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晚晴险些端不住表情:“你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若不是受你雷击,他又何至于此?现在知道着急,早干什么去了。”
邬尧不大瞧得上这个背后伤人的小修士,目光冰冷,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么赶紧给他逼出毒血,要么,就赶紧准备后事吧。”
舒凫:“……”
到底是妖王,尽管情场失意,下手却一点都不含糊。
与他相比,掌握齐玉轩生死的方晚晴就显得不太干脆了:“逼出毒血……要怎么做?”
怎么做?
原著中的姜若水忧心如焚,一见齐玉轩受伤,毫不犹豫就俯身将毒血吸出,自己却被毒气侵入脏腑,一连数日神志不清。要不是九华宗救治及时,难免会落下病根。
舒凫一看便知,面对身中剧毒、宛如一具半熟焦尸的齐玉轩,方晚晴犹豫了。
她——下不去嘴。
舒凫:太真实了.jpg
要不是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她真想即兴高歌一曲:“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呐~各呀么各自飞~”
这“大难”还是他们俩自己造的,那就更有意思了。
舒凫原本还想守株待兔,给亲自赶来的方晚晴补上一刀,这会儿却幸灾乐祸地改了主意。
为男主吸出毒血、中毒昏迷、增进好感的机会,岂不是方晚晴梦寐以求的吗?既然如此,姜若水受过的罪,自然要让她逐一好好品尝。
看看这个七分熟的男主,他不香吗?
“我……玉轩……”
方晚晴恨极怒极,可是一低头看见齐玉轩窸窸窣窣掉煤渣的黑脸,闻到他满身的血腥和焦糊味儿,整个人就好像被钉在原地,怎么也不敢靠近。
这……这也太恶心了!
凭什么,上一世的姜若水就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为本来面貌的齐玉轩吸出毒血?!
但她不能理直气壮地抱怨,因为雷是她自己劈的。
方晚晴百般挣扎,好几次闭着眼倾身向前,胃里却不受控制地一阵阵泛起酸水,险些兜头吐上齐玉轩一脸。
……臣妾做不到啊!
她无计可施,只好无能狂怒:“姜若水,玉轩与你有过婚约,如今他伤重至此,你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吗?”
“你的男人,你劈的雷,关我锤子事。”
舒凫不理会她的狂怒,转身向邬尧行了个晚辈礼,“妖王,晚辈讨教。”
开什么玩笑。她自个儿的目标还没达成呢,管不了憨批死活。
他要是死了,那也是被自己给憨死的。
叶书生见状也想上前,却被邬尧横了一眼:“本座与小姑娘说话,你上来做什么?她向我讨教,若是带上你,那本座还有什么好教的?”
叶书生:“……”
被嫌弃了,嘤。
柳如漪在一旁提醒道:“师妹,你真要和邬尧动手?他对小姑娘一向手软,你不如哄哄他……”
邬尧:“……你给我闭嘴!”
第四十三章 剑出
我就放肆!爽啦!
“妖王, 晚辈讨教。”
舒凫向巫妖王抱剑一礼,剑尖下垂,低眉敛目,做足一副温良恭谨的小辈姿态。
“哼, 你倒是乖觉。”
公主病老蛟果然受用, 金色蛇瞳弯起, 像一对清泠泠的弦月挂在脸上, “我看你身上有江昙的气息, 怎么, 你是他新叼回来的雏儿?”
“雏……什么?”
舒凫总觉得这称呼不大对劲, 好像有点少儿不宜的味道。
不过转念一想, 邬尧本体是蛟, 乍一看和大蛇没什么两样,说不定经常掏个鸟窝、叼个鸟蛋什么的。对他来说,“叼雏儿”可能和常人口中的“捡孩子”一样, 并没有特殊含义。
——但是,他为何要用这个词, 来形容并非蛇类的江雪声呢?
舒凫正想到这里,便听见他轻轻“啧”了一声, 接下去道:“你小小一个人族, 既无珍稀血脉, 也不是什么百年一遇的天才。本座实在想不明白,江昙那样一个刁钻东西, 究竟看上你哪一点。”
舒凫:“呃……”
你问我, 我问谁?
