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岁寒只是道:“快乐是很难得的东西。”
路之遥凑近他,两手搭上他的脖颈,“我现在才不要管你快不快乐,我自己要快乐。”
“嗡嗡嗡——”路之遥接起电话,“外卖是吗,你站在电梯门口别动,我现在来拿。”
几分钟后,天台的电梯门打开。
路之遥抱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了。
游岁寒定睛一看,是一堆颜色各异的喷漆,以及硕大的毛笔和墨汁。
路之遥关掉投影仪,提着一支毛笔就要爬上广告牌旁的爬梯。
游岁寒有些错愕,“你——”
路之遥醉醺醺的,语气却凶极了,“我去他妈的积极向上,我今天就要把傻逼两个字写在整个学院都能看见的广告牌上!”
说完,她才顾不上游岁寒阻拦站在广告牌旁边的梯子上,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
路之遥捏着酒瓶喝了几口酒,一手握着毛笔,身子晃动着。
几分钟后,空白的广告牌上立刻浮现出了一行行云流水潦草狂乱的草书。
游岁寒看着她这样跳脱,似乎也有些醉了,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止不住地想笑。
他俯身拿起地上的喷漆罐,看了几秒后,突然笑出了声。
游岁寒三两步蹬上铁梯,扶着广告牌的边缘,侧头看向路之遥。
他笑意轻松,眸子眯着,话音轻极了,“这块广告牌,一人一半。”
路之遥醉得打酒嗝,迷瞪着眼睛,“什么?行,啊,知道。”
游岁寒晃了晃罐子,喷漆罐中的颜料喷薄而出,他扶着铁架,神情愈发认真。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巨大的图景在广告牌上被喷绘出来,纷乱迷幻的彩色绘出一副精美的涂鸦。
路之遥写了几行打字早就累了,此时奄奄一息地靠在游岁寒身上。
她眯着眼睛,开始说胡话,“你画得好像我。”
游岁寒低头看她,眸色愈发深沉,“是你。”
清风吹过,墨汁的味道和喷漆类似汽油的味道略过他的鼻腔,路之遥抱着他胳膊咕哝不清。
游岁寒摸了下她的头,却听到路之遥小声地喊了句,“游岁寒。”
他低头凑过去。
路之遥一伸头,轻轻咬住了他的耳朵,潮湿暧昧的热气凌迟着他的理智。
游岁寒呼吸重了些。
路之遥却还耍坏似的小声说着话,“我知道你也不开心,你当时像是想把电脑摔在副院长脸上一样。”
游岁寒喉结微动,眸中情绪涌动。
路之遥笑了起来,银铃似的笑声散落在风里。
游岁寒揽住她的腰,翻身吻上了她的唇。
酒精使得他们热气上涌,面色发红,体内的细胞躁动不安。夜风仍在吹,吹不散互相拥吻的火苗变大,最后燃烧殆尽。
第38章 第二梦
路之遥醒来的时候,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挂着欧式雕花式样吊灯的天花板。
她有些茫然地扶着床起身,坐了几分钟才想起来昨天疯狂的一夜。
还好,还好到了后半夜两人勉强互相搀去到了游岁寒在学校附近的公寓。
还好, 也不算是席地而幕天。
路之遥身子有些发酸, 纤长白皙的脖颈上种着片片粉红的暧昧痕迹。
游岁寒倒是已经清醒了, 可惜并没有如小说电视里每个温柔多情的男主一样在做早餐, 而是在看书。
路之遥抱着被子看他, 眯着眼隐约看到封面上的书籍作者——沈从文。
她喊了声,“hello,在看什么?如何甩掉炮友一百招?”
游岁寒沉浸在书中, 听到声音才抬头看过来。
他轻笑了声, “你醒了啊,我刚刚叫了份午餐,你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不了,我想回学校吃,下午去办点事。”
路之遥起身换衣服。
还好, 游岁寒的公寓有洗衣机和烘干机, 路之遥不用穿被糟蹋得一团乱的没洗的衣服。
游岁寒放下书,起身道:“我送你回学校吧。”
路之遥套上衣服, 斜睨他一眼,褐眸风情流转, “不错,还挺负责。”
收拾完毕,两人除了公寓走到学校。
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游岁寒开个话题,路之遥便用玩笑去逗弄他,气氛倒也不尴尬。
不过, 游岁寒和路之遥谁十分默契地没有提及大部分男女在一夜激情后或多或少会谈论的话题——关系。
没有人打算为他们之间的暧昧提出定义,也并不热切地渴望为迷乱的晚上做出任何的解释。
他们如同最默契的搭档,也如同最为疏离的熟人。
游岁寒和路之遥路过了那栋有着天台、有广告牌、有荧光泡泡、有酒的图书自习楼。
游岁寒在图书楼大门口凝视了几秒,路之遥看着他,“不走吗?”
