴滴答答的雨水,时月猜测他最早应该是从天台进来的。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风卷着雨水打在时月身上,远处电闪雷鸣——
他……是让雷劈过来的吗?
“不行,雨太大了。”时月费劲地把铁门关上,对屏幕说:“我一会儿再来吧……哎,你人呢?”
找不到自己来的地方,也不知道原因。慕容野郁闷地坐在地上,平板搁在一旁。
时月匆匆打开门,看见他在洗衣机边打坐:“问你怎么不答话啊?吓死我了。”
慕容野本来心情就差,斜了她一眼,脸轰的一下血红!
“你……穿的是什么东西,成何体统!”
时月低头,白棉T被刚才的大雨打湿,隐隐约约露出底下内衣的形状,她老脸一红。
转念想,两人都生三个孩子了,赤/裸相见也不少,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晚了点?
“废什么话,快起来,你弄我一地的水。”时月将他拎起来,推进浴室:“你先洗澡,我给你做饭吃。”
浴室里辟了个浴缸,旁边还有一扇小窗,是整个家里时月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下班回来后可以泡个热水澡,顺便看看夜景,别提多治愈了!
慕容野不愿意,在一个到处都是奇怪物品的地方宽衣解带,很不安全。
“我刚才跟你说,这里不是你的国家,对吧?”时月放了一浴缸水,恶趣味地倒了不少蓬蓬浴进去,一缸都是甜香十足的梦幻泡泡。
“你在笑。”慕容野抱胸靠在浴室门边,一转头差点被镜子里高清的自己吓到。
要不是趁手的剑不在,这镜子它已经不存在了。
“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告诉你后来统一华夏的是谁。”
慕容野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两个箭步将时月的咽喉扣住:“你可知,此话乃大不敬!”
这天下是周天子的,纵使诸侯林立,最高话事人仍然是天子。
什么统不统一的,不等于推翻了天子嘛,妖言惑众!
时月坐在浴缸边沿,咽喉被他粗粝的拇指扣着:“时代!时代是在变的。”
“现在是两年多年后的未来,什么天子,王侯,全部没有了。”
.
没有了……
慕容野孤独地坐在浴缸里。
泡泡的味道太甜,让他觉得不舒服。
那个镜子——李时月说那个东西叫镜子,虽然和女人们爱用的铜镜不一样。
可以照出自己,超级清晰的自己。
慕容野在镜子前看了许久,脸是熟悉的,身体也是衣服也是,连手上的硬茧也是。
可地方不是——换言之,他似乎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
浴缸边就是一扇窗,他顺手推开了窗——天已经黑了,32层俯瞰下去,整座城市到处闪烁着星点灯光。
一幢幢摩天大楼犹如一把把利剑直刺云间,长长的‘带子’上,无数屁股冒着红点的虫子正在缓慢爬行。
这不是他所能认知的地方,绝对不是。
“叮咚。”外卖小哥按响了门铃。
“来了。”李时月的声音传进来:“谢谢啊,麻烦你了!”
不多会儿,她打开浴室的门,把新的浴巾挂在粘钩上:“看景呐?”
慕容野皱眉:“出去。”
他还是不喜欢她过分亲近,而且她居然说……更亲密的事他们都常常做,简直胡说八道!
这放荡的女人!
时月不仅没出去,还搬了个板凳坐在浴缸边:“我家里没你合适的衣服,一会下楼给你买。”
她坏笑着从外卖袋子里拿出一盒内裤:“这个你先穿,然后浴巾裹一下,等我回来好不好?”
盒子上印着肌肉虬结的猛男模特,身上只有很少,很少,很少的布料。
慕容野的脸都绿了。
时月忍不住弯腰大笑,还要一本正经地跟他说:“很正常的东西,真的!”
“我们这个时代人人都穿的!”
“……出去。”慕容野的脸色在碎裂的边缘。
“那我出去,你自己穿哈。”时月指指窗:“记得关上,要不容易走光。”
合上浴室的门,时月压抑了半天才把嘴角的弧度掰直。
——他的脸色简直太可爱了!
摩天大楼的一至五层是购物中心,楼上办公或者居住,时月跑去男装区转了一圈,买了三四件T恤和两条裤子,两双鞋,又买了拖鞋、袜子、睡衣、内裤、毛巾……这才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养个男人也很烧钱啊。”她心疼地直嘀咕。
那人向来活得矜贵,哪怕不追求名牌,也不能给他地摊货穿吧?
