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你的表情简直颠覆了我对你的认识。所以我就把它拍下来了。”
将照片重新夹回日记里。我单手举着日记朝艾斯晃了晃,眼睛却不敢看他,“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我旅行用的记录本。我想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
“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
“……”
不愧是艾斯。完全无视了我转移话题的后半句,只听自己关心的——你就不能稍微好奇一下我这个离家出走的落魄公主的梦想吗??
我面无表情的将笔记本塞回随身携带的包里。用毫无起伏的棒读音说道。
“人缘□□差。目前为止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是不希望你早点入土的。”
“噗——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一瞬间回荡在空旷的广场里。看来这帮子村民睡眠质量真的很好。居然没有一个会被他吵醒的。
“所以在看到你能和村民那么和谐的相处时,我很惊讶。”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真正的我吧。”
自嘲的话语被宛若轻叹般的说出。在犹豫了片刻后。我鼓起了勇气,转过头,用无比真挚(自认)和认真(自认)的双眼直视着他。
“不是的。”
“今天之后我敢很肯定的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怨恨这个世界。”
你的本质绝不是这样的。
无比肯定的话语从口中流出。故作自大的安慰就这样传递给了眼前的男人。
不应该说出口。无论是按照常理还是我那谨慎的性格。
但我却无法抛下他不管。
“你胆子变大了啊,伽德莉切。”
“但你想的没错。我其实根本无法伤害你。”
艾斯随手扔出一块木柴。切面光滑平整的木柴落入火中,很快便燃烧了起来。
一路走来。那宛若实质的杀意从不是捉弄般的恐吓。只是因为他做不到而已。
因为。
“和亚当一样。我也是为你而生。”
“原来的剧本应该是这样的吧?落魄无比的美青年被少女公主所救。然后成为了她强大而忠诚的骑士。”
艾斯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右手的手套。
即使之前见过,我的呼吸还是滞了一瞬。一直隐藏在黑色手套下的右手样子堪称恐怖。那肿胀而密集的疤痕宛若一条条纠缠在一起的暗红色长虫,代替了他的血肉,蚕食着他的手骨。他以食指轻点着脸颊,轻轻划过。在火光的映照下。我甚至发现那根手指上竟然没有指甲。
“帅不帅?”
“……帅。”强忍着唱反调的心理。我如实回答道。
“女神亲自为你‘做’的哦。”
爽朗的声线在“做”这个字上故意加重了一下,把我吓得不敢回话。
因为我没理解错的话。艾斯的意思应该是——
那根本不是他的脸。这张脸是女神给他换上去的。
“可惜你出现的太晚了。”
艾斯站起身,向我走来,最后停在了我的身前。高大的他蹲下身,平视着我。在那双赤红的双眸中倒映着我震惊而狼狈的样子。
“经历了百年。原本以为永远也见不到的‘公主’居然真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宛如命中注定一般的相遇了。”
“果然。我的人生说到底只是在神手掌中的一场……闹剧吧。”
艾斯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宛若呢喃。那双注视着我的眼眸就跟暗红的火焰一般,不详的摇曳着。
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都死了。除了我。
那宛若地狱的模样。令我肯定这世上绝对没有天堂。
……
…………
………………
视野回归了黑暗。我感觉有什么粗糙却火热的东西遮住了我的双眼。
那是艾斯的右手。
“今天很累了吧。睡吧。”
低沉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仿佛带有魔力一般。令我忍不住睡去。
第二天早上。
我的脸上挂着泪痕。
令我有些许慰藉的是虽然艾斯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但良心还是剩了一点。没有在冰冷的夜里把我一个少女扔在外面,而是移到了屋里。虽然这个窗——这个墙该重新砌了。
我面无表情的把目光从那正好容一人通过的破洞上移开,活动了下身子。顺便感慨一下经历了那么多我的身子骨可算是硬朗了不少,居然没感冒。
略显破旧的木门被吱呀的打开。我一边捂着嘴打开哈欠。一边微眯着眼,等待双眼适应早晨明亮的光线……
等等。
原本还朦胧的双眼在看见那浮夸的离子烫后脑勺后瞬间变得清明。在默默的注视了一会儿那穿着一身华服,背对着我,正在滔滔不绝的男人后——
我安静的捡起了一块板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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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锁文后是禁评,虽然求生欲那么强也不算坏事吧……
【但真的很打击人本来就不多的更文热情】
第二百六十六章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圣恩露斯城的——啊!!!”