游岁寒道:“走吧。”
“好。”
路之遥转身。
游岁寒站在门口,看着路之遥离图书楼越来越远。
他喉结微动,喊住了她,“路之遥。”
“怎么啦?”路之遥刚想回头看他,却突然又听到游岁寒道:“你鞋带开了”
路之遥下意识弯腰看鞋,却发现她今天穿了一双系带高跟凉鞋。
这人竟然还玩这种小学生把戏!
路之遥撇嘴,正要回头骂他,却见游岁寒已经走到了她身前。
他向后伸手握住了路之遥的手,话音轻得能被风吹散。
游岁寒道:“走吧,别回头了。”
“什么啊,你在后面叫我,我能不回头吗?!”
路之遥撇嘴,“神神叨叨。”
她被游岁寒牵着,只能看见游岁寒高挑削瘦的背影,无法得知他的表情。
可是路之遥听见游岁寒喉间溢出了一声轻笑。
*******
在学校吃了个午饭,路之遥回到宿舍拿了一副卷轴便出了学校,去了对面的泉庆大学。
即便路之遥知道傅恪花钱找他买字只是个想让她参与他课题实验的借口,不过傅恪早前连带着画的定金也给了,她自然还是恭恭敬敬地完成了一副贺寿的字。
路之遥之前向来都是在下午放学后那段时间找他,他也总是在办公室,这次中午放学去,路之遥还有些担心撞了个空。
不过好在她刚到办公室门口,便听到了傅恪温柔的话音。
似乎在和谁说话。
路之遥站在开着门的办公室门口探头看进去。
只见傅恪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个本子,面前是一个女生的背影。
是在给学生讲问题?
路之遥叩了叩办公室门,轻声道:“傅老师。”
傅恪抬眸看过来,随后点头对她笑了下,“你先找个地方坐吧。”
路之遥点头。
她进到办公室,刚坐到沙发上,便感受到了一道视线朝自己刺了过来。
路之遥抬头,只见站在办公桌前的女学生好奇地打量着她,手指不自觉揪住了衣角。
她在紧张?
路之遥装作没发觉似的,对她笑了下。
女学生似乎不那么紧张了,移开视线,对着傅恪咬唇笑了下,“傅老师,这是其他班的学生吗?”
傅恪笑意浅淡,“是首艺的学生,我很喜欢她的书法,便买了副字。”
女学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路之遥全当没发觉这些涌动的暗流似的,举了下手中的卷轴,“傅老师出手很大方的。”
“好了,言归正传。”傅恪拿着钢笔画出了几个错,“你这个地方的组织结构明显画错了,这样的基础错误我以为你不会犯的。”
他语气亲切,面容并无愠色,就算是斥责也显得儒雅斯文。
可即便如此,女生的面色还是白了一瞬,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傅老师,这个是——”
“不过没关系的。”傅恪摇头打断她,薄唇勾出温柔的笑意,“毕竟我们在常识下驱使的思考也很容易出错,我现在有时候还以为九大行星包括冥王星呢。”
简单的话语就这样化解开女学生的尴尬,她面色恢复了点血色,眼睛却止不住地偷看他。
她话音愈发显得小心和试探,“这次是我太疏忽了,不过感觉以后不敢再找您问问题了,感觉自己犯的错误问的东西都很愚蠢。”
说完后,她抿着嘴,面上愈发羞涩尴尬。
傅恪拿起水杯,戴着金丝眼镜的眼睛微微下垂,神情温和,“问问题当然欢迎,学生多问,老师才知道自己授课哪里需要注意一些。”
听到这话,女孩如释重负地又笑了下,抱着作业,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出去了,“谢谢傅老师。”
她出门后,路之遥终于放肆地拿起吸管戳开了奶茶。
路之遥嘬着奶茶,起身将卷轴给他,“喏,字。”
傅恪打开了卷抽,简单地扫了几眼后夸赞道:“不错,颇具魏晋风骨。”
路之遥坐在沙发边上,翘着腿歪头看他,“傅恪,你那个女学生喜欢你耶,那种羞涩纯情的样子让我想起来了我小学五年级给喜欢的男生写情书的时候了。”
傅恪收起卷轴,俊美的面上仍是公式的微笑,并未有何波澜,“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喜欢包括的含义也有无数种。”