她回忆了一番自己和江雪声相遇的情景, 心道:可能他是看我可爱吧。
“巫妖王说笑了。先生他再挑剔,也比不上妖王您啊。”
柳如漪看不惯邬尧贬抑舒凫, 故意捏着一把女声,阴阳怪气地开口讽刺,“我还记得,妖王当年寻找道侣,光是条件就列了足足一十八枚玉简,将那些觊觎你美色的女妖唬得目瞪口呆,落荒而逃。”
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一一点数道:“修为要高,样貌要好,嗓音要甜,脾气要温柔,打扮要清雅,举止要端庄,说话要爽快,不能无礼顶撞,不能奉承讨好,清晨不能贪睡,美酒不能贪杯……”
“有时我都怀疑,你这么一条挑三拣四的洁癖长虫,究竟是妖王,还是九重天上的仙君?你挑的是道侣,还是手下?”
邬尧一张脸又开始发绿:“我——我那只是说说!况且,我提些要求又怎么了?巫山云蛟乃龙族之后,岂能随意与人交……交……”
舒凫脱口而出:“交.配?”
邬尧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扭头瞪她一眼:“你一个小丫头,人才这么丁点大,怎么随意将这两个字挂在嘴边?”
“这……我只是说说,您不是在真操实干吗?”
舒凫一脸诚恳地发问。
邬尧:“……”
修合.欢道的千岁纯情老蛟,冷不防被一个人类小姑娘的车轮子碾到脸上,一时间哑口无言。
舒凫忍不住想,就凭他这个性格,真能成功结交到异性道侣吗?
柳如漪很快便解答了她的疑惑:“邬尧今年一千零八岁,只结过三次道侣。一个没活过他,五百年前寿终正寝了,他还老老实实守了几年丧;一个嫌弃他不解风情,两百年前跟青丘天狐跑了,好得蜜里调油,明里暗里地在他面前炫耀过几次,把他气个半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还有一个嘛……”
邬尧寒着脸道:“还有一个是凌霄城派来的杀手,与我结侣十年后布下天罗地网,致我身负重伤,不得不与九华宗合作,避入此地静养。满意了吗?”
舒凫:“……………………”
太惨了!!!
巫妖王太惨了!!!!!
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哦,差点忘了。
凌霄城不能算人。
“你明白就好。”
柳如漪见好就收,低下脑袋理了理羽毛,“邬尧啊,你一向情路坎坷,又何必因为错认我是女子,就大动肝火呢?旁的也就算了,你居然拔我的毛……”
舒凫:“……”
果然,拔毛之于柳如漪,就像谈恋爱之于邬尧一样,都是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
就这样,在齐玉轩的痛苦呻.吟和方晚晴的无能狂怒之中,舒凫、柳如漪和邬尧换了个地方,开始舒凫对巫妖王的“讨教”。
当然,舒凫也没有忘记留下一道封印符,将他们两人困在原地,让方晚晴一心一意地表演“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哼。如你这般胆大包天的小丫头,倒也罕见。”
邬尧见她执意一试,便也稍稍收敛了轻蔑神态,认真迎接她的挑战。
他闲闲立在原地,手中竹枝一横,一副清隽风骨之外多了几分飒爽英姿,越发衬出他神清气秀,当真是个人间少有的如玉郎君。
舒凫心想:生得这般相貌,却还是一大把年纪孤苦伶仃……可见他在找对象这方面,确实是挑剔得很了。
柳如漪作为“女子”,的确是要美貌有美貌,要修为有修为,性情潇洒、品格清正、仪态风流,还有一把勾魂夺魄的女神音。
而且,蛟是龙族之后,鸿鹄是凤凰之属,两人也称得上门当户对。
只可惜,柳如漪是个直男。
……这剧情怎么似曾相识?
柳师兄,到底有多少男人为你流过眼泪?
冤孽啊。
舒凫在心中暗叹一声,摆好起手式,再次向邬尧行了个礼,然后挺身一剑刺出。
“我修为低微,此次便向您讨教剑法。前辈,得罪了!”
“哦?小姑娘倒有胆识。你若能胜我一招,便算是你赢了。”
邬尧眉梢一挑,不闪不避,原本随意垂落的手腕轻轻一扬,那竹枝便划了道刁钻的弧线,恰好迎上舒凫剑锋。
竹枝上显然有灵力流转,只听见“锵”的一声清响,舒凫手中的孤光剑竟然被生生荡开!
舒凫:???
——你这是什么强化到极限的竹子,怎么会发出打铁的声音?