尖锐的声音就这么戛然而止, 穿着华服的男人随之倒下。围在离子烫前方的村民低垂的视线缓缓上移,瞪大着眼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我。
将裂开一条缝的砖头随手一扔,我随便在围观群众里挑了两个壮硕的村民,“过来帮下忙。”
“干啥啊?”
“当然是把他绑起来。”
“……哦。”
我的声音过于肯定,眼神过于正直。已经习惯听从别人命令行事的村民们虽有疑惑, 但还是按照我的要求用绑死猪的手法把离子烫绑了个严严实实。
“搞定!”用力的将一块碎布塞进男人的嘴里。我拍了拍手, 站起身, “车上那些东西你们自己拿去分吧。然后把原定计划给领主的东西塞上去。”
上了一把年纪的老村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塞得满满当当的马车和正不耐烦的踢着蹄子, 仿佛在催促着我们快点走的骏马。
“伽德莉苏啊。这是不是犯罪啊?”
“当然不是。”
语调爽·朗, 笑容爽·朗。看着这般爽·朗的我,老村长也不再犹疑,开开心心的指挥着年轻人把马车卸了个干净。
我现在终于明白艾斯为什么总喜欢天天笑了。这种当恶角的感觉真是让人莫名暗爽。
那一板砖的威力着实不小。被绑了个结实的离子烫除了有呼吸外跟死人无异, 看来至少能躺个一天一夜。这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让我对他的主子做点什么了。
“计划是这样的。你和我两个人躲在这个箱子里。”
我双手推着艾斯的后背,把他从房间里赶出来。然后小跑到足有大半个我高的木箱旁, 抬手拍了拍, “这个箱子是用来运棉花的。我们两个进去正好。重量上也没问题。”
“哈啊——”
穿着黑色的底衣,高大的男人一手挂着外套一手放到嘴边,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那双猩红的双眼微眯着,蒙着一层湿润的雾气。
“原来我也在你的‘计划’中吗——”
艾斯的声音夹杂着倦意,漫不经心。那头原本就微翘的棕发现在翘的更厉害了, 配上那张无精打采的俊脸有种别样的帅气感。
……无论这个人的灵魂如何。这美丽的皮囊总归是无罪的。
一旦在脑内把艾斯拆成美丽的皮囊和恶臭的灵魂两部分来看待, 我对他说话的声音都不由得变得和蔼起来。
“毕竟是你自己说要跟着我的吧。反正你也没事干。”
“说的也是。”
艾斯语调轻快。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
村民和村长在忙着装卸货物。艾斯受到隔壁大婶的邀请一(恬)脸(不)爽(知)朗(耻)的去蹭了早饭。大早上没什么胃口随便喝了两口米汤充饥的我则是把马身上的魔导器取了下来, 用随身携带的工具拆开。
纯水晶做的透明指针拨弄着内部。不一会儿精巧又漂亮的立体魔导阵便浮现于魔核之上。这种程度的回路我瞥一眼就能明白。就是市面上最常见的自动巡回魔导器。可以让马匹跟着既定的路线移动。
还好和我想的一样。
我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否则就要用一些“别的”的手段让离子烫多多配合了。
——自从那天后。我想法做法是不是变得过激了点?
不自觉的抬起头, 望着头顶那大片白云悠悠飘过。内心除了清淡的空虚外,更多的是五味杂全的复杂。
一旦没有了“公主”的头衔做牵制,我的思想就不由的变得阴险,一切的计划都是怎么猥琐怎么来。这算是进步吗?
在心里缅怀了一下曾经那个简单天真的自己。我不再多想。将手里拆开的魔导器重新装回去。
棉花。稻穗。蔬果。被装在设置了冰系魔导的箱子里的生肉。勤劳的村民们很快就把马车塞的满满当当,再用粗绳捆好。
“这是额外给你们的报酬。”
我将一大袋魔核交给了村长。这是我用暴力手段把离子烫的空间戒指拆了后取出的。感谢这个没有移动支付端的时代,人类还不得不随身带着钱。
老村长好奇的打开袋子瞅了一眼,结果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哎哟那么多钱!伽德莉苏你这是干嘛呀?!”
