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金色的镂空铁笼,在其内部可以看见外界的景象。亚瑟把魔核放在其内部的坐台上。同样的魔导阵再次展开,犹如散发着荧光的绿色花笼,照亮了整个铁笼。
而与此同时的,原本断开的金属管生长、弯曲、联结,最终化为了一个整体。
“莉切。站在我的身后。”
亚瑟柔声唤道。我拉下了帽檐,强制镇定的绕了半圈,从门绕到了他的身后。
直觉告诉我这里不是我该接触的地方。而我的直觉从来好的不灵,坏的奇准。
“不安的话可以抱着我的胳膊哦。”
“……不用了。一只手就可以了。”
第一次,我将自己的手塞入了他的手中。年轻的王轻笑了一声,从那愉悦低沉的嗓音中可以听得出他很享受我这难得的依赖。
而很快。我的直觉就得到了证实。
铁笼上附上了一层透明的结界,使得金属摩擦的火花不会渐进来。而多亏如此,我可以窥探到不同楼层的景象。
第一层。只有人。
第二层。如小山般堆积在桌上的魔核。
第三层。闪亮的宝石和饰品。
第四层。魔导器。
第五层。
“……!!”
震惊,恐惧,不可置信——几近痛苦的接受。复杂的情感在紧缩的黑色瞳孔间几经变换,最终艰难的镇定了下来。
“很难以接受吧。莉切。”
洞察的人心的王声音平静,就像是早就料到这一切般。
“怎么可能接受!正常人……抱歉。”
握着亚瑟的手因为情绪的失控而死死握紧。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我赶紧松开了手,却在离开的瞬间被亚瑟抓住。
而在这时“门”打开了。
绿色的球形魔导阵再次展开,形成“笼”的金属管再次如树枝般向两边的收回,对我们敞开了道路。
第六层了。
从浅至深。随着每一层的“注资”越来越多楼层的装修也越来越豪华。到了这一层更是像豪华酒店一般。穿着燕尾服的侍者端着银质的托盘于红毯上走动,穿着各色华服的人们慵懒的躺在沙发上。鲜艳的美酒于水晶杯中摇曳,杯口在暧昧的昏黄灯光下折射着冷光。
明明都是暖光,却和拜德的完全不一样。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就像一颗腐烂的葡萄,散发出香气,吸引了这里的人们。他们用空洞,打量的目光忘了过来,形形色色,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样的冰冷。
这已经不是看待人类的目光了吧。
麻制的斗篷遮住了我们两人的身姿。亚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牵着我的手缓步走向最深处。格格不入的人总是显得格外危险,除了肆无忌惮的视线外,并没有人拦在我们的面前。
“还没缓过来吗。莉切。”
我抬起头,有些呆愣的望着身前的亚瑟。那双深蓝的眼眸隐在帽檐的阴影下,莫名的让人觉得很温柔。
“……刚刚有弄疼你吗?”停顿片刻后。我诚实的说出了此时此刻出现在脑中的话语,“对不起。我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
“噗。”
“喂!”
“抱歉。”
亚瑟对我歉意的笑了笑,随即转回了脑袋,“真不愧是莉切啊。在这种时候第一件想到的居然是这个。”
“真可爱。”
“喂——!”
金发的王愉悦的笑着,那声音真是说不清的动听。自知在亚瑟面前只得吃亏的我砸了砸嘴巴,老老实实的被他牵着走。原本沉重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一点。
在第五层我所看到的,是人。
各种各样的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孕妇和儿童。他们大多有着惹人喜欢的长相,漂亮的发色和瞳色。简单说虽然类型不同,但他们都是放在社会上会因为外在而被人“喜欢”的人。
就像是各色各式的宝石一样。
而他们的作用也与“宝石”无二。
或是赤.裸或是披着一层薄纱。或是哭泣亦或是麻木。有些戴着手铐或铰链有些又没有——“电梯”通过楼层的速度太快。在这宛如切换幻灯片切换的片刻中我无法再细致的观察到什么。
但人的应激反应果然是强大的。我这背书时“睡一觉就清零”的脑子偏偏在这种时候像照相机般的记录了下来。
然后再强硬的摁着我的脑袋,逼迫我去看这张照片。
人就是第五层的商品啊,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以“我”为公主的国家。更可怕的是还有那么小的孩子……甚至是孕妇——!