她不敢懈怠,不等招式用老便迅速踏步上前,压低身体,反手一剑向邬尧下盘削去。
“呵,雕虫小技。”
这一次,邬尧终于动了——就好像在逗她玩似的,他不紧不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舒凫这一剑再次落空,心神却毫无波动,冷静地撤剑、变招,转身再次出剑,俨然将邬尧当成了一根人形木桩,而她则是一台没有感情的练剑机器。
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在摇光峰经过千百遍操演。对于其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她都已经烂熟于心。
邬尧的剑路确实精绝,灵力确实强横,但她每一次应变都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力求做到滴水不漏。再倚仗身形娇小、身法灵活,在他周围来回游走,一时间竟也不露败象。
邬尧身经百战,很快便看出端倪:“小丫头,你好大的胆子。仗着本座不会对你下杀手,便拿本座喂招么?”
舒凫停下步伐,抬起脸来朝他一笑:“哪里,算不上胆大。要不是知道您心慈手软,我可不敢这么玩。”
言外之意,也就是承认了。
邬尧倒也不恼,手中一枝青竹耍得飒飒生风,直教人眼花缭乱。待要细看,一招一式却又好似飘云流水,挥洒自然,没有一星半点卖弄技巧的花哨。
舒凫看得出来,他没有敷衍,而是在实打实地凭剑术与她过招。
不谈境界修为,不论精奇法术,单就他这一手耍竹子的功夫,也没有坠了“妖王”的名头。
所谓“飞叶摘花,皆可伤人”,说的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舒凫心中叹服,手上动作更快,两眼眨也不眨,想要从那舞成一团青光的竹枝中寻出破绽。
但妖王的破绽,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对方愿意现出人身陪她过招,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再指望他屈尊放水,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等一下,放水?
舒凫灵机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她猛然收住剑势,脚底一个急转弯,“蹭”地绕到了邬尧背后。
绕背这一手她玩过好几次,每次都被轻松挡下,邬尧也没当回事:“怎么,又来这一招?”
“……”
舒凫沉住气没吭声,也没有急于向他出剑。
她找准位置站定,忽然随手将长剑一抛,原地纵身一跃,整个人飞扑到邬尧后背,用胳膊死死绞住了他的脖子!
舒凫:吔我强人锁男啦!!!
邬尧:……???
他无意伤害小辈,相反还存了几分指点之心,手中竹枝从来只拨开舒凫剑锋,不曾向她身上招呼。他便是没想到,舒凫竟然利用他这一点手下留情,直接扑上来肉搏!
这也太莽了!
比他年轻那会儿还莽!
十几岁小姑娘的臂力,就算是经过锻炼,也不足以制住妖王。
但问题在于,邬尧虽然不得不修那狗屁倒灶的合.欢道,却不是个寻花问柳的滥蛟。论秉性,他向来堪称内敛,脸皮就像一张纸片那么薄。
如今他年纪大了,地位高了,便可以靠“恼”和“怒”来掩饰“羞”,但终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简而言之——巫妖王,并不怎么习惯与异性接触。
舒凫刚一下手绞他脖子,便发觉这牛逼哄哄的老蛟忽然浑身一僵,举起的手腕停在半空,竟然就这么定住不动了。
明明是一条青蛟,此刻却有一层薄红飞快攀上他的侧脸,甚至还冒出了丝丝热气,半点也不像冷血动物。
舒凫有点懵逼:“您……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好意思呢?”
“……放肆!”
邬尧拼命绷住面孔,但陡然尖锐的嗓音还是出卖了他。
舒凫差点爆笑出声,勒住他脖子的手臂却没有放松,还加重了几分力道。她四肢并用,一边像只八爪鱼似的死死攀附在邬尧背后,一边大喇喇地扬声喊道:“我就放肆——孤光!”
孤光剑原地颤了两颤,发出一阵抗议的嗡鸣,似乎对主人的所作所为不忍直视。
但它毕竟是一柄忠心耿耿的好剑,抗议过后,到底还是恪尽职守,剑尖一转朝向邬尧胁下刺去。
邬尧瞳孔一缩,当下也顾不上肢体接触,反手一把揪住舒凫衣领,长臂一扬,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抡了出去。
当然,他出手之前留心观察过,并没有将她往岩石或大树上砸,而是挑选了一块平整松软的土地。
舒凫知道他嘴硬心软,心中也不惊慌,凌空一个翻身调整姿势,足尖稳稳落地,一扬手招出魄月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