“……你只要知道这是你们应得的就行了。”
我有些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旁候着的艾斯插嘴道,“我还是建议你留一点。毕竟我身上一分钱都没——哈哈!”
愤愤的收回脚。艾斯那轻巧又爽朗的笑声让我太阳穴顿时青筋暴起。这笑声里不仅包含着“我穷我骄傲”的臭不要脸还有对轻巧躲过我奋力一踹的嘚瑟。
果然。再好看的皮囊也顶不过恶臭的灵魂啊。
……
从无名的村庄到自由港口需要穿过一片森林。而在这沿途的路上,森林的中心有着宛若宫殿般的庄园。
但是。
豪华虽豪华,漂亮也算漂亮。但这栋“宫殿”却有着无法忽视的违和感。
虽然有点距离。但这个形状大小——在宫殿花园里养着的真的不是牛吗?
我透过故意撬开些许的木板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景色,表情十分复杂。半人高的箱子内部说不上宽敞但也够用。足以让我和艾斯各占一半,互不干涉。
拖着我们的马用燃尽生命般的速度奔跑着,那马蹄声甚至赶得上发动机的巨响。随着距离的拉近景象也更为清晰,不可避免的,我的脸色越来越黑。
“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身后传来艾斯好奇的声音。他倒也没自己凑过来看。
该怎么形容好呢。
虽然在我短暂的人生中也没见识过什么。但我也明白圣恩露斯城堡蓝白色的美丽,英兰王城于夜中宛若太阳的金色光辉,拜德学院锈色外墙里的百年传承。
至于眼前这座建筑。
“……简直是完美结合了庄园自给自足经济和暴发户恶趣味的后现代作品。”
吐槽的话语无比流畅的从口中流出。就连艾斯都沉默了。
可以看得出。整座庄园都是请设计师特意设计过的。但是这位男爵应该是个骨子里追求“实用主义”的人。否则人工湖里住的也不会是鸭子,花园里还有正在吃草的牛。
奔腾的骏马停下了。我和艾斯不再闲聊。安静的听着从木箱外传来的声音。
“嗯?又是只有马回来了!那混蛋就那么喜欢在女人堆里混吗?!”
很好。今天是我第二次猜对了。我是不是从今天开始转运了?
那个夸张的离子烫发型在上流社会之间的“茶会”中十分流行。任何一个正常人除非要参加茶会谁会去整它,又麻烦又需要打理。而茶会的时间通常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作为礼仪顺带交际还要提前个半个多小时。
而这种地方哪会有什么茶会?他要去的话肯定是去圣恩露斯城的。算上路程和卸货装载的时间,如果他要亲自护送这辆马车的话绝对来不及。
现在听这人的话看来我推理的没错。而离子烫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一切如计划般的进行着。我听见外面那男人骂骂咧咧的让仆人来卸下货物,然后送到庄园的地下室。
木箱咯吱的声响和仆人使力的闷声响起。我往后退了半个身子,将自己完全隐在暗影中,等待他们搬到自己。
然而。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年轻了。
“哇靠!这个好重!!这个是放什么的啊?”
“标签上看一眼不就知道了!……棉花而已嘛!”
“哦——”
男人了然般的拉长音。那和对话刚开始完全不同的轻松语调让我心头不由的一凉。
为什么,有种极度不安的预感。
“把板车搬过来一点!再往左边!左边!!哎!对了,可以了!”
身强体壮的肌肉壮汉紧闭着左眼。竖起一根大拇指,比在右眼前,像是瞄准般的移动了一会儿。
随后。在他以多年卸货的经验找到最佳角度后。他无比利索的抬起脚——
有力而结实的对着木箱狠狠一踢。
猛然受力的木箱腾飞了起来。然后在力与星球引力的作用下,于空中偏转了一个角度,重重的落在候在下方的板车上。随即因为惯性,它又朝前翻了一个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