“不要再去回想了。莉切。”
低沉的声音如冰水般浇过我的灵魂。我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抱歉,不会了……亚瑟你今天看来是有重要的事吧。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你了。”
“但是你在心里问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哟。”
“好奇心而已什么都不想还是太难了你稍微忍忍吧!……还是我从现在开始想晚饭吃什么?”
“噗——”
亚瑟又笑了。笑的很愉悦。
“嘛……这里是货真价实的‘赌场’,而‘赌’是深扎于人性中的恶。只要意志力不够坚定就会被它所吞噬。”
“来这里的人目的有很多。自从魔核成为衡量物品价值的单位后,最简单直接的就是为了魔核。”
“魔核够多了。目的便成为了‘想要的东西’。”
王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笑意,却毫无慈悲。我仰着头望着亚瑟英俊的侧脸,低声问道,“那之后呢?……这一层的人是为了什么?”
“单纯的享受‘赌博’带来的快感。以及‘交易’哦。”
深蓝色的眼眸望向了我,里面是我熟悉的温柔与宠溺,“就算是很麻烦的东西,‘输家’也不得不竭尽全力帮你搞定。当然除了疯子外,没人会轻易摆下这种赌局吧。”
“而我今天来,只是为了情报罢了。”
“无论本质如何,这里是个交易情报的好地方。就连最东边的另一片大陆的情报也有。”
因为惯性而向后微扬的衣摆落下,停止不动。亚瑟止步在一扇刻着“虎鲸”的门前,在用魔核打开门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说不定你以后会用得上。莉切。”
“……谢谢。”
荧绿的魔导阵已经展开。在踏入这“鲸”的领地之前,我在心中补上后半句话。
——但果然。这种地方还是消失了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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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妹你还是缺少现实的毒打啊。虽然糟逼是遇到不少,但大世界的恶意还是没怎么吃过。
但如果是她的话,就算遇到最终也会坚强的克服吧。
赌场这事有利有弊。但伽妹的性格是无法容忍下去的(毕竟是自己的国家)。这人的行动力我们也有目共睹,她是真的会去搞的。
如果换个性格冷酷点的又是另一种做法吧。
【突然发现我性格最冷的女主好像反而是心地最好的】
【等以后试试这种理智到有些冷酷style的女主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暧昧妖冶的暖黄色灯光。酒杯轻撞发出脆响。五色的琉璃筹码被凌乱的扔在桌上, 被一双藕色的手臂揽入身下。
筹码沿着她的曲线堆积, 金发的女郎侧卧于圆形赌桌的中心。烈红的唇在灯光下美丽动人, 发出诱人的娇笑。
只是一瞥,我便收回了视线。
门后的空间很大。像那样围满人的巨大赌桌一眼望去可以看见十几个。在这群西装革履穿着华裙的人们中罩着斗篷的我们无疑是异类。但他们只是用余光睨了一眼后便不再停留, 继续陶醉在赌博的快乐中。
大概身心早已沉溺其中了吧。
我对这群人没有“观察”的兴趣,全程面无表情的跟在亚瑟的身后。而走在我前面的他亦是无言,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金色的大厅很宽敞,多亏了他们挤在一起的缘故我走的很轻松。除了无法阻挡的声音外, 我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
明明是同一个国家。我却一直生活在一个和这里毫无关系的地方。
“络芬伯爵。”
熟悉的声音念出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我抬起头,发现亚瑟已然站定在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前。
人到中年总是逃不开发福的诅咒。这个比亚瑟矮上不少的男人除了比老爹头发茂密点外从领口溢出的肥肉一样厚。
但那双眼睛——该如何形容呢。
阴鸷而傲慢。那并不是看“人”的眼神。
“……哦?没见过的年轻人。”
男人招手唤来仆人,从端盘中取下一杯红酒递给亚瑟,“这斗篷是魔导器吧。在这欢悦的场所,为何要隐藏自己的容颜?”
