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澈抱着昔昔从马上下来,往华仪殿的内殿走进去。
安续仁看元景帝抱着神色不情不愿的静南郡主过来,安大总管跟看不见一样,眼观鼻口观心。
胖太监挥一挥手里拂尘,无声带人小内侍宫娥上前行礼。
大总管不知道现在该如何称呼这小郡主,称呼娘娘肯定讨了陛下欢心,称呼小郡主也不行。
陛下都把人带到这来了,明明白白告诉宫里伺候的奴婢,静南郡主就是朕的人,一会儿伺候用膳不可怠慢。
元景帝凤眸扫过一眼,安续仁打个机灵,立刻明白陛下的意思,当及迎上前去,
“杂家给陛下和娘娘问安,膳都备好了,都是按照陛下的吩咐,全是备的娘娘爱用的。”
昔昔听了气的玉颊泛绯,清眸含着怒色去瞪荀澈,无声动了樱唇,“荀澈,欺人太甚!”
荀澈无动于衷,抱着昔昔穿过景泰蓝白玉屏风,将女孩放在窗牗边的美人踏上,长指轻轻捏了捏女孩的后颈,身边凡星和凡月垂着头端上了香茶和洗漱的热水。
凡月都知道元景帝都已经预备册后之事,不知道大长公主知道自己的心肝被陛下已经沾了那么多便宜,以后还不知怎么给元景帝找不痛快。
凡星紧紧盯着她和暖玉的一举一动,怕是有些不对劲,以这位陛下心狠手辣的作风,就不让她们在小郡主面前了。
昔昔看着荀澈亲手端过来的香茶,女孩半晌都没有动静。
昔昔觉得身子缓过来之后,压抑着怒气抬眸冷然问荀澈,“静南是不是陪陛下用膳之后,便可以离开?”
荀澈挑眉示意女孩把茶水用下,挑明了说,薄唇勾起冷笑,
“昔昔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安王荀湛口中的未来皇嫂,朕要行册封礼的未来皇后,亲自带回华仪殿的众人眼中的娘娘,就算没有露面在众人眼中,昔昔觉得万事无阻,什么事都天真的以为告诉长懿就无碍了,还是认为澈哥哥是在一直和你开玩笑。”
男人看女孩没动静,索性把香茶放在托盘上,直接坐在美人踏旁边,长指挑过女孩鬓角的发丝慢慢缠绕把玩,又道,
“澈哥哥要告诉昔昔,太元宫那么大的地方可不是什么风都透不出去的铁桶,朕也懒得去料理那些不起眼的杂碎耳目,盛京那些人精可是一直都巴不得揣测出来两三分圣意,借此来讨朕的欢心,如今看出点苗头,你说那些人精会怎么做?”
昔昔好似懵了一般,喃喃细语,“会打听到我和阿谨都现身在马场,安王荀湛碰到了皇帝怀中搂着人奔马向华仪殿去……后面的那些勋贵子弟还会听到天子口中的封后……”
昔昔似乎说不下去,她现在哪还有什么怒气可言,恍然如置身于冰窟,荀澈今日有意无意的举止,到时候是母亲都无法出手料理的乱局。
荀澈登基以来喜形不露声色,太子之时又是个狠辣的主。
让那些想投其所好的权贵世家都摸不到门路,深惧于君威不敢放肆。
唯一做的也是元景帝因为和长懿大长公主的陈年旧怨,让这些人不敢凑近长懿大长公主府里,就连静南郡主都不敢结交。
这回探听出陛下想要册封静南郡主为后,到时候长懿想为女儿在勋贵子弟里择婿。
哪家会觉得自己活的命太长了,把自己子侄放到刀锋上走,自然有多远避多远。
元景帝不想露出口风,说等等再议,那些勋贵也只会装傻充愣,不会在长懿大长公主面前提起一句,小郡主已经被当今天子看做囊中之物,不允许他人乱议半分。
他们也是做梦想不到的当今天子元景帝不计前嫌,动了心思有意册封静南郡主为后。
