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的话令我一惊。我猛地转过头看向他,“为什么这么说。”
金发的视线带着审视。过了会儿他随即说道。
“尤里来找国王商量的事。是关于圣恩露斯东边原魔窟地址的开发。”
“你以为一个村子大小的地你姐会亲自上阵吗。她会去的真正原因是在那里发现了魔晶的矿脉。”
“而圣恩露斯作为英兰的附属国。尤里此番来的目的。你应该已经猜得到了吧。”
看着瞳孔紧缩的我,亚当面色无波的继续说道,“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么。因为我是神官。”
“而这些信息作为二皇女的你,想知道的话轻而易举。”
铂金色光线下,金发的神官声音圣洁而没有丝毫情感。让罪人足以无地自容。
“这个世界对你太温柔了。伽德莉切。”
“但如果你不去探索的话。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光明甜美的故事下隐藏着怎样的波涛暗涌。”
……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的升起。醒来的我辞退了拥上来的女仆,一个人坐在柔软的床上。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向外面的世界。
尽职尽业的魔导器已经将光线调整到了最好的亮度。我目之所及的,是一个明亮生机的世界。
在阳光下平静柔和的圣恩露斯城堡。精心设计的皇家花园。那些娇弱却美丽的,日复一日被精心照料的玫瑰。
这一刻我清楚的意识到。
这美丽的圣恩露斯。即是保护我的城墙。
也是囚禁我的鸟笼。
第十一章
虽然在阿诺德的心中最崇高的永远是那无尽深奥的魔导,但偶尔他也会把魔导研究放在第二位,毕竟他是一个守信尽责的人。
他自认为已经拼尽全力。如果伽德莉切公主再不配合,他也只能用些小手段了。
不过最近圣恩露斯长得一般·不思进取·性格懒散的二公主伽德莉切终于开了窍,明白学习是自己的事情,老师是逼不得的,开始主动学习,不是很积极但也在进取。
阿诺德很欣慰。既然答应大皇女做伽德莉切公主的老师他自然会全力以赴,虽然他在教师的道路上还很稚嫩且对教·育·毫·无·兴·趣,但为了这份责任,他还是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伽德莉切公主创造所有有利于学习的条件。
不用用冰锥顶着伽德莉切公主的脊梁骨逼她学习真是太好了,每天能多出原本用来抓公主的半小时时间真是太好了。
这么想着的阿诺德夹着注满了知识要点的《魔导初级回路》推开了教室的大门——
然后看到了穿着麻衣扎着马尾辫背着背包穿着坐在椅子上顶着一张死人脸的第二公主。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的人设不是冷漠美少年吗!”
我直接拍案而起,红着脸对保持着开门姿势一脸震惊紧盯着我的阿诺德大吼道,“你那副‘什么公主居然幼稚到要离家出走了吗’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不。”一秒恢复镇定的美少年冰色的眼眸中一片平静,声音没有起伏,“是‘伽德莉切公主穿着麻衣就跟村姑没什么两样啊’的表情。”
更伤人了混蛋!!
我随手抄起桌上的笔筒就往阿诺德脑门上砸去,即将命中时却见他竖起食指对着笔筒轻点一下,原本还气势汹汹的笔筒上立刻结上一层冰凌,停在空中。
阿诺德接住落下的笔筒。走到我身前,弯腰将笔筒放回了桌上。就在他松手的一刹那冰棱瞬间融化,露出笔筒表面精致雕刻着的圣恩露斯国徽,里面的笔一支不少。
用冰和时间的魔晶启动的瞬发魔法,是初级魔导中较为高级的一种回路。
我将视线从阿诺德食指上的戒指上收回,有些忧郁的看向自己手指上的戒指。
虽然两枚戒指都是由上等的冰系魔晶做成的,光从外貌上来说我的比阿诺德手指上的好看了一万倍,但是——
但是那家伙手指上的是魔导器啊!!我手指上的充其量就只是突发情况下的保险金!
岂可修!戒指样式的魔导器阿诺德怎么可能买得起!绝对是他自己做的!