“工作需要啊。”亚瑟轻叹了一声。那无奈的语气就像是在抱怨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一般,“另外喝酒误事——失礼了。”
“无碍。关于喝酒误事这点我也是认同的。”
将高脚杯随意的搁在桌上。精明的男人放弃了多余而无用的猜忌, 直接开明见山的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边派来的人。但是会在这种时候在这个房间来找到我, 说明你已经有从我手中获得想要东西的筹码了吧。”
“啊。那一定是会让伯爵满意的筹码。”
“着实自信——既然是在赌场的话, 就用符合这个场所的方式来进行交易吧。”
洛芬对着亚瑟露出了称得上友好的笑容。然后抬起右手。在其食指上戴着一枚绿宝石的戒指,那是仅限于在此赌场中通话的魔导器。
小型的魔导阵于发光的宝石上浮现。男人吩咐道,“把棋盘拿过来。”
……
剧情有点超乎我的意料。
原本以为这两人凑在一起绝对会包下一个大赌桌,在一堆人的围观下进行一掷千金的豪赌。方式也会以传统好用简单刺激的牌式为主。
没想到他们只是坐在房间边缘供人休息的椅子上下棋。就连棋盘都放在了椅子上。
而观众也只有我一人。
椅子是靠着墙壁放成一排的。为了看清棋盘我只能站着。不过我的定位本来就类似亚瑟的跟班或者仆人,站着也完全违和感。
但是亚瑟却“搬”了一把椅子。
即使穿着斗篷根本没有屁民会认出他高贵的王也不会弯腰。强而有力的风直接将一旁的椅子卷起, 稳稳的放在棋盘旁。而就在我准备说“站着就可以”的时候, 亚瑟竟无比自然的坐在了上面。
我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
然后从心底猛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详。
“坐下吧。莉切。”隐于帽檐阴影中的双眼望向了我, 那深蓝的色彩就和他的声音一样宠溺,“站到现在应该很累了吧。”
——不累。完全不累……你个鬼畜居然想让我直接坐在这男人的对面吗!
原本还算镇定的脸色刷得黑了下来。多亏了亚瑟的突然兴起我的存在感一下子拔的比天还高,之前还一直无视我的伯爵也理所当然的向我投来了沉思的目光。
“年轻人。”洛芬的声音玩味。略微拖长的尾音还带着些许嘲讽,“你是希望这位姑娘与我对弈吗?”
“好主意。”
亚瑟对着我笑道,“会下棋吗?”
我回答的快而清晰,“不会。完全不会。甚至看不懂。”
“没事。按照我指的地方下就可以了。”
“……”
这男人鬼畜的毛病到底能不能好了。
“哈哈!有趣!”人的本质就是幸灾乐祸。我单方面被碾压的惨状很好的愉悦了这位伯爵,“不过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哟。”
“不必。我对自己的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这般胆识在你这个年纪的人中实属罕见。但没有相应的实力的话这就是致命的愚蠢。”
“坐下吧。姑娘。”阴鸷的双眸注视着我。猛然袭来的压力不由的让我呼吸一滞,“但作为与我对弈的‘门票’。你们两个要抵押生命。”
赌命吗。很符合这个赌场的氛围。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亚瑟。毕竟真正的棋手是他。
“可以。”
年轻的王没有犹豫。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双在阴影中泛着深蓝色幽光的眼睛。
比起巨大的水晶灯在虹膜上投下的光影,我更相信那是因为其灵魂而散发出的光芒。
“我也没问题。”
既然亚瑟都同意了那我也没什么好矫情的,直接在棋手的位置坐下。毕竟英兰国王的命比我这个圣恩露斯二公主的命不知道精贵到哪里去。
不愧是高级赌场么。就连一把不起眼的椅子坐上去都有种奢华的柔软感。而棋盘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完全配得上英兰国王的身份。白玉做的底盘,镶嵌切割细长还会发光的冰魔核作为格线,棋子则是裂纹绿翡翠和流光黑玛瑙。
如果不是在场两人逼格太高,我真想好好摸摸这块棋盘。
“公主”给我做到这份上真是太失败了。
从小到大每逢社交课就逃课的我当然看不懂他们在下什么。只是机械的照着亚瑟的指令挪动棋子。而无论是洛芬还是亚瑟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我根本无法从他们的神色中感觉出棋局的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