昔昔不信自己当真是逃脱不了分毫,在荀澈眼中,女孩似乎还是没有死心,才会说出下面的话来,
“澈哥哥是一国之君,天下美人不知有多少,可貌比静南的美人肯定不愁寻不到,选秀之日,如果澈哥哥觉得不满意……”
昔昔话突然被吓停住了,荀澈的唇边勾起的森冷嗜血的笑意让她胆颤。
男人凤眸漫漫打量昔昔的举止,他还是决定把女孩提前带到宫里,以免夜长梦多。
女孩紧张的拿手攥紧背后的锦缎软枕,小声无奈喊了一句,“澈哥哥……”
昔昔被荀澈看的心惊肉跳,她想不透荀澈还有什么动静,隐约不妙。
荀澈敛住吓人的神色,薄唇浅笑吟吟,说出了让昔昔脸色惊变的决定,
“澈哥哥本来想着等着一年后,你身子彻底痊愈,再迎娶昔昔,朕突然觉得,时间太长,昔昔心思总不肯用在朕身上,等到及笄礼之后,一到六月,昔昔就先进宫来吧,皇后该学的东西朕派人慢慢教给你,半年后,朕册封昔昔为后,礼节怕是有些仓促,不过朕看也不能等了。”
荀澈似乎觉得还不够吓到女孩,又慢悠悠道,
“到时候,朕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陪着昔昔,至于他人,昔昔就不必见到了。包括昔昔最亲近的血脉相连之人,如何?”
荀澈话意昔昔听了玉容血色尽失,荀澈此举相当于要把自己牢牢困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左右,最亲近的人都不能见到,包括母亲和外祖母都不能。
至于荀澈口中日日夜夜对着,他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昔昔不明白以后成亲夫妻之事,荀澈自然来亲自教导最好,不过也不会过分到哪去,只是让昔昔习惯自己的陪伴罢了。
及笄礼过后的女孩,该会变的很不一样,在盛京那些勋贵子弟面前,只会越发惹人瞩目,像含苞待放的绝色幽昙,慢慢舒展绝丽芬芬馥雅之色。
荀澈怎么可能再把昔昔放到众人面前,招蜂引蝶也够让他头疼,干脆直接把人带到宫里藏起来,给他一个人看就够了。
至于怎么行事,他肯定知道慢慢布局,把长懿和孟源引出盛京,定然算无遗漏。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男人的话像疾风骤雨一样,重重响在昔昔耳边。几乎让女孩来不及思索怎么回绝。
不管荀澈下面想有什么动作,现在昔昔和荀澈独处一室,让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要掌控在荀澈手中,像一条搁浅的鱼儿,荀澈给了自己水喝才能喘息两下。
即使后面荀澈让她避无可避,真的进宫为后,她此刻也想远离此处,能悄悄喘口气也行。
少女似乎感觉脑袋一阵一阵痛意涌上来,重锤一样敲个不停,让她浑身发凉,纤细的玉指轻颤去扶美人踏上的靠栏。
女孩低下螓首,掩住清眸含着的不适之色,抿紧发白的樱唇,另一只玉臂无力抬起去揉一揉微微有些麻意的太阳穴位。
荀澈见状,男人的掌心碰到女孩有些凉意的额头,眉宇轻皱,明白这次自己控制不住脾气行事太离谱,怕是吓的女孩有点不舒服。
荀澈把脑袋昏沉的女孩抱起来放在膝上,把昔昔的头枕在自己怀里,曲腿坐在美人踏上,吩咐,“去把春娘找来。”