嫉妒使我丑陋,赶紧深吸几口气平复一下心态。
待我完全冷静下来,一转头,就发现阿诺德正端正的站在讲台后,看向我的目光很平静。似乎在等我给出解释后继续上课。
“……我想跟尤里,一起去东边的魔窟。”
阿诺德冰色的瞳孔紧缩了一下。我紧抿着唇,却一直直视着他。
“理由呢。”
没有露出不屑或者嘲笑的表情。阿诺德只是在确认我不是在开玩笑后,这般简单的问道。
“为了尽到公主的职责。”我一字一顿的说到,“也是为了了解这个我所在的世界。”
为了走出名为“爱”的温暖牢笼,见识更广阔的世界。我屏退了早上为自己洗漱的仆人。放弃了精致的辫发,自己梳了个最普通的马尾辫。脱去了华丽柔软的公主裙,选择了更结实方便行动的麻衣。
好吧这件严重降低我颜值的破麻衣不是我自己挑的。我衣柜里清一色的都是华丽的一次性公主裙,那群追求漂亮到丧心病狂的设计师们从来不管衣服耐不耐穿,反正高贵的公主殿下衣柜里是从来不会缺衣服的。
结果等我改过自新准备挑一件结实实在的裙子来穿时发现一整面墙大小的衣柜里没一件可以穿的,只能让仆人最快速的帮我找一件来。
怕是我强调“结实”二字强调的有些过头,他们给我拿来的,是农村里下地干活的妇·女穿的麻衣。
穿上麻衣黑着脸的我的脑中,这个大胆的念头。
等我上位了。要把那群皇家设计师统统砍头,等我砍完亚当之后。
“您的想法很伟大,伽德莉切公主。”
虽然用着敬语,但阿诺德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敬意,“但是公主。虽然东边魔窟中的魔兽已经被大公主清理干净,但那里是从未开发过蛮荒之地,未知的危险数不胜数。”
“了解知识的话。对您有更安全的方法。”阿诺德挥了挥手里的书。
“而公主的职责——”
“您能平安长大。嫁给亚瑟殿下。就是对圣恩露斯最大的贡献了。”
清冷的少年音语调平静。注视着我的冰色眼瞳剔透,却也让人感到寒冷。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阿诺德不擅长说谎,因此他不擅长安慰的话语。
所以他才那么的不讨喜。因为他总是会用最客观的表情语调声音,说出最伤人的话语。
现实总是伤人的。
但是——
“如果是以前的我的话,估计也会这么想的吧。”
不知何时双手已然握紧。坐在椅子上的我仰着头看着阿诺德,艰难却坚定的开口道,“但是。果然太不甘了。”
“我愿意去努力,我愿意去尝试。”
“就算。换得的只是一个开始。”
明明我的身体和心都是自由的。
我却从未思考过自己该走怎样的道路。
我深吸一口气,屏足了勇气。眼一闭心一横,朝着阿诺德大吼道。
“所以!!就算偷着去!!老娘今天去定了!”
富丽堂皇的教室中,只有我的大吼声在不断回响。
阿诺德没有回话。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砰砰砰的激烈跳动着,心跳的声音如在耳畔。
我无视了那股激烈沉闷的跳动声,只是一言不语的瞪着阿诺德。如果他敢反对我就大喊非礼,让护卫把他丢到牢里“关押”到皇姐回来。
“为什么。”
我心头一凛。只见阿诺德轻皱着眉,微微歪着脑袋,似乎有些不解。
他问道。
“为什么你要偷着去?”
“……哈啊?”
“我可以直接申请带你去。”阿诺德平静的说道,“老国王很好糊弄。如果他不肯的话我们直接走就可以了。”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在说什么。小心我爸砍你头哦。”
“我在说带你去东边魔窟的事。”
完全不在重点的阿诺德顶着我宛如看智障的目光,突然笑了。
那笑容极轻极浅,纯粹的和冰一样。
他说道。
“作为老师。我会竭尽全力为您的学习创造条件的。”
“我支持您。并义不容辞。”
第十二章
【我支持您,并义不容辞。】
水蓝色短发的少年这般对自己轻声说道。明明是冰色的眼睛却和煦又温暖,跟他嘴角的笑容一样,让自己不由得想起了冬日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结冰的蓝洁海。
噗通——
我默默的伸出手,轻轻的按在自己的突然猛烈跳动着的心脏上。
果然冷漠温柔美少年的设定很犯规,连我这样的阿姨都忍不住心动了一下。
我缓缓抬起头——
只看到了阿诺德越来越远的水蓝色后脑勺。
我面无表情的跨大了步子追上他的脚步。没有那种罗曼蒂克的不期而遇的目光就算了!你这个白痴至于走路走的那么快吗!