再说了,她的男人,打扮好看点怎么了?
进门时,正赶上小胖子的爸妈下班,女主人热情地招呼时月去她家吃饭。
“不了不了,我今天有事呢。”时月摇头:“谢谢大姐啊。”
“我下午刚买的提子,新鲜!拿着拿着。”邻家大姐热情地给她塞了一把提子,一看时月提的袋子,惊喜道:“男装啊?”
“小时,你有事儿啊?”
“哪有事啊,大姐你就打趣我。”时月连连摆手,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谢谢啊,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说罢,一下将门合上了。
邻家大姐看她的表情哪有不懂的,嗔了一句:“这丫头,有对象是好事啊,遮掩什么?”
时月将背贴在门上,深吐了一口气:“我回来了。”
屋里空空的,她将睡衣拿出来挽在手臂上,敲敲门:“还在洗啊?”
浴室门是磨砂玻璃,门后人影一晃,时月扭开门把手:“你在干……”话还没说完,浴巾铺天盖地地罩住了她的脸,那抹春光一闪而过。
啧啧……
“出去。”
洗手台上是拆开的包装盒,时月在镜子里看见他□□的上身,忍不住抹了下鼻子。
“给你买了衣服。”她把睡衣递过去。
然后被慕容野推出了浴室。
她这是一套半隔的复式小房,三分之二的面积做了二层,客厅上方则是空的,显得空间大,又有层次感。
入户右边就是浴室,左边则是壁柜和小厨房。
白色的双开门冰箱半嵌在墙里,刚好成了隔断,分开客厅和厨房。
客厅摆着深蓝色沙发,两只黄色抱枕随手丢在上面,深蓝和灿烂的黄色显得新鲜热烈,又不失沉稳大气。
时月哼着歌做饭,她也算多才多艺了,小时候爷爷打砖奶奶下地,回家只能自己烧饭吃,从农村土灶烧到煤气炉,再到后来电磁炉、燃气灶,还有卫国的大釜,似乎什么炊具到了她手里都能乖乖听话,做出好吃的食物。
“滋滋滋。”燃气灶冒出浅蓝色的火焰。
这一幕刚好落在踏出浴室的慕容野眼里——妖法,这个妖女又在使妖法了。
“洗好了呀?”时月转头,眼神霎时变了。
为了照顾他的穿衣习惯,时月挑的是一件黑色的真丝睡袍,以腰间一根带子系住大敞的衣襟。
然而她没考虑到的是这人长得高大,真丝质地太轻薄,尤其是下半身,就是很……嗯。
“坐一会,马上就好。”时月示意他去客厅坐。
黄瓜切条,虾仁下锅滑至半熟捞起,再下黄瓜,等黄瓜快熟了调味、下虾仁翻炒。
不一会儿,一道黄瓜炒虾仁就做好了。
时月还做了番茄炒蛋、酸辣白菜以及一碗大米饭,还有水灵灵的提子,接着端到客厅桌上:“吃饭了。”
慕容野看了她一眼。
“怎么,还要伺候你吃啊?”时月坐在地毯上,把可爱的兔子碗递给他。
“……”慕容野慢慢坐到地上,视线跟她差不多高。
“锦城,从未听过。”慕容野还记得她刚才说,他们在锦城。
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尤其是那个红色的……这颜色的东西能吃??
时月也觉得他们有必要就「时代」这个话题好好说一顿。
她划开平板,调出卫星地图:“你看,这是我所在的国家。”
大公鸡傲立东方,从南到北,幅员辽阔,人口众多。
时月调出卫国的地图,很小很小,大概在公鸡腹部:“这是卫国。”
慕容野浑身立马紧绷了起来:“卫国现在的国君是谁?”
“不,卫国在两千两百多年前就灭了。”时月摇头。
慕容野:“……”
“是……被强晋所灭,还是亡于恶齐?”慕容野问她。
“晋、齐?”时月也有些迷糊,信息不对等令她的局面很被动。
“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慕容野双手搁在膝上,腰肢笔直:“月前,刚行过簪冠之礼。”
时月有一瞬间怔楞,反应过来后大叫:“你才二十岁?!”
第103章 103[番外四]
时月用了三个小时, 说得嗓子都干了, 给他大致地解释了一下两千多年的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