男人拿长指去帮昔昔轻轻按揉额头,可是他心里刚才对昔昔连恐带吓的一番威胁,没有一点后悔的地方。
荀澈知道怀中不动不语的女孩闭上清眸是有心的,放缓了语气对昔昔说,
“昔昔要是能把澈哥哥彻底放在心上,不用对朕避如蛇蝎一样,肯亲近亲近澈哥哥,朕也不会这样费心费力的算计。朕已经留给了昔昔时间,但最多也不过三月,六月初,朕会安排昔昔进宫。”
昔昔闻言眼皮子轻动了几下,荀澈明明是他自己强人所难贯了,现在说这种话出来,活生生他会这般做,被逼无奈似的,一步步算计到今日。
昔昔感觉太阳穴刚才的麻意愈揉愈轻,痛意慢慢缓和,神智清明过来,小手连忙抓紧又要做乱,伸到他处的大手。
她现在没心思陪荀澈用膳了,母亲那里迟早会知道此事,荀澈都有把自己捆在身边的念头,昔昔明白不顺着荀澈的意思,否则他特意留下的三个月的时候都没了。
至于荀澈的算计,昔昔知道自己挣脱出去难,但还是心底存着侥幸的意思,鱼死网破也要试一试,以母亲余力尚可和荀澈一拼。
拼不过的后果昔昔也想到,无非就是成了荀澈身边的女人……至于会如何,昔昔没心思去想真的成了荀澈的人会怎样。
女孩神色慢慢恢复如常,盈然的眉间一片恬淡,微阖清眸,嗓音软了些许,
“澈哥哥能不能再给静南些时日,三月之期实属太短,静南怕是到时候,待在澈哥哥身边不习惯?”
话落,女孩耳边听到荀澈的低笑传来,男人却好似没听懂一般,唇边勾起漫不经心的笑意,把女孩慢慢扶起来,
“昔昔放心,澈哥哥下次会收敛脾气,尽量不吓到昔昔。澈哥哥知道昔昔心神累的不行,没力气陪朕用膳,等春娘过来,给你针灸两下,澈哥哥放昔昔回去。”
“一会儿针灸好,朕亲自送昔昔回寿安宫,放心不会有人察觉。”
昔昔听了,明白荀澈不会给自己后备的时间,她只能耐住应下。
———
夜色慢慢拢绕下来,一片静谧,寂静无声。
太皇太后知道了楚谨纶的女儿身还是呆了一下,权当多个外孙女,把楚谨纶安排在暖阁处歇下,昔昔干脆和楚谨纶睡在同室。
寿安宫暖阁处,烛火通明,刚刚沐浴完的女孩款款移步到下棋的楚谨纶面前,似乎踌躇了一会儿。
昔昔让人都退下去,扯了几下楚谨纶的衣袖,像是下了了决心一般,“阿谨,我想给你看样东西,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拿掉它。”
楚谨纶点头,手指放下白玉棋子,“昔昔给我看看便知。”
女孩似乎不敢动弹,在楚谨纶诧异的眼神中,昔昔轻轻用玉手提起裙摆,一只纤巧的玉足小心谨慎的伸出来,粉瓣的趾头害羞蜷缩颤动。
一截柔细凝白的足腕显露,一小片凝白上赫然系着一条,让人看的心惊胆战的金链,忽略不计龙凤缠绕的纹样,让楚谨纶吓得,差点呼吸一滞的是上面的名字。
楚谨纶是练武之人,眼睛极尖的看到女孩足腕金链子上刻着的让人谈之色变的两个字——当朝天子的名讳荀澈。
楚谨纶把昔昔扶着坐在贵妃踏上,弯下腰来,把女孩裙纱慢慢掀开,伸手轻轻握着女孩的足腕,手指慢慢挑起精巧的足链。
她眼睛不敢眨一下,看到极为清晰难忘,只有内劲深厚的人才有的笔力,清劲雄浑的一排小字,“长毋相忘,世世情牵,荀澈昔昔”。
昔昔看着楚谨纶呆愣半晌的神色,女孩动了动玉足,连忙盖上裙摆,提醒楚谨纶回神,
“阿谨,有没有办法解开它,我怎么都扯不断,试了好多称的上神兵利器的匕首,也割不断,这是什么做的?”