路之遥喝下一口奶茶,直接道:“她喜欢你,男女之间那种,馋你身子那种。”
傅恪收拾的动作一顿,笑着看她,“你的笔记呢。”
路之遥从包里拿出本子扔过去。
傅恪险险接过,一手又拿出一沓心理测试量表,“做吧。”
路之遥起身接过量表,从他桌上顺了枝笔开始填,一边又道:“你知道她馋你身子,你还这样装作一无所知的好老师模样,渣男。”
“你的笔记还是有些敷衍,只达到了勉强能用的程度。”傅恪翻看着她的笔记,顿了下又道:“至于其他的话题,和我们的研究无关。”
“是没关系。”路之遥十分坦诚地道:“但我就爱逼逼,我特能逼逼。”
傅恪:“……”
他低头继续观察笔记,一手在另一个笔记本记录了些关键词。
见傅恪不答话了,路之遥也不甘心唱独角戏。
她起身走过去,两手撑在办公桌上,低头看傅恪,“傅恪。”
傅恪抬眸,一眼看见她脖颈间的暧昧痕迹,他眸色带了些别的意味,“看来前两天发生了些有趣的事,可惜我没能在你的笔记里看到这些。”
路之遥丝毫不介意这些痕迹,撑着桌子俯视他,“你要是觉得我的笔记太粗略的话,为什么不干脆跟我谈恋爱啊,这样你可不就能自己知道每个事件随时分析了吗?多好啊?”
傅恪合上笔记,仍是弧度完美的无聊笑容,语气却认真了些,“我的课题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是人类学的分支——田野观察。我现在的行为相当于人类学观察,但在人类学观察和田野观察中有着一些必须遵守的伦理原则。”
“什么,我们之间如果谈恋爱还有伦理哏吗?”
路之遥故意打岔。
傅恪并不生气,继续道:“这其中包括两个伦理问题,一是对象影响,二是人际关系。所谓对象影响指的是观察者和被观察者在均势关系中如何互不干涉,客观观察。另一类问题是人际关系,即指源于被观察者和观察者之间的关系必须保持界限,关系纯粹。”
路之遥:“所以?”
傅恪道:“一旦我们之间有任何观察者和被观察者外的关系,这就违反了这个课题的伦理原则,这样课题的研究成果是无法被认可的。”
“我懂了,相当于科学家不可以和小白鼠谈恋爱是吗?”
路之遥进行了简单的归纳。
傅恪有一瞬的语塞,却又觉得这个说法似乎也成立,于是颔首。
“可惜你不是科学家,我也不是小白鼠。”路之遥挤眉弄眼,褐眸里满是笑意,“所以我已经准备拖你下水了。”
她从包里掏出了皱巴巴的合同,十分自得,“多亏了你之前那个附加条款,我彻夜研究了下,发现里面可没有规定我不能追求你哦。”
傅恪看着她,没说话。
路之遥笑眯眯地展开皱巴巴的合同,合同里包着一枝有些蔫儿的,但仍然鲜红的玫瑰,“傅恪,接受我的爱意吧,我准备今天开始追求你。”
傅恪面上的笑意愈发浅淡,眸色微沉,“路同学,这个玩笑并不是很幽默。”
路之遥扶着桌子一用力,便坐到了他的办公桌上,歪着头俯视他,笑吟吟的。
此时正是晌午,金灿灿的阳光照射进窗户,却被半开着的百叶窗切成了一缕缕。
弯曲的条纹阴影打在路之遥的脸上,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摘下一片片花瓣往嘴里塞。白皙漂亮的面容上光影浮动,愈发衬得她红唇潋滟,鲜红的花瓣被她咀嚼吞吃着,一时间让她显出几分诡谲的糜艳来。
傅恪一瞬间响起了一部电影中的画面来,可惜面前的色彩过分艳丽,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路之遥吃完了最后一片花瓣,一俯身按住傅恪的头吻了上去。
傅恪黑眸睁大,玫瑰的芳香带着苦涩一切侵入口腔,然后攻城掠池将他的思绪全部抽空。
路之遥的吻热烈活泼。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傅恪恢复了理智,一瞬间按住路之遥的肩膀从这吻中脱身而出。
或许是玫瑰的汁液,亦或者是唇舌交缠带来的血气,傅恪薄唇微红,使得他向来翩翩的君子风度中多了几分性感。
路之遥被推开,嘴上絮絮叨叨着,却并无恼怒。
傅恪呼吸有些急促,金丝眼镜下的黑眸沉如黑曜石,看不见其中的情绪。