空气中原本弥漫着的粉色气息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早春的风有些冷,把我这颗原本还有些晕乎乎的脑子吹得越来越清醒。
前面的阿诺德走得很快,年仅十二的我光是跟上他的脚步就有些费劲,根本无暇注意他往哪走。
【伽德莉切殿下。你这身装备是不行的。】
几分钟前说完登场至现在唯一一句像骑士说的话的阿诺德再度变为面无表情脸,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然后对我说出了这句话。
【为了您出行的安全。请允许我为您换一身装备。】
清冷的少年音毫无起伏的说完了这句话。然后看都不看我一眼,转过身推开门就走出了教室。
从·头·到·尾·感觉不到丝·毫对公主的尊·敬。
好在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已经深刻体会到了这瘪的尿性,自觉的跟了上去。虽然要追上这个以正加速度走路的家伙耗费了我大量的体力,但还算是跟着他安全的走到了目的地。
要知道刚开始。这家伙可是把我甩丢过的。
“到了。”
这么说着的阿诺德终于停住了脚步。追得气喘吁吁的我也得以休息,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喘着粗气,一边暗暗发誓以后要好好练体能一边抬起了头——
然后看着面前高达四米,蓝白的巨型大门愣住了神。
这是一扇从小就在皇宫里玩耍的我也从未见过的门。四米高的巨门上左右两边雕刻着不对称的图案,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复杂瑰丽的画。
从来就没喜欢过历史的我自然不知道它画的是什么东西,只是单纯的觉得它很漂亮。而且画的正中心——是圣恩露斯的国徽。
常识告诉我能刻上国徽的门一定不是能随便打开的门,而就在这时,身旁的阿诺德开口道,“伽德莉切殿下。麻烦您触碰一下这扇门。”
“……我怕我碰了之后姐姐会把我吊起来打。”
“不会的。大皇女殿下虽然看起来冷酷无情残忍凶暴又中二病了点,但她还是十分疼爱您和三皇女殿下的。”
“我听到了哦你在说我姐姐坏话哦我会跟她打小报告的哦。”
冷漠少年阿诺德不为所动,“伽德莉切殿下。您再不动的话,尤里殿下就要离开了。”
过了瞬,他补充道,“请您相信我。”
我抬起了头。然而他却背对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吧——我真的碰了哦!”
这么说着的我站起身,挪动到巨门的面前,然后伸出手,用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漂亮的蓝白巨门。
一瞬间蓝白的魔法阵旋转着从指尖绽开,巨大的白玫瑰绽放于国徽上,无数泛着荧光的符文形成条条回路似是保护般的围绕着它旋转。
“哇啊!”
惊叫着的我猛地缩回手指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就在因为重心不稳而倒下的时候有人接住了我。
从身后传来的细微体温让我瞳孔猛地一缩。然而还未等我回味过来刚刚涌上心头的是怎样的心悸,身后的人就利落的松开了手,把我推向一边。
独自站着的我面无表情。睁着一双死鱼眼看着身前的阿诺德微皱着眉,仰头注视着巨大的白色玫瑰若有所思。
第二次了喂。第二次了混蛋!这真的是个乙女游戏的剧本吗!
就在我满心想着“是你阿诺德飘了,还是我伽德莉切拿不动刀了”时,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喃喃。
“原来圣恩露斯的国库防护阵是这种结构吗。”
“……你说啥。”
“一个国家的国库防护阵,是继国家防护阵之后最复杂高级的魔导阵。”冰色的视线依旧黏在那朵被条条回路紧紧护着的白玫瑰上,“不仅可以从其中看出一个国家的魔导水平,也可以看出这个国家的行事风格。”
“比如圣恩露斯。国库防护库十分温和,以自御为主。”
阿诺德滔滔不绝的说着,甚至还伸出手指指点点道,“伽德莉切殿下请凑近点看。中间的蔷薇科植物其实也是回路的一种,不过十分高级。您也许无法掌握但我还是希望您能认识——”
“够了啊你这个魔导白痴!!不要在这里给我讲课啊!”
我踮起脚尖揪着阿诺德的领子一顿死亡摇晃,咆哮道,“你这个白痴是想干嘛偷国库吗!而且那是白玫瑰啊喂!对一国国花尊重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