楚谨纶站起身来,关好窗牗,手按在女孩肩头,声音几乎打颤,担心问道,“昔昔,你怎么惹到此人的,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
楚谨纶站起来来回踱步,显然易见,昔昔的足腕金链是被元景帝亲手系上的,有没有做过什么,就算没有太过分的举动,但也肯定被沾了便宜。
楚谨纶再想到今日突然有事不见踪影的昔昔,安王荀湛口中无意提到的天子,有意迎娶不知是哪家闺秀的未来皇后,她不由自主回头看着昔昔,“你今日就是被他带走的。”
昔昔清眸羽睫轻颤几下,纤细的玉指去不停拨弄棋盘上的墨玉棋子,看着整整齐齐的棋子被自己拨的散乱一盘无处可躲。
女孩心绪不安,昔昔觉得她现在就是,在荀澈手中牢牢控住的一颗棋子,荀澈作为下棋之人,怎么会允许有棋子逃脱,可是昔昔不甘心,她偏偏要试试看,
“阿谨,你告诉我有没有法子解开,我只想知道这个。其余多说无益。他一步步算计无遗,让我猝不及防的很,今日在场的那些权贵子弟,怕是都知道荀澈口中所谓的,即将册封皇后迎进宫来。就算……”
楚谨纶未等昔昔说完,神色复杂,问女孩道,“你知道金链子上刻了什么吗?”
不等昔昔说话,楚谨纶拿来纸笔,龙飞凤舞写下了八个大字,拿给女孩看,
“还有你和那人的名讳。本朝一向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古俗,倘若心系一个女子,不如拿条足链给她系上,可以锁她生生世世。”
昔昔听到,夹着棋子的玉指轻抖一下,棋子落地。
荀澈真的非要得到自己不可,换其他人都不行的地步,生生世世纠缠不休,昔昔觉得如滞囚笼沼泽,挣无可挣。
楚谨纶弯腰捡起棋子放在棋盘上,长叹口气,
“昔昔,你足腕金链材质也是不凡,如果用来打造兵器,肯定是绝无仅有的神兵利器,恐怕他早就想到这点,防着你一样,足链机关精妙绝伦,宛若天成浑然一体,怕是出自的当世大家的手笔,戴上了就取不下来,除非……”
楚谨纶把未出口的话咽下去,除非你能狠心,把自己的腿给弄残了,要想逃离那人,非常人可以做到,怕是你触怒了他,会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昔昔抬头看着楚谨纶,她也明白此事难如登天,眉间一片迷茫,她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如愿,
“可是,阿谨我不信,我要试试,你一定来帮我。及笄礼之后,我要和爹娘说开,暂且离开盛京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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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城门进来的一队车队,在一队兵卫的保护下,停在了一处破旧的府邸。
有人打量过来,会发现此宅正是当今天子的外祖家原来该用的旧宅。
显然左充琢磨琢磨,想着自己是不是摸到陛下的心思,虽然元景帝半句多说的话都没有,但确实点头了,那就按照规矩来办。
左充即刻派人把武家的人接到盛京来了,刚开始,武家的人还不肯过来,听说是元景帝开口亲点,就粗粗收拾些东西进京了。
武烈风以及夫人木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武正豪颇有才华,及冠年纪就在崆西那样偏僻的地方,靠本事当上了小小的副校尉。
二子武义豪跟在哥哥麾下,仅有一女武珈彤左充看容貌确实美极,是个尤物。
左充明白元景帝的亲生母妃可是被先帝册封为宁德皇后,作为嫡亲舅舅的武烈风肯定要有封赏。
按照规矩,至少是承恩候府不在话下,自己带人把武烈风一家带进京来,那这天大的人情可不是要占一份。
思到这里,左充移步到最前面的马车前,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