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库里面传来巨响,听起来像是打斗的声音。还有火花从库门冒出来,下一刻又有热腾腾的水汽扑在颜知鸢的脸上。她奇怪地看了一眼老先生,发现他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一条红色的彩带从宝库中探出头来,欢喜的劲还没过去,就被后面的东西扯回库中。
接着,里面的声音更大了,好像是打得更凶了。
颜知鸢:“……”
老先生有点着急,怀疑是有宝贝出世,引起了宝库中的骚动。故而,让佩阿先把宝库的门给关上。
结果,佩阿没动。
老先生:“……”
凌霄腰间配的宝珠剑从鞘中飞出,悬挂在宝库门前,似乎是要镇住里面的宝贝们。很快,里面的打斗声停歇下来,一根洁白无瑕的玉箫从里面飞出来,亲昵的绕着宝珠剑转了一圈,然后乖顺的来到颜知鸢面前。
颜知鸢伸出手,它就落进颜知鸢的掌中。
老先生:“白玉箫!”
他震惊的喊出声,目光落在凌霄身上,生出了然之意。
“怪不得、怪不得……天作之合嘛!当然、合该如此……”
这白玉箫分明就是纸鸢在山洞中得到的传承法宝……
王舒窈的声音最大——“竟然有机会见识仙门法宝榜上并列第一的挚情法宝合体,这事我能在外面吹一年。”
颜知鸢:“……”
她眼角余光发现凌霄道长的耳朵发红,知道他又在害羞。这人不容易脸红,耳朵却总是会泄露真实的心情。
有点明白,上次提起白玉箫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有反应……全仙门都知道,白玉箫和宝珠剑是一对,挚情法宝。
颜知鸢拿着白玉箫回到该站的位置,捂住王舒窈的巴拉巴拉嘴。
老先生让第二名上前去,第二第三没什么差别,王舒窈让给了公良皓。他们已经启灵,都不需要分派,在宝库前走一圈就完事。
看守宝库的人也在场,为的就是出现意外可以处理。
老先生问他刚刚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第一回 出现,”看宝库的人干笑:“哈哈哈,总不会是宝库里的法宝们都看中第一名的考生,争着抢着要被她使用吧……不可能的吧!”
老先生瞪他一眼:“当然不可能!哪样法宝不是傲气十足的。有时间培养感情,没准还能让得到法宝的青眼。否则,就是旷世奇才也不能法宝你争我抢。
这待遇,我就是做梦都不敢梦到。看好吧!别再有出差错。”
“晓得了,晓得了。”
公良皓得到一枚戒指,是个存物的法器。
王舒窈得到一枚金种子,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老先生不得不感叹这一批新生里人才辈出……没有修仙资质的只占极少数,前三竟然各个都能得到法宝的青睐。
“接下来,你们可以到各派的讲学堂报道。”
人群散了。
颜知鸢找到驭派讲学堂,发现这里地方不小,可惜既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第45章 启灵
驭派讲学堂中, 颜知鸢坐在蒲团上发呆。
刚刚有个秘书进门, 看到她先扯了一堆八卦, 大概就是——几十年了,驭派也就出了她这么一个人,上一个分到驭派的,许久没有启灵, 干脆转修符派。虽然现在人已经没了,活着的时候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秘书是镇山河的一种职位, 一部分由分派时,被确定没有天赋的考生担任。
“当然, 也不是全由考生担任。很多事务, 没有经过专门学习的考生处理不了。我原本是个屡试不第的书生, 上京赶考的途中遇到狐妖作祟,天天纠缠我不说还十分的好学……恰好有一位同乡是镇山河的队员,帮我驱赶了她。那回我又没有考中,同乡就推荐我到镇山河任职了。不用这么看着我!这事不违反镇山河的规章制度, 很多秘书、杂役、管事都是鬼怪作祟事件中活下来的幸存者。”
颜知鸢:“你管着驭派讲学堂的事?”
“哪啊!驭派的讲学堂就是个空壳子, 没有管事也用不上秘书。连屋子的清扫都是符派讲学堂的杂役顺手做的, 多年以来屋子没有太过残破, 完全是因为灵境里房屋的修缮比较容易。别派地方不够用的时候,也会借此地用一用……符派有钱,家大业大, 每年要修缮房屋的时候, 顺手就把这给修了……”
颜知鸢:“……”
那还真是够空壳的。
颜知鸢觉得, 这位方秘书和王舒窈会很有共同话题。两个八卦之王面对面聊天,永远不会冷场,时间还过得很快。
远远的看到高挑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正是已经换好官袍的凌霄。
方秘书好像认识他,掩着面一溜烟跑了,丢下一句:“有缘再见!”
凌霄与他错身而过,觉得他落荒而逃的样子有点奇怪,问了一句:“这是谁?”
颜知鸢:“方秘书,他没说自己叫什么名。他好像认识你,你认识他吗?”
凌霄想了想说:“没有印象。”
那可能就是畏惧凌霄道长的威严吧!其实镇山河的氛围挺轻松的,和正经官场上下级尊卑有别的严肃完全不同。白玉箫出现的时候,还有好多人起哄,对着两人吹口哨的也不少,并不太给刚上任的副司长面子。
也许是方秘书特别胆小。
抛开这些有的没有的,颜知鸢认真的听凌霄跟她说话。
“镇山河的腰牌刻着‘定乾坤’的字样,每一个都是特制的,尽量不要离身。打开讲学堂的藏书阁、领俸禄、领每日餐食都需要它。修行并不一定要有名师教导,藏书阁典籍无数,自学可以锻炼悟性。修士的悟性比什么都重要。”
颜知鸢明白,他是在安慰自己。
也可以说是在鼓励自己。
“我知道了。”
凌霄:“若遇到不懂的,可以去春阁找老狐狸解惑,也可以问我……长乐元君离开时,托我好好照顾你。”
听他提起师父,颜知鸢连忙取出袖中的信,让他转交。毕竟是修士,有更快的渠道通信,比她寻人送信快得多。
凌霄收下。
颜知鸢:“道长还有事吗?”
刚刚接任镇山河副司长,应该非常忙……
凌霄:“你需要领官服和一些用具,我要路过学子塾,正好带你熟悉一下镇山河的情况。”
道长好心,颜知鸢没有拒绝。
分别的时候,她一手提着一个装衣服的篮子,里面有官服,练武用的短衫,和一套学子服(领的符派的,驭派没有现成的)。另一只手抱着两大本司规。
然后,墨绿色封皮的书册上,被搁了一枚胭脂红的玉指环。
凌霄没有看她。
“摩挲三下,指环亮起来就能联系我。再遇到昨晚的情况,我一定会及时赶到。”
说完,他快步离开。
颜知鸢:……您就这么走了?我哪有手能把指环拿起来?
腰间的白玉箫还颤动不止,颜知鸢感觉它很排斥玉指环。似乎在传达着:法器也分三六九等,别的法器在它面前都是小渣滓,主人有它就够了。
颜知鸢低斥:“别闹!”
白玉箫就乖了。
和每次玉佩闹腾被呵斥一样的乖。
幸好遇到公良皓。
颜知鸢知道他不喜欢说话,一说话就会暴露结巴的毛病,便没有起头说任何的话题。倒是公良皓主动的说起话来,他和王舒窈都打算住学子塾——住的地方不用给钱,还提供一日三餐。
颜知鸢是要回家住的,不然杨氏能用眼泪淹死她。
公良皓把人送到就要离开,没进驭派空荡荡讲学堂。镇山河有太多可以探索的地方,他想抓紧时间到处逛逛,然后用腰牌进藏书阁里看一看。
最后一点,颜知鸢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甚至比他更为急迫。
有个在暗处注视着自己的仇人,绝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情。她想要尽快的启灵,心情很是迫切。
推开落了些许灰尘的藏书阁大门,左前方有一张灰棕色的桌案,轻轻一摸,颜知鸢在上面留下一个巴掌印。
原来桌子是棕红的,灰太厚以至于变了颜色。
大概是驭派无人,连书库的管理者也没必要安排了。即使镇山河家大业大,也不能浪费人力,让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在永远不会有人到来的藏书阁中干坐着。
颜知鸢往里面走,想看到一排排整齐陈列的书简。
跳过一些常识介绍的类别,就是最关键的启灵部分。直接取用的话,是不能从架子上拿下来的,需要用腰牌在对应书简的架子下方靠一下,有点像是师父说的“智能锁”。
若非还有很多细节对不上,她会以为镇山河就是师父口中说的故乡。
这一册书简旁是一张黄符,一张符文熟悉的显影符。两样物品下面都用笔墨写着一个零。
颜知鸢取下来,在读之前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书册下方都有标注着不同的数,比如七十五、两百一十二、一千二百六等等,越到后面,数额越高。
这应该不是金银的数额,镇山河最不缺的就是钱,或许代表着积分、贡献之类的东西。镇山河的传承是很多,但也不能让考进来的人,都能无偿的学吧?那镇山河早就被搬空了。
颜知鸢若有所思的坐下来,发现手中书册讲的是经脉。
启灵的过程,是从天地间吸收“灵气”,按照一定的顺序让“灵气”在体内运行,到达丹田为止,称为一个小周天。丹田内储存到的灵气超过一定的量,就自然而然的启灵成功。
不过,人的经脉是堵塞的,最初吸收的灵气,大部分都要用来冲击身体里的经脉,到丹田的很少。
资质好坏怎么判断呢?对天地灵气的感应是资质,涉及魂魄的层面,身体内经脉的走向是资质,就连身体好不好也算是资质。评定的标准很复杂。
若是天生体弱的,灵气冲击经脉产生的疼痛就能让人受不住,也走不到启灵的那一步。如果魂魄不稳,贸然修行容易灵魂出窍,难以回到驱壳之中。
显影符里是经脉的教学,颜知鸢其实已经学过了——长乐元君教的。
她这才发现,在山上的十七年,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学。而是未留神的时候,就学了很多,长乐元君奉行的大概是“快乐教育”。
颜知鸢在藏书库中盘腿坐下,有一点激动的开始尝试。不过,她是在彻底冷静下来后,才感应到灵气的。
第一次冲击经脉的时候,很疼。
运行一周天后,牙齿都在打颤。
她站起来活了一下,又盘腿继续。
到中午就觉得腹中饥饿,她饮食是比较规律的,毕竟是常年养生的长乐元君养大。与过来见识驭派讲学堂的王舒窈一同去用午饭,饭食的味道不坏,也绝对算不上美味。吃饱没问题,但要和狐仙的手艺比,还差得远。
睡一刻的午觉,下午继续修炼。
晚上,蹭凌霄道长的马车归家——未启灵前,这会比较安全。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三日,九尾狐还没有回来。颜知鸢有点着急了,九尾狐不会出事了吧?就在她想要寻人卜卦的时候,九尾狐带着一件染血的白色披风回来了。
神色萎靡,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九尾狐:“干嘛这样看着我?上面的血有我的,但也有长生的血。把它交给小道士,人类只要拿到血的话,就有办法追踪长生。”
颜知鸢总觉得九尾狐喊凌霄做“小道士”的时候,有一种打心底里涌现出的愉悦……前世,这家伙是不是被道长压着打的角色?或者某方面一直被道长压制,所以现在过嘴瘾。
看着九尾狐受伤的份上,颜知鸢没有戳破他。
“长生……他叫做长生?”
“他有很多个名字,也有很多张脸。不过,他对外承认的名字只有长生一个。我不知道血液属于他的□□,还是本体。”
九尾狐眉梢微挑,露出烦躁的神情:“不要问我他是谁,他是哪一派的……不要问我有关他的任何问题。我知道的可能是错的,对你没帮助还有害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了解他。”
有点神秘,□□、本体……
颜知鸢就真的没有再问,让九尾狐去榻上休息。
一秒破功的九尾狐叫嚷着:“你不是人,简直丧尽天良,你应该让受伤的人睡你的床。”
颜知鸢:“那我怎么办?”
九尾狐倚在门边,用无比魅惑的声音说:“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嘭!”
颜知鸢关门了。
她用指环同道长说了此事,才离开颜家没过就多久的道长折回来,带走了披风和九尾狐,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九尾狐竟然肯乖乖跟他走。
第二天,颜知鸢就在讲学堂里看到了得意洋洋的九尾,发现这家伙挂着定乾坤腰牌,成了驭派的学子。
他用一种怀念的表情,自在的乱晃。
“最有钱的还是符派……驭派太穷!多少年了,我弄坏的破柱子还是没有修好。”
听到这话,颜知鸢神色微动,却没有多问。
知道得再多,一个还没有启灵的人类也做不了什么。
颜知鸢越是修炼,越是明白,为什么兼修很难。
每一派灵气在体内游走的经脉不同,所以兼修不是不行,但很难做到,一个弄不好还会把人弄疯。
颜知鸢晚上也在修炼,估摸着再有七八天的样子,就能启灵。她让灵气一股股的冲击着经脉,竟然在已经渐渐习惯的疼痛中睡着了。
她梦到一个山洞,清楚的知道盘坐着的身体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纸鸢。
“咔——”
体内有什么东西破碎